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热恋二十年【花儿生贺】
by君别云辞兮｜
“永远年轻，永远热恋，永远奋不顾身”｜
黑眼镜摘下了墨镜，懒懒地靠着墙坐下来。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灰了，布满雾霾似的。
解雨臣对他的眼睛并不陌生。无数个春意浓烈缱绻厮磨的深夜，房间里总会留一束月光。
那种时候，墨镜通常安静睡在床头柜上。
“我叫医生来，你不会有事的。”解雨臣半跪在他面前，蛾眉微蹙，晶亮眸子难掩急切，翻找手机的五指战栗不止。
黑眼镜一声嗤笑，伸手揽人进怀，额心相抵，嗓音又低又轻：“傻瓜。”
“你承诺过陪我一辈子的。”颤抖的声线揭掉主人镇定假面，他几乎发不出声，只有浅浅的气流，否则氤氲于眶中的波澜便会同嗓音一起潺潺流下。
“抱歉，这次我要失约了。”黑眼镜笑意不减，语气却藏着诉不尽的悲伤眷恋。他蹭蹭解雨臣脸颊，轻轻吻了又吻。
“我不准。”他一开口，眼角便再也留不住泪。
手中的被越攥越紧，心口亦愈发锁紧，仿佛溺水者周身全是汪洋。
“花儿？”
解雨臣猛然惊醒，短促喘息，冷汗薄薄地裹了他一层。幸好，环着他的臂弯暖如夏阳。
枕边人微侧过身，另一只手搭上他腰腹，轻握他捏紧的手，贴耳低声慵懒：“做噩梦了？”
“嗯。”
“还有能吓到解老板的？”尾音笑意勾出来的玩味不可谓不浓。
“你啊。”解雨臣阖眸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语气轻快。
“哦？”
解雨臣也侧向他，食指一下一下的宛如心跳，扣在他胸口，嗓如百灵，半认真半玩笑：“梦见某人飞来横财，身家暴涨，美人环绕，只顾左拥右抱，纵情声色，再也不肯正眼瞧我。”
“哦？”黑眼镜饶有兴致地咂舌，“所谓‘男人有钱就变坏’？”
“嗯。”
黑眼镜低低笑起，下巴蹭蹭解雨臣额头碎发，往下一埋，枕进他颈窝，又一阵亲昵的蹭，跟只大型狼犬似的。
层层发丝撩拨颈窝，解雨臣虽痒却不躲。
“嗯……”黑眼镜转了几个意味深长的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要是我有钱，确实会养美人。嗯，我想想，要养几个呢？”
“好啊你。”解雨臣双眸一瞪，轻轻一推，从他怀里挣出去，坐到床角，抱着双臂，佯装生气。
黑眼镜从容撑起脑袋，笑吟吟的，一只手轻敲保持着解雨臣压出凹陷的枕头，若有所思道：“先养一只妩媚动人的狐狸，每天穿不同的粉衫和西装，再养一只白猫，给他准备不同样式的戏服，还要一只布偶，嗯，穿着睡衣喜欢往我怀里钻。”
“诶，解老板，你知道吗？布偶很会撒娇的。”他抬眸去看解雨臣，仿佛真的在询问一般。
“这就是你说的‘美人’？”解雨臣冷着脸，眼尾上挑。
“不美吗？”黑眼镜耸耸肩，对于美人的冷面“威胁”视若无睹，满不在乎地自说自话，“一水儿的小美人，到时候全都围着我撒娇。”
话音未落，床角边的玩偶就被解雨臣精准地砸进他怀里，一个接一个。有在迪士尼买的狐狸，有在动物园买的熊猫，有在商场抓的猫咪。
“你现在就抱着他们睡去吧。”解雨臣薄唇一抿，别过头，留给他半个微鼓的侧脸。
“好。”黑眼镜噙笑一一收进怀，有模有样地抚摸亲吻，时不时发出惬意语调。
解雨臣侧目看去，那人正深情款款地吻着玩偶，忿忿转过头，轻哼一声。
“喵~”
只透着一缕清辉的房间里，传来一声低沉又磁性的猫叫，一声接一声，离解雨臣愈来愈近。
他一转头，就被“猫”扑过来抱住，手里还捏着两只玩偶。
热烈滚烫的气息砸在侧颊，“喵~”乍响耳畔。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起，轻笑着就要躲，可他越躲那“猫”就越过分，抱得愈紧不说，爪子还不安分挠他腰间痒痒。
“不许跑，小猫咪。”黑眼镜故意挑逗，含住他早已发烫的耳垂。
“你都有一堆了，贪心。”被抓痒的缘故，解雨臣的尾音染上几分娇。
“可都不及你，解老板。”边说边往敏感耳道送了一口轻飘飘的热气，时不时伴几个落在耳后的吻。
气流和吻交汇宛如电流蔓延全身，解雨臣浑身肌肉都紧了紧，脸上多了几抹旖旎。
“好了好了。”解雨臣拍拍他侧脸，“我困了。”
“老板，把人弄醒搞哄睡服务，怎么能不给报酬就结束呢？”
“你想要多少？”
“嗯……要你行不行。”
“不，不行。”解雨臣微躲他凑过来的唇，难得流露出些许局促，“明早有会议。”
“可明天是你生日诶。”
“嗯……所以不行。”
黑眼镜笑笑，那声就落在解雨臣脸盘上，热热麻麻的。
“想什么呢解老板，我想要你乖乖睡觉，不许做噩梦。”
“哦。”解雨臣半推半就窝进他怀里，脸埋得死死的。
头顶又传来浅浅低低的笑，他便更羞赧地掐了掐某人腰上的肌肉。
相拥而眠，清梦可佳。
解雨臣开完会的时候，黑眼镜并没有来接他，而是请人转交了一张音乐live的单人门票，恰好有他常听的歌手。他有些意外，却还是去了。途中他打过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进入会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解雨臣特意换下西装，常服出行，往那一站却还是吸引了附近一圈的目光，并涟漪般扩了出去，仿佛瞧见了台下最耀眼的明珠。镜头扫过他，投射至大屏上时，像是引爆似的全场尖叫，于是镜头定格在他脸上，久久不移。
