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模人——第三章 科普协会
“啊……对，我现在联系协会的人……”陈莹连忙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很快，两男一女三个穿着正式的人走了进来，简单自我介绍后，先是对河辛表示感谢，随后麻利地将一个装着尾款的信封递给河辛，从河辛手中接过录音笔，随后表示后续的事情由他们处理，河辛和陈莹可以离开了。
“啊对了，”河辛指着三个膜酵蟾说道，“实验报告扯掉它们就能动了，但你们要想学我一样再贴回去可就定不住它们了哈。”
“啊……感谢提醒。”其中一个科普协会的工作人员再次向河辛表示感谢，“另外，协会欢迎您以合作驱模人的身份加入我们。”
“哎？听起来你们不止认识一个驱模人啊？”河辛有些兴奋，他目前还没见过除他之外的第二个驱模人。
“啊，是的，协会目前登记在册的合作驱模人有451位，识模人987位，志愿者2031位，我们致力于在不违法情况下解决这类无法用现代法律体系对抗的模因污染事件。”另一位工作人员扶了扶眼镜递给河辛一封折叠好的邀请函。
“啊……但是我现在还在读研究生啊……”河辛有些为难。
“这个不是问题，协会对于处理这类事件并不抱以争分夺秒的态度。我们会尽量在您假期休息的时候与您合作。”
“哎嘿？那不错，我觉得我可以试试，那咱们平时怎么联系？”河辛打开邀请函，不出所料，里面的字都是打印的。
“啊，这个在邀请函上有写，包括我们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先到我们协会登记个人信息完成注册。”
“可以可以，不过今天我先不去，咱们过两天见吧？”河辛把邀请函往包里一塞扭头朝陈莹问道:“你吃过最正宗的猪排饭吗？”
陈莹先是一愣，随后爽快地答道:“头前带路！”
直到吃完猪排饭，俩人在这座城市繁华的沿江道上瞎溜达时，河辛才想起来问陈莹其他驱模人的情况。
“这个啊……其实你不用太期待，”陈莹叹了口气道，“其实即使是那400多个驱模人里，能独立解决大型脑残生物事件的，也屈指可数。大部分的人就是知道豌豆能打飞反转蛭的水平。”
“那……他们有没有称号什么的？”河辛一时间满脑子各种酷炫称号奔流而过。
“算是吧，什么肥帝王啊，黄金豆啊，剃刀客啊什么的，不过四百多人的外号你没必要全都记下来，至少下位驱模人不用，中位也少数需要，”陈莹说罢继续低头喝着奶茶嘟囔道，“中位那两群人，一群归依莎贝，一群归小镜，整天打的不可开交，我也懒得理他们。”
“那他们的眼睛……”
“也就那样了，比我强不了多少。”陈莹咀嚼着奶茶珍珠拍拍胸脯道。
“那你……”
“我只能看到低等脑残生物的轻微异常，也就是看得出某些人不同于常人，而且是负面的。”陈莹继续喝着奶茶，“大概就是俗称的这人看起来有病的水平，还得是有意识去看的时候。”
“哈？但那样的话怎么算驱模人呢？”河辛一脸疑惑，“看人都这么费劲。”
“这就是今天你知道的第一个协会内幕，真正的驱模人，远没达到三位数。”陈莹连连摇头，“而大部分任务都是识模人解决的。”
“识模人是？”河辛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识模人？识模人就是一些能较清晰看到某种脑残生物的人，但一般他们只能看到一两种，而且并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们。”陈莹挠了挠头发，“其实三观像你这么正的驱模人真不多……大部分的驱模人都……”
“都怎么了？”河辛还真有点好奇。
“都废了，”陈莹喝完了剩下的奶茶，“但很多驱模人又已经注册过了，而且也有功劳，没法用也没法开除。”
“啊……就是那种普通人眼里怼天怼地无人理解的吧……”河辛想起了以前差点疯掉的自己。
“是啊，你是不知道啊那群人……我感觉他们也成了一种脑残生物，完全符合脑残生物的特征……真的是给个火星就爆炸，一阵小风就上天，根本就是六亲不认。”陈莹想到这里就一阵摇头。
“唉……”河辛一声苦笑。
“你当时也经历过这些吧？”
“嗯，经历过。”河辛突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一杯柠檬茶。
