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同人】Natural——二十四：这里不是家
“感谢各位的聆听，愿今夜也会成为让各位内心激昂的狂欢夜！请继续喝吧，唱吧，舞蹈吧！在酒杯的碰撞中回味心灵的律动！”
“唔哦哦哦哦哦！！！”
“万岁！！！”
结尾句伴随吉弔的鞠躬下台，换来更加响亮的呐喊和欢呼，甚至一度盖过DJ的搓碟声。
“今晚的演讲也太赞了吧！那小姑娘还真有两下子！”
“讲真，听完之后我想下周一就去给领导两个耳光然后辞职！”
“他妈的！本来今个被勒索后想灌醉自己，谁知道能听到这么爽的演讲！赚了！艹！”
客人乐此不疲地吐露心声，仿佛灵魂被彻底洗涤——方才的颓废大叔，郁闷青年，买醉女士，摇身一变化作正义侠客，江湖剑士和洒脱女郎，沉浸在短暂却充实的振奋，忘却烦恼，规划未来生活。
“嗯，看来今天的演讲也很顺利，下一步应该逐渐着手物色同伴了……”
细细聆听更衣室外喧闹，吉弔内心窃喜地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近一个月的时间，五次演讲，次次皆是满堂彩。台下的客人中，不乏有一些人士专门来点杯可乐朗姆酒，坐在那听一晚上演讲的。
“啊……如果以后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这样钱也能赚下来，人脉也足够……”
“嘭！咔哒。”
看起来，好像也不会那么顺利……
“今天这事必须得做个了断，吉弔！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吉弔按揉被高分贝轰炸的太阳穴，无奈地背对闯进来的艾薇换好衣服——上次的经验让她对此波澜不惊。
“那个……艾薇小姐，随意乱闯更衣室很不礼貌吧，虽然你我都是女性，但被人看到说不定会误会，我的性取向姑且还算正常……”
“说，说什么啊你！别想岔开话题！我今天是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
“很简单，问一下酒吧的其他员工和客人：‘那个很飒爽的，打人很刚勇的姐姐是谁啊？’，答案显而易见嘛！”
艾薇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结实的后背贴在更坚硬的大门上。又被拿下先手，自己再度陷入被动中。
不……不能被压制，就算自己没上过几年学，听了她那么多演讲后，我也有所成长啊！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请让一下，獭子哥让我十二点前回家来着。”
吉弔挎上背包，摸向门把的手，下一秒被更有力的手死死握住。
“你不能走。在这必须把事情解决！”
啊啊……好麻烦，好想直接用能力，但她是老板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
吉弔歪头望向遣词造句中的艾薇，上下快速打量一番——健硕的肌肉，布满伤痕的身躯，已经把自己手腕握疼的大手，压倒性的生存经验，以及……那个目光，和自己相似，但更加老练成熟的眼神。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同伴吗！
“喂！你在看什么！吉弔！我在和你说话！”
“啊，啊？抱歉抱歉，但艾薇小姐，你能先松手吗？很疼的……”
“欸？哦哦！不好意思！”
双方的第一次交锋在莫名其妙的互相道歉中结束，吉弔甩了甩略微发麻的胳膊，静静等待对方下一次出击。
“咳咳，吉弔，我还是认为你不应该呆在这里，你不适合这里。”
“和上次的说辞一样？那套威胁论？”
“你根本不明白你到底会做出什么！你也看到，也听到了吧！外面那些人在讨论什么！如果有一个字蹦到黑帮头子的耳朵里，他们说不定会采取针对这里的行动！”
艾薇前踏一步，习惯性地想反扭对方的衣领，但指尖被理智制止，大手停在吉弔胸前。闷喝一声后握紧拳头砸向长椅。
“嗯，我听到了，而且我站在台上，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不是愚民，不是苟活在黑帮下的虫子。”吉弔瞥眼看向长椅——铁质椅面被砸出凹痕。“你很强，没错，但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强？你可以打过十个混混，但你打得过一整个黑帮吗？还是说能单挑整个地狱？”
“或者……你想保持现状，维护表面上的祥和，实则心惊胆战地在黑帮威吓中躲躲藏藏？”
“给老子闭嘴！你懂什么！”
一声怒喝打断吉弔的得寸进尺。她几乎能看到艾薇身上散发点点魂光，刚才那句似乎戳中她的痛处。
“你只会卖弄那张口舌！站在演讲台上搬弄是非，调动情绪！但你有亲自感受过血肉交错吗！你有体验过拳头打在铁棍上的痛苦吗！你有亲眼看到亲朋好友和你所爱的一切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又一声怒喝，饱含过往的苦楚，在不大的更衣室中显得震耳欲聋。可能因为肾上腺素，也可能是歇斯底里，艾薇的眼眶闪烁些许晶莹，她品尝过比悲伤更深刻，比苦痛更焦灼，她不相信眼前这细皮嫩肉的少女曾和她一样过。
