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三部 三界归心（2021修改版）第四十章 破镜难圆（上）
这半章本想写一段开封府的情节，但天庭的事太棘手，只有下半章再写人间了。
第四十章 破镜难圆（上）
凌霄殿众臣请命 开封府玉堂立功
静谧的思过堂里，窗影幽蓝，白烛昏暗。
杨戬奉玉帝旨意，正在抄写太白金星所撰的《忠君之道》，霍然起身静听，听罢心头一紧，回身对扶亥道：“昭儿出事了！”
“啊？”扶亥笔尖一抖，洒下斑驳的墨迹。
通明殿前，小顺子紧握拂尘，来回踱步，时而望向凌霄宝殿，时而回眸望向展昭。
由于跪得太久，展昭的双腿已然麻木，额上也溢满汗珠。虽然扶亥的两粒丹药尚能帮他支持下去，却耗损着他的精元，扰乱着他的心跳。
“玉儿！”“昭儿！”
展昭神色一怔，抬眸看时，杨戬与扶亥已然现身。
“舅舅！表舅！”展昭愕然道：“你们怎么会……”
杨戬大步上前道：“听说你为救爹娘，触怒了龙颜，在这里罚跪……”
“听说义父见你昏倒，仍是不肯饶恕！”扶亥担忧地端详着展昭道：“你怎么样了？是谁救醒你的？”
展昭听得一头雾水，蹙眉问道：“舅舅是如何听说的？”
“是听思过堂外两名过路的宫娥说的。”扶亥道。
“宫娥？”展昭心想：“普通宫娥绝不敢捏造谎言，搬弄是非，她二人定是受人指使。”
看着展昭青白的唇色，扶亥握住他的肩头道：“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去求见义母，请她到义父面前替你求情！”
“舅舅！”展昭忙道：“不能惊动外婆！”
却听扶亥道：“你娘自尽当日，我未能应你所求，请义母前去相救，多年以来，一直心存愧疚。今日无论如何，舅舅都要帮你！”
那件陈年往事，展昭早已不放在心上，可是听他这么说，仍是心头一热。
杨戬对扶亥道：“你去求见舅母，我去求见舅父！”与他相顾点头，转身便走。
“表舅……”展昭情急之下，想要拦住他们，不料双腿微微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刺痛，引得心脉一滞，顿时失去了意识。
小顺子未及上前，杨戬已回转身形，扶住他倒下的身子。
扶亥慌忙取出一瓶仙水，俯身喂进他口中。
“舅舅……”
杨戬二人见他醒转，方欲开口关切，却听展昭道：“外公并未罚我，是我为求外公赦免爹娘，执意要跪在这里……”
小顺子道:“两位赶来之前，殿下也并未昏倒。”
杨戬听得一愣，与扶亥对视一眼道:“看来是有人暗中设计，诓骗我们违逆圣旨，私自逃出思过堂。”眸光一沉，看向展昭道:“既然已经出来，我们自然要帮你！”
展昭摇头道:“两位舅舅若真想帮我，就即刻回思过堂去！”
自掌理天庭以来，玉帝每日接到的奏本，至少也有三四十道，今日却异于往常。无论仙界地府，还是文臣武将，上奏的本章都比平日要少。遇到难解之事，众臣亦会主动请旨，为玉帝分忧。可是尽管如此，玉帝仍旧面色沉郁，令众臣甚为不安。
正当太白金星再三犹豫，不知是否该出班启奏时，钟平匆匆进入凌霄宝殿，疾步走到玉帝近前，躬身道：“陛下！通明殿外的守将来报，殿下体力不支，方才险些昏倒！”
玉帝目光一颤，急忙问道：“那他此刻……”
钟平禀道:“殿下不肯起身，此刻仍旧跪着。”言语之间颇为担忧。
太白金星见他未经宣召，就敢擅入朝堂，便明白了玉帝的心意，当即躬身进言道：“殿下重伤未愈，着实不宜长跪！”
玉帝沉声道：“寡人早已下旨让他回去，是他不肯遵旨！”
太白金星道：“殿下为人至孝，为救父母生还，也是情有可原。”
“他情有可原？”玉帝威眉一竖道：“难道是寡人有错？”
“陛下至尊无上，岂会有所错失？”太白金星道：“殿下年少之时，误会陛下错判了公主夫妇的案子，如今翻然醒悟，亲笔写下奏疏承认父母的罪过，足见陛下乃是圣明之主！”说着，抖拂尘一揖到地。
满朝文武一齐躬身，随声附和道:“陛下圣明！”
看到众臣对玉帝如此忠诚，太上老君白眉微蹙，当下心思急转，迈步出班道：“老臣身为臣子，对于陛下的家事，本不该多言，可长孙殿下毕竟是老臣门下的弟子，殿下为救父母，长跪通明殿前，老臣心中委实不忍。”躬身合十道：“求陛下恩准殿下的请求，赦免公主夫妇！”