“那是啥感觉……”陈莹好奇地问道。
“你眼里的世界会特别不一样。”河辛看向人群，“比如看一群人，你会看到很多怪物。”
“怪物？”陈莹见过一些脑残生物，但在她眼里这些人的脑残生物特征不会如河辛眼里那样清晰明显，也就是长得比较怪的普通人。
“嗯，几乎没有人形，长什么样的都有，看着特别恶心诡异。”河辛看着他眼里丰富多样的人群，“比如我看着这群人，里面直接能看出的脑残生物就有十几种，还有很多是共生的，这会让你觉得，多看这堆人一眼都要用消防栓洗眼睛，而一旦一个人在我眼中变成这类怪物，我就会……再也看不到它们人类时的样子。”
“那你的生活……”陈莹突然有点同情眼神中流露出失落的河辛。
“尤其是你看着自己的恋人变成脑残生物后……即使想看到她曾经的样子，也不可能了，连回忆里都无法找到。”
说到这里，河辛默默吸了一口完全没放糖的柠檬茶，酸苦的味道缓解了心中的一点郁闷。
“这……”陈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我现在也比较冷漠吧，真的，就算我真的什么脑残生物都能搞定，这些玩意……”河辛指了指河边一群湿漉漉皱巴巴没毛猴子一般的放生猿，“只会越来越多。”
但说到这里，河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飞镖，就是那种学生经常折的纸质忍者镖，只不过，是用生态学实验报告折的。
飞镖上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一个大大的“佛”字，河辛坏笑着抬手一扔，飞镖忽忽悠悠地砸进了一只放生猿的领子里。
“呃……？”那只放生猿猛地一停，从领子里掏出飞镖，看到那个佛字略带惊喜地念叨道，“随喜赞叹……”
随后放生猿迫不及待地拆开飞镖，紧接着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特别可怕还很滚烫的东西，尖叫着原地蹦起老高，甩着双手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其他放生猿先是惊讶地回头，随后都疯了一样地用各种动作试图尽快增加自己和地上的纸飞镖的距离。
“你看，这是我遇到你之前，做驱模人的主要动力。”
“那你还真是会苦中作乐哈……”陈莹虽然不能清晰看到放生猿的样子，但仅仅是看着一群长得有点不同凡响的人被河辛的纸飞镖整成这样，也足以让她没拿着奶茶的手此刻只剩下比666……
“不过现在动力多了一个，”河辛拍拍口袋，“不得不说金钱的动力真是原始而强劲啊……”
“啊……那你能做到今天的水平，总还是有点追求的吧，比如伟大的理想什么的……”陈莹没想到河辛能这么现实。
河辛笑着摇摇头:“你如果不跟现实妥协，那理想追求就是不现实的。”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直逛到街上人开始变少，在地铁站聊完收尾的几句，分别踏上不同的线路，向自己的住处出发。
回到家的河辛拖着走得发酸的双腿洗漱完毕，进入梦乡。
之后的几天河辛都和之前一样，按时去实验室，干活做实验，下班，回家，猜想科普协会是什么样。陈莹和他约好了，周末一起去科普协会，而在下一次有人花钱雇他之前，他暂时不打算主动处理脑残生物。
终于到了周末，河辛带齐了注册所需的证件，在陈莹的带领下，在一座博物馆门口下了车。
这是本市最大的博物馆园区，数座不同的建筑分别展出生物学，化学，物理，工业，城市规划，艺术，古代文物等不同题材的展品。河辛曾经还在里面做过兼职讲解员，对这些各有特色气势恢宏的建筑印象深刻，的确，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科普协会这种致力于处理人类生存最大威胁，也就是处理脑残生物的组织。
“可以啊……”河辛看着气势恢宏的博物馆建筑，“协会总部是哪个馆？还是说全都是？”
“啊……不是，在马路对面。”陈莹指了指马路对面。
顺着陈莹的手指，河辛看到了一栋……破旧的建筑。
一座二层有外置走廊的老房子，墙面是粗糙的大理石混水泥，窗户框都是掉漆的木头，走廊的铁栏杆和铁架梯子上的铁锈已经到了开花的水平。
建筑占地面积倒是不小，大概能比得上四分之一博物馆吧，看起来就像一个老旧的办公楼，里面坐满了尸位素餐的油腻中年。
