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新21局-虚实（四）

“哇，这么厉害呀！”袁乾有点意外，“那佛祖出招岂不是相当厉害。”觉如和尚笑着摇摇头，“佛祖虽然达到了‘空’的极致，但佛祖看待世界万物都是虚幻的，何必再出手呢。佛祖曾经想过引导众生去追寻‘空’，摆脱波旬魔王代表的‘欲’，后来发现，这两种状态皆是人心所起，有人就有‘空’、有‘欲’，或者说‘有’。于是佛祖便创立佛国，不再干扰人间的变化，由人来自行作出选择。”

袁乾点点头，“哦，那这么说，很多佛教徒天天念叨烧香拜佛，佛祖就会保佑他们，这也是不可能的吧。”觉如和尚点点头，“对。佛祖已然涅槃，并不在此世间。烧香拜佛，供奉的只是泥胎木雕，与佛祖无干。而且即使当初佛祖在世的时候，又能如何呢？若两人相争，都去拜佛，佛祖又如何保佑呢？佛祖从来是不管人间的祈求的，不光佛祖，道教的许多神明也是如此。烧香叩拜，说到底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觉如和尚随即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塑像，说道：“这是潘施主维修庙宇时候安排人做的韦陀尊者的雕像，韦陀尊者是我佛教的护法天神，也称为韦陀尊天菩萨。”袁乾抬头看去，是一个高大的金甲将军模样，挺身直立，双手合十，横着金刚杵在一对手腕上，面容略带笑意但不失威严。袁乾问道：“觉如师傅，我之前去过一些别的寺庙，有的韦陀像好像不是这个动作，而且您能讲讲关于韦陀的故事吗？我能力您也清楚，或许日后有用呢。”

觉如和尚笑道：“自然可以。一般来说，寺庙中进了山门就是大雄宝殿，进来看到的就是未来佛-弥勒佛。它的背后就是韦陀尊者。两侧则是四大天王。这样布置一方面是弥勒韦陀二位对世人有警示点悟之能，你看这两对楹联，弥勒佛的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就笑，笑世上可笑之人’。韦驮尊者的是‘汝有真修我护法，人无邪念自降魔’。另一方面也有深意。弥勒佛笑口常开，欢迎四方之人前来礼佛。但是弥勒佛包容世人，难免就有作奸犯科之人，便有身后韦陀来护法庄严，同时四大天王护持四方。而在《悲华经》中，曾经记载弥勒佛是人间末法时代后的第一尊佛，韦驮尊者则是最后一尊佛，或许也有这个考量吧。”

觉如和尚接着说道：“至于尊者雕像的造型，则是我们寺院内的哑谜了。尊者的金刚杵如果单手持握，扛在肩上，往往代表佛法通天，寺庙广大，可以招待来往僧众三天三夜。像贫僧寺中这样腕上横杵，双手合十，代表的是十方丛林，包罗世人，虽然庙宇不大，但若是有来往僧众，招待一日一夜还是够用的。最后一种就是双手拄杵，杵头着地，这就是说寺庙实在太小，也没什么收入，不接待往来僧侣了。贫僧学到的是这个说法，但是我国幅员辽阔，各地之间或许还有所不同，也并非每个寺院都是这般规矩。”

袁乾表示明白了，“不过觉如师傅，您这普陀寺香火那么少，有钱招待来往僧人吗？”觉如和尚笑了笑，“贫僧寺中并非只靠香火维持开销，偶尔也有大客户请贫僧去超度亡灵、讲经说法的，而且贫僧在佛学院内属于精通因明学、大乘起信论、佛教文献学和禅学的，偶尔会被邀请去讲座，这都是有薪酬的。贫僧制作的课件PPT和授课视频，也能卖点版权费。”

袁乾笑道：“真是大开眼界了，我对于佛门修行的认识还停留在电影电视剧那种氛围里呢。”觉如和尚慢悠悠说道：“总要与时俱进嘛。”袁乾问道：“那觉如师傅，像我这种需求的，您说看什么经书比较好？”觉如和尚想了一会儿，“首先袁施主要有识破虚幻的能力，这样就能轻松辨别现实与梦境，而且对于修行也有很大好处。但这一步，寻常僧侣有的甚至一生都达不到，最好是顿悟，但是这很依赖天赋。识破虚幻后这个阶段的‘空’，基本就能满足袁施主的要求了。而对于识破虚幻，没有什么很好的学习手段，这更多的是一种心境，不如袁施主先在普陀寺内住一段时间，跟着贫僧感受一段时间佛门的清修吧，可能会有一些理解。”

