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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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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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真的被一大早就开始油腻的顾涛恶心到了，方末快走几步冲进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几声，但除了憋出眼泪，并未吐出什么。他把这归结为是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结果，也并没放在心上。方末刷牙的时候，顾涛走到了门口，扶着门框站在他身后。
“没事吧？我刚才听见……”
听见顾涛的关心，方末含着泡沫摇了摇头，漱掉了口中的牙膏沫。余光瞥到顾涛要进浴室，他又赶紧拦下，“你的伤口不能再沾水了，等下我帮你吧。”
他说的快了些，被漱口水呛到咳了几声，随即脸色一变——刚刚干呕时的恶心感又窜了上来——方末转身低头，喉咙中喷涌而出的东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股热流顺着食道溢了出来，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就冲出了齿关，染红了眼前的镜面。
血花随着湿润的咳嗽声扑簌簌的落下来，落在顾涛将将伸出的手上，落在顾涛错愕惊恐的脸上。
“方末？”他还不及反应，轻声的问了一句傻乎乎的话，“你怎么了？”
顾涛双手冰凉的搂过方末的胸腹把人翻转了个方向，想像从前一样的把他抱起来，却发觉这次双臂竟使不出一丝力气。随后他就像疯了一样抱着方末摇摇欲坠的身体，嘴里只是喃喃着什么不成字的单音，不住震颤的瞳孔盯着方末唇边的那道血线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相比顾涛，方末倒是清醒不少，虽然吐了口血，却没什么太多的不适应，只除了口中的血腥气，他什么都还好，于是他反过来安慰顾涛，“没事儿涛哥，别担心，我没事……”
方末没被自己吓到，倒是被顾涛的一脸纸色给吓得不轻，其实他并没觉得自己哪里特别难受，若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嘴里混着薄荷味的血让他有些……受不了吧。方末好不容易能自己站稳身形，赶紧拍拍顾涛肌肉紧绷的双臂，“哎哎哎，涛哥我挺好的……”
一滴血顺着嘴角滴落在方末的虎口，他低头，滴下来的血更多了。
他这话谁能信啊？！
可方末确实……看起来挺好的，甚至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大脑“嗡嗡”的响了好久，顾涛才确定方末能自己站住——甚至比他站的还稳——这才放开了手。
趁这机会，方末赶紧漱了口，洗了脸，把该做的都做了。
等他擦完脸把毛巾挂到架上去的时候，才踢踢一边的雕塑似的顾涛，指指那面可以用“惨烈”形容的镜子，“这个……怎么办啊？”
那语气无辜的就好像刚才突然吐血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你……”
“我没事儿，真的！”把杯里的水都泼在玻璃上，冲淡了那一片噩梦一样的颜色，却弄得墙上都变成了粉红的一片。没想到弄巧成拙，干了坏事的方末手一抖，玻璃杯落入水池，应声碎成两半，一模一样的对称的两半，整整齐齐，就好像它们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心中忽忽悠悠的飘了一下，一阵恶心感让方末只觉天旋地转，他赶紧抓紧洗手池的边沿才稳住身体。
“……”死命抓着方末的手腕不让他去碰那个碎成两半的杯子，顾涛沉沉的喘着气，说不出话。
方末真诚的看着顾涛，认真的感受了下自己身上有没有被忽视的可能会不舒服的地方，答案是……真没有！虽然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现在他并不想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制造紧张气氛，他们都已经承受不了更多了。
“别弄了，我叫人来拆。”憋了半晌，顾涛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他一眼都不想往那边看，可即便是余光也让他无法忽略那边的艳红……
“出……出去吧。”也许是气压太低，觉得透不过气的方末声音忽然有些颤抖，不过顾涛显然还在紧张中，并没有听出来。
刚刚还一派平和的身体现在就像是被过分挤压的番茄，就要成为番茄酱了。方末忽然环抱住自己的胸腹，整个人弯成了一只虾子，还在不断的往下缩。