“啊……”河辛一阵沉默，他从来没注意到博物馆旁边还有这么一……一栋建筑。
“嗯，看起来的确比较……”陈莹无奈地笑笑道。
两人从建筑一侧走车的大门穿过建筑走进大院，绕过几个垃圾桶，找到了缩在一边和那些铁栏杆一样锈得脑壳痛的铁栅栏门，推开镶着蓝玻璃的铝门，走进了这栋建筑。
令河辛意外的是，这栋建筑居然有一个宽大的电梯？！
难道是这个电梯可以通向地下几百层的巨型建筑？像生化危机那样？
但根据刚才建筑外围那些密密麻麻的空调外机，这地面两层是有人的，但这些人又是干什么的？
可当他们走进电梯，却发现电梯里发黄的塑料按键只有一楼和二楼。
“那个……”走在夹杂着潮湿水泥味和各种回声的内侧楼道里，河辛忍不住问道，“这就是科普协会？？？”
“这就是科普协会，”陈莹很理解河辛的心情，“因为这真的是科普协会。”
“啊……”河辛一下明白了陈莹的意思，苦笑一声开启沉默。
走廊尽头，河辛看到了一个贴着“注册部”的铁皮门，陈莹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进”地回应后，河辛缓缓推开门。
里面是和建筑一样老旧的办公桌，但坐在里面干活的却是个年轻人。
“陈莹？这位是？”年轻人理了理手头的文件望向河辛。
“新来注册的驱模人，”陈莹答道。
听到驱模人这三个字，年轻人的脸上闪过一阵复杂。
“正常人，他是正常人，婧媛酵素是他处理的。”陈莹赶紧解释道。
“哦……填这个表就行，”年轻人递过来一张表。
“自从有几次，来注册的驱模人在填表的时候突然显露真身变成民蝌或者网喷后，大家对于驱模人这三个字就……”陈莹跟河辛解释道。
“懂……”河辛也懒得解释什么，直接开始填表。
注册过程比想象中简单的多，因为河辛已经帮助处理过脑残生物，所以省去了一大堆审查工作。
很快，河辛就从另一个屋子拿到了一张注册证明，是一张简单的过塑硬纸片，写着河辛的名字，级别，注册日期，而配套的一寸照片里的河辛戴着白色飞巾。
注册证上的级别是下位驱模人。
“唉……这帮人……”陈莹一阵叹气，“中位那些人都未必能搞定你那天遇到的膜酵蟾，真的，凭什么给你这么低的级别，下位的话待遇和志愿者差不多，超过一段时间不参与活动还要除名的。”
“啊，这个我不介意，有钱拿的事我还是很热心的。”河辛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是一个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各种颜色的点。
“这是……？”
“脑残生物学基础学科，脑残分类学的成果。”河辛指着上面的各种斑点，“我找编程的朋友帮忙，做了这个APP，我这些年记录的脑残生物分布数据都在这里，换句话说，这现在是我的小金库。”
“但是……”陈莹提醒道，“只有协会指派的任务才算……”
“啊，那我无所谓，有钱拿就行。”河辛把手机揣回兜里，对他来说，曾经那些源源不断按下葫芦浮起瓢的脑残生物活动如今能这样兑换成现金，也就代表他现在获得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来源，这种铁饭碗在当代可是极其难得的，这特么就是生活的希望啊！相比之下什么时代病痛啊人类命运啊都不重要，即使对于他这种因为兴趣来对抗脑残生物的人，恰饭仍然是第一动力。
“唉……”陈莹对于河辛对这种事的态度有些无奈，“其实以你的能力，你可以做的更多啊。”
“但没什么卵用。”河辛说罢看了一眼陈莹，他看得出来陈莹是个有理想的人，可惜这不是个什么有意义的理想。
“你做科普多少年了？”离开这栋破旧建筑的路上，河辛打破了沉默。
“3年了吧，不过我没做过主讲老师。”陈莹回忆了下自己的经历。
“难怪。”
“啥？”
“没啥。”
气氛重归沉默。
河辛其实挺讨厌理想主义者的，不过他对陈莹倒是讨厌不起来，至少这人做事麻利从不拖泥带水。
这次沉默仍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陈莹的手机再次打破了。
“协会真是缺人啊……”陈莹郁闷道，“这么快就下任务了。”
“我并不意外，”河辛看了看手机的日历，“马上就是狗肉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