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 ④ 大病初愈 (这章……是全糖去冰的芋泥啵啵!)
“这两天……你在帮我?”魈垂下枪尖,有些犹豫地开口。面前的身影抬手捏住太阳穴两边,把一模一样的面具从脸上摘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谈不上帮,我也习惯了。”
降妖除魔大圣一愣,认真的地看了看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魈]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和璞鸢挽了一个枪花,插在刚刚打回原形的魔物身上。
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战斗,多了一个人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哪怕这个人说是“未来的自己”。
他的沉默和隐忍,都是在为自己曾经的业障赎罪。他本就不该拥有同伴,曾经有过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展示自己也将拥有的的未来,在不断的侵袭下化为时间里的湮粉。
他甚至救不了他们……不,他甚至救不了自己。
魈落在望舒客栈的阳台上。已是半夜,老板也去休息了,他隐去身形坐在屋檐上,抬头看着星空发呆。
旅者也应该是这样,跟他保持很远的距离就够了,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有人喜欢上……不该有人喜欢上的。
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水晶球,它安静的躺在自己每次洗的很干净,却好像还是沾满血腥味儿的手中。血液停滞在它稚嫩的花瓣上,那是一个人没有说出来的爱意。
我……
传送锚点突然亮了一下,魈察觉到了它每次启动的轻响。仙人愣了少许,翻身起来的时候差点压坏手底下的瓦片。
空……?赤金色的眼眸映出来人的脸庞,熟悉而又有些陌生。年轻的仙人愣在原地,他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过这一幕了,旅者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手里拿着好几束清心花。等旅者再脚步轻快地回到传送锚点前时,怀里的花少了一束。
传送锚点寂静下来,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风也吹开了仙人的发丝。魈愣了好一会儿才一个翻身跳下去,摸了摸锚点,温暖的,刚刚有人用过。
可是……空现在应该虚弱的根本用不了传送锚点。魈回身,有些僵硬地往楼上走去。木板在他脚下传出滞涩的吱呀声,像很久没用过一样。
自己紧闭的房门口,带着露珠的清心花微微低了一下头,把晶莹的泪珠混合着香气滴在台面上。
那里,自从空离开,就再也没有非常难采的清心花了。菲儿戈黛特曾经委托人去采,但是带回来的只有一两朵,有的还不是很新鲜,甚至半开不开。他厌烦那样的花,就不让她插在门口的瓶子里。
魈颤抖着抬手,摸了摸清心的花瓣。软软的,有些花瓣被整理过,开的正热烈。和凝固在他手上的那一朵一模一样。
魈突然感觉花瓣上的不是露珠,是赤色的血。他触电一样猛的收回手,转身靠在墙上。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你们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如果他会彻底忘了我,彻底失去和我的交集,也许……是好事。
也许……不,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那件事,必须解释给他听。
远在稻妻的另一个传送锚点处有人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身上的关节发出很久没有运动的声音:“哎,几十年没采过这么多清心花了,璃月的山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爬。”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空终于有了几分精神,再次出现在了璃月的街道上。一年没见,这里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小贩热情,往来繁华。空踩在石板路上,一瞬间竟感觉恍若隔世。
海灯节快到了吧……好像还有三天?空站在码头上,身形单薄得仿佛能被风吹走。他看着落日染红的海面,突然觉得之前的堵气真的好幼稚……魈为什么非要喜欢自己呢?他本来就不喜欢海灯节,自己又何必勉强他。
为什么不许这个世界上有人不喜欢自己?只不过不喜欢自己的那个人正好是自己喜欢的人而已。魈没有任何必要回应自己的感情,而且他那种性格,自己当时的死缠烂打对他而言只会是麻烦吧。
空无奈的笑笑,垂下睫毛。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那些来不及兑现的承诺,如果对于另一个人是无法接纳的负担,是不情不愿的被迫妥协……那么,它到底是[爱],还是[自私]呢?
