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阶级分析（1）基本方法。兼论如何分析某国的阶级规模和结构

阶级分析是历史唯物主义最重要、最基础的分析方法之一。统一物之分为两个对立的部分，以及在这种对立中把握统一，是辩证法最核心的部分。阶级分析就是辩证法在社会领域中的应用。只有通过阶级分析，我们才能把看似同一的社会，区分为不同的群体（阶级），并在这些群体的对立中（阶级矛盾）把握同一。不这样，我们就无法把握事物的本质。

列宁对阶级有一个科学的定义，“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大的集团，这些集团在历史上一定的社会生产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同生产资料的关系（这种关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规定了的）不同，在社会劳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领得自己所支配的那份社会财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集团，由于它们在一定社会经济结构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其中一个集团能够占有另一个集团的劳动。”

这个定义告诉我们，归根结底应该通过不同群体和生产资料的关系来划分阶级。当然，我们不能机械地理解群体和生产资料的关系，比如某些大公司CEO，名义上不占有生产资料，但是能在事实上支配生产资料，能在事实上组织劳动生产并起到决定性作用，因此在分配中也获得了与这种关系相对应的收入，这种收入甚至是无产阶级的上百倍。这种情况下，毫无疑问我们应将其归入资产阶级，而不能因其名义上不占有生产资料而划入无产者。

这个定义还告诉我们，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经济基础，要把握不同阶级的地位，一定要明确不同阶级的经济基础。

因此，阶级分析的第一步，往往是确定不同阶级的经济基础。以马恩时期的西欧为例。资产阶级的经济基础是大工业，残余的封建领主的经济基础是封建农业，小资产阶级的经济基础是小块土地的小农经济或者小生产，而无产阶级的经济基础也是大工业，但是他们处于大工业中被剥削的一方。不同的经济基础，决定了不同阶级的关系、诉求和矛盾。

在明确了不同阶级的经济基础之后，我们还需要确定不同阶级的规模和结构。比如，资产阶级由哪几个部分组成，他们的人数大致有多少；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由哪些群体构成，他们的人数占比如何；等等。

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我们对事物的认识，不仅仅要认识其质，还要认识其量，只有对质和量都有了认识，我们才能说对一个事物有了基础的了解。

完成了前两步，我们还要做什么呢？我们还要研究不同阶级之间的矛盾。关于怎么研究事物的矛盾，我之后会专门抽空讲一下，在这里仅需指出，我们最需要研究的是统治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这一组矛盾往往决定了社会发展的方向。

接下来，我们以不同国家为例，讲解一下具体怎么做阶级分析。

怎么分析经济结构和不同阶级的经济基础，我放在后面的文章讲，这篇文章我讲一下怎么利用统计资料对劳动人民做阶级分析。我们要学会利用官方统计局的数据做分析，这一点至关重要。

西方国家会公布两组对阶级分析非常重要的数据，一组是分“职业”的薪酬情况和人员比例，一组是分“行业”的薪酬情况和人员比例。这能帮助我们搞清楚劳动人民中到底有多少是无产阶级，有多少是新兴小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中有多少是脑力无产者，有多少是体力无产者，以及无产阶级本身的行业分布。搞清楚这些，我们才能明白无产阶级的潜在力量和组织性。

以俄国统计局为例，他们公布了2019年分“职业”的人员构成和薪酬情况，第一张图是人员，第二张图是薪酬。

我们把不同职业的薪酬与俄罗斯2019年工资中位数对比，用谷歌翻译后，可以得出这样一张表格。

对这张表我们可以进一步结合其他数据进行分析。

首先，按俄罗斯统计局2020年数据，按受雇、自雇以及雇佣他人分类，俄国就业人员的情况如下

合股企业所有者何独资企业所有者，是典型的资产阶级，二者合计占比为3.07%。自雇和其他人员主要是个体户，属于传统的小资产阶级，占比为6.82%。受雇人员中多数是无产阶级，少部分是新兴小资产阶级 ，合计占比89.94%。为家族提供帮助者有可能被归入资产阶级，由于比例很小，后续估算中忽略不计。

其次，俄罗斯统计局还提供了一个数据，说明本国就业人员在不同行业的分布，并且说明了就业人员中有多少人是类似个体户的小生产者。俄国就业人员有357万就职于个体户单位，有100万在家中劳动。这部分人员我们可以将其视为传统的小资产阶级，即拥有一定生产资料，不直接剥削别人也不直接被人剥削的劳动者。这部分劳动者主要集中在农林牧渔、制造业、建筑业、低端服务业（批发临售、住宿餐饮、运输仓储和其他服务）和维修业，这几部分的传统小资产阶级合计412万人，占俄国传统小资产阶级的90%

结合上面的表格，我们可以初略得出下表。此处注意，归入资产阶级的“领导者/管理层”指的是自己是雇主，同时又兼任管理层的人，归入新兴小资产阶级的“领导者/管理层”指的是自己不是雇主，仅仅是管理层的人