解雨臣浅浅漾开笑容，无奈面对更汹涌的喧闹。
现场随机送鲜花的工作人员，套着绅士狐狸的玩偶服，高高大大却又憨态可掬。解雨臣作为全场焦点，“狐狸”自然不可能略过他，穿过人海钻到他面前，做着夸张的惊讶之色，围着他转圈圈，时不时拉起他的手高兴地蹦跶。
解雨臣倒也随着他闹，心下却疑云诸多：不是送花么，花呢？瞎子到底在卖什么药？
live接近尾声，最后出场的是解雨臣青睐的歌手，但黑眼镜还是没有出现，倒是那只大型狐狸爱上自己似的，离远了也能感受到黏人目光。解雨臣眸里春波微澜，浮一缕不明的暧昧，眼波流转抛向“狐狸”，唇角浅浅一勾，粉衣反着璀璨炫目的光，映到他脸颊上，真是桃花满面，顾盼生辉。
“狐狸”大老远就捂脸跺脚，一副害羞模样。当然，解雨臣身边的人看得更是痴迷。
演出结束，台上热情地介绍着今天的特别抽奖活动，歌手随机抽一个号码，对应一张票号——“1003号！”
解雨臣眸光微黯，下意识看向票面，自己不正是——他还没作出反应，“狐狸”先兴冲冲地穿过来牵着他的手，此刻灯光聚焦于他，他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全场爆发尖锐的欢呼鸣叫。
绅士狐狸蹦跶着牵他上台，走到舞台中央，四周灯光忽的全暗，又逐步亮起，片刻之间，整个舞美竟饱含戏台韵味，接踵而至的是荧幕闪过一张张解雨臣的照片和视频，有他和黑眼镜全世界各地的合影，有黑眼镜镜头下的他，有无数个瞬间的他——无一例外的，他都惊绝艳艳得震撼人心，意气风发，风华无双。
原本喧闹的场馆，全都屏息静静看着不断闪烁的屏幕，惊叹他的美，感慨他们的幸福。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有人适合时宜地唱了几段《西厢记》，解雨臣双眸濡润，抿唇不语。
曲终，灯又灭，随之响起的是改调版生日歌，荧屏开起朵朵海棠，推出金灿灿的贺言——“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彭”聚光灯倏地落到美人身上，“狐狸”自黑暗中大步流星，手捧粉玫瑰花束，直直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献给他。
“生日快乐，解先生。”歌手隐在角落，用他迷人的声线送上祝福，“你的先生，有些话想对你说。”
解雨臣别过脸压下泪意，转头目光潋滟地噙着笑，双手捧起玩偶服的大脑袋，露出某人标志性的笑脸，灯光下他脸上薄薄的汗涔，浮光跃金。
解雨臣拂去他的汗，他缓缓站起，解雨臣这才抱过花，仰着头眼里落了星星。感动之余，解雨臣更多的是心疼，此刻灯光太耀眼刺目，哪怕有墨镜，他也会不舒服的。
黑眼镜握住覆在颊边的手，笑吟吟地接过背后递来的话筒，五分正经，十分深情：“外人都传我们隐婚二十年，但在我眼里，我们分明还是热恋年轻的一对。所以，我想是时候正式向世界宣告，我们，是全世界相爱得最热烈的人。”
“解老板，你说得对，我很贪心。热恋二十年，太短了，这七千三百天，每天都和我初见你的那一天没区别，我每天都为你怦然不已。活得太久，以为自己早已洞察世事，不会再被红尘的纷纷扰扰给圈住，但你，是唯一的例外。我没办法，哪怕是一分一秒都没办法不牵挂你。”
“你绝对温柔，绝对可爱，生机勃勃，璀璨夺目，全无畏惧且自信满满，你超越平庸的一切。你是我人生里永不灭的解语花。”
“所以，请允许我做一个任性的贪心鬼，我想和你再热恋一百年，至死不渝。”
黑眼镜边说，边抹去解雨臣朱砂的泪珠。
解雨臣双眸波光粼粼，鼻尖发酸，盯着他好久好久说不出话，缓缓点头，便伏进他胸膛里。
在人声鼎沸里将炽热爱意诉到尽兴。
更隐晦的藏在二人相通的心意里，相扣的十指里，相贴的双唇里。
滚落的泪珠里，盛开的玫瑰里。
散场，黑眼镜风轻云淡地搂着解雨臣，边走边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玩偶服里面是我的？”
“你穿过人海拉住我的时候。”
“怎么猜到的？”
解雨臣轻笑着戳戳他胸口，又指指自己心口。
相视一笑，便不用说太多。
“哎呀，积蓄又没了，买通主办方真贵。今年没钱给老板买蛋糕，也没钱请晚饭咯。”黑眼镜长叹道。
解雨臣无奈摇摇头，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没落下去过，“不吃蛋糕。阿姨做好饭了。”
司机接上他们，解雨臣惬意地靠着窗，风呼啸而过，卷起怀中玫瑰的芬芳，他瞥了眼肩头的大手，问：“大家都说盛大狂欢落幕之后，心里总会空落落的，怎么我倒觉得满盈盈的呢？”
“嗯……”黑眼镜摸下巴沉思片刻，“或许，因为散场之后，不是你我，而是我们？”听起来像疑问，语气里却是信心十足的笃定。
解雨臣勾住肩头的手，神色悠然：“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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