但是，她算错了。
“我感受过。”
“哈……？”
吉弔指指自己心口，尽可能克制喷涌而出的情感，一字一顿道：“我感受过，你说的那些，我全都看到过。”
“我父亲悲惨的死相，我的母亲被炸得四分五裂，我曾有温馨的家，衣食不愁的生活，我曾有美好的未来，广阔的前途，我的好友，我的导师……我失去了一切，因为这混蛋的地狱与黑帮。如今站在这里和你浪费无所谓的时间！我觉得……真正没看清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等等，你要去哪！不许走！”
“吱呀——”
吉弔并未回答，只是径直走向门前，扭动把手，耳膜向大脑播放劲爆的酒吧舞曲，双眼闪耀高悬于空的灯球彩光，人们带着笑容，随内心舞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酒吧夜景，但建筑的轮廓，甘露的形状，高脚杯的影子在不断增强的光线中成为新现实，瓦解了黑，击溃了昏沉，释放豪迈感！鸡尾酒从不同方向侵犯天花板上的琉璃瓦，与褐色这麦克风的语言一起描绘蓝图！
对地狱中的酒吧来说，刚才的演讲就是出售希望的时刻，就像新出炉的面包，刚熨贴的衬衣，从深沉的黑色中诞生的都貌似虚幻！
“当你身心均衡时，不会感受到身上某个器官在工作；当你身体向下坠的自由落体时，你的灵魂进入冰点；当你受到精神拷问时，你的梦想慢慢接近火刑柱；但他们，现在睁开了被酒精蒙住的双眼，仔细看着新的现实。只有你，还在沉迷现状，安于现状！”
“给我住口！闭嘴！别在那扯什么谜语！我听不懂！”艾薇疯了似的咆哮道，一拳将欢腾锤在门外，她坚不可摧的手臂正在颤抖。没错，她确实看到了，靠双拳永远也得不到的场景。
“怎么？还想赶我走吗？艾薇小姐，我不会死，这里的大家都不会。”
吉弔将双手搭到艾薇肩上，居高临下地端详大口喘息的少女，她感受到对方的几分动摇，但自己并没有使用能力，仅靠语言和一点事实，足以将这钢铁猛女逐渐击溃。
“不……不可以。我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
“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会……”
“吉弔，你是个善人，我见过许多人，但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艾薇站直身子，把肩上的双手拂去，她还没有放弃。
“但是在这里，你的善良，你的鼓舞，只是精神上的支持。善人永远是被欺辱的一方，在街边摆摊的小贩会被随时掀摊子，路见不平的正义人士会遭到更猛烈的殴打，与黑帮作对的人只会连累周围所有人！”
“所以呢？”
“啊？”
吉弔歪歪脑袋，双手抱于胸前，瞪着愣住的艾薇，又问了一句，
“所以呢？你想说我费拉不堪，只是在空说大话吗？”
“不……也不是，不对……”
“艾薇小姐，我很清楚自己力量很弱，我没有像你一样强健的体魄。但你也看到，那些被演讲鼓舞的客人，他们眼中的希望，他们心中的愿望，那才是真正的力量！”
“一个灵魂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越是虚伪狡诈，工于心计，就越会发现自己的不足……”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好，就快要成功了！嘶——怎么感觉我像是反派一样？这时候该怎么做来着，好像漫画上是这样的吧……
红唇上扬，眼中散发渴求的光芒，代表求贤若渴的信号，伸出的手掌，象征结盟的信鸽。
“艾薇小姐，我想借用你的力量，和我一起吧，我会复仇，会为在场所有被黑帮迫害过的人复仇，同样，也会和你一起复仇。”
光，那是光？……我看到的是光芒？艾薇咽了下口水，退后的身躯被长椅挡住，她死死盯住吉弔伸出的友谊之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拳头，缓缓地，缓缓地，手掌即将触碰，随后……
“啪！”
错愕的表情，被打飞的手，以及头也不回的转身。
“唔……好疼。失败了吗……回去找獭子哥吧，说不定他能教教我……”
失败了，我又失败了……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甚至比我更强……
这么多年，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为这个街区，这个酒吧维护安宁，但他们要的是这种安宁吗？我要拳头有什么用，我要一身的力气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被自我感动的胆小鬼罢了……我好怕，我好怕母亲的命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我不配做她的同伴……
街角的巷子中，象灵少女坐在几个被打昏的混混身上，凝望着模糊的虚假之月。
“这里不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