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症》第十一章 祂的视线

苍茫的大地被漫天极光映照成异样的绿色。死寂的极寒大陆上，一串灯光划破了黑暗。几辆雪地摩托在夜色笼罩的冰原中划过，越过停机坪，停在庞大的基地入口处。他们的正前方矗立着一座茧型石碑，嵌刻了格罗夫山灶神星陨石的收集箱。石碑上用岩石涂料写下了『Snedronningen』字样环绕着收集箱，在射灯的照射下映起银色光芒。此处正是骑手们的目标——白皇后基地。

队伍前方一名全副武装的特遣队员掀开了防风镜。

牛奶：“到了！”

在她身后的五名骑手接连熄火下车，各自收拾起自己的装备。这是一支拥有标准作战小队配置的“科考团”。

两个月前，疑似异质物产生的电波在南极出现的消息吸引来了各种势力擦枪走火也时有发生。为了保护样本安全，特遣队必须更加谨慎。不过他们的运气很好，畅行无阻的抵达了备用计划中提到的实验基地。

特遣队员D：“OK～接下来只等交接了！”

白烛：“嗯。”

与其他人厚实保暖的服装风格截然不同，对低温有特殊抗性的白烛只是穿着平时的衣物。她身上携带着的武器，也是自己改造的。这次小队的行程正如白烛所料——几个小时前，白烛成功的从深海不明物的躯体上取得了活体样本。为了完成研究计划，牛奶的上司派了乌斯怀亚号破冰船来协助特遣队。当样品箱被移交至乌斯怀亚号时，破冰船上的生物实验室突然“意外”出现了电力故障。同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外的白皇后基地积极发出回复，表示愿意提供相应规格的实验室。特遣队顺利的拿到了通行许可，并被要求在九十分钟内把样本送至白皇后基地。

（已经，到这里了……）

白烛：“那群家伙，会出现吗？”

白烛悄悄握紧拳头。

更令少女不安的，是样本箱内的东西似乎正在引发自己的某种感应。

白烛：“……”

（这个感觉，莫名的熟悉）

然而容不得白烛多加思考，四周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是深海后遗症吗？）

不，显然不是。

——整个大地都在晃动。

远处的大地传来轰鸣。即使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也一阵惊慌。白色大陆的震动，只持续了不到30秒。

牛奶：“南极不是非地震带吗……居然会地震？！”

但这次的震感并不强烈，只是让大家产生了一瞬的晕眩感。

特遣队员B：“（嘟囔）比起海啸可差远了……”

特遣队长：“只是咱们脚下的冰架够结实，刚才那么一下释放的能量，在热带城市足以弄的房倒楼塌了。”

但对小队成员来说，这种程度的地震实在无感新奇感消失后，众人立刻恢复了正常。

白烛：“好了，走吧。”

白烛小心的抱着样本箱，从牛奶雪地摩托的后座上跳下来。

特遣队员B：“一会我要泡一杯热可可，这一趟真累的够呛～”

与大家轻松的心情不同，队长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白烛。如果没有这个小姑娘，他们这次的极地任务就不会有任何收获——就像其他同行组织一样。深海恐惧症、高压潜水仓、不明生物……哪怕换作他自己，也无法保证在这样的压力下能够完成取样吧……

特遣队员D：“剩下的只要交给那边的科学家就行了吧？”

特遣队员C：“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我们得请你喝一杯啊？小白？”

牛奶：“我家小白烛不喝酒的啦！”

牛奶一把将白烛扯到自己怀里，大声嚷道。

白烛抿了抿嘴唇，刻意压制着自己的不安。牛奶在基地门口发出了好几次通行申请之后，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牛奶：“有点奇怪啊……是刚才的地震把线路搞坏了？上岸前明明和这边打过招呼的……”

不过，尽管基地正门限制车辆通行的地柱并没有放下，但小队已经提前获得了通行码。于是一行人向基地侧脸亮着光的门闸处走去。

白烛忽然停下，将样本箱塞给了其中一名队员。紧接着，少女双手紧握住了自己的枪刃。

牛奶：“……怎么了？”

注意到白烛的异常，牛奶立刻警觉的卸下背后的武器握在手中。两人的变化提醒了其他成员，特遣队立刻进入全员备战状态，以一个能互相掩护的半圆阵型前进。

特遣队员D：“……不是吧？”

特遣队长：“嘘，小声点。”

空气中只留下雪地靴踩在冰面上的声音，和几人细微的呼吸声。牛奶靠近门禁，在身份识别区输入了通行码。验证顺利通过，屏幕上出现了绿色的Enter字样。

牛奶：“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但白烛的精神却无法松懈下来……

随着齿轮咬合与钢索滑动的声音，白皇后基地的闸门缓缓打开……闸门后面是一条径直的楼梯，通往昏暗的下层。

牛奶：“有人吗——”