顾涛跟在方末身后木然的往外走，木然的看到方末停下脚步，木然的看着方末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木然的伸出双臂，木然的接住毫无预兆倒在他怀里的人，顾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轻声叫着方末的名字，“方末？方末你给我起来！”
疼，内脏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撕碎了，到处乱跑的痛感像刀子把他划的鲜血淋漓。方末抓着顾涛的手臂却还是一点点的往下滑，最后只能拉着顾涛一起跌坐在地上，也无法止住剧烈的痛苦。
随着他的咳嗽与身体的震颤，星星点点的血珠在顾涛面前洒的到处都是。
“末？”
“好疼啊……”
“哪里疼？”顾涛傻了一样的抱着他不敢乱动，却又焦急不已。
方末疼的说不出话，抱着膝盖蜷缩在顾涛怀里，呼吸清浅的几乎感觉不到，咬紧了下唇不敢喊出声来，他努力地睁着眼看着顾涛，努力地在传达着一种信息，一种被顾涛自看出来以后便残忍拒绝的信息。
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方末伸出手去够顾涛的衣领，却还是没有成功。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成功的躲掉了痛苦——他无声的晕过去了。
“末？方末？方末你醒醒！醒醒！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惜这一回，方末只是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连多看他一眼都做不到，更没有力气再对他说“我没事”了。
…………
马斯戒不愿去回想顾涛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了，而马斯戒也突发奇想的演起了一个合格的哥哥的角色。即使顾涛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崔医生商讨后续事宜，也并没有半分被打断的不快，听着手机里的声响，他看看崔医生，“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对他的提议崔医生不置可否。
小楼。
几日未见，顾涛的惨样让马斯戒也不禁为之动容。趁着崔医生忙着检查方末，马斯戒关心起了弟弟。
“怎么弄的？”
“我说摔的，你信么？”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和马斯戒说话，话音未落，顾涛自己都愣住了，反应完毕后赶紧道歉，“对不起……”
“你想要我信么？”马斯戒的手腕上久违的又挂上了佛珠，只不过是新的一串，而且看上去他并不喜欢。
“嗯？”顾涛听了一愣，但是他更在意那串佛珠，“换了新的？”
“想让我相信，那就自信些。”那伤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谁也不可能热衷于成功的摔一个360度的跟头。马斯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108颗，之前的那串散掉了，丢了一颗……”马斯戒又捻过几颗，正中道，“转告他，若他太过分，我不会让他好过。”
听着这像是给小媳妇撑腰的娘家人说的话，顾涛悄没声的有些脸上发烫，还好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继那日以后，马斯戒也像变了个人，那种顾涛幼时的兄弟情谊似乎又毫无违和感的回来了。在这个寨子里，两兄弟之间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这种反常令顾涛在享受中一天天加重了不祥的预感。
可无论他问什么，马斯戒都不会给他任何正面的答复。
…………
崔医生在他们谈话的间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检查完毕，虽然对方末并不看好，他也确实没想到方末的身体会……崩溃的这样快。
基本的检查过后，崔医生心里有数了。在说出结果之前，他避过了顾涛，特意的看了看马斯戒。生死他见的多了，还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无论是出生的喜悦还是临终的永别，都不能让他的情绪有任何起伏，他就好像是一个感情缺失的可怜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感情……崔医生并没有太多的体会——只除了恨意。
