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朱雀的羽翼（第13-15章）

第十三章  朱雀的羽翼（其一）

 

东国和燕国并没有太多的宗教，道教是大多数居民都可以接受的一种；除此之外，有少部分居民会信奉原始时代的宗教和神祇。比如，东国北方灯峰郡的百姓更愿意维护北方的守护神——朱雀，而玄武，青龙和白虎在它们所归属的边疆地区也都能得到当地常住民的供奉。

西海岸的奈文威尔国崇拜有八只触手的软体动物，这给早期的跨海贸易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因为东国的商人们往往会在了解到这种诡异的习俗之后对跨过几百里海峡前来求购内陆商品的奈文威尔客商敬而远之，而奈文威尔的客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愿意做这种完全亏本的买卖；这种情况直到东元第2世纪后叶才有所改观。

 

——冯朝平，《熠星简史初版》，第九卷

 

终于能看见下一个驻扎点的轮廓了，张望晨长出一口气，心想可算是到了。他转过身挥了挥手，“大家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扎营的地方了。”

队员们传出一阵哀叹声。赖光和孔时文不住地抱怨今天的路途为什么这么远，洪开泰不断地用袖子去抹掉额头上的汗，李芳念用手拽着肩上的医药箱带子，走得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张望晨刚刚走到打谷场上，示意就在这里支起帐篷，队员们就把肩膀上的背包放下，纷纷躺倒在地——除了李芳念，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乎是一屁股坐在背包上。钟如玉摇晃了一下空空的水壶，脸上汗如雨下，“这个天气实在是太闷了，太不适合走路了。”

“你别开玩笑了，这起码比前几天晴天的时候要好。” 孔时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哎，队长啊，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是很累啊？我观察你好几次了，你虽然跟我们走了一样远的路，但是现在看起来像是还能继续跑个3000米。”

张望晨还没有说话，张著先开口了。“你是不知道，张望晨之前还踢球的时候，在我们队算是能跑的，耐力比较好。哎，张望晨，要不你再去跑个3000米？我们正好也想看看”

“你可饶了我吧，我还恨不得中间多休息几回呢。”

“所以，”李芳念站起来，开始拍打背包上的土，“你们之前中间没有休息这么多次吗？”

“嗯，是的。”

夕阳渐渐下落，气温开始变凉，众人连忙把帐篷搭好钻了进去，等待开饭，但奇怪的是今天其他队伍似乎并没有他们这么快，周围只有不多的几顶帐篷，看来晚饭是遥遥无期了。

“这个村子为什么没有人呢？”李芳念的头从她的小号帐篷里钻了出来，看起来很可爱。张望晨耸了耸肩，“还好吧……这村子也不是很大，看不见什么人影也算是正常。”

洪开泰“啧”了一声，“不对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第一天晚上扎营的那个村子人就特别多，第二天早上我们出发的时候，男女老少都站在村口看着我们。”

“就好像我们是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什么奇异生物一样，”赖光冷笑一声，”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些什么事情。”

众人正在闲聊，李芳念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朝着村子里面走去。张望晨注意到了，”你要去哪儿啊？”

李芳念转过身来，抬手一指，”我就是去散散步。怎么了张队长，晚上散步应该是可以的吧？”

张望晨耸耸肩，正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背包，左腿小腿却被踹了一脚。他正打算转身看看是谁搞的恶作剧，却对上了6个队友异样的眼神，吓得他往后一缩，”怎么了你们这是。”

张著轻轻咳嗽几声，”队长啊，女生在夜晚单独出门是需要有人陪同的。”

“你们是说，让我悄悄跟着？啊……那可不太行。我自己可以打包票，我张望晨，还有我队伍里的6个弟兄可都是正人君子，不干苟且之事；我们绝不会在学校为了给女生递情书而泡到她的闺蜜，绝不会因为要踢球放了女生鸽子，绝不会——”

“张望晨，你多说两句能憋死不？”

