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与阿聪

一千多个子弹都倒在了床边的一角，阿呆满意而小心地注视着一旁阿聪的表情。阿聪立刻两眼放光，但又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这些子弹，边将子弹抓进口袋里边问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子弹？怎么还是旧的？”阿呆松了一口气“捡的”。阿聪张着小型的O形嘴惊呼了一下，不过马上说:“下去打抢！” 阿呆是一个乡下女孩，从小就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因为从没见过爷爷奶奶的缘故，阿呆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区别。她只是和阿聪表弟与两个表姐一起喊爷爷奶奶。阿呆是第三个被爸爸妈妈送来让外公外婆带的孩子，前面是二表姐与阿聪。 因为年纪小两个都是小不点的样子，阿呆与阿聪以及奶奶睡在一起，大阿呆两岁的姐姐则睡另一铺床。阿呆与阿聪只差一岁，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捉蚯蚓，一起围着学校路上的那口井转悠，却谁都不敢去碰满井的水，一起洗澡，一起玩牌，一起跳山羊，一起单脚抓人。就这样阿呆学会了所有男孩子的游戏，也喜欢上了这个弟弟，小小年纪的她就在心里发誓“谁要是欺负我弟，我就打他。” 阿呆除了学会了男孩子的游戏也要学许多大人说的“女孩子”干的活:洗碗、洗菜、擦桌子、扫地、拖地，这些她好像都学会了。 阿呆每次干活都会默默看着一旁玩游戏的阿聪“为什么他就不用呢？凭什么？”但她从未放下手里的活，而是迅速干完，心想我要是个男生就好了，之后立刻蹿到阿聪旁边玩了起来。 刚开学没多久，阿聪就把老师讲的第一课背了，并且回家向爷爷奶奶求讨赏，毫无意外，阿聪得到了他的夸赞与奖励。阿呆也想得到这些，她知道自己笨笨的，老师讲的课她都听不懂，但她还是偷偷地，躲开全家人的目光，背了一晚上的书。 第二天放学回家，阿呆抱着那本带有老师鲜红的大“背”字的书小跑回家。一到家，她便跑到爷爷奶奶身边跟他们说:“我今天背了第一课，你们看。”阿呆忘了爷爷奶奶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们笑了一下，没有夸赞也没有奖励，就都去忙了。 阿呆还小，但小孩子是记事的。那一刻，阿呆特别不喜欢阿聪，特别不喜欢男生，但却期盼自己是个男生。 阿呆依旧开心，活得没心没肺，做着男孩女孩都做的事，也默默注视着阿聪的一切。 小小的种子埋了土，有爱有恨，不知结的是什么果。 那一年暑假，阿呆与阿聪他们都回了各自父母家玩，不过相距很远，没有见面。 阿呆一个暑假都感觉隐隐不安。暑假过后，阿呆回到了爷爷奶奶家，却没看见阿聪。奶奶告诉阿呆，阿呆去他爸妈那读书了。阿呆没有哭没有笑，她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在想:他还会不会回来？ 他会回来的，她告诉自己，这里是爷爷奶奶的家，大人们都要回家过年，他也会回家的。阿呆突然想到了阿聪最喜欢玩枪，很费子弹，也费钱。于是阿呆萌发了一个念头——捡子弹。 新学期开始了，阿呆没有遇见老同学，她去了一年级三班报名，因为成绩差的原因，爸妈托学校让她留了一级。 现在，阿呆是一个笨笨的留级生了。有几个老同学见到了她竟对她喊起了“留级生，吃猪羹。”他们喊了多少遍，阿呆不记得了，只记得喊得周围的同学都看向了她，个别几个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阿呆多想把这句话喊回他们啊！ 阿呆每天都背着一个大黑包上学，大黑包是爸妈送给她的，她很喜欢，里面塞满了书。她总是一个人走路。这样的，一个人来往走着同一条路持续了一年。一个人时，阿呆想到了阿聪，想到了不开心的事，以前她都跟阿聪讲她的事，现在她给自己讲。阿呆想到了阿聪曾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塞到她嘴里，原因是她盯着他嘴里的糖很久；想到了阿聪把奶奶偷偷给他买的东西都分给了她。家距学校步行大约15分钟，阿呆背着大黑包穿着带口袋的衣服走去学校，走回家，每天四趟。她捡过泥土里的，水坑里的，草丛中的，垃圾桶边的……边捡边搓上面的脏东西放进口袋。 阿呆捡了一年的子弹，但她从未感到厌烦，也不觉得孤单，每捡一个她都会开心。那一年除了捡子弹每日必做的事就是洗子弹数子弹，然后装进一个空药盒里。 有时候那条路上的子弹少了，阿呆就去走小路，花更多的时间去学校回家，有几次差一点迟到。 终于过年了，阿呆看见了阿聪，非常开心。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看她给他捡的子弹，但她忍住了。阿聪变白了，个子变高了一点，穿得不一样了，更大城市范了。 终于大人们去打牌了，其他小孩吃东西看电视了。阿呆领着阿聪到奶奶的房间去，取下了那个将近2000个子弹的盒子，然后全都倒在了床上。 阿呆看见阿聪笑了，阿呆也笑了。“下去打枪！” 后来，阿聪不知为何不去爸妈那读书了，但他必须在这里重读一年级。新学期又开始了，阿呆二年级，阿聪一年级，但阿呆永远都不会笑话阿聪是留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