上述群体为什么能归入这些阶级呢？接下来我做一个说明。

1、资产阶级。这里主要是雇主，显而易见。其他部分我暂时不做说明。

2、新兴小资产阶级。指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不直接掌握生产资料，但是由于他们在生产中的特殊位置，使得他们能在事实上组织生产，支配生产资料，进而支配劳动者的劳动。由于他们在社会生产体系中的地位不同，因此他们同生产资料的关系也不同，进而在生产中的地位也不同，最终使得他们能分配到的社会产品的份额也不同。另外，某些行业中的高级专家，由于本身的技术有相当的门槛，使得他在生产中有了一定的不可替代性，进而在生产中有了某种特殊的地位，以至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支配别人的劳动，进而能够在分配中获得更高的份额。比如资深的医生或者律师就是这样。

俄罗斯新兴小资产阶级平均工资是俄罗斯工资中位数的两倍多，明显优于除资产阶级之外的任何群体。新兴小资产阶级主要由单位管理人员、各领域高级专家以及部分领域的中级专家构成，占比略大于11.11%。新兴小资产阶级的工作条件明显优于无产阶级，薪资水平也明显高于无产阶级，往上爬的可能性也大于无产阶级，因此他们的意识往往会更倾向于资产阶级。在资本主义和平发展时期，他们的态度是保守的。比如，他们在工人斗争中会倾向于站在资方立场打压工人。但是在资本主义的矛盾急剧尖锐化的时候，这个群体也会快速分裂。

3、传统小资产阶级。传统小资产阶级占比约5.84%。传统小资产阶级主要由城乡个体户以及农村中的自耕农构成。按俄罗斯统计数据，从事农林牧渔业的小生产者约有129万，类似于我国的自耕农或农村的专业户；从事制造业、建筑业、批发临售等低端服务业的小生产者约283万人，类似于我国的个体户。

4、脑力无产者。按俄罗斯的职业分类，在同一个领域中，专业人员会依据职称或者证书等区分为高级专家和中级专家，比如医生被统计为高级专家，药剂师和护理人员会被统计为中级专家。脑力无产者中约有一半人，在俄罗斯的职业分类中被归入中级专家。也就是说，药剂师、护士、技术员、初级码农、低年级律师、办公室文员等等，属于典型的脑力无产者。另外，某些行业的高级专家薪酬并不高，比如拥有高级职称的中学老师，平均薪酬为35,879卢布，低于操作机器的熟练工和司机。再比如，拥有注会资格的会计师月均薪酬40,824卢布，也低于操作机器的熟练工和司机。这种薪酬较低的高级专家，我也将其归入脑力无产者。

脑力无产者不掌握任何生产资料，在生产领域中也并不处于能够组织生产的关键岗位，其技术的不可替代性也较弱，因此他们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的地位不如新兴小资产阶级，进而他们在分配中获得的收入也明显低于新兴小资产阶级。

脑力无产者的人数略低于2,433万。其中：（1）商业和管理领域高级专家（如金融分析师）、科技领域中级专家以及IT从业人员的平均工资明显高于操作机器的熟练工和司机，科技领域中级专家以及IT从业人员薪酬甚至解决新兴小资产阶级。他们是脑力无产者的上层。（2）法律、文化领域专家薪酬与操作机器的熟练工和司机相当，他们是脑力无产者的中层。（3）教育领域高级专家、医护领域中级专家、经济行政活动中级人才（如采购员等）的平均工资略低于操作机器的熟练工和司机，各单位中的办事员平均工资甚至仅有俄国工资中位数的0.95倍。他们一起构成脑力无产者的下层。

脑力无产者的上层由于工作条件、薪资待遇更接近新兴小资产阶级，因此他们的意识也和新兴小资产阶级类似，他们往往倾向于自由竞争，认为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脑力无产者的下层，意识形态无疑更接近产业工人。

5、体力无产者。体力无产者在就业人员中占比最大，合计占比45.53%，其中产业工人占比在一半以上。

按行业分，体力无产者中有968万集中在低端服务业，有1,664万传统意义上的产业工人；集中在工矿企业和制造业，从事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工作；还有535万非技术工人，其中有142万非技术工人从事采矿、建筑、制造业和运输工作，余下393万非技术工人从事环卫、家政、废旧品回收等城市服务相关工作。

从收入看，服务业和贸易领域的工人薪酬很低，平均工资仅有俄国工资中位数的0.92倍。第二产业的熟练工人工资相对较高，平均工资大致在俄国工资中位数的1.41-1.44倍。非技术工人的工资最低，平均工资仅为饿工资中位数的0.77倍。

俄罗斯的国企占据关键行业，企业集中度非常高，因此，俄国体力无产者在工业领域中主要集中在关键行业，且集中度非常高。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就大致勾勒出了俄国不同阶级的规模和结构，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就能进一步分析不同阶级的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