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风凋碧树-Chapter 4

可是奇迹总在意料之外的时候发生。

槽爆的巅峰过后，按理说蝴蝶的这一世应该就这么结束了的。但是就在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发现蝴蝶的状态有点不对劲：CDO出现明显的分层，与此同时，她开始试着围起外眼。意识到这些变化代表着什么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得无以复加。

“置换？！她想置换？！”美莎克直接震惊得站了起来，“槽前置换，开什么玩笑！不说别的，马上就要进风切区了，时间哪够啊？！”

“不，等等，你仔细看……”海神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流场反演，“有高反。她建起了高反！她用高反把西风槽推开了！”

“不是，这，闻所未闻啊……”莲花呆呆地自言自语。

蝴蝶头顶的高反像一把巨大的保护伞牢牢罩住了她，那就是保护着她免受风切侵扰的铜墙铁壁。她现在站在西风带前，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一点一点将阻碍她的利刃清除，保留了西风槽带来的好处的同时，也消除了对自己不利的因素。蝴蝶和西风槽，一进一退，竟然维持住了那微妙的安全距离，将短暂的窗口期进一步延长。本该立刻被风切扯散的蝴蝶有了喘息的时间，顺势开始了槽前眼壁置换的震撼行为。

槽爆之所以令台风敬畏又胆寒，就是因为只有一次机会。槽前从来都只有爆发，不存在慢腾腾置换的机会，在拥有那一瞬间的精彩之后，立刻迎来摧枯拉朽的崩塌，不成功便成仁，所谓壮烈，不过如此。也因此，只能通过槽爆来展现自我的台风们，特别是生来艰辛的冬台风们，往往都只有一次巅峰，巅峰过后便是灰飞烟灭，什么超长的续航时间和超高的ACE根本就和他们无关。但是蝴蝶却仿佛誓要打破这一定律一般，眼看着第一次巅峰结束，她竟然硬生生为自己开辟出了一条道路，要强行为自己续上第二次巅峰！

她一边抵挡着风切的侵袭，一边像所有普通置换的台风一样填眼、清空，没有另辟蹊径也绝不剑走偏锋。她的眼睛开开合合，却肆意而执拗地踩着自己的节奏，仿佛在反抗这环境的不公，要让深冬也染上秋季的色彩。

命里我要转世在二月，我就一定要做一个冬台风吗？我偏要走秋台风的套路，不让这上天如愿！

海高斯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槽前一步步前行，明明身处严冬，却如同夏花般绚烂。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动作都做不了。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一片枯寒的大洋上怎么会有如此壮丽的流出云。正因为曾经设身处地地感受过，他才更明白面对那如同深渊一般的槽有多可怕。可是，那就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蝴蝶，你到底……想做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一般，身边的米克拉脱口而出：“她不会是想冲C5吧？！”

“疯了，简直是疯了……”红霞喃喃道。

海高斯有些难以置信地甩了甩头。你的执念就这么强烈吗，蝴蝶？为了这个前无古人的目标，你竟然可以这么执着地披荆斩棘吗？

他死死地盯着蝴蝶的云图。她置换的速度并不算快，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正常的置换速度。然而在“西风槽前”这么一个特殊的大环境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宝贵，蝴蝶这个和时间赛跑的举动也就变得格外特殊了。

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他却突然感到另一种异样的感情慢慢从心底翻涌上来。

那是……喜悦。

他在为蝴蝶的第二次巅峰感到由衷的喜悦。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一个人在大厅里陪着蝴蝶的时候。虽然这份陪伴只是他单方面的，他却感到心满意足。那个时候，他在蝴蝶身上看到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想在蝴蝶身上看到什么？

四年前他站在西风前，面对着大槽张开的血盆大口。那时候他选择了放手一博，他成功了，槽爆所反馈给他的，是一个OW眼和一圈厚实的W环。北半球二月的纪录就此被刷新，他成为了一个载入史册的名字。

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超强台风的时候，他先是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能做到，随后剧烈膨胀的喜悦就盖过了其他的一切。身体轻飘飘的不似身处绝境，那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控制不住的激动中，他突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但是充满了诱惑的念头。北半球的二月好像还没有过C5吧？既然我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为何不更进一步，冲击一下这个记录？这个念头既危险又不现实，但是他那个时候仿佛着了魔一般，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是他的气运已尽了。C4是上天最后的仁慈，一天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无论如何也提高不了自己的眼温，只能止步于那道最后的屏障前。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觉得自己显得有些贪心不足。但是这个愿望却一直存在于他的心里，越埋越深，却从未消失。在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把它遗忘的时候，蝴蝶的出现，又唤醒了他久违的渴望。

于是他明白了，那个时候他在蝴蝶身上看到的，正是他自己的影子。

二月有这样的环境简直可遇而不可求……你的条件甚至比我还要好，那么，你是否能代替我实现我未竟的愿望？

一直以来期望着蝴蝶可以超越自己，甚至拿到二月C5这个史无前例的荣誉的人，正是他自己。

 

不管外人有多么震惊、多么激动，蝴蝶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她不紧不慢地置换了一天半，不仅没有被趁虚而入，还借此获得了一个更加厚实、更加稳固的底层。这个崭新的底层补上了东侧此前一直存在的缺口，也为她攀登更高的高峰打好了基础。

此刻，所有见证了这奇迹一幕的人们，都紧张地注视着蝴蝶的一举一动。她顺利地完成了置换之后，能否借此再次冲击那个不可能的纪录呢？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厅里只剩下呼吸声。就连一直咋咋乎乎的巴威也收敛了自己，同样一动不动地盯着蝴蝶的云图。

略显寒冷的海水没有阻拦蝴蝶的脚步。她很快地开始重复第一次巅峰前的动作，清空置换时堵上的风眼，调整对流的均匀度。为了减小风切的干扰，她将外围多余的云全部抛去，缩小自己的环流，使能量更加集中在核心。此刻的她只余下一个小小的CDO和与之相比显得无比壮阔的流出云，组成了一幅冬季的盛景。

随着她的眼温一点一点升高，云顶温度一点一点降低，观众们的心跳也在一点一点加快。

终于，在2月25日那个决定性的时刻，一纸报文宣告了蝴蝶的胜利。北半球二月无C5的记录被改写，向世界宣布无论在哪个时节太平洋上都可以有最高等级的气旋活跃。蝴蝶创下了一个含金量十足的纪录，这或许比她成为二月新风王还要令人赞叹。

在这一刻，这只不屈不挠的蝴蝶，终于得以彻底展开自己绚丽的双翼。

欢呼声瞬间爆发。在喧闹中海高斯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蝴蝶真的做到了。这也意味着，他四年前才创下的纪录，已经被蝴蝶轻松地打破。不仅如此，维持度、生命周期、ACE，蝴蝶的各项指标都全面碾压了他，他在蝴蝶面前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多么悲伤或是愤愤不平。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甚至有些庆幸。因为，自己四年前未能实现的夙愿，终于被蝴蝶完成。

他看着云图上那个美丽精致的身影，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谢谢你，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