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君的小作文——兰花草*（下）

＃平行世界，同人创作。情节虚构，伤虐慎入！＃

周围交错起低沉的脚步声。 模糊的人影向他走来，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你病了。” 说话的人蹲下来，他听到一些细微的金属碰撞声。那人继续说，“我是医生，救人没有杀人给的多的时候，我就转了行。” 不远处传来很长的一声啧。 “对不起，请理解。”说话的人转向他的老大，“我是医生，医生需要与患者聊天，帮助它们放松心情。” 一根长针在说话间刺进了他的身体。 “疼吗。”说话的人满意地看着对方弓起的身子，“疼就对了。我是医生，手很准的。” “知道自己病在哪里吗。”第二枚银针，同样直入痛穴。 “第一，想帮助陌生人。”第三根。 “第二，以为自己有能力。”第四根。 说话的人一根一根掰开那人抠住地面的手指，再一根一根仔细地扎上。 “你放走的俩小孩，”他叫出来的瞬间嘴被死死捂住，抽气声封锁在喉咙里，上方的声音道，“等一下激动，等我说完。” “……是上头对家的崽子，” 肩膀被按住，阻止他不自觉地缩向墙侧的挪动。说话的人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找针，动作娴熟，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利落。 “斩草除根，药到病除。是这个理？” 痛且异常清醒。他能感受到体内的每处灼烧感，枝枝节节，新伤旧伤，事无巨细地在他的知觉里翻腾。 他拼命地克制着呼吸。 极轻微的呼吐都会牵动痛感在身体里蔓延，炸裂，爆出尖锐的焰火。他第一次发现，身体居然有这么多部位可以清晰地表达疼痛。 此外，刚才一定有一针，刺在他的某处穴位，抑制了身体履行自我保护机制，让他无法昏迷过去，而是硬生生地醒着，承受这一切。 至于被三两针贯入的痛穴，它是痛觉神经最集中之处。针刺入普通肌肉，痛感仅在表面一块，但若扎在痛穴上，能一路痛至肺腑心脉。如果将前者的痛比作一点的话，后者痛的，不是线，也不是面，而是整个空间。 汗水与血水混杂，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针开始被一根一根地拔出来，拔出来，再换地方扎进去。长针带着汗毛般细密的倒刺，刺入时通行无阻，但原路返回可要费些功夫。 不过操作者显然有这个耐心。 …… 纵使身体有趋利避害的天性，此时也快被磨得麻木，对刺激的反应开始变得迟缓。 “三十七、” 脑子也变得迟钝，似乎里面卡着一块亘古不化的固体，无法转动。为了不至就此结束，他开始在心里数数，维持自己的意识。 “三十八、” “三十九、” 数针刺进来，拔出去的次数： “四十、” “四十一、” “四十二、” …… 当他再一次从濒死的边际清醒过来，感觉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 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脸上，慢慢地滑到他嘴边。温热，腥甜，是他的血。 “你的血太烫，”声音在说，“不适合待在这里。” “处方的建议是——” 最后一句话很轻却很清楚，“上天堂吧。” 一切要结束了么，念头在恍惚中升起来。可是，他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好多要看的风景没有看。他走了，身边连一个为他哭的人都没有。 真遗憾啊。 话落下来，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的耳边开始响起嘈杂声，由远及近，喧闹的人声似乎是在喊，“抓到了，抓到了，俩小兔崽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两人立即就奔了出去，丢下他一个，破烂玩偶一般地倒在巷口。 晚十一点。 霓虹灯的辉光映在清冷的街角，晕开一片不真实的彩色。 洒水车远远地开过来了，慢悠悠地，循环着《兰花草》的音乐。清稚的童声在唱，“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里，希望花开早……” 歌声在雨后的空气中回响，欢快，干净，无忧无虑。 他倒在地上，躯体只剩微弱的起伏。从那两人离开到现在，经过他身边的人有，但都离得远远的。他这副样子，谁心里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是，能救？人都成这样，半路要没了，白给自己惹事非。 敢救？把他弄成这副模样的人，第二天就能把你弄成这样。 所以，人人在心里自问：那边地上的是什么？ 人人在心里自答：就是一堆破衣服。 匆匆迈步走过，他们飞快摁灭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人？开什么玩笑。 没有看到，没有看到。 奇怪，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到这个时候，他的感觉居然更加灵敏，仿佛整个人被彻底打开了一样。听觉，嗅觉，触觉，尽数放大，世界朝他敞开所有的隐秘与阵痛。 无遮无挡。 他听到犹犹豫豫朝他靠近的脚步，在旁边兜兜转转一圈后又默默离开；他嗅到各种各样的味道：蛋糕、书卷、香水，一个个或圆满或缺憾的世界，在他身边来了又去了；他听到小女孩细声细气的声音，“妈妈，那是什么？”支支吾吾，巴掌声，激起的哭闹与尖叫，“我知道作业没写完……但那里就是有人，就是有人！妈妈你看嘛！”被捂着嘴强行拉走；他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林林总总的目光，目光里千回百转的考量；他听到按键音，110还是120？顺畅地响起了前三声，通话键却终究没有按下去…… 所以他还是躺在这里。 洒水车慢慢地开，到巷口时，开车的人往里望了一眼，关掉了一侧的洒水器。 混杂着尘土激荡的水流于是骤停，洒水车放着音乐，从他身边摇摇晃晃地开过去。过完巷口，这侧的洒水器才又开始工作。 “期待春花开，能将宿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倒在地上的人睁一只眼，在水洼映照的雨色霓虹中，目送着这个微弱的善意远去。 “起来，”过了好久，他才在心里对自己轻声道，“起来，能量君，还有家伙把你当个人看。” ·系列故事时间顺序：《兰花草》→《尹先生》→《十八层》→《电车难题》→《门》→《灵魂灌装》→《无限循环》→《水深三尺三》→《营名君营》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