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问问你自己你是否想要知道。

如果答案是不，那么现在你不要继续读下去了。如果你现在离开并且将这未授权的文件汇报给你的上级，表现得痛心疾首，并且声称你只读到了这一小段的话，你大概能在接受A级记忆删除之后留下你的小命。如果你很幸运。而且那些议员们当时恰好不那么多疑的话。

所以你想要知道至高项目到底是什么？第一个能想到的答案是它是曾是一个占位符，一个对第一因的理论称谓，我们每天处理这些超常玩意儿的最终原因。它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去应付要灭绝生命的爬虫、不断膨胀的房间、超维的红色粘液池和违反正常物理法则的消费品。当然，考虑到这所有的一切——危险又致命又疯狂的东西——都固有地无规律而又自相矛盾，大部分的研究员都确信没有办法找出它们共有的法则，更不用说找到其共同的起源了。

他们错了。

交互测试不被接受有不止一个原因，而议员们甚至鄙视那些将不同的项目进行过多交互引用的行为。议员们不想让任何一组成员同时研究稍微多一点的这些东西，这都是因为在组织试图发展一个项目的大一统理论时他们所发现的东西。那些研究现在大部分都已经遗失了。站点001-Alpha已经被拆除，从档案中被抹掉，员工们被洗脑和调走。除了我之外谁都没有留下，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有着不信任系统服务器的习惯并且私藏了一份个人档案的话——议员们惊慌失措时给遗漏了——我也不会知道这一切。

我曾是站点001-Alpha的一名数据分析员[给指挥部的备注：别费劲找我，我完成了你们发起的工作，站点001-Alpha的所有原员工的身份都已经被从记录里完全抹掉，现在你们也不会知道更多事情了。]并且参与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试图合并组织所有数据的尝试。我的任务曾是负责数据的完整性。不管你们觉得这到底有多离谱，它实际上要糟得多。

忘了那些模因危害，或是那些修改自己描述的，或是那些看似只存在于信息空间里并且溜进数据库里造成破坏的东西吧。对于在网络中工作的人而言，它们都不过是标准作业程序，只不过是数量多少的问题而已。真正可怕的，是那完全无法解释也不可预料的数据改变。

抱歉，我错了，尽管我实在忍不住这么想。当现实变化去符合它时，这就绝不是数据做出的改变。我对于我们使用的软件的内部所知甚少，但是我知道里面有一部分在我们所认为的“现实世界”之外运作。并且，最初所有人都认为审查追踪到的结果只是某种bug而已。但是，后来明显可以看出这软件的性质，即它和那些影响叙述的项目们间有意的隔离，能使它去记录一些远远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是你们，或是议员们，甚至是我们处理的大部分项目们所看不到的，但是组织——乃至整个宇宙——处在持续的现实不稳定变化中。档案按照惊人的规律从我们的数据库中出现和消失，而档案所提到的项目，从所有方面，也和档案一同出现和消失。不仅项目，人员，整个站点，甚至是几十年之间的历史都会被重写，似乎是随机的。而我们自己的记忆，以及所有的外界研究都会确认“客观”现实和我们数据库的当前版本一致。

有一名研究员告诉我说我们好像看到了某些拥有类似于项目140的东西的效应，只是范围大很多。

对的。某些非常像未完编年史的东西，并且是无穷大的。

我不知道谁做的分析，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发现的话可能会更快乐一些。但是她看着那些消失的和出现的事物，那些记录中隐约的改变，并且她找到了那模式，朝着黑暗的趋势，朝着叙述的一致性，朝着一个剧本……

每一个在组织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生存的宇宙是一个相当混乱的地方。我们仍然相信上帝对祂的造物有着很矛盾的态度。

但是我们最终发现确实有一个上帝，那就是至高的项目。

而那是一群恐怖小说作家。

2

如果你要成立一个大型且独立于本部的分支组织，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诉大家那里有个东西，需要用一整个分支组织的力量和资源维持收容，这样大家就都会举手赞同。大部分支部都是这样，但是中国支部是个例外。说实话，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没法收容的把自己埋在地底的搞不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把大半个中国变成岩浆海的巨型生物，那只是个为了让成立一个中国支部变得合情合理的幌子而已。

你肯定会问既然如此，如果那里根本没有需要收容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成立一个中国支部？不，我并没有说“那里没有需要收容的东西”，那里只是没有“没法收容的把自己埋在地底的搞不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把大半个中国变成岩浆海的巨型生物”而已。

