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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义旧】【陶涛x章加义】他的猫仔跃出怀抱(下)

2023-08-21 16:28 作者:那祝你成功  | 我要投稿

/对陶涛和章加义两个人在各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再度重逢的一些设想。/

/章加义和刀美兰大前提下的陶章,是青葱年少时的一见倾心和日久生情,是藏在伟大友谊下无望的爱人。/

 


炸弹接二连三在身旁炸开,尘土翻滚、浓烟四起。子弹在空中交战,在头顶嗖嗖飞过,射入沙包、焦土,击中身体的各个部位。

 

“找掩体!”乔老大把左肩中弹的兄弟扶到一旁,扯下布条裹紧伤处。

 

陶涛把步枪架在沙包上,借壁上的小孔观察对面。小队装备所剩无几,天罗地网般的紧密攻击严重限制大型机械的发挥,加特林派不上用场。陶涛不停深呼吸,子弹是有限的,他必须全神贯注,以确保每扣动一次扳机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能给对面造成一定损失。

 

“支援什么时候到?”熊准侧身躲过擦肩而过的几发子弹,“我没子弹了!”

 

“半个时辰。”乔老大说,接着往一个方向喊:“加义!你那边怎么样?”

 

章加义在两军交界处,轻薄的身形缩在层层坑坑洼洼的厚铁皮后,在沙包垒砌的防护线中探出小半个铁头盔。“子弹快没有了,还剩四枚烟雾弹。”

 

乔老大紧缩眉头,深思熟虑一番开口:“陶涛那边留一个,其他的跟熊准去把加特林架起来!剩下的清一下手头上的装备!”

 

“收到!装备给陶涛留下,其他人跟我走。”几人小心翼翼移到陶涛附近把装备留下,弯腰低头快速跑到后方推出加特林炮台。

 

熊准几人正快速填充枪管,一箱子弹很快便见底。

 

熊准喊:“乔老大!子弹只够打两轮!”

 

“晓得了!”乔老大说,“加义!烟雾弹掩护熊准打一轮!”

 

“好。”

 

“收到!”

 

章加义寻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拔掉安全栓,缩在铁皮边缘奋力掷出一枚,滚滚白烟霎时笼罩战场,一堵“烟枪”遮掩视野。对面的炮弹声渐渐减弱,熊准几人将炮台推上高台上,在归于寂静之际,熊准起身摇手柄,子弹从炮膛射出,穿过烟墙进行一轮扫射。

 

一轮毕,熊准几人快速推车下高台。章加义掐着时间又投出一枚烟雾弹。无风,朦胧白雾,一堵烟墙安静地伫立在场上。乔老大半倚在土堆上观察战场,眼中是白花花一片,耳周是一片寂寞。他吃不准这一击能带来多大伤害,对方压着他们打,当务之急是尽可能保全性命、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烟雾散尽,炮火卷土重来。场上的每分每秒度日入年,一个又一个兄弟中弹,虽不至于伤到致命位置,但长时间的伤口感染也是要人命,乔老大沁出满头大汗,加特林的炮弹只够再打一轮,刚刚的战术他短时间内是不敢再用。枪林弹雨间,章加义从前方缓慢移动到乔老大身边,陶涛只能瞥见他趴在乔老大肩头说些什么,引得乔老大脸色大变。

 

“加义,这太冒险了!”

 

“问题不大的,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的火力太猛了,你过去就是个活靶子啊!”

 

“支援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再等下去,对方一旦发现我们束手无策就会攻上来了,那个时候就不只是躲在沙包后头喂子弹那么容易了。”

 

乔老大一脸为难,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好兄弟,但毫无还手之力的他们也只能放手一搏,他点点头同意了章加义的提议。

 

陶涛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一刻钟后他在瞄准镜里看见章加义向他们之前被迫放弃的废墟匍匐前进时,他大概能猜到刚刚讲了什么。

 

“章加义!你要死啊!”陶涛的狙击目标从正前方往右前方偏移。

 