马斯戒又能说什么呢？虽然顾涛在他们面前克制着自己不去拉方末的手，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早已经僵硬成一块铁板的后背正拉扯着脖子上那根明显的青筋，看得人不禁担心如果他再不动一动可能下一秒就会崩断。顾涛一动不动的站着，马斯戒却仿佛听见了他沉重的心跳。马斯戒并不相信爱情——他生命中也曾短暂经历过的都像梦一样的不真实，但顾涛的表现告诉他——人和人之间真的可以联通生死。
不省心啊……
“出来说。”马斯戒到底是对他心软，叫了崔医生出去。
“就在这儿说。”雕塑似的顾涛终于出声了，和他的表现不同，那把声线还是很沉稳。
看看一躺两站的三个人，崔医生最后还是选择看着方末，“他没多少日子了。”
“……”
“……”
顾涛和马斯戒都沉默了。这里震惊的就只有顾涛自己，或者说他是早就料到了却迟迟不敢去想。
“怎么会……”
…………
崔医生依旧是对着马斯戒，“身体的损耗太大了，再加上……的作用，并不乐观。”
他省略的东西是什么在场的人都知道，方末被“水”折磨的时候他们也都看到了，这不就是他们期待的结果么？
顾涛看着方末，看着看着却发觉自己看不清了，手指在眼角狠狠地擦了一下，干的。那他为什么会看不清？！
“阿涛，出来，我有话说。”眼见着顾涛脸上腾起不正常的红色，马斯戒说着话手却直接抓住了顾涛的手肘，硬是把他拽了出去。
脚下有些飘飘忽忽的走不稳，顾涛想要摇摇头甩脱那种不适感，但是马斯戒及时制止了他。
“嘘，跟我走。”
“我……怎么了？”头胀的好像要炸开，直到被马斯戒按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才听到耳中尖锐的鸣叫，“怎么了？”
马斯戒从未离他这样近过，顾涛微仰起头，近在咫尺的衣襟上传来淡淡的香气，是沉香，马斯戒又换回了原来的味道。顾涛深吸口气，那种突然出现的眩晕感缓解了不少。放松下来的身体有些无力，他倚靠着椅背和扶手——不敢靠向马斯戒——把自己的身体摊开，放松。现在清醒过来的他不需要再问马斯戒他是怎么了，估计刚才他的血压已经飙到了一个吓人的高度了，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心脏带着酸胀的感觉在努力的跳着，“我没事了。”
说完顾涛自己倒是笑了下，有些苦涩，看着马斯戒，他仿佛看到了听方末这样说话时的自己。
出乎他意料，马斯戒在他旁边坐下了。这种木椅子不算大，坐两个人就没什么距离了。虽然身边的香气安抚了他依旧抽痛的心口，顾涛却还是希望马斯戒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马哥……”
“阿涛。”马斯戒扭头看着他，高大的身体坐在这样小的木椅中有些委屈可怜，可看着顾涛这样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也只好保持沉默，“……”
“你相信报应么？”
马斯戒举起的手到底只是落在了顾涛肩膀上，兄弟连心，他能感觉到顾涛如镜湖般平静的表像下急速坠落的情绪瀑布。
“如果真有报应，那也有我呢。”
“哥？”那种不详的预感在顾涛心中迅速生根发芽，在他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上戳出了无数个小孔，“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没有，你不用担心我。”揽着顾涛的肩膀陪着他坐了一会儿，马斯戒望着远方的天空，那里有乌云飘了过来，“要下雨了，回去吧。”
顾涛想问问马斯戒，崔医生和他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了又怎样呢？崔医生和马斯戒之前认识与否还重要么？崔医生又为什么要与他结识还重要么？崔医生在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还重要么？方末，已经没得可选了啊……
…………
再次回到房间里，顾涛已经平静下来，“他……还有多久？”其实，方末这样的结局顾涛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一直不愿去面对而已，现在接受起来倒也顺理成章。
“乐观的估计五到六周左右。”崔医生颇有些玩味的看看顾涛的黑脸，又加了一句，“按他的发作频率和程度，可能还会再少一点儿。”接着他便获得了快乐——他看着顾涛铁板一样的脸上仿佛出现了裂痕。可惜那层面具并没有碎裂开呢……崔医生“体贴”的把空间留给他们，带着他变态的满足感离开了。
五到六周，再少一点儿……一个月么？只有一个月……他还能做些什么？顾涛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漏了个大洞——先前被方末重击，又被马斯戒狠戳一番，现在终于成了个洞，里面寒风呼啸，带着心血凝成的冰碴儿，没命的打在他空荡荡的胸口。
全身的血都凉了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顾涛还能动，他四肢有些僵硬的靠近床边，然后脱力的、颓然的跌坐下去。
