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日均第三类接触
本文已收录于文集《果壳与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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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之前一定经常坐办公室吧？”
“偶尔吧。”哈迪斯回答，想想又添上一句，“当然战舰上的办公室那就另讲。”
站在哈迪斯身后的Z23眼睛越过肩头看着他伏案工作。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钢笔，笔尖在一张张表格和文件之间闪转腾挪，落笔之下，一行行不输打印的清晰字迹不断延伸。
那东西真的拥有笔尖，这是Z23没有想到的。
收尾、落款、盖章。
“啪”
哈迪斯把满满当当一叠设备整修建议书拍到桌边的空处，一边抽出另一张表格一边朝身后的Z23招招手：“这个寄给惠灵顿，别用传真，里面有些东西不方便复原。”
“……”
哈迪斯三秒以后看到那叠纸还老实待在原地，而且身后的沉默更不像是自然形成。
他转过头，发现Z23正呆呆地出神。
“（这家伙，好像挺能干活的样子。）”
“抱歉？”
“（早知今日，何必加班加点清空任务栏……）”
“喂？”
“（虽然作为副官不能偷懒，但大部分工作我看推掉算了……）”
“作为副官确实不能偷懒，所以你的活仍然是你的。”
“哇！”
目送Z23慌慌张张的娇小背影消失在门缝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哈迪斯耸耸肩，坐回椅子中。
这几天的经历，客气地说并不算好。就像他自己所言，如果让一个老兵去坐办公室是一种痛苦，让一个退休干部复工干活也是一种痛苦，那么让一个退休老兵复工坐办公室就是痛苦的平方。
几天前，当老哈面对办公室里满满当当的档案柜，听着Z23解释说这已经是她尽力削减处理后的结果时，他曾满不在乎地表示这点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并当场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著丫头开了眼：一个帝国认证的二级奥术师是怎么应付文件批阅的。然而，当那团在在刺目的奥术电光中纷飞翻舞的风卷长云重新化身为一摞码放整齐的文件夹后，Z23简直是无理取闹般地愤愤然了。
“用笔签名是对工作和共事者的尊重啊！”
可哈迪斯察觉到了低剂量的嫉妒……
最终，哈迪斯还是拿起了笔杆子。Z23不追求工作效率他反而求之不得，在这么个低魔世界构建具现化奥术环境本来就是个苦差事。
“啪！”
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哈迪斯扭头循声望去，只见大落地窗中央多了一记麻子似的白点。
哈迪斯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向下望去，果不其然，朗朗乾坤之下几个小小的身影正仓皇地穿过战栗的绿化带，飞速向大楼拐角处逃窜。阳光中银铃似清脆的咯咯傻笑声远远传来，渐行渐远。
“别给我破坏绿化啊！！”哈迪斯怒吼。
小六子在上，这估计是几千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在哈迪斯面前公然挑战其底线，明知故犯、屡教不改竟然还毫发无损！哈迪斯宽以待人的风格知者甚少，几乎只有这种还没被他的各种名号和事迹唬住的家伙才能发现，明塔偶尔会针对这一点发表不敬言论。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其音色接近优良布料轻微摩擦所产生的声音，更进一步的话，可以大胆推测是军服在某人因尴尬和紧张而试图立正时所发出的声音。