洪开泰气得踢了张望晨一脚，连张著和赖光也笑骂起来。他笑着正要狡辩，不知怎么的扯到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一咧嘴，”行行行，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但是呢，还是公事公办。”说着他便朝着李芳念离开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能听见背后有人在窃笑。

“……赖光，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又不是咱们队里最帅的，但是你们放心，等仗打完了，我一定会找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再请你们吃饭……”

“……你说说你，递情书比交作业还快，结果每次都是鸡飞蛋打……”

转过一个街角之后，张望晨看到了李芳念的身影，此时李芳念也注意到有人在她背后，转身后皱起了眉头，”不是吧张队长，我就是出来散个步，没必要跟我跟得那么紧吧？”

“巧合罢了，我也是散步走到这里的，没想到会和你碰上了。”

“看来前天你开的那一枪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啊，”李芳念突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理应患上PTSD的人的样子，看样子，你是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状态了吗？”

张望晨心里一沉，那种膈应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一开始以为李芳念说话的方式和赖光是相似的，都属于话里带刺的类型，但是现在他开始觉得这不像是他能够应付得了的情况。他微微一笑，”可能吧。你昨天的样子也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呢，那样的动作应该是一般的女生做不到也不敢去做的，看起来你应该是在哪里接受了相关的训练呢。”

只有一瞬间，张望晨发誓只有一瞬间，他看见李芳念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只不过她马上就用如常的笑容掩盖过去了，”训练什么的我可真的没有进行过，那样的训练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你们男生接受的比较多一点。”她歪了歪脑袋，”当时我的同伴都被抓起来了，我也很慌张，在他们能够发现我之前躲藏了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呢，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能相信我在凭借我的本能来应对。说起来，你也很像是一个喜欢依赖本能的人呢，不是吗？一般人碰见昨天那样的情况，应该会马上呼叫支援吧，而你不仅没有，还反而惊动了他们，险些把你我的同伴都置于危险当中。”她调皮地一摊手，”你说我是应该感谢你呢，还是感谢你呢？”

张望晨舔了舔嘴唇，这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背后有窸窣的声音，他下意识以为是张著或者赖光在背后偷听，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去，”喂，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

看起来那人没有再偷听，而是转身跑开了，张望晨紧走几步，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但是出乎他的预料，那不是他小队里面的任何一个人的背影。

“怎么了，是谁在后面？”李芳念也走了过来越过墙角望去，似乎有点担心，张望晨摇了摇头，”不，不是……那不是我们小队里面的任何一个人。”

“可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吧。”李芳念耸耸肩，”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跟你们这些男生待在一起，可真是没劲。”说着，她便抱臂走开了。

李芳念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张望晨对着李芳念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没想到李芳念突然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盯着他，”你做出那样的手势干嘛，哼，怎么，这就已经开始对我不耐烦了吗？”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都没转过身！张望晨尴尬地笑了笑，摆摆手，”我只是感叹一下，今天夕阳真美。”

“你们男生平时都是这么跟女生交流的吗？”李芳念翻了个白眼，又转身走开了。张望晨只能苦笑，跟着李芳念向着帐篷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张望晨发誓，那个奇怪的身影又从刚刚逃离的方向一闪而过。李芳念的脚步停下了，”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东西吧？”

“现在看来，应该是吧……”张望晨向前走了几步，”你看清那是谁了吗？”

“没有，天太黑了。”李芳念皱起眉头，”真不是你的队员？”

“我现在没办法确定，只有等到回去了。但如果是这个村子里面的人，那为什么要躲起来窥视我们呢？”

张望晨加快脚步，带着李芳念回到了扎营的地方，队员们正在围着刚刚点燃的篝火闲聊，当看到他们两个人结伴走近时发出了起哄的叫喊，其中以张著和赖光叫得最欢，”怎么还像小学生一样，”张望晨制止了他们的哄笑，”喂，你们刚才有人跟着我吗？”

张著笑得更欢了，”赖光你看看，队长到*那个*阶段了，都开始疑神疑鬼了！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说了，队长不是一般人，家门前的树都像伞盖！这是迟早的事情……”