那里确实存在一个至高项目，但是讽刺的是，收容它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能让中国支部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我们给中国支部编写了一份假文档，让他们安装根本没有必要的仪器，给我们递交没有意义的观测数据，甚至不惜动用████来维持一个“没法收容的把自己埋在地底的搞不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把大半个中国变成岩浆海的巨型生物”存在的假象，就只是为了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另一个方向，把他们永远地蒙在鼓里。

我猜你现在又有问题了，对吧？真正的至高项目到底是什么？在我说出答案之前，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曾经想过吗？为什么中华文明能够幸存至今？对于人类来说数千年的历史足以沧海桑田，为什么最初的古代文明中唯有这个文明挺过一次又一次狂风骤雨，直至今日依然使用着和它初生之时同样的语言？

答案不是什么历史的巧合。我告诉你，它就是中华文明本身，一个生物般活着的文明系统，一只存在于所有属于这个文明的人潜意识深处的猛兽。谢天谢地，它一直在沉睡着（和那只虚构出来用以隐瞒真相的巨兽一样），但是它并非是无害的。即使处于沉睡状态，它也依然能保护自己，本能地将外来文明吞噬并吸收掉，过程相当缓慢而温和，做得却非常彻底。看看满族吧，这个可怜的民族绝对不是龙脉的第一个受害者，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而当这只猛兽醒来时会发生什么？我们的先辈为了知道这一点，做了一件现在看来相当愚蠢的事：他们部分地唤醒了它。

当你把龙脉的存在告诉一个属于这个文明系统的人，就能很容易地在他们的心中唤醒那只猛兽，使这个人成为伏龙者，猛兽清醒意识的一个外延部分。最初发现这一点的人或许只是无心之举，但是你可以想象当他们知道这一点后会做什么：实验，不断地实验。在用中国出身的D级人员制造了一大批之后，他们发现所有该类个体共有同一个意识，被猛兽的本体获取了他们的全部记忆后取而代之。

你也该知道他们对用过的D级实验体会做什么。当他们觉得再也没有研究必要之后，他们决定处决掉所有的实验体。这激怒了龙脉。它开始反击，用它积攒了几千年的智慧控制二三十个伏龙者占领了整个站点。战术简直天衣无缝，最后我们用上了镇压气体才勉强取胜。然后我们按照正常流程处决了几乎所有的个体，把文档上的安全级别从安全提升到高危，认为事件就这么完结了。

好吧，其实事件还没有完结，我刚才说了“几乎”对吧？我们并不知道那个幸存者是怎么逃脱又是怎么飘洋过海的，总之当我们发觉的时候，在[数据删除]已经出现了一支伏龙者的强大势力，被同一个古老而睿智又充满愤怒的意识支配着，随时打算发起它的复仇。鉴于它似乎将几乎整个欧美文明系统都认为是组织的同伴，为了防止它做出更加危险的行为，我们设法撤走了尚未被猛兽影响的少数华裔，然后以当地政府的名义煽动了一场对伏龙者的大暴动，总算制止了事态发展。

但是过错已经酿成了，我们的行动让那只猛兽成为了最危险的敌人。它恨我们，而因为它的偏激念头，它也恨我们所属的文明。我们不能让中国人知道它的存在，因为一旦这方面的收容失效，我们和我们的文明将面对一支由十几亿人组成的不会背叛自身的军队的进攻。但是我们也知道这种消极的收容无法永远成立。虽然我们销毁了有关于龙脉真相的文档和记录，对全部非议会的相关人员实行了A級记忆消除，严格检查并控制这篇文档的每一个阅读者的人际关系（是的，如果你不打算在看完本文后主动接受一次A級记忆消除，我想大概你这辈子里再也见不到一个华裔了）只为以防万一，终有一天那只猛兽还是会彻底苏醒，向我们发出复仇的怒吼。它不会忘记的，几千年以前的事情它既然不会忘记，区区几十年又算什么。

所以我们必须为我们消失之后的世界做好准备，毕竟就算我们连带一整个欧美文明一起被毁掉，地球上依然会生存着人类，那些我们已经收容和尚未收容的东西依然会存在并威胁日常的世界。必须要有人接替我们的事业，在我们消失之后继续收容不应该暴露在白昼之下的存在。所以我们必须在安全的地方留下一颗种子，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就是建立中国支部的真正原因，它并不是一个收容措施，而是我们为将来留下的那颗种子。我们将我们的文档交予他们翻译整理，教会他们如何收回各种各样的异常项目，因为猛兽不会伤害自身，在它之内建立的组织复制品将和它同在，这样的话，因为这个文明异常旺盛的生命力，理论上只要人类还没彻底灭绝，这个新生的组织将会永远存在。

这样即使我们终为猛兽所吞噬，依然能有人代替我们继续控制，收容，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