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六章 圣火浇灌】pt.23 一人之军
青蓝色的光点愈发接近了,暗影有些痴迷地观赏着它的存在。
一条细密的线位于椭圆形光斑的正中央,它在波罩的流动下显得曲折而蜿蜒,但是当暗影定睛一看,那正是自己伤口所疼痛的起因,那把肋差正被幕府将军投掷过来!
“该死——”暗影不顾先前便在脑海中所过滤的脚步预演,双腿霎时间绷直,向正前方鱼跃,后脑磕在了硬实的地面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撕破了暗影后背的衣摆,扯成了碎布条,缠上了青色的火焰;再看那把肋差的落地之处,已经没有任何平坦的痕迹,被炸地坑坑洼洼,双色烈焰相互争鸣着,扑腾的恐怖声效也更引人心烦意乱了。
在滚翻的闲间,暗影成功勾住了武士刀的握柄,在由下而上的接连劈砍中保险地起身,成功短暂地掌控了幕府将军的进攻节奏,顺势地勾引着鸦曲的斩击路线,从左至右滑动、再从右至左拉回,两把利刃粘浊地交织着,就连蹭出的火星都凉却了下来,化作黑色的雪花缓缓落地。
两人横跨了半个象牙国的废墟,朝着四面八方、每一个可以伸展的方向挪移着脚步,在土地上留下了线状的脚印。银色的双轮旋风已经运作了一段时间,暗影的手腕已经筋疲力尽地失去知觉。
出乎意料的借力打力,暗影抖动了上肢,终于弹开了鸦曲纠缠不清的招式,并将武器在身前频繁地旋转着,呈一枚圆盾。从模糊化的视野中看去,幕府将军依旧紧咬着暗影的步伐,两人的动作再次同步。
“决定了——”暗影吸着口中预留的暗影能量,用左手辅佐着武器的高速旋转,自己的右臂仿佛早已成为了断肢。
幕府将军猛地站稳脚跟,暗影则清楚地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他双手握刀,将长时间“静止”状态的刀刃以摆脱惯性引力的力道挥出,这是一次从斜上方下压的斩击,相比于幕府将军所决定地由下而上进攻,暗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天真的战士。”幕府将军竟决定以单手匹敌暗影全力以赴的战意,在暗影震惊之余,后者已经潜移默化般、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这一回合。
“诶?”
暗影眼前的世界颠倒了,黑红的火烧云翻转过来,身体轻飘飘地飞在半空,双手的粉碎性骨折并无法令他清醒。
幕府将军将鸦曲握在手套中,捏着刀锋紧捏一下,挤出了金色的能量液,潜入了地中。他又隔空握住鸦曲,张开五指,把封印吸取,在浑身盔甲外露的暗黄血管中再次流动起来,最终汇聚到鬼面的眼眶中,犹如暗夜中的两颗远星。
“五种形色各异的恶魔之力藏匿在你的内袋中,你却不加以使用。”幕府将军抬起手背,展示着被运用自如的黄色封印。
暗影用脚尖挑起武士刀,由于双手尚未修复,所以夹在了腋下:“我尝试过,一点满足的快感都没有……它们吞噬着灵魂,侵蚀着意识,你也任由主人的命令所摆布。”
“阿基瓦,你是正确的。”幕府将军的拇指勾挠着尚未露面的第三把武士刀,鬼面上的阴郁重影浓厚了一些,“主人命令我将你的存在湮灭,所有的界,所有的暗影。”
“所有的?”暗影在内心重复着这个刺耳的词语,这和寡妇曾与其坦白出的深奥对话有着细微的联系,“所有的世界上,都有我的存在?”
面对暗影浅尝辄止的质疑,幕府将军没有回应,慢慢抽出第三把刀,那是有着灰绿色锋刃的另一把肋差,刀柄缠着黑金色的绕绳。即使是隔着十尺开外,这种气息暗影再熟悉不过了,在这段旅途的刚开始,这种腥臭的辛酸能在转瞬间夺走对手的性命,暗影对此引以为傲。
幕府将军搓揉着在武器上蒸腾的毒泡:“你畏惧着山猫,所有人都是如此;绝大部分的勇士都被暗影能量所排斥的毒液击溃……阿基瓦,你一路过关斩将,六名恶魔所组建的防御被你摧毁了五环,这在所有的界中都是屈指可数。我对你的天赋感到吃惊,而武艺却远远不及炉火纯青。暗影之门并不会被你再次开启。”
“《影轮》向你透露的?”暗影对此不屑一顾。
幕府将军没有多言,拖动脚步向暗影逼近,鸦曲的长距离斩击已经贴近了自己。对此,暗影决定抛下一切浮游不定的思绪,将万钧的握力集中在武士刀上,随后蹬步飞奔,压低身姿后如游隼划破水纹,以极低的角度削向幕府将军的双膝。
暗影笔直地冲向自己,目前仅剩的反击方式只有以毒刃相迎,幕府将军转身回劈,预判着暗影即将到来的攻势,必定是一次瞄准自己脖颈的大范围斩击——他错了,自己的左膝被狰狞地刺穿,碎骨片和爆开的筋肉从松开的盔甲露出,幕府将军只得单膝跪地,麻木地捂着伤口,回想起暗影没有遵循着战斗本能,而是精心策划过了每次攻击,接连两次的下盘打击属实令人措手不及。
“又在犹豫,从未有过长进。”幕府将军冷嘲热讽道,封印的黄色洪流翻滚到了左膝,包裹住了它,毫无负担地站了起来。