李芳念直接把身子背过去了，张望晨气急败坏，在张著面前连着打了几个响指，”张著，我很严肃，我再问你一遍，你们在这里的人，刚才有谁跟在我们后面吗？”

张著渐渐止住了笑声，”没有没有，我们都是正人君子。”说着，他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张望晨迅速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这才让众人严肃起来。张著和钟如玉对视一眼， “那这确实有问题啊，你想，如果是村民，没必要偷偷摸摸地跟在我们后面。”

钟如玉摸了摸看起来几天没有刮的胡子，”有没有可能是小孩呢？你想嘛，小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在背后偷看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望晨也有点糊涂了，可能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吧。就在这时，背后的李芳念忽然惊叫起来，“是谁？”

 

 

第十四章  朱雀的羽翼（其二）

 

张望晨转过身去，只见在火光的映照下，一个黑影从远处闪出，手里还端着一个金属的东西，下一秒便打出一串火光。张望晨浑身一激灵，本能地大喊一声”卧倒”，按着李芳念的左肩趴倒在地上。

枪声转瞬即逝，张望晨睁开眼睛，哆嗦着了摸全身，除了隐隐作痛的旧伤，一切都好。他并没有直接站起来，”大家都没事吧？有人中弹吗？”

在尽数否定的答复之后，他悬着的心勉强放了下来。李芳念揉了揉被他抓过的肩膀，指向黑影出现的角落，”那个人跑掉了。”

“跑掉了吗……”张望晨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长舒一口气，”你的肩膀，没事吧？刚才……”

“没问题的。”

“究竟是谁啊，怎么还有枪？”钟如玉喘着气爬起来冲进帐篷，”该死，我忘记了咱们的枪全都被没收走了。”

“不不不你想错了，”张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把张望晨的枪藏起来了，现在还在我的包里，我们那些气枪比起来就像玩具一样，没收就没收了。”

“那样我们也打不过对面的真枪。”张望晨说，”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谁在袭击我们，会不会是东国的士兵？对面看起来只有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会不会是看到我们的迷彩服，然后把我们当成是正规部队了，所以才一路跟踪队长你，一直来到我们扎营的地方。问题是，如果只有一个人，他怎么就有胆量直接朝我们开枪？”

“可能觉得我们只有一个小队在这里吧。即便如此，仍然很奇怪。”张望晨看向远处晃动着不断靠近的手电筒光柱，也打亮了自己的手电筒，等到那些人走近，他发现是贾诺带着自己的小队赶了过来。

“张望晨，我刚才听到你们这里有枪声！”

“是的，不过我们小队没有受伤。恐怕我们被人袭击了，不知道程空来了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对这个村子展开搜索。”

贾诺摇摇头，”这恐怕办不到，今天大多数的小队都迟到了，程空和他的‘饭桶部队’也没有出现。”

“那可真没办法了。如果不能找到这个人，在他逃走之前就一直是个威胁，这样吧，我去联系一下这个村子的村长，至少能让村民们都小心一点。”

“只能这样了，需要我的小队一起过去吗？”

张望晨摆摆手，”不了，目标有点大，我带几个队员就好了，你们也一定要小心。”

贾诺点点头，带着队员慢慢地走了回去。张望晨看向张著，”张著，你马上联系程空，告诉他情况很紧急，看看他能不能联系到负责保护我们的正规部队。”

“了解。”

“钟如玉，孔时文，卢安希，你们和张著就待在这里，如果有情况，赶紧朝着贾诺的帐篷那里跑，如果必要可以把所有行李都扔下。赖光，洪开泰，还有……”他迟疑了一下，”李芳念你也待在这里吧。”

李芳念一摆手，表示无所谓。张望晨从张著手里接过钢珠气枪和子弹袋，拿起手电筒，朝着赖光和洪开泰点点头，便再一次再一次走进了村落。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消失，气温开始变凉了，张望晨有点想念篝火的温度。他把手里的枪抓得更紧了些，一路辨认着房屋。