章加义躲在墙角,判断了大概位置后往敌方的右前方丢了一枚烟雾弹。白烟位置的变换让正面袭击据点的炮火减少了许多,但饶是知晓章加义意图的陶涛也不禁一身冷汗,毕竟那些实打实的炮弹尽数射进岌岌可危的废墟里。无风,白墙一堵。对面刚刚吃了亏,纵使白雾未散,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白烟一团裹着刺耳的炮火声,章加义在里是生是死全然不知,乔老大心揪成一团。章加义卡着时间丢出最后一枚,乔老大收到信号后立即让熊准推炮台上高台,手柄一摇,几十秒震耳欲聋的声响,一声清脆的卡膛声正式宣告陶涛方弹尽粮绝。烟雾四散,空前的寂静再一次席卷这块土地。废墟彻底沦为废墟,原本勉强支撑的墙壁全部坍塌,其中不见章加义的身影,应该是躺在哪堆瓦墙下。乔老大抬头望天,章加义怕是凶多吉少,他们也只能祈祷对面就此休战、祈祷支援速到,这支苟延残喘多日的队伍已做不出死守之外的任何事情。

 

陶涛一愣,扣着扳机的指头微微发抖,一阵苦寒从胸腔涌上。他翻身看蓝天,明明是个晴天的万里无云,视野里却灰蒙蒙一片。在一阵恍惚中,他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生气勃勃的俏儿郎、英姿飒爽的战士,和躺在血泊中毫无生息的他的战友们。被子弹击中应该很疼、被埋在底下应该很窒息,他想,某个在冬夜里喊着要他保护的家伙生死未卜。

 

悲痛的巨大冲击涌上心头,陶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脑一片空白,盲目地看着援军赶到结束战场、救助伤员。受伤的兄弟被抬进简易搭建的战地医院就地手术,陶涛只有些外伤,擦了药后被王义踹出帐篷。他们坚守多日的战场已解除隐患,乔老大趴在废墟上扒拉石块,大喊“加义”。这一声声“加义”把陶涛的神给拉回来了,护士的干粮补充还没递到他手上,他就转身朝废墟跑去。陶涛判断章加义被废墟掩埋的可能位置,两人哼哧哼哧挖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章加义在十多分钟后被找到,血和尘土糊了一脸,胸前中弹,仅存一丝鼻息。陶涛一把抱起,尽可能平稳地送进帐篷里,王义接过接力棒。

 

乔老大一把拽过陶涛领子,拉他去找熊准他们。接连几日粮米未进,轻伤的战士们多聚在一起啃干粮。熊准从包里扒拉出三份给自己两位兄弟,“一份给老章的,等他醒了你拿水泡软和给他吃。”

 

“谢了。”陶涛接过吃的揣进口袋里。

 

乔老大说:“这次真的是一场硬仗。”

 

熊准回:“谁说不是呢——是老章的主意吗?”

 

“是,”乔老大深呼一口气,“真是万幸······”

 

陶涛低头一个劲往嘴里塞东西,两眼无神盯着面前的空地,嘴里全靠本能在咀嚼。

 

熊准拍他肩膀,说:“吉人自有天相,老章没事的!”

 

“是啊,肯定没事的。”乔老大说。

 

陶涛思考了很久,抬头挤出一个笑脸,用轻快的语气说:“什么难过不难过的,这下他很久不能烦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最好是!”熊准大笑。

 

陶涛“酒”足饭饱,守在章加义做手术的帐篷外。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要落下时王义钻出门帘。

 

“怎么样了?”陶涛问。

 

王义手里拿着一小块铁板在陶涛眼前晃。“这个东西给他挡了一枪,没伤到致命的地方。子弹取出来了,头上的口子不算大,可能有点脑震荡,其他的没多大事。”

 

陶涛接过小铁板,“辛苦啦。”

 

“别跟那望夫石在这杵着了,弄点吃的,待会人醒了要吃的。”

 

“嘿!什么望夫石?”

 

“去去去!”

 

天很快暗了下来,陶涛打着油灯找章加义的床。帐篷里很安静,只有轻微作响的呼噜声。章加义缠着一身绷带裹在被子里,脸上毫无血色,嘴巴干的起皮。陶涛搬了张凳子坐下,用棉签蘸水给他涂嘴唇上。火苗摇曳,跃动的火焰在章加义脸上打上光影,章加义瘦削的脸庞显得更加尖锐。陶涛握住章加义的一只手,头抵在床板上闭眼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涛头顶飘来一句“你压着我手了”。陶涛支起上半身,看向章加义。他醒了,眼睛蔫蔫地半睁着。

 

“醒了?哪里不舒服?”陶涛问。

 

陶涛暖和的大手包着章加义冰冷的指尖,章加义眯着眼,分不清是犯迷糊还是又睡过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救了我一命呢。”

 

“知道,王义拿给我了,说挡了一枪。”陶涛答。

 

章加义眉眼笑得弯弯,惹得陶涛大为不满:“你差点丢了一条命!知道吗?还笑!上点心吧你!”

