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二章 登峰造极】pt.13 僧侣
环视周围的阴潮空气,他冲着隐士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后者上前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一旁的学徒稍微哆嗦了一下。他轻叹了一口气,感受着左脸颊火辣辣的疼。
隐士抚摸着那留到胸前的龙须,善良老先生的形象早就在徒弟们的心中破灭了一遍又一遍:“你的技巧甚是卓越,但是在青龙学院中是不会受到待见的,我会首先带头鄙视你,这可是来自地狱的门派,竟抛弃了武学最原始精粹的原则,激怒和误导,这些都是什么……真令人感到羞耻,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还有颜面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隐士?”他冷笑着抬起头,“你的教学宗旨里明明写着‘创新’二字,我相信那些这些徒儿们都是受过教育的,能够读懂这个词。但是你敢付出任何实质行动吗?我在你这里看到的除了古老的武学就是发黄的卷轴,承认吧。你不敢去接受新的事物,你完全就是一个虚伪、不折不扣的——”
“我不希望你说出那个字。”隐士放轻声音说道,捂住了他的嘴,后者双手被反绑、强迫性地双膝跪地,身后和两侧都有学徒按着身体,不让其动弹。
隐士打了一个响指,随着从屋顶滚入的轰鸣,周围的火炬被点亮了,深邃的眼窝此时显得格外瘆人。见状,他也稍微避开了前者如同恶狼一般凶狠的目光。
隐士挤出一丝阴狠的微笑,轻轻踱步到他身后,搭住肩膀:“但是你的战斗风格可是对青龙学院的未来……大有帮助呢。”
“一派胡言,这与你先前所说的丝毫不搭编辑!”
“怎么会呢?我领略了你那病态的战斗方式,自然就已经将其牢记于心中,距登峰造极更进一步……”隐士轻声细语地说道。
他看着面前这一大片有着青瓷花纹的地砖,在比试中喷洒而出的血液似乎还保留着腥味,而自己腹部已经凝结了脆而不坚的血块,褐色的长袍受血液的浸染已经变成火山岩般的深色,稍微有些动作便会土瓦崩解。
如今,德高声望的学院已经被谎言披上了遮羞布,他已经不再对隐士抱有任何敬畏之心,自己是幼稚了。“你知道吗?我非常失望,我曾经甚至仰——”
他被隐士捂住了嘴,又一次:“不过——嘘,现在请你乖乖闭嘴。”
如同蜻蜓划过水面、蝴蝶煽动火花,一股轻盈的凉风从他的前胸穿到后背,蚊吟和蝉鸣是血肉穿透的细嫩声响。只有剑头沐入其眼帘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时日已经被剥夺,而这审判却没有一丝痛楚。
“以永久的期限。”隐士冷冰冰地说道。
自己的意识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多次才逐渐淡去,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他不记得了。但是在日后,他被人们称为“僧侣”,不知是因那身破旧长袍,还是浑身自带的诡异宗教氛围。
潜意识中,自己和隐士接近刀折矢尽的战斗一直挥之不去,后者那致命的拳法穿透了心墙,一下、又一下地摧残着早已凋敝的信念。自己努力了半生的修行,在一次迷幻的比武后就失去了意义。再看现在,自己是否已经步入地狱,隐士和众人对自己的寒暄、不屑一顾,而在刚刚,他似乎剥夺了自己的生命……
意识在白昼中发散了,而一股新的意识从深底集结,伴随着冷酷微风的呼啸,这是一股新的灵魂。在对于那些同时间组成的其他灵魂来说,他依旧是另类,被排斥着。
“现在我晓解,谁是错的了,而这无底线的虚伪,正会在将来祸害你的学院、你的徒弟、你自己。我很乐意看到这些,只可惜人死无法复生,世界是残酷的。”
此时炭火灼烧的气味逐渐缓入这块尚未开发过的空间,僧侣皱紧眉头环顾这片乳白色的世界,这突如其来的刺鼻气味莫名显得诡异。猛地,世界在面前闪现,亮白的虚影仍存于角膜中,而他的身体却被抓住了,抽丝剥茧一般,他的意识被展开成细细碎碎的弦,沉浮于一块无法形容的虚无之中,世界距离他越近、似乎也在离他远去。
“啊!你是谁——”
僧侣从虚幻的梦境中苏醒,空气透露着新生的陌生,而身边的一切又是那么熟悉,蓝玫瑰、紫藤花香炉……
“我死过了吗?”他自言自语道,下意识猛地捂住了胸口,冒着冷汗稍松了一口气。他尝试着坐起来,身体却比想象中轻盈许多,如同躯体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肥皂泡中,走起路来有种漂浮的错觉。
“为什么?选中的是我,一个平庸之辈、没有魅力的中年人……”僧侣撑着脑袋,“一个狂热的梦罢了,还有烈焰之类的,不可理喻,为什么我就这么被赋予了另一种人生意义?”
面前是每天起床后必定会远望的一片淡墨绿,而现在他能够看到清雪镇、看得到青龙学院,那些飞舞的燕尾脊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悲伤。
此时传来了悠长的钟声,僧侣心之一颤——这是为自己敲打的丧钟。
僧侣用尽全力举起斧子,习惯性地劈开了几截柴火,手臂竟然被震的生疼。他失望地扔开斧子,端详着自己尚未遍布白茧的手,自己的力量在无形间被剥夺了,而修行再也不能继续,他看着后院残落满地的稻草垛,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真可恨,明明我可以坐视不管。”僧侣机械般愣在原地,柴火滑落在地,换取来的是发自真心愤怒的颤抖,“毫无人性的你,已经虚伪到了极致!不知道你已经背叛了多少人、间接害死了多少自己鄙视的人,但是我保证你不会再这样苟活下去!什么青龙学院、什么隐士大人,可谓完全是一片虚无的浮云,是吧。等着吧隐士,会有人代替含冤的灵魂抽打你罪恶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