他已经很辛苦了。
派蒙抱着一堆吃的回来时,只看见旅者站在璃月繁华的码头迎着最后的夕阳光芒,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空摇了摇头,转身从码头上下来。
“啊,旅者,你在这里。”甘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侧,冰蓝色的身影轻盈地落下,递过来一张名帖。“凝光小姐在琉璃亭定了包间,准备在海灯节那天宴请一下您,这张是你跟派蒙的,写了允许带‘黑猫’大人。”
空笑着接过,跟甘雨聊了两句。麒麟的后人保持着自己的温柔和敬业,很快就离开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空没有要求派蒙跟自己走,因为黑猫突然出现,一句那边有璃月特色美食派蒙的魂儿就跟着走了。空也只能放她肉体自由。自己又在璃月港转了转,月上海面才转身慢悠悠地回到了下榻的旅馆。这里是七星给他安排的,因为不卜庐的病床有亿点点贵。
“咳咳。”空抬手掩住自己的嘴唇,低低的咳了两声,推开了门。手上带血的花瓣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就看到了窗前的人抱着臂,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身影。听到门响的声音,他睁开赤金色的眸子,应该是刚刚打完盹儿,魈茫然了一瞬,和空震惊的视线对上了。
“别走!”感觉到人在后退,迟钝了这么久的人终于脑子灵活了一瞬,空感觉手腕一紧,直接被拽进了屋子里。魈把他按在墙上,用手臂锁住退路,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等下……听我说。”
空圆睁着眼睛看着他,明明跟自己差不多高,他却总觉得魈好像自带一种惊人的气势。手腕被压在墙上,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那天……是误会。”低低的声音压在耳畔,房间里寂静一片。魈躲开面前人不加掩饰的目光,犹豫了一会,侧身往前靠了靠,松开了他的手。“我不是故意失约……也不是有心跟你说出那些话……我当时……被魔物干扰了。”
还有很多解释的话,魈说不出口。他寡言了太久,突然让他开口解释,他也做不到。
停下话头,其他东西就扑入他的感官。旅者身上原本萦绕的味道被血和药的味道覆盖,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样。魈不再说话,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在寂静的室内回荡,还有仙人怦怦乱跳的心。
面前的少年还是离别时的模样,一样的沉默少言,只会说重要的部分。听这话,期间应该还有很多事情,但是他不想让他知道,又想解释给他听。
陷入慌乱中的仙人听到了一声轻笑。空捂住嘴唇,笑的忍不住咳嗽,看着白皙的手指带着笑声沾染上了片片血迹,刚刚还在胡思乱想的心突然就僵住了。魈死死的盯着那明显的色差,他能看到上面在流逝的生命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空终于控制着自己停下来,抬眼很认真的和面前的人对视。“我也想通了,我那时候缠着你,确实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啊魈仙人。”
魈的动作突然凝固。
奇怪的看了看自己面前表情停滞的人,空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问题,于是他谨慎的观察着魈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再怪你……以后我也不会再去打扰你……”
他的表情怎么看上去……?他不开心吗?被纠缠了这么久,被迫无奈的答应了自己那么多的要求,现在自己开口说不需要了,不用在意了,他不应该高兴吗?
“明天还有凝光的宴会……那个……我先休息了?”空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今天确实累了,走了不少路,现在真的很想睡觉。
魈突然动了,他僵硬的点点头,松开对他的桎梏。仙人垂下睫毛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非常迅速的转身,同手同脚一步冲到门口,在推开门的瞬间消失在风中。留下空一个人愣在墙边。目光缓缓盯住那扇雕工精致的门,又看了看门外同样愣了一下的黑猫。随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中,那扇门发出了一声呻吟,拍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负责了空住宿的达达利亚感觉后背一凉。不由得把被子拽了拽。
“你跟他说什么了?”黑猫踏着四平八稳的步伐问空。虽然他是未来的人,如今的发展却和他的记忆有几分差别。空刚要开口,那赤金色的眸子扫了一眼地上,语气变得无所谓了些。“不过不重要了,明天他不管给你什么喝的,你照喝就是。对你的病有好处的。”
空点点头,其实他没有报什么希望。但是回到璃月以后他的身体居然好了不少,今天都能出去转很久。所以他很听[魈]的建议。
一杯喝的而已。
“……他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喝的。”空忍无可忍的放下筷子,一旁的黑猫在把手上趴得悠然自得,听到他悄悄摸摸的声音,黑猫直接回给他三个字:“看心情。”
看个脑壳的心情。旅者手里的筷子紧了一些。要么他立刻给我喝,要么你闭嘴。
凝光饶有兴致地转着手里的烟斗,刻晴托着腮,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的这边。钟离先生也放下了筷子,捧起了茶杯——看戏的姿势得先摆好,不然对演员不够尊敬。只有甘雨一脸的担心,但是没什么用。
空僵着一张脸坐在炮火硝烟的中间,他好想咳嗽。
“有葱,他不吃。拿开。”
黑猫的尾巴重重拍了一下给他盛了一碗汤的人的手背,空手里的汤匙一抖,大哥你掉毛你知道吗。
“那块不是鸡肉。”
别说了,你让人家夹哪里去……放自己盘子里了?那是一块姜,魈仙人!