“队长，你知道往哪里走吗？”

“怎么走。找灯还亮着的人家，挨家挨户问呗。”张望晨嘴上有主意，但心里却嘀咕起来，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为什么这里见不到一处灯火？

又走出几个街角，他听见背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张著背着步话机，带领着留守的队员追了上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张著，张望晨有些迷惑，”和程空联系上了吗？”

“联系过了，程空说护卫部队正在忙于清剿一支落网的东国渗透部队，正在交火，暂时不能赶过来搜查整个村子。他还说，让各个小队密切注意周围情况，不能分散行动。”

“行吧，你们跟紧我。”

张望晨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手电筒交给钟如玉，带着自己的小队在村落的街道上穿行。昏暗的路灯在微风的吹动下不时地摇晃，树叶发出窸窣之声，张望晨感觉到夜晚的凉意，不得不系上了迷彩服最上面一颗扣子。

“队长，前面有灯光。”

“好，我们就去那里看看。”

来到近前，张望晨才发现这是一间比较大的砖房，灯光透过窗户上贴得严严实实的报纸，显得额外昏黄。张望晨把气枪背了起来，打算敲门，发现门是开着的。他轻轻地一推，木门”吱呀”一声滑开。

“请问，村长在——”

张望晨愣住了，话的后半截被咽了下去。

“怎么了，队长？”

在这间大屋子里，数十人围坐成两圈，其中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每个人都微闭双眼，不知是否在冥想。远端的墙上画着类似壁画的图案，张望晨用了好久才辨认出那可能是类似于凤凰的东西。壁画两侧都有门廊，应该是通向后面房间的通道。

队员们纷纷挤到门口，围观着奇怪的景象。张望晨回身看看一头雾水的队友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除了李芳念，她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我听说，在东国的北部，许多居民们都把朱雀当作他们的神祇，认为朱雀可以沟通每一个人的心灵，而把火焰当作建立这种连接的方式。”

“原来是朱雀啊，”张望晨又看了一眼壁画，”我以为是凤凰。两者有区别吗？”

“我去，这么说，这些村民都是东国人？”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国家的人最早都是东国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些村民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张望晨有些焦急了。就在这时，虽然没有听到有什么言语上的指示，这些村民却同时站起身，向着门口走来，张望晨连忙带着队员们退后，让出一条路。这些村民陆陆续续地走出房子，朝着各自的住处走去，张望晨脸上挂着假笑，迎接着村民们好奇的眼光。其中一个村民走到了张望晨面前，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士，她上下把张望晨打量了一番，”你们在找这个村子的村长吗，我叫温红，我就是。”

“村长您好，我们是战时青年军的，我叫张望晨。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您，是比较紧急的事情……”

村长温红似乎是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问事情吗，行，外头冷起来了，你们进来说吧。”

 

“谢谢。”张望晨最后一个接过村长递来的茶杯，顺手就把杯盖盖上了，这茶水是用开水泡的，他才不可能喝这么烫的东西呢。

“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了，你是说，我们的村子里混进了一个东国人？”

“是的。这个人在我们今天傍晚进到村子里面之前，就已经潜伏在村庄里了。”

村长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一边，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们村子都有哪些人，我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天村子周围都没有出现过外人，除了几个和你们这些人一样，”她的目光扫视一遍，”穿着迷彩服的人。”

张望晨”哦”了一声，腰坐直了，”那您还记得他们到村里来是想做什么吗？”

村长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一旁的木柜，”他们来就是和我说一声，几天之后，会有什么青年军的部队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就走。我以为是昨天晚上，但是昨天晚上也没有什么人来，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她从柜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张望晨。

张望晨连忙接下，仅仅阅读了几行却失望不已。这其实就是战时青年军下发给各个支队前进路线上村庄的文件，他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有着决定性的东西。

“我一开始看到你们站在门口，还以为你们只是一些需要留宿的客人，现在正在打仗，几乎不会出现什么旅人的。还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吗？”

