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小的公寓内，锅子咕噜咕噜的煮着，时不时从盖子上的小孔里泵出浓郁的香气，昏暗的白炽灯下两个无聊的男人的面面相觑，他们需要时间来等待今天晚上的主菜。

倘若要想向Q揭露真相，P就是最重要的证人，这个和O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正笑嘻嘻的抽着烟，他似乎无比期待今晚这个锅炖菜。而对我而言，偶尔吃上一顿也是新鲜。我掐着表，等Q的到来，我要履行我神圣的职责，将在今晚彰显我的大义。

等待，抑或是酝酿，话语如同疮口的肉芽在阴暗处肆意生长。往往卑劣事物更加显得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理也揣揣不安起来。我在期待，也有点恐惧。今晚我是要在Q面前审判O的，现在的发展俨然更像是我对Q的审判，审判他这不幸的遭遇，审判他被骗的荒唐。毕竟谁有能真正的证明所谓的受害者无罪论呢。就像第一次杀人的刽子手搬弄起刀时的恐慌，但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做了，就像往常一样我这样告诫自己。我又点起一根薄荷味的香烟，似乎回忆起当初与Q刚相识的时刻……生锈的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的思绪被打断，Q来了。

该死，早知道就给门上点油了。

简短的做了介绍，我们三人便入了席位。我向Q陈述了目的，令我吃惊的是，Q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

在我的授意下，P便滔滔不绝的开始在Q这个O的现任男友面前讲起了自己两年前“光辉”的过往。以及O和其他人的复杂的关系，并调手机上的照片作为作证。令人诧异的是整个过程Q的神情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既不愤怒，也不慌张，总之就像一碗温水，过于泰然。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让一旁我感到不耐烦，我开始琢磨不透事情的发展，我期待的是他的怒火，对O的也好，对P也好，对我的也好，对背叛者的仇恨，对告密者的咒骂，最好大哭一场，我便可以作为朋友好好的安慰他，陪他骂上几句，喝上几杯，完成这场精彩的表演。而现在他，却如同一尊佛像，倾听信者的苦诉，展现出一副圣人的慈悲。一股阴燃的火在我心中灼烧。我便像找茬一样开始了对O的控诉，开始了对社会现象的评断，恶狠狠的对Q的遭遇表示不满。

讨论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到了最终做总结的时刻，我期待Q在最后会有不同之前的反应，但结果还是让人失望的。我只好主动去劝Q远离O这个人，P也一旁传授方法，Q对我二人的意见以及提供的方法一一给予首肯。不过，到这里为止我根本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一直是我不厌其烦的喋喋不休。但终究来说，是我赢了。

我开始期待Q君了。

五

若是故事能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那便是符合我心意的。我是保护朋友的英雄，我避免了一场会在未来发生的灾难。即使再次一等，不过是被当作破坏别人感情的凶手，我也认命。

所谓世事无常，极善似恶。

可人心，岂是几句言语便能打磨的呢？

正如诸君所料想的那样，Q君与O并没有分手，而且大概在半年左右后便结了婚，我成了真正的跳梁小丑，Q君婚礼邀请了我，我借故回避了。我不想知道原因，我也不敢知道。我恐惧他二人看我的神情，这让我感到被揶揄。Q成了家后在那之后我便不再去找Q了，在街上遇到过几次，夫妻二人冲我微笑，这让我的良心感到不安，我不敢去审视生而为人二十多年的原则，以及在这中间被损毁掉的不可言说的裂痕，之后我便没见过Q，大概是我故意回避了他们夫妻活动范围，后来听说Q回了老家继承了家产，他给我寄过信留过地址，我一次也没敢去找过他。

再见到Q大概是在那三年后，Q突然找上我，让我帮他照看几天孩子，现在的Q比之前胖了不少，整个人有没了那病怏怏的苍白，人也胖了，面色红润了不少了，也不那么沉默，话多了，人也变得市侩些，他继承了家里的工厂，最近为了生意要在几地周转，分不开身路过此地便领着孩子来拜访我。O马上要生二胎了，人在医院，他迫不得已只好找我。我没有拒绝，便将孩子领回了家。

儿子叫文文，生的黝黑，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上一点，但长得很结实，外貌丝毫不像父母，黑色卷发有点稀疏，手指有点短，显得笨拙。三岁孩子，我教他折纸飞机，他学的很慢，我就反复的教他，当他折的第一支飞机顺着阳台飞到隔壁的马路上，他哈哈的笑了，笑声清脆像风铃一样，三年来，我心中的烦闷此刻如手中的薄荷味香烟般清爽。

孩子看见我，便从窗边笑着跑到我身旁。

“叔叔，不要抽烟，妈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叔叔要长命百岁。”

我被小孩子的话逗的忍俊不禁，孩子让我熄灭了烟，说他爸爸已经戒烟了，这让我不禁感叹，这就是岁月的蹉跎。便把那包抽了一半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一同丢掉的还有我与Q君的青春，便领着他去放风筝。

几天后，Q君与O的第二个孩子诞生了，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皮肤白皙，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满月那天，他们夫妻二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生宴，我自然是受邀的嘉宾。

后记

大概，青春这种东西，就是在某个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当它消失的时候就像香烟散开的烟雾，处处却又留有青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