“……你把辣椒给他挑出去,吃药的时候不能吃辣。”
……白术先生您就不要点头了。
感觉到右边的人隐忍着的呼吸和每次伸筷子时收都收不住的怒意,空求助一样的把目光投向萍姥姥,随后绝望的看到萍姥姥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现在空非常怀疑在场所有人来的很早只给自己和魈留了两个贴的很近的座位,而且还专门让魈照顾一下病人的原因就是想看两位大圣在饭桌上风起云涌。
“这个能吃。”腰被用力戳了一下,空低头看了看米饭上的调羹,上面摆着一块非常精致的杏仁豆腐。旅者暗暗吞了一下口水,认命的拿起了筷子夹起放进嘴里:“嗯……挺好吃的。”
空气突然开始流动了,钟离先生放下了茶杯,凝光也收起了烟斗,连派蒙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冲着桌子上的菜肴发力。空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他似乎愣怔了一下,随后手蜷成拳,掩着嘴低低的咳了一声,异常和平地接过黑猫用尾巴递过去的一杯饮料,还说了声谢谢。
随着饮料入喉,确定看到魈喉结上下动了动,空感觉黑猫的态度瞬间好了很多,剩下的时间居然再也没有出言怼他。不过因为黑猫突然的沉默似金,空不得不吃了两块魈夹给他的菜——长得像炖肉的一瓣蒜和魈以为能吃的用来腌鸡脚的柠檬片。
[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那双赤金色的眼眸有些懒散地抬起,果然,一旁的人目光已经开始滞涩,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刚刚喝完的杯子。把那种明显的情绪挂在脸上的人好像还没发觉到自己到底喝的是什么。黑猫看向钟离,点头示意。
柠檬艰难入肚,空突然听见钟离先生说外面有烟火可以看——海灯节前后几天都是节日,晚上也有不同的庆祝方式。众人意外的整齐,纷纷往外走,空等了一下,魈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就以为他对烟火不感兴趣,毕竟魈以前对于凡人的庆祝活动一直兴致缺缺。
刚打算起身跟上派蒙和[魈]变成的黑猫,手腕突然被拉住,空呆在原地。一股温凉的感觉透过手套覆盖在他的皮肤上,他回头,魈并没有看他,而是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抵住嘴,目光茫然的盯着面前没吃什么的碗。
一片一片的浅浅的红爬上仙人干净的眉眼,旅者心下觉得不安,他用另一只手拿起刚刚魈喝过的那个杯子,里面传来熟悉的香气——蒲公英?!这杯是蒙德的蒲公英酒啊!度数不低的!
很明显,魈没喝过这种蒲公英酒……不,他不会几千年根本没碰过酒吧!
魈死死的拉住面前人的手腕,看他闻了一下自己的杯子,目光逐渐盈上了说不出的色彩。但是他感觉大脑停止了转动,以前担心的各种事仿佛都在云霄之外。魈皱了皱眉,他来这场宴会是要做什么来着?
空被酒精味儿呛的一阵咳嗽,魈立刻抬头看着他,对了,空病了……要给他治病。治病有两种方法,一种……会让他忘了自己,而且以后跟自己再也没有交集……
感觉嘴里又涌出甜腥味儿,空下意识在桌子上摸索着杯子,桌子上一共有两杯水,他的已经喝了几口,魈的那杯还没有动过。下意识的,他就要去拿那一满杯的水。
冰冷的传送锚点,悬崖上无人采摘的清心花,门口空了整整一年的花瓶……几个场景在醉酒的人面前走马灯一样乱晃,晃的他头疼。魈捂住头,正好看到空端起了那杯他倒了药水的茶。那本来是跟钟离先生说好,等着宴会结束再递给他,正好可以直接把人送回旅馆的。
记忆突然停留在那个晚上,他看到空再次从传送锚点出来,那天的传送锚点是温热的,清心花是精心打理过的,那个笑容,是他几千年来,看到过最温暖的。
“不要喝!”
