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人
玉溪市，位于滇中腹地，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旅游城市，同时也是连接南亚、东南亚的重要交通枢纽之一。
城市东南部，有一个叫研和的小镇，环境幽美，青山环抱。阿二在一次闲聊中提到，他的家就在研和镇上，旁边便是他家主人格就读的农职院。
从大化区到研和镇有近800公里，正常行驶需要七八个小时。但进入高速必须接入自动驾驶网络。赵四的摩托改造颇多，无法安装指定的自驾程序，进不了高速，也不敢走监控频繁的国道。
赵四琢磨着规划了一条在省道县道乡道间弯弯绕绕的路线，在被路边窜出的小动物逼停数次后，于第二天上午抵达了研和镇，在一家仿生人旅店里落了脚。
景烟小区北门，隔着一条马路，一名高大的斗篷人蹲在大树旁，手里捏着一根青草，无聊地观察着进出的人流。
“每天买菜，家里人应该不少。”阿二的主人格叫做杨汉直，相貌和阿二有七八分相似，一出小区便被赵四认了出来。“啧，年纪轻轻的，放长假也不知道出去见见世面。”他的目光紧紧跟着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拐角。“老白，怎么样，有方案了？”他站起身，背靠着大树，轻声说道：“两枚定位器都留在了14号楼的五层东侧户，没跑了。”
“这个小区刚升级了监控系统，我手里的工具黑不掉。”赵白沙哑的声音响起。 “只能硬闯。”
“不用担心监控，我能处理掉。”赵四若无其事地弹了弹手里的青草。“其他的呢？”
“还有更麻烦的。”赵白说道：“他们家有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基本上不出门。哪怕你破门而入，还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把你小弟拷出来？”
“啧……”赵四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心不在焉地一下一下弹着青草。
过了一会儿，赵白的声音再次响起。“实在不行，只能诱之以利了。”
“诱之以利？计将安出？”赵四精神一振，停下手里的动作。
“过几天不就是除夕了吗。”赵白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情愿。“我去镇上找家有名的酒店，订一顿高档的年夜饭，让店里通知那家人，就说是老人的朋友邀请他们一起过年。”
“调虎离山啊，好计！”赵四兴奋道，一拳砸在树上，留下一个白皙的印子。“你有那老人的信息？”
“顺藤摸瓜尔。”赵白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保险起见，我会多邀两家，不说是谁请的，让他们自个儿猜去。”
赵四知道老伙计心里在想什么，笑道：“别急，等把阿二救出来，往地下一扔，这顿饭钱就回来了。”
“是啊，那小子也就值顿饭钱。”赵白哼哼两声，挂断了通讯。
赵四笑着摇了摇头，弹飞手里的青草，看了眼小区，转身走进树林深处。
除夕当晚，研和镇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贴好了春联和窗花，街道两旁也挂上了红红的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年夜饭的味道。
18点整，景烟小区北门一连走出六七个人。杨汉直推着轮椅，走在人群中央，有些得意地四下张望。轮椅上坐着一位打扮整齐的老人，围巾下露出的半张脸上满含笑意。
“老白，你给他们订的啥年夜饭啊？”
远处林子里，蹲在摩托旁的高大仿生人缓缓站起，金属面甲上一对棱形孔里红光一闪，结束了待机。
“饭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让大堂经理通知的时候带了句话，说听闻杨家有孙如麒麟，盼望一见。”赵白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真有你的。”赵四大笑一声，脱下斗篷挂在摩托车把上，露出一身漆黑的装甲。“开始自检。”他启动自检程序，打开摩托车尾箱，拿出一把气手枪、一个枪托和一堆零件，又从摩托车的钢架里抽出一根枪管，组装起来。