“有一件事要麻烦您，”张望晨把文件按照原样叠好递给村长，”我们在搜索的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手里是有枪的。护卫部队今天晚上没有办法赶过来，所以只能请您明天通知一下各位乡亲们，尽量不要外出，待在家里。如果军队明天能够到达，保证找到这个人，不耽误乡亲们日常的生活。”

村长点了点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张望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打扰您了，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村长，我还想问您一件事，这个村子里一共住着多少人？”

村长抬起眼皮，”我们这只能算是个小村子，11户人总共算起来，刚好是40人。”

张望晨点点头，”麻烦您了，明天请务必挨家挨户通知下去，我们这就走了。”

村长也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好。唉呀，我也该回去了……”

张望晨走出了房间，队员们也都走了出来，村长是最后一个出门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马上就找到合适的一把锁上了门，朝着张望晨点头示意，便朝着村子另一头走去。

目送村长走远之后，张望晨把背着的枪放了下来，”从村长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原以为她提到的是东国的渗透部队，现在看起来并不是。”

“这么说，我们今天晚上就只能猫在帐篷里等着被打？”

“也不是，”张望晨迟疑着摇了摇头，他想起了什么，”有一个地方不太对劲……”

众人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有李芳念忽然抬起头来，打了一下响指，”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吧？”

 

 

 

 

 

 

 

 

 

第十五章  朱雀的羽翼（其三）

   

在东国北部的以灯峰郡为首的七个郡属，当地人民受到在此扎根近两百年的周家的影响，广泛地把四神兽之一的朱雀奉为神祇。人们认为，朱雀象征着精神力和生物之间的链接。

 

张望晨的眼睛明亮起来，”你先说。”

“不，你先说。”

张望晨转身看了一眼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张著和洪开泰等人，笑了起来，”好吧，我先说。温红提到这个村子里有11户，共计40人；我在她提到之后顺便数了一下地上坐垫的数目，也的确有40个，只不过……”

“——只不过有一个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跪坐的痕迹。”李芳念顺势接过话头，”因为在火焰的映照下，其他的坐垫都没有恢复平整的形状，有一片阴影，所以那个完全不一样的实在太过显眼。”

“就是这样，看来我们想的确实是一件事情。”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夜晚的村庄死一片的寂静。

“所以，”卢安希突然开口了，”你们在怀疑袭击者是这个村庄里的人？”

“不是，但是其实也是。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李芳念扶了一下眼镜，”这个村庄里的村民有着东国的信仰，而他作为一个东国士兵，会不会被这个村庄里的某个人收留了，并在前一天参加了同样的仪式，只不过经过刚才的一系列变故，他躲藏在别处，没有参加，因此临时归属于他的坐垫空缺了。”

“这可是……跳动得太大了的一个想法，比我的想法超前了一大截。有什么实际依据吗？”

“没有，完全靠猜的。”

张望晨犹豫了起来，舔了舔嘴唇，李芳念的猜测并不能验证，但有一说一，从逻辑到动机都比较充分。他用手搓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放低了声音，”张著，洪开泰，钟如玉，赖光，你们守在这里，监视着这幢房屋，剩下的人跟我走，大声说话，聊什么都可以，兜一圈再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把气枪和钢珠都交给钟如玉，带着李芳念，卢安希和孔时文大张旗鼓地又沿着来时的小巷走了过去，一路上有说有笑，当然，音量被控制在不打扰其他人的范围之内。

“所以，你是觉得那个人躲在村长的屋子里？”卢安希说话的分贝和张望晨、孔时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李芳念扶了扶眼镜，”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当然，我也是有我的根据的。就像解谜游戏，当你为了一个机关试遍物品栏的所有道具，如果其他的都排不上用场，那剩下的一个不管多奇怪，总是正确的。”

孔时文露出了费解的表情，”等会儿，就像什么，什么游戏？”

“啊……就是，我们平时玩的……那些类型。”