于是袁乾就老老实实在普陀寺跟着觉如和尚一起待了一个月，可以说是相当无聊了，每天吃的一点荤腥都没有，早睡早起，白天除了偶尔的采买物资，剩下的就是打坐冥想，诵读经文，唯一的效果就是，袁乾现在确实是心理波动越来越小了，感觉自己随时能被自己超度，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淡定。

袁乾每天晚上都试图控制自己的梦境，但是几乎毫无变化，这一点让他有点丧气，但是一想，这技能都说得练多少年，倒也释然一些。而且这些天跟着觉如和尚学了不少佛门的思想，了解了不少佛教中的神明以及故事，还记了不少佛偈和楹联，觉得和自己以前理解的佛教确实很不一样。

今天刚起来，袁乾正打算去找觉如和尚，觉如和尚却先来找他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袁乾有些好奇，“觉如师傅，这是什么？”觉如和尚打开包袱，露出的正是之前袁乾和潘海清去废龙宫那里拿回的龙珠。觉如和尚说道：“这是上次为了救白施主，留在这里的龙珠。实不相瞒，昨夜晚间，南海龙王的魂魄来到了贫僧的梦里，它哭诉说它死后只有一缕精魂留在龙珠中，本想着在龙宫中受后代供奉，不想后代失德，被妈祖驱逐，龙宫荒废，自己失了供奉，在冷冷清清的龙宫中不得安宁。自从袁施主和小潘施主将它带出龙宫后，它每日吸收日精月华，近日才恢复了一点神采。”

觉如和尚此时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它又发现袁施主就在此地，于是就想去袁施主梦里求袁施主帮它个忙，但是它法力微弱，积累了好几天，才能施法，结果刚靠近袁施主的梦境，就迎面撞上两个猛将。那两名将军看见是条龙，不由分说就要打它，吓得它赶紧逃出来，不得已才来到贫僧的梦里，求贫僧把龙珠交给袁施主，让袁施主梦里不要阻拦它，它想当面拜访袁施主。”

袁乾这倒是有些意外，“好的好的，我一会儿问问尉迟恭，龙珠先放我这里吧。”吃过早饭，袁乾回到房间，召出尉迟恭，问道：“昨天晚上有条龙要来我梦里吗？”尉迟恭点点头，“是，有条老龙，浑身湿漉漉的，往你梦里来，我和叔宝当时就给拦住了。”袁乾心说这南海龙王也是倒霉，这俩本来就是因为挡泾河龙王的魂魄才当的门神，对龙可以说是属性压制了。

袁乾吩咐道：“那是南海龙王的魂魄，它有事情求我帮忙，它今天晚上要是来，你们就放它进来。”尉迟恭眼睛一瞪，“呀呵，咱俩还真成了你门卫了怎么的！”袁乾好说歹说，又许诺下回定制刻俩人像的桃木牌，逢初一十五给烧香，这才让尉迟恭打着哈哈决定给南海龙王网开一面。

当天晚上，袁乾早早就睡了，很期待龙王和自己梦中的会面。入梦的袁乾是学生时代的袁乾，为了应对高考天天焦头烂额，刚下了晚自习，回家洗脸，准备打起精神再刷一会儿题，结果擦完脸一抬头，镜子里除了自己还有个湿漉漉的黑影，吓得袁乾猛一回头，只见：

本是海中真君王，护佑人间风雨康。

今朝落魄现窘态，再无往日盛气强。

鳞甲残缺失光亮，金须杂乱显污脏。

不见金冠散赤发，无带束袍松垮装。

遍体阴水无阳气，浑身湿冷散灵光。

呼风唤雨南海主，受难求情入梦乡。

袁乾一见到这位，记忆慢慢浮现，梦中的自己逐渐清醒，“哦，您就是南海龙王吧？”那老龙颔首施礼，“老龙正是南海龙宫之主，广利王敖钦。见过袁公子。”袁乾说道：“公子不敢当，您有什么事就请讲吧。”广利王带着些许哭腔说道：“老龙一入袁公子的梦境，就知道袁公子对龙族多为不满，着实令老龙伤心。我龙族一脉，追随大龙神以来，为人间行云布雨，护海擎天，保佑平安，直到唐宋啊。老龙我为当时东南一带海上船舶保驾护航是朝夕不歇，只是可惜宋朝时候，老龙不幸弃世，子孙不肖啊，才惹来妈祖的放逐，令我南海龙宫就此荒废。”

袁乾一看，这是典型的老人家啊，明显是憋着这些话有年头了，逮住个人就得絮叨半天，只好听南海龙王委屈地哭诉半天，然后看它说得差不多了，才说道：“那个，广利王啊，我听明白了，您是条好龙。那个，您来见我究竟要我帮您做什么呢？”

广利王擦了擦眼泪，说道：“老龙想求袁公子带着老龙去一处亲戚那里，也算了却老龙一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