哈迪斯回头一看，Z23正战战兢兢地捏着一张纸片立于门口。
“请进。”哈迪斯表现得好像无事发生。
“呃，嗯……”Z23总是情不自禁地在哈迪斯面前表现出小心翼翼的态度，这让哈迪斯觉得自己给她的第一印象算是好坏参半：当时肾上腺素飙升的Z23跟灌了假酒了似的，尚且被吓出一身冷汗；后来又挨了一记半自助逼供，算是把老哈的阴森一面给加了个长效BUFF——快乐一加一，关系不好搞。
况且哈迪斯不会因为这种缘故就对别人另眼相待，他还是照常——照一个刚认识不久并且基本没有长时间共事可能的人的常。
那张纸显然是带给他的，哈迪斯接过来，而Z23开始汇报她出去这一趟的成果：
“报告已经打包好了，预计明天傍晚就能送到惠灵顿的军事观察员手里；这封电报刚刚发来，发信地是纽约。”
“纽约。”哈迪斯低声重复了一遍，不管是本地的海军人还是熟悉本地的外星人都会顺着这个地名联想到ICN的总部，而如果你在联合海军的某个基地里工作的话——即便是临时工——那就更是如此。
他眨眨眼，纸面上的字数对于一封电报来说显得十分阔气。他一边扫视，一边和Z23搭起话来。
“我得说，标枪她们几个……拥有让人费解的行为模式。要是此时此地是三十年前的影子城，我敢说她们能混得风生水起！”
“您这算是夸奖吗？”
“……那几年我竭力跑了我能接到的所有外勤。”
“咳，”Z23感觉就不该接茬。
“其实……她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多了解您一些。”她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维护朋友的正面形象。
“啊，多了解一些……”哈迪斯从字里行间抬起视线，“但能不能劝劝几位，麻烦她们用正常一点的方式？你看看这个，花式擦玻璃也算是考察重点？”
Z23只有干笑，颠倒黑白的无限性在某些人身上毕竟是无法成立的。
“说起来……”她极尽Z23之生硬所能地试图转移话题，“‘影子城’是什么地方啊？”
“这可难讲，”哈迪斯继续读信，语气像是在谈论虚空最大盗版一条街所在地：“希灵神系首府、宏世界最终枢纽、超级城管培训机构、虚空最大战舰群停泊处……它很大，所以很难被定义。”
“神……系？”
“类似多神论，不过比那复杂得多，你可以理解为上帝无限公司。”哈迪斯目不转睛地说道，“顺便一提，我的职阶相当于天使。”
“天使？！”
“对啊，从工作内容和地位上来说正是如此。”哈迪斯已然阅毕，走到桌边把电报随手塞进镇纸底下，“不过随你怎么理解吧，希灵的神光还没还没普照到这片土地上。神都没有，谈何宗教？”
Z23觉得还是“随你怎么扯”吧。别说圣焰之六翼了，这个一身漆黑的大个光往这一站就能挡下大片阳光。她倒是隐约记得哈迪斯plus版本的后背上有两对附加结构，但要说那是翅膀烧秃噜了估计都没人信。
“别看了，”哈迪斯敲敲桌子，“说说你送来的这道‘圣旨’。”
Z23忙醒。
“这次的扭结点爆发式开放是极为罕见的案例，尤其是发生在南半球，”Z23在这种时候总是一丝不苟，“塞壬的行为也很值得往坏处考虑——组织性和操纵痕迹太明显了，当时甚至有存在首领级塞壬的可能性。所以不管是防御体系的重排、扭结点规律的总结还是日后针对性行动组织方案的研究都需要尽可能详尽的现场资料。”
顿了顿，她又说：“还有悉尼她们目击的，摧毁洛西安号的塞壬武器。虽然不管采取何种应对措施都没法消除那东西的威慑，但要是连调查都不做的话，整个防区都会如鲠在喉的。”
“所以总部特批一只名义上的‘打捞舰队’来我们的地盘，可以理解。”
“没错。”
“还有什么事吗？”
Z23赶忙又从记事本里抽出两张纸来：“开普敦联合海军基地司令和合恩角联合海军基地司令发来贺电。”
哈迪斯接过来扫上两眼就扔到一边：“我不懂帮忙收拾烂摊子有什么好庆贺的。”
说完，他拍了拍Z23的肩膀，越过她走向办公室门口。Z23缩了缩脖子一愣，才转头朝那个潇洒的背影叫到：“指挥官，您去哪儿啊？”
哈迪斯拽开房门侧身，露出他所特有的那种逍遥绅士式的温和微笑。
“出门散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