幕府将军支肘打断了暗影思索片刻后的斩击,那是朝着自己的脖颈而去的;随后以毒肋差乘胜追击,双腿宛如从未负伤般健全。暗影绷紧了神经,他正为自己的手软所苦恼,只是没想到报应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武士刀的回应来不及了,暗影只得胡乱地挥舞一番,无奈于幕府将军仍以不减反增的势头朝着自己快速移动:“思考!暗影,思考!”他这么告诫着自己,手腕被一次次斩击抡地生疼,最终,暗影滑倒在地,顺着废墟的隆起滚下,处于一个更加劣势的地境。
两股清澈的水流从太阳穴的两侧灌注下来,暗影想要伸手去摸,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黏黏糊糊的暗影能量,一阵酸疼让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却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象牙国的熊熊烈焰都温和地净化下来,青绿色的沼香熏上鼻腔,焦炭味化作寡淡的涟漪,在最深处化开,一片祥和的绿地展现在暗影眼前,粉嫩的樱花暗自销魂、河岸的柳条轻轻蹭着清澈见底的水面。
暗影捧起那摊清水,在手掌间轻轻荡漾着,直到它们从指缝中彻底流干,而他却感受到愈发的晕眩,重心逐渐向后倾倒,整个身体一股劲儿地沉没到水潭中。清凉洗面,宛如途径一场梦,暗影苏醒了过来。
——自己依旧捧着清澈的泉水,暗影盘腿蹲地,困惑不解地摊开手,它们却得以在现实世界中凭空悬浮,仿佛被锁定在泼洒的静态中。暗影尝试着勾拉它们,后者丝触地听从着他的意识,拉成了无色的细条,暗影想上看去,幕府将军正在“悬崖”上方起跳,手中紧握的是鸦曲,在火光中夺目的刀刃似乎预示了对手的未来。
暗影搓揉着这团源自异域、抑或梦境的清水,它们竟化作深沉幽静的海蓝,他随即拱起双手,水团心有灵犀地浓缩成一颗人头大小的球体,表面流动着湍急的波纹,宛如禁锢在了一个无形的容器之中。
此时,隐士的残影掠过,暗影深吸一口气,在被自己的惊叹所干扰之前,至少他想要完成一次冷静的出击。
“那是什么……”幕府将军在半空中改变了落地姿态,将鸦曲横在身前,情不自禁憋住了呼吸。
水球在一瞬间放大,暗影的双膝微微弯曲,手指并没有与这团在火红中突兀的青蓝相互接触,它们中间隔着一层奶白色的薄膜。随着腕部的一次轻颤,它被释放出去,笔直地轰击在幕府将军的胸口,后者被强劲的推力冲撞在岩壁上,而水球仿佛被注入了自我意识,依旧抵着鸦曲,即使身体已经被压到变形。
师父目睹了一切,他不可置信地摘下斗笠,搓了搓手指,墨绿色的瞳孔从未如此园瞪过:“为师感到不自在,暗影……这种特质根本不应该被压抑在躯体中。”
“暗影,你学会了魔法。”师父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于是他强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迫自己继续瘫坐在地。
一声低沉的怒号劈开了水球,鸦曲的寒光历历在目,而这个刚刚诞生的小生命已经被切成了数万个淋漓的碎片,洒落一地,与这个世界的其他自然之灵融合在一起。幕府将军的双膝呈半滑行的姿态逼近暗影,所谓的魔法在技艺与力量面前无非只是一些花哨的烟花。
面对幕府将军几乎与自己贴脸的鬼面,暗影拧着面容,门齿因过度用力也出现了一些裂痕。首先是于正面袭来的垂直斩击,暗影得心应手地轻松截下,这股力道并没有持续多久,而幕府将军……
幕府将军消失了。
紧促地环顾前方,暗影没有丝毫的意识到对手的去向,只是在腹部被一次无害地斩击轻柔地掠过,他还可以继续战斗!
“这里没有救世主,只有无尽的牺牲品。”
暗影捂住了脖颈,痛楚的撕裂感已经麻痹了全身的神经,大量的暗影能量随着动脉的一刀两断而四处喷洒。很快的,脊椎没了知觉,下半身软塌塌地侧倒,上肢则蜷缩着捂着这次足以斩首的伤口,只有咽喉的有着藕断丝连的部分。幕府将军从暗影背后全力祭出的终极一击晃过了后者的全部注意力,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已经被无尽的火焰悄悄吞噬了。
世界泛起了鱼肚白,暗影什么都没想起来,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记忆碎片也随着自己生命的逝去而烟飘云散。他听见了师父的高喊,但是面前浮现的则是幕府将军的脸。
“最荣耀的战歌会为你扬起,阿基瓦,”幕府将军仪式感满满地在袖口抹去暗影能量,把鸦曲收入刀鞘之中,“你是我的骄傲。”
“等一等……还没有结……”暗影被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