玉帝肃然道:“他二人触犯天条，罪无可恕，寡人若下旨赦免，何谈律法尊严？”
托塔天王奏道:“此次平乱期间，长孙殿下所立的功勋足以为公主夫妇折罪。”
持国、广目等四大天王想到展昭在恕德掌权期间，对他们兄弟曾有救命之恩，一同向上拱手道:“李天王所言极是！”
阎君收到钟平的眼色，出班奏道:“这些年来，泽沛公主虽然身在地府，却心系天庭，无一日不想回陛下身边尽孝。”撩袍下跪道:“求陛下看在公主的一片孝心，恩准殿下的请求！”
东海龙王见玉帝有所动容，想到上朝之前，悟空对他的请托，跪在阎君身旁道:“求陛下恩典！”
其余众臣见此情势，齐齐出班下跪道:“求陛下恩典！”
汴梁南清宫内，思恩静坐床前，望着昏迷不醒的母妃，默默垂泪。不知母妃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晕倒，就连宫中太医都无法将她救醒？自己空有仙界医术，却没有仙丹、灵草。为今之计，唯有守在床边，亲侍汤药，以尽人子之孝。
小顺子忧心忡忡，站在凌霄殿外，明知看不到殿内的情形，仍是忍不住翘首张望。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展昭双膝跪地，仰望高高的御阶上，端坐龙椅的玉帝，越发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祖孙之间的遥远与疏离。
“玉儿，你可知错？”玉帝沉肃的声音震慑着整个大殿。
展昭的回答却十分淡然:“孙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通明殿前，丢了皇家的颜面。”
“何止丢了颜面？简直不成体统！”玉帝斥责他道:“要知道，你不只是寡人的长孙，还是天庭的储君！”
展昭抬起双眸，澄澈的目光望着他道:“孙儿自小在桃园长大，只想和爹娘永不分离，从未想做天庭的储君。”
玉帝拍案怒道:“立你为储，是寡人的旨意，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吗？”起身走下高阶道:“你只顾为父母求情，毫不顾惜自己！你可知，若是再跪下去，精元一旦耗尽，连老君的还魂丹都无法救你！”
本以为此言一出，定会令他有所触动，不料他却平静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那还如此执拗？”玉帝怒道:“寡人只有你一个外孙，你若身死，这玉帝之位，将来传给何人？”
展昭默然道：“爹娘生还之后，还会再有子嗣……”
“什么？”玉帝拧眉道：“难道你以为，只要是寡人的子嗣，就有资格被立为储君？难道你以为，你在寡人心中，就这般可有可无？”
展昭心头一颤，黯然垂下眼帘。
玉帝叹息一声，随即也陷入了沉默。
沉默之中，展昭顿觉心跳急促，呼吸艰难，不住溢出的虚汗，蒸发着体内仅剩的精元，仿佛顷刻之间，魂魄就会消散。
想到尚有要事未了，展昭忙取下白玉指环，双手呈给玉帝。
玉帝看到指环，眸中满是诧异。
“此乃外公之物，理当物归原主……”展昭低弱的声音道:“传位诏书和三界兵符……都在里面……”说话间，心痛骤然加剧，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撑地，合目喘息，手中指环不慎滚落在地。
“玉儿！”玉帝慌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的双臂，让他顺势靠在自己怀里。见他双眉紧蹙，大汗淋漓，玉帝更是心疼不已。
展昭长睫微颤，勉力睁开双眼，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道:“外公……求您……赦免……”口中淌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玉帝见他几欲昏厥，急忙拉起他的手，欲把精元送入他掌心，却发觉他的左腕早已殷红一片。想到自己腕上同样的伤口，深深的内疚顿时涌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