 

陶涛怕吵到其他人,声音压得很低,一番训斥在感官变得迟钝的章加义的眼里,全然变成一幕无声的张牙舞爪,他不禁笑出声,虚弱地说:“我饿了,我要吃面。”

 

陶涛一听,把熊准给的干粮掰吧掰吧泡进热水里:“只有这个,爱吃不吃!”

 

“你之前受伤我都给你带好吃的。”

 

“这能一样吗?祖宗!等回去了再请你吃。”

 

“好。”

 

章加义勉强吃了几口又沉沉睡去,夜里烧发起来,嘴里不住说梦话,被陶涛扶起灌了药,这才一觉安稳睡到第二天早上。回程路上,陶涛止不住打瞌睡,头一歪、两眼一黑睡死过去。在茫茫黑暗中,陶涛依稀听到微弱的猫叫声、洗漱的窸窣声、叫喊声。

 

“老陶!醒醒!”

 

陶涛两眼一睁,卢柏和猫仔一人一猫两张脸各占视线一边。他吓一跳,猛地起身,环顾四周,是昨夜留宿的卫生所。

 

卢柏说:“可算醒了,赶紧起来,我们准备出发了。”

 

猫仔喵喵附和。

 

王义往嘴里塞包子,含糊不清地说:“梦见什么啦?睡这么沉。”

 

陶涛打哈哈过去,即刻起身洗漱、吃早餐。早饭后,几人向村长辞行,村长说今天有老乡要去镇上,可以捎一段;要去码头搭船的话,老乡家里运粮草的牛车也可以搭一段。五人就此分别,陶涛和猫仔跟老乡去镇上,其他四人坐牛车去码头。

 

泥土地凹凸不平,震得陶涛几乎把早饭吐出来。车在路上颠簸了一天,赶在太阳还没下山前抵达镇上。陶涛跟老乡告别,又继续往前走,夜间投宿一晚,次日再上路,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到家。

 

陶涛家的房子只有王叔一人——王叔是陶家管事的大爷,在陶涛出生前就在了——王叔说老爷夫人遣散了所有做事的人,上个月不从令胸前被开了几枪,已经下葬了。王叔领他去墓前祭拜,望着碑上寥寥数语,他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王叔问陶涛有什么打算,陶涛说他要去上海,王叔连连说好,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木盒,里边是一些首饰和银票。王叔说这是夫人藏起来的。

 

“王叔,跟我一起走吧。”

 

“小涛,王叔老啦,走不动了!你有空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王叔两日后离世,陶涛将老人家葬在父母墓旁,过了头七就坐上去上海的船。大喜和大悲在这些时日经常萦绕在这个年轻人心间,每当这时,猫仔就在脚边叫唤,章加义的脸就会在他脑子里跳出来。他是希望他还活蹦乱跳的。

 

在上海打拼的日子不容易,陶涛举目无亲,上司刁难、外乡人身份被嫌、终日奔波劳碌,他先后做过司机、跑腿、大堂经理和助理。猫仔长得很快,只是还是瘦瘦一条。他时常给章加义写信,他借记忆里章加义曾说过的大概地方,往周边小镇、村上都写了信,信件多是石沉大海,偶有几封回信也是说不知晓此人。陶涛蛮有能力,上海话、名利场的那一套他消化得很快,两年后摇身一变陶经理,在大上海有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他还是给章加义写信,一月一封。

 

章加义的回信在一个春日姗姗而来,他在信里说他娶了老婆,叫刀美兰,年初的时候两人从河北回双塘,家里人都死光了,继承了老爹的卫生所当一名乡医,来信还附了章加义和刀美兰的合照——章加义笑得眉眼弯弯,嘴上蓄了须,蛮适合他;刀美兰是个漂亮姑娘,眼神温柔、笑脸盈盈的。陶涛给他写信,说恭喜你娶老婆,我可没赶上你的喜酒,你得给我补上。

 

过了俩月,陶涛告假去了一趟双塘,拜托助理小姑娘照顾猫仔几日。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到了双塘,拎着大包小包站在码头等章加义。章加义一身粗布短衣打扮,跟照片上一模一样踩着自行车来接他。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呀。”章加义说。

 

“嘿!你踩个两轮车来是打算让客人自己走过去吗?”