躺在床上的方末无知无觉，随着他的动作弹了两下，仍旧闭着眼。脸上已经褪去了刚刚的红润，方末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走向末路了……么？
顾涛看着他，心脏在胸膛里狂跳。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他和昏睡的方末，无论想做什么他都可以随意。
“你这小子……”低声的呵斥听不出多少责怪埋怨，倒是里面暗藏的悲伤和哽咽就要藏不住了。他应该是听不到的吧？顾涛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揉了揉方末的脸颊，过一会儿满意的看着方末脸上被他揉出的一丝血色弯了弯嘴角，随后那个不成形的笑意连带着整张脸的表情迅速的垮了下去。脸上的肌肉不听指挥，病态的颤抖着，固执的松弛成了一个难堪的模样，顾涛以双手掩面，难耐的后仰，又痛苦的弯下腰去，埋身腿间，一动不动。
有多少年没有痛哭一场了？顾涛想不起来，努力地想也想不起来。他有些着急，他想要为自己接下来的失控可能性找一个蹩脚的借口，可心底里不断叫嚣着“NONONO”的“逃避者”又逼着他打消这个念头，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鼻子发酸的皱在了一起，整个鼻腔像是干涸的河床在旱季吹着要命的狂风，深深的直通入大脑，那种被风干似的感觉难受极了。顾涛眨眨眼，眼眶里干得像极了撒哈拉沙漠的无辜夏日，根本不存在的细沙仿佛糊了他满眼，合上眼睛成了最残酷的刑罚，他必须大睁着双眼才不至于感受到那种难耐的刺痛。两种干燥至极的痛苦在他大脑中不断交叠……哭出来吧！只需要流泪就好！这样的诱惑让他忍不住投降，可近在眼前的人又是那样的真实，掩盖在白色被单下的胸膛还在起伏，轻皱的眉头比刚才不是略微放松了些么，脸上的血色也还在，明明还这么年轻！这么有希望啊！他怎么能为了方末流泪呢？他有什么理由流泪呢？！
半晌，顾涛抬头，抓紧了方末的手，除了红到充血的眼球，眼眶里依旧是干干的，他流不出眼泪，一滴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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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告诉他么？你要做的事？”因为方末还没醒来，崔医生决定在小楼多留一会儿，也算是他难得的善心，而马斯戒竟也没有着急离开。
“这串珠子虽然是新的，可时间久一点也还是能适应的。”抚摸着手腕上的那一串木珠，马斯戒回了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实则把所有即将发生的事的随遇而安的后续都交待清楚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到底是好，马斯戒看着崔医生，也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呢？做好决定了么？这条路可没有后悔一途。”
“当然。”
“你回答得太快了……”听出崔医生话语间的强硬而决绝，马斯戒却笑了，甚至笑得很温柔，“到底是你的——”
“不必要的感情而已……何况早就已经了结了。”虽然被抓住了些弱点，不过崔医生不甘心对他示弱，有些急切的打断了马斯戒的话，却不知自己已经中了马斯戒的圈套。
“是吗？”马斯戒微笑，商业化的微笑，他向前微微坐正了身形，指指楼上的房间，“我倒是觉得人生有些可以牵挂的感情还不错，比如说……”
这可称得上是把自己的弱点公之于众了，这么做马斯戒不可谓不大胆，只是他确定能在医生那里换来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亲情？”
亲情能割舍么？
崔医生一直在本子上乱画的笔一顿，随后对马斯戒那句“亲情”不做任何反应。
可他的所有反应都被马斯戒收入眼底，包括听到“亲情”两个字时那零点一秒的停顿。
猜对了！毕竟叛逆的亲人他也有！
马斯戒并不打算用那点少的可怜的亲情要挟大概处于“叛逆期”的崔医生，他只是为自己终于搞清了那个崔医生背后的人物和他之间的关系而感到了一点……小小的兴奋。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为顾涛做些什么，不如就从第一步“彻底的消失”开始吧。虽然今天得知方末命不久矣让他松了口气，还好，顾涛在离开他之后很快便会和方末分别，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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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