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毛 8
1. 魏婴:怎么会这样? 魏婴大惊失色,只觉得难以置信,他来时想过千百种可能,却从未料想过会看到这一幕。 魏婴将人揽进怀中,撬开牙关硬塞了一颗大还丹吊命。蓝湛原本如玉的面容此刻苍白若纸,唇齿间尽是鲜血。魏婴指尖颤抖着探他的脉,发现筋脉已断,显然回天乏术。 魏婴又惊又怒,厉声怒吼:为什么!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温逐流:我,我也不知道。 温逐流也是慌了神,转了一圈,才从墙角的一堆血肉里挖出自家主子。 温晁筋骨瘫软,面目尽毁,全身上下不见一片好皮肉,应是有人在极近的距离给了他重击,显然是不活了。 2. 温逐流一时失措,忘了应对,被魏婴一把钳住脖颈。 魏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温逐流:真的不知道,前两日还好好的,主子还带他去街市买了不少衣裳佩饰,蓝公子也说要请我们家主子到夷陵府做客。 魏婴咬牙切齿:少说废话! 温逐流:只是方才有消息传回来,说您取了金陵台,如今兵峰直指不夜天。主子说就为这么个东西,跟您打一仗也不值当,可是这到嘴的肉还没有啃一口,就,就…… 魏婴隐约有了一个猜想,却怎么都不敢信,满腔怒火都凝聚到指尖,手上发力,竟直接拧断了温逐流的脖子。 大还丹的药力化开,蓝湛脸上浮出醉人的嫣红,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魏婴,却笑了:公子,你来接我了吗? 魏婴心中恐惧,眼泪毫无知觉的涌出眼眶:我来了,我来晚了。 蓝湛:你别误会,我也不是为你,我就是不想受这个气。我这人生来卑贱,所幸与公子结识以后,便再也没做过违心事。 魏婴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为什么?为什么啊? 蓝湛:公子啊!三年前,我在夷陵街头见过你,那时有个小孩走迷了路,蹲在街角哭,你给他买了一只木蝴蝶,让人送他回家。我那时就想你身份那么高,心肠却软,大约是个好人。 蓝湛握住魏婴的手:这些日子,得君看顾,果然顺遂,就,不再叨扰了。往后余生愿公子山高水长,万事顺意。 魏婴:忘机?忘机??蓝湛! 魏婴感觉到怀里的身子瞬间瘫软,那冰冷汗湿的手掌就要从他指间滑脱出去。魏婴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看不到底的迷雾,他不明白,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握住蓝湛的手腕,不间断的输入灵力,维持他如水银泻地般消逝的生命。 魏婴惊慌失措的嘶喊:白鹿晨,給我去叫白鹿晨! 3. 温晁与温逐流意外身死,蓝湛命悬一线,魏婴状若疯魔,放眼望去只剩下江澄还带了脑子,第一时间控场封锁消息,利用温晁的令牌打开不夜天禁制。等温家人反应过来时,连温若寒的闭关地都已经让江澄拿一千斤火药炸了个干净。 魏婴怕温晁不肯乖乖放人,本来就带了重兵,如今意外用上,竟兵不血刃地得了不夜天。然而,此刻这鸿运当头的好事竟激不起他半份喜悦,他彷徨无措的守在床边,等待白鹿晨为他宣判一个结果。 看着蓝湛毫无血色的面孔,白先生的指尖也在抖,按了半晌,连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白鹿晨:经脉寸断,药石无依。 魏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怎么会? 白鹿晨:他为了杀温晁引气自曝,只是他修为尚浅,威能不足,没有即时殒命。 魏婴无法理解:为什么? 白鹿晨握住蓝湛的手,眼中渐渐凝出泪来:他曾经与我说,有些人身上担着万民的福祉,受着无数人的期盼、惦念,还有憎恨。那种人要死,犹如泰山崩倒,会令天下大乱。还有一种人,无人惦念,无人眷恋,也无人记恨,他们的生命轻若片羽…… 魏婴恍然明白了什么,脱力坐倒。 白鹿晨:魏无羡,我好悔!假如我当时向他坦白心思,他会不会因为这世间至少还有一人在惦念他,就不会这样,轻易的,就选择了放弃? 魏婴一瞬间如遭雷击,往日种种,争先恐后的涌入脑海。他想起那日蓝湛站在悬崖边,望着眼前的云烟,轻飘飘的说道:“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魏婴忽然意识到蓝湛说的是真的,那时他布局已成,金家数子与蓝氏诸人终将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注定覆亡的结局。他不再有求生的执念,若是活得太狼狈,不如死了清静。 白鹿晨不自觉已泪流满面:魏无羡,我那时想过要带他走,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魏婴默然看着他,一言不发。 白鹿晨:我不是怕你反悔,是因为我不信他,我以为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信我看到的。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刚好的事,不相信有一个人能处处合我心意。我白鹿晨一世英名,不应该坏在一个出身卑贱的野心家编织的幻象里。 一行泪从魏婴眼中滚落。 白鹿晨伸手扯住魏婴的衣襟:魏无羡,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不信他。 魏婴被他扯的一晃,步履踉跄: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我以为那所有可怜的都不过是假象,所有的卑微不过是计谋。 我以为他命如野草,无论如何都会挣扎着活下去。 我以为他留在我身边必有所图,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我以为曾经那么难,他也长大了,金家的泥沼黑不见底,他却让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我以为他无坚不摧! 我不知道他在何时,因何事,耗尽了所有的生机,放弃了,对这世间所有的期盼。 我不知道,他原来有那么的绝望。 我没有听见他呼救的声音。 他说了所有真话,可我从来没有相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