听到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几个人完全忘了身后还盛放着绚烂的烟火。钟离抬手敲了敲黑猫的脑壳:“你给他的是忘情?”
“一瓶糖水罢了。”黑猫拍了拍尾巴,一切都在意料之内。“忘情的材料已经采不到了。”
达达利亚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声音摸了摸钱包。凝光看了他一眼,转身看向繁华的璃月港。那里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享受着一年来最盛大的一天:“告诉老板,账单寄给北国银行。”
“公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屋内终于恢复成一片死寂,空瞪大眼睛,目光满是不可置信。魈的手按在他的后脑,没让他磕在木质的凳子上。清心的香味满溢在嘴里,冲淡了血的味道。魈的眼中迷雾升腾,因为酒精的作用,动作也有些粗暴和不得章法。他应该是从没吻过人,那一抹凉意覆盖上来的时候,空感觉撞得稍微有点痛。
感觉到胸口被人推了一下,魈终于松开了手。两个人微微分开,仙人的眼眸已经有些混沌,他茫然的看着拒绝的人,从华光林开始就在心底蔓延生长的酸意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枷锁。看到空惊慌失措的擦了擦嘴角,抬头瞪大眼看着他,张口在说什么。
像没了退路的食草动物。
魈突然再次俯下身,这次他偏了偏头,空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嘴再次被堵住。魈单手推着靠背,空双脚都离了地,只能任凭他把距离控制在一个非常被动的范围里。因为受惊而没有及时合上的嘴里冲进了一股微苦的花香,顺着他的喉咙蔓延进身体,再冲进他脆弱的肺部,最后在那里轻轻的落下,安抚住了一切的颤抖和疼痛。
一年以来持续折磨着空的堵塞的感觉突然就被这股气息化开了。肺部一片通透和清明,带着清爽的酒香。空的大脑仿佛凝固住了一样,他僵直在那里,被迫接受另一个人的轻吻。眼前是微合了一半的赤金色,放大到他几乎能数清楚魈的每一根睫毛和赤红色的眼影。那是他曾经日思夜想的人,这个人此时正俯下身来,轻轻的含住自己的嘴唇。
像做梦一样。
魈并没有接吻的经历,也并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对那种感情的回应。触碰到那片柔软的嘴唇以后,他只能像一只雏鸟一样在上面轻啄,把自己的气息尽量留在上面,像圈地盘似的。
舍不得放你走,舍不得让你离开我,舍不得以后再也不见,舍不得已经落下的所有羁绊。
原来从开始思念你的那一刻,我的一切逞强就是徒劳的。
窗外的猫因为他这个动作惊得全身都炸起了毛,[魈]目瞪口呆的盯着曾经的自己。他也没想到原来醉了酒之后自己会变得这么qs。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他本身是没有记忆的,只是记得那个[自己]也是这么坑自己的。现在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嫌弃亲吻不够,嘴唇还下移到了对方脖颈,在那里仔细的含住一块肉轻磨,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燥起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让他碰酒。
周围传来憋不住的轻笑,黑猫反应过来,转身就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几步消失在夜色里。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感觉咬着自己脖子的人终于离开,空才从另一种窒息中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少年酒后的坦诚,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你……这次不算‘不敬仙师‘吧?”
“……”面前的人影开始乱晃,魈闭上眼捂住自己的头。天旋地转。感觉空扶住了自己的肩膀,但脚下好像踩了棉花一样,根本站不住。“别喝……那杯水……”
“嘭!”随着一阵烟雾,空感觉刚刚支撑着人的手一空。他愣了一下,凳子猛的回到原位。目光下移,一只翠色的小鸟躺倒在他两腿中间,爪子慢慢地收回腹下。
这是……醉了?旅者哭笑不得地把小鸟捧在手心,醉倒的仙人圆乎乎,肥嘟嘟,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日冷漠的气质。
“嗝。”小小的身体抖了一下。
好吧,鸟喝多了也是会打酒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