 

“没有的事,”章加义呵呵笑,“我们可以换着骑。”

 

两人在码头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运草料的阿伯路过,让阿伯帮忙把行李送到家里去。章加义载陶涛骑得歪歪扭扭,好几次险些骑到田里去,吓得陶涛夺过自行车控制权。

 

“真有你的,让客人骑自行车载你。”陶涛满脸气愤。

 

“什么客人?你我不要讲这些的。”

 

“去去去!”

 

章加义晒黑了很多,脸颊有肉,蓄须之后比以前显得沉稳。陶涛载着他,心里沉甸甸的。微风暖和、青草气息,路途不远,陶涛想一直骑下去。饭点,到家门口,章加义喊“美兰,我回来了。”刀美兰在屋里应,拿着水瓢出来。她一身蓝色碎花衣裳,头发扎得简单利落,首饰小巧很衬她。

 

“哎!这位是陶大哥吧!老听加义说起。”

 

“你好你好,美兰!这家伙才是呢,在信里跟我说娶了个大美女老婆!”

 

“哪有,陶大哥说笑了!”

 

章加义和陶涛洗手进屋,屋里打理得干干净净,布置得简单温馨。陶涛的包裹放在正中间。

 

“来!吃饭了!”

 

“尝尝美兰的手艺。”

 

“辛苦美兰了,做一大桌子菜!”

 

“哪里的话,陶大哥来一趟,不辛苦!”

 

刀美兰和章加义轮着给他夹菜,夫妻俩笑呵呵的。桌前欢声笑语,章加义和陶涛互相捅对方在军校的笑话,刀美兰也是个健谈的姑娘,一顿饭吃得舒心。陶涛灌了很多酒,很多事情记不清,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扶他到床上躺下、擦脸擦手。次日醒来,已经是艳阳高照。睡眼惺忪的陶涛推门跟笑眯眯的刀美兰面面相觑,刀美兰说加义上班去了,陶涛赶紧洗漱、吃过早饭后就拎着一个箱子去卫生所找章加义。

 

章加义在给人看诊,陶涛四处逛。下午休息的时候,章加义锁门带陶涛去卫生所底下一层,推门发现一房间的军械。

 

“章加义,你可真行!”陶涛很是惊讶。

 

“怎么样?”章加义问。

 

“不错,不错,”陶涛说,“比我那间大多了。”随后,他把箱子放桌上打开,“送你一件好东西!”

 

章加义拿出丁零当啷的一件铁皮背心,“这是什么?”

 

“防弹的!硬度我试过,没问题。”陶涛拿出来一件一件给章加义穿上,最后在头顶上套一个漏一条缝的大铁桶。

 

陶涛左看右看,不禁笑出声。“你穿上像那个什么——画本里的无脸怪。”

 

“去去去!”章加义把东西解下来丢进箱子里,合上塞进桌子底下。

 

“章加义!我的一片心意——”

 

章加义一屁股坐凳子上,轻抬下巴说:“无脸怪收下了,谢谢陶老板。”

 

陶涛坐他对面,“生气啦?”

 

“没有。”

 

“你我还不了解,小肚鸡肠。”陶涛笑得狡黠。

 

“哼。”

 

“不过,”陶涛说,“活着真好。我这几年一直给你写信,双塘附近的村、镇我都寄了一遍,今年终于收到你的回信。我很开心,章加义。”

 

“真的假的?”章加义狐疑地说。

 

午后阳光从隔栏射入,照在章加义身上,穿着一件棉麻薄外套的他显得毛茸茸的、很温暖,带着神仙下凡的普度众生。陶涛在船上的时候想了很多,关于章加义,关于刀美兰,他是存有私心的,直到遇见两人,他心底那点龌龊的小心思被太阳一照,令他羞愧地体无完肤。章加义、刀美兰,如此般配的两个人,他是断然不能用、也不可以用谁配不上谁这种话来亵渎的。他懊悔、自责。

 

“假的。”

 

陶涛嘿嘿笑,章加义拿笔丢他。

 

几日后,陶涛离开双塘,章加义和刀美兰送行。刀美兰说注意身体,章加义说路上小心,陶涛说小两口不许吵架、要百年好合。夫妻俩在岸上挥手目送船远去,陶涛望着两人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猫仔有了新主人,他再也不用跟在调皮捣蛋的猫仔屁股后头,它在别人怀里肆意露出肚皮,活蹦乱跳、幸福、快乐。章加义和刀美兰值得用世上最美好的话语来描述、祝福。

 

陶涛仰天挤出一个苦笑,舌尖发苦、心里空荡荡的,酸甜的橘子味和年少时热烈的情感将永远不见天日,将永远怀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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