孔时文耸了耸肩，”随便吧，如果他并不在那里，我们今晚可能不会很好过。那个饭桶大队长带着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如果今晚找不到这个人，那今晚我们可就，呵呵……”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我的推测了，不是吗。”

张望晨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绕过几个弯之后，他们已经回到了原地，张著率领的几个人正在眼前的墙角鬼鬼祟祟地张望。大概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张著转过身来朝着张望晨用力挥手，让他过去。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张望晨压低声音问道。张著竖起了大拇指，”这妹子绝了，她猜得没错，屋子里现在又有火光了，八成是有人躲在里面。”

“……这样称呼身边的女生不太友好吧。”李芳念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犹如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两人背后，吓得张望晨腿都软了。

“啊，那个啥，张著，你检查过没有？”

“啥？”

“就是那个……”张望晨被惊吓过的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来了，连打手势带比划，”门。这房子还有其他门吗？”

“这可没有，咋整？”

“我去看看，去去就回。”张望晨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地从端着枪的钟如玉身边走过，躲在路灯的阴影里绕过了路口。不得不说这个监视点选得真是不错，路灯的光线尽数照着屋子门口，如果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由于逆光不可能看见墙角处探身出来的人。

他刚刚走进侧面的小巷，忽然想起刚才没发现房子里有火光。他正在疑惑张著是不是看错了，只听身后传来了很轻微的动静，他急忙转过身，张著正在朝着他疯狂地打手势，大概是说有人从门里出来了。张望晨连忙紧贴墙壁，慢慢地走近巷口。

他听见了脚步声，咳嗽声，锁门声，还有金属物体在铁皮门上撞击发出的声音。突然，这脚步朝他移动了过来，并且越来越近了。

张望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和那个人撞个满怀，下一秒扣动扳机，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张著的方向把手臂重重地放下。

与此同时，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巷口，与张望晨只有几步之遥。他一愣神，随即把枪口指向张望晨，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响，枪手像是被打到了右肩，手里的自动步枪脱落了，靠着肩带挂在身上。

张望晨已经冲到跟前，伸手去抢那人的枪，但那人反应过来，不仅用右手把握把抓住，还用左腿踹向张望晨的脚腕，把他踹得侧倒在地上。但是张望晨的左手也从护木上松开了，在倒下的时候把弹匣拽了下来。

借着一点亮光，张望晨终于看清了这张因为挂满了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否也是这样？但是他没有时间再思考了，枪口重新对准自己，张望晨瘫软在地上。

“你——去——死——吧！”

眼见就要扣动扳机，又是一声爆响，一颗钢珠打中了枪手的后背，他往前一仰，一声枪响后，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擦出了一道火花。张望晨好像又活了过来，忍着耳鸣死死抓住那人的胳膊，他的本意是不想让他换子弹，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直接被一脚踢开，弹匣也脱了手。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枪手恶狠狠地从张望晨的身上跨过去，朝着巷口的方向扣动扳机，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脸错愕地低头看去，才发现弹匣在地上。他气急败坏，抓着枪跑向另一端的出口。

“队长！队长！你没事吧！”

张望晨抓着洪开泰的胳膊费劲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最后赶来的钟如玉的肩膀，”你又救了我一命。”

“但是，那个人要跑了！怎么办？”

张望晨捂着被踹过一脚的腹部，把地上的弹匣捡了起来，这个弹匣并没有压满，只有一半的子弹。他长舒一口气，”他八成没有子弹了，要追上他！”

他一路小跑走出巷口，但是已经没有了踪迹。”左面，”背后赶来的李芳念喊道，”左面有脚步声！”

那就是左边了，张望晨想也没想地朝着左手的方向跑了过去，这里没有路灯，他忍着痛，借着朦胧的月光一路狂奔，果然在过道尽头重新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站住！不要跑！”

张望晨转身跑了过去，眼看马上又要丢掉踪影，远处忽然飞出来一个人影（真的是飞出来的），把枪手撞倒在地上，枪手勉强地爬起来，又被另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用手电筒狠揍一顿，彻底爬不起来了。

