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番外(乐正绫生日纪念)
北辰元年四月十二日,乐正府
乐正家是闻名的商贾大家,靠制乐器发家,在整个大梁乃至东海和北方的离国都颇具盛名。上百年积淀的殷实家底在这座宅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精致的装潢透露着豪华的气息,同时又严守着不越过王公贵族宅邸的底线。
府外,青色的身形正伏在一家屋顶。人影的腰间挂着佩玉,身后负着朴实的长剑,剑鞘里沉睡着的带血的剑刃上,三十二字的铭文隐隐泛着微光。这男子的气息紊乱,他把左手放在嘴角一抹,温热的触感自手掌传来,借月色一看,手上一片鲜红。
“该死的。”男子轻声骂道,接着又轻咳,显是身体不容乐观。
“怎么能一晚上同一片地方冒出四个魍魉。”
他显然认得眼前这宅邸的样式。
“乐正家的宅邸……”
男子长吸一口气,“妈的。”
他是上一代的最后一个天隐,连续跟三个魍魉的长时间的战斗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身体状态,现在他只能从太虚汇聚的状态察觉出有魍魉要在那里出现,但无从准确把握出现的位置和时机。
他反手握住背上的剑柄。剩下的太虚足够他解放自己的驭,能确保这一点已经够了,只要不惜一切代价冲到魍魉面前,然后就能瞬间干掉它。
剩下的事都无所谓了,毕竟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杀死魍魉之后活着回去。自己身上带着玉佩,上面密密地刻着自己的身世,大不了就是死在里面,也会被移交给官府,而官府里有自己的人。
府邸内,褐发的少女沉睡着,精致的面庞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是乐正家大小姐,单名绫。与所谓的大家闺秀不同,乐正绫小时候就跟静姝这个词基本没有任何联系,少女小时候就经常偷着换上布衣出门玩耍,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若非那双显眼的赤瞳,根本无法从一群嬉闹着的孩子里第一时间把她找出来。长大之后,乐正绫稍微安分了些——
指不会再在水塘边跟其他孩子扬水嬉闹。
乐正绫就是如此地充满活力,仿佛一株绯色的鲜花在风中恣意地绽放,她的父母也相当开明,没有拿着一堆条条框框在女儿身上比划。月光洒在少女精致的面庞上,抚慰着她略微疲惫的灵魂,少女沉眠着,在梦中睡得安稳,嘴角带着笑意。
应她的要求,房间被设置在能照到月光的地方,月色洒满半边地面。被月色驱赶到另一边的黑暗里,一丝谬误的气息在汇聚,仿佛溪流汇为湖泊。
谬误的感觉愈发浓厚,终于,两个血红色的小点从黑暗中亮起,无法描述的躯体成形了,违背天地常理的怪物从黑暗中浮现,带着原始的杀戮欲望。天隐所熟知的一切,正在一个房间里发生,他们毕生都在对抗的东西,正从阴影中现身。
或许是被浓厚的太虚影响,守夜的仆人们眼前时不时地模糊不清。这影响是对于灵魂深处的,仆人们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似乎他们生来审视世界的便是时不时模糊一片的眼睛。但是床上的乐正绫有了反应,或许是因为她与太虚比那些仆人们要亲和不少,少女对太虚的变化更为敏感,违和的气息冲击着内心,她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发现自己困于梦境。魍魉刚成形的躯体还不甚灵活,它一步步走到床边,血红的眼睛泛着杀戮的本能,漆黑的利爪扬起。
梦中的阿绫已经彻底察觉到不对劲。她的内心拼命挣扎着,试图冲开梦魇的枷锁,但是不会运用太虚的灵魂在魍魉的压制力面前终于太过渺小。
但是,院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利刃呼啸着破空而来,它击碎窗棂,带着一名重伤的天隐的全部力量,贯穿魍魉的胸膛,将它钉死在墙上。随之,那天隐从窗口跃入,这耗尽了他剩余的力气,以至于他一时无法迈动脚步。
恐怖的压制力终于减弱,少女终于冲破梦魇醒来。赤色的双眸睁开第一眼就看到魍魉体外的剑刃末端,闪着森冷的光。
“你……”少女随之看到男子,瞪大双眸。男子不答,用尽力气踉跄着跑过去,用身体锁住剑柄。怪物的怒吼暴起,青色的身影在拼尽全力锁住,把自己的生命、武器和敌人锁在一起。
后来,这个场景永远地烙印在了绫的脑海里,一生铭记。
“我是个天隐。”男子断断续续地喘息着,似乎要耗尽自己的生命,“你不知道也好。记得我死后把我的玉佩拿走。”
他把自己所有的太虚注入驭里,森冷的三十二字咒文响起,仿佛丧钟鸣响。长剑爆发了,魍魉的气息终于消失,而天隐的生命也已走到尽头。
数日后
清晨,天边微亮,乐正绫一身布衣,背着行囊走到院里。
“大小姐这是?”
“我要走了。”
“不可,现在家主有令除官府外不得人员进出……”
“你敢拦我?”乐正绫打断仆人的话。
“……不敢。”
仆人低头退到一边。
“这个。” 少女递过来一张信纸,“给我父亲。”
“是。”
乐正绫点点头,推开院门,背着行囊的身影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
正午
“绫儿说什么了?”衣着华丽的妇人问道。
“她要去找寻那个青衣人的来源。”
“明明是个大小姐……”妇人叹气。
“也未尝一定是坏事。”男人把信纸摊开放在桌上看向窗外,“看命吧。”
数日后,黎山山顶天隐门
“为什么要加入我们?”银色长发的门主问道。少女的手中托着黑色的方体,金色的眼眸打量着来者。
“你们的一个人,为了救我失去了生命。”褐发的少女开口,她拿出贴身携带的玉佩,亮给门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被怪物压迫着的那种无力感,也忘不了那个人的身影。”
“我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她卸下行囊,放在脚边,“我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不想再让别人承受。”
星尘注视着她。
良久——
“跟我来吧。”她转身向门内喊,“天依,言和,出来迎接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