狭窄的通道，空荡荡地拉长了她的问话。

牛奶：“就算这个基地的大部分设施都在地下，但连个迎接我们的人都没有吗？”

特遣队员B：“至少也要来个研究员来看一下样本情况吧……”

白烛：“——战斗准备！”

白烛盯着深邃的楼梯尽头，发出了命令。

白烛：“恐怕，有人盯上我们了。”

牛奶：“果然越是机密的行动，就越容易引人注目嘛……”

（会是你在意的那群家伙吗？）

枪械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接连响起。特遣队员恢复了士兵的本性，望向这位拥有临时战术指挥权的少女，等待她的下一步命令。

特遣队员D：“如果有埋伏，我们现在的位置太暴露了，可以撤回到冰原上……”

白烛：“不行，刚才收到的警告一小时内会有暴风雪。全员戒备，继续前进。”

特遣队员（众）：“是！”

大家的脚步放轻，呼吸声也更加隐蔽。

黑暗中……

牛奶：“——小心！”

利刃刮破空气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沉默。一名手持重型镰刀状兵器的生物突然从阴影中出现，攻向白烛的右侧。牛奶的提醒让白烛及时避开了这记攻击。

白烛：“——！！！”

？？？（不明生物）：“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袭击者是一个眼神涣散，肢体动作奇怪的“人类”，行动时关节发出喀喀的响声。刚才还平静的通道入口，突然涌过来数名神情疯狂的生物。特遣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小队成员分开保持着标准的三角阵型对袭击者开枪反击。负责持有样本箱的队员被保护起来，白烛率先为他挡住了另一侧的袭击。

众人一边保持着射击节奏一边寻找掩体，很快转到了一个展览室似的空间，这个房间灯光昏暗，青色的金属墙体，四周的展柜里是一些生物标本样的东西，闪烁着暗金色的荧光。

队长组织起防线守卫房间的入口，小队全员都发现了这些敌人的异常。那些被击中的敌人伤口不会流血，而且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折叠式防暴盾牌被展开，黑色的凯夫拉纤维抵挡住了一次冷兵器的冲击。另一侧冲来的敌人手持大剑，被手持防暴盾的队员挡在了入口通道的转角处。盾兵的身后，连续不断的9毫米子弹正挟着硝烟的味道迅速向敌人倾斜。

特遣队员C：“换弹夹！”

连续射击并没有组织敌人的攻势，脸部中弹的敌人裂开一个极为夸张的笑容。它的身体借助盾牌的力量翻腾而起，蝙蝠一般倒挂在通道的顶端。

牛奶：“那还是……人类吗？”

对方身上的弹孔涌出了大量墨绿色的液体，几乎被打断的颈部在瞬间被染成了紫绿混杂的颜色。

特遣队员B：“小心！”

通道尽头，更多的敌人冲了过来。

牛奶：“后退——！”

小队成员不得不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散开，很快又各自找到了合适的进攻点。片刻的交手令所有人都意识到，对方……不管那是什么，其单兵战斗力绝不再己方之下。但疯狂的战意要远超这批职业军人。

白烛：“……这些人……”

牛奶：“怎么回事？！这群家伙看上去也太奇怪了！”

白烛知道，面前这些手持冷兵器的生物，显然和自己一样——不，还是有所不同。

（他们更像是父亲所描述的……）

（“Ningen”的作风）

极强的抗击打和恢复能力，常人无法达到的关节灵活度，使得他们呈现出一种瘆人的强悍。失去理智的人，仿佛被程序驱动的杀人机器一样。

“缝合人”：“咿呵呵呵呵——呷呷呷呷呷………”

四肢连接处有着缝纫痕迹，那不是人类的声带可以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恶魔的语言……

突然，手持样本箱的队员被一支箭射中，在队员倒下的同时样本箱也滚落了出去。

然而，那群敌人，并没有在意地上的箱子。

特遣队员D：“白！”

被敌人一路逼进展览室深处的特遣队员，需要白烛下达进一步的指令。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般的作战原则已经失效，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白烛的感觉和判断。

（它们的目的，并不是夺取采集的样本？）

牛奶：“可恶！”

（看来这些人的唯一目标——）

（即是剿灭这只特遣队。）

白烛：“……”

（果然是你们！）

白烛的视线，落在一名敌人眼罩上的标识上。和她在调查父亲死讯过程中，无数次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那是一只令人毛骨悚然，长着肢体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