张望晨终于坚持不住了，喘着粗气坐倒在地上，他的队员从背后赶来，把他扶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那些把枪手制服的人全都是燕国的军人，正是负责保护他们的陆军分遣部队。

“报告长官，他的枪上没有弹匣！”

“在我这里。”张望晨喊道。一道手电筒的光朝他这边照了过来，”你是青年军哪个部分的？”

“化学检测部队第一分队64小队，中士队长张望晨。”

“啊？”手电筒的光往上挪了一点，”我怎么感觉听过这名字？”

“你忘了，排长？这个张望晨好像是团长昨天跟咱们说过的，那个用自己半条命换了三个特种部队的小鬼。”

张望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此时村长也带人赶来了，看见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手上被绑住绳子的枪手，一下子愣住了。”你们……你们这是要抓他去枪毙？”

“老乡，怎么了？”

村长似乎已经失态了，死死地抓住那个排长的衣服，”你们啊，千万不能枪毙他呀！哪怕留他一条活路也行啊！”

排长被弄得莫名其妙，”老乡，你认识这个人吗，还是说有其他的问题？”

“这个年轻人，是我们村里的……我认得他……”

“哦，那就是内奸了？”排长看向张望晨，”小同志，你们是从哪里把他赶出来的？”

张望晨把经过简略地复述了一遍，排长听得直冷笑，”老乡，你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窝藏内奸，你知道吗？”

“不是内奸，不是内奸……”村长抹起了眼泪，”他是东国人，我们村都是……我们是十年前因为战乱拖家带口穿过国境线搬到这里来的……我认得他，我也认识他的母亲，他很早的时候就当兵了，在那之后我没见过他……他母亲死的时候也没有……”

“所以你就是因为认识他，不仅没有举报他，还把他藏在这里，他要是能逃出去，难道能不再杀人吗？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他这样的人，才会让你们全村都搬过来？”排长转身看向枪手，”你是哪个部队的？”

抢手的头低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士兵走了两步把士兵证递给排长。

“东国陆军第六军特种旅……哼，你的同伙都被我们消灭在梅花沟了，你居然还跑了出来。天知道你们杀害了多少青年军！”

张望晨的心揪紧了，他对此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过其他的青年军分队伤亡要比他们的分队严重得多。

此时，村长还在抽抽噎噎，朝着排长哭诉，仿佛真的想把这个枪手解救出来。排长沉默一阵之后，忍不住又开口了，”你看看旁边的这些年轻人，你抬头看一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孤儿，在上一次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爹娘。是怎么失去的，难道不是像他、像我们这些手里有枪的人做的吗？我是粗人，我不懂什么善恶；我现在还没有杀过人，还没有，甚至没有为了保护咱们的国民而杀人，而我相信我应该用手里的枪保护不该丢掉生命的人。现在我要是按你说的，把他放了，你怎么会知道他会在我们的土地上干些什么，你怎么能相信他不会再让更多的娃娃失去爸妈，让更多的人和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再见得了面？你真的觉得你能够说服我，把他的绳子解开，让他自己解脱出来吗？”

村长停止了抽泣，在其他村民的陪同下先行离开了。排长似乎也并不想再找村长的麻烦，只是看着手底下的士兵把枪手押送走，朝着张望晨轻轻颌首，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张望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枪口两度对准了自己，而自己又一次被拯救，这些事情现在就像发生在昨夜的梦境里。想着那个排长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回身环顾，只见自己的同伴还都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沉重。他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来，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下节预告：

山间的荒废院落，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张望晨喜提力场步枪，完全是得来不费功夫！

来吧，用东国的大杀器，去薄纱东国特种部队！

张望晨的冒险刚刚开始！下一节：雨幕！

封面图：File:Common Rosefinch Carpodacus erythrinus Male by Dr Raju Kasambe (1).jpg,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Common_Rosefinch_Carpodacus_erythrinus_Male_by_Dr_Raju_Kasambe_%281%29.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