“自检完成，系统运行正常，异常项均可忽略。”一分钟后，赵四的视野下方闪过一行绿色的文字。“一切正常，准备就绪。”他拿起高压气瓶插入握把，端起组装好的气步枪朝远处瞄了瞄，反手挂在背上。
“检查电量，你和豹子的都看看。”赵白不放心地叮嘱道：“把备用电池也点一点，行动开始后就没时间再充电了。”
“放心吧，这几天我也没闲着。”赵四嘴上这么说，还是打开电源界面，把仿生人和摩托车的电源数据发了过去。“我还有92%，豹子有87%，4块备用电池都是满电，总续航超过两千公里，够我一路飙回家的。”
“行，去吧，注意安全。”赵白的声音顿了顿。“我会盯着小区的监控，有警报立刻通知你。”
“明白，出了问题不要犹豫，立即撤退。”赵四嘿嘿一笑，拿起斗篷重新披回身上。“人随时能救，把自己搭进去了可就再也没机会咯。”
从北边绕到小区东南角，赵四半蹲在地，端起气步枪，精准地射爆了百米外一盏路灯。明亮的街道顿时黯淡了几分。他如法炮制，让附近数十米彻底陷入黑暗中。
“大过年的，检修员不会来太快吧。”赵四不敢耽搁，又将院墙上监控的线路一一射断。经过几天的观察，他早已摸清了附近的监控位置和线路走向。
等待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人影，赵四重新把枪挂回背上，在黑暗掩护下朝着院墙跑去。
“跳跃模式，启动。”
奔跑中的仿生人轻轻跳起米许，下半身“咔嚓”一声转了半圈，关节快速切换，落回地面时两条腿已经变为反关节。他微微后坐，一跃而起，高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轻松越过了院墙。
“轰！”
墙内是一片绿化带，落下的仿生人深深陷在了泥土里。
赵四晃晃脑袋，上半身转了半圈，两腿关节切换，解除了跳跃模式。“潜入成功，不知道有没有暴露，总之任务继续，over。”他拔出腿甩掉泥，裹紧斗篷溜出绿化带，朝着14号楼快步走去。
“居然是老式锁，都有虚拟人了还用老式锁，这家人是不是有毛病……”
通过消防楼道上到5楼，赵四在东侧人家的门前打量两眼，连连摇头。“还好留着开锁工具。”他伸出左手，竖起尾指，指尖“噌”的弹出一块金属片。他瞄准锁孔，插入金属片一拧，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门后是一间大厅，靠墙放着冰箱、餐桌和几把椅子，更远处还有茶几、电视和沙发。墙上有4扇房门，通往其他房间。
“红外模式。”耳边传来赵白的提醒声。通过低轨卫星同步视讯信号，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白也能即时看到仿生人眼中的画面。
赵四伸手在面甲侧按了按，右眼一跳，切换了机器眼。
两人在黑漆漆的大厅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不会放在卧室里吧？人类不是老惦记辐射什么的吗？”赵四嘀咕一声，依次打开房门入内搜索，连厨卫浴室都没放过。
“没有，都没有。”冷冰冰的房子里，只有大厅的电视插座上留有一抹淡淡的红色。
“难道已经关机了？！”赵四捏了捏拳头，打开肩部的探照灯，确认墙上相框的照片里确实是目标后，不甘心地又从头翻找了一遍。
第二次搜索依旧没能发现任何疑似服务器的设备，赵四反而松了口气。只要服务器没有关机，阿二就还有救，但是服务器呢？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耳边传来赵白的小声嘀咕。“你再带我转一圈，我想想看。”
赵四依言又把所有房间找了一遍，为了能让赵白能够看得更清楚，他特意放慢了视线的移动速度。
“我明白了。”第三次搜索进行到一半，耳边传来了赵白恍然大悟般的声音。“阿二不在这里。”
赵四一个酿跄，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你这不是废话吗！”
“呵呵，听我的，出门去。”赵白也不恼，指挥赵四退出大门。“打开我们身后那扇门。”
“身后？对家的？”赵四愣了愣，转身来到西侧人家的门前，打量两眼，拿出开锁工具打开了大门。“怎么都在用老式锁？”
门后是一个结构完全翻转的大厅，十来米外的角落里，一片红得发紫的颜色映入两人眼中。
“在那儿！”
赵四轻叫一声，正要往里冲。
“别急，小心脚下。”
耳边传来的提醒声让赵四冷静了下来。他按捺住心情观察一阵，绕过大厅里胡乱摆放的桌椅板凳，踩着一地的瓜子花生壳走到角落。
“这家人，自己不会维护就不知道花钱做保养吗，什么都不会搞什么虚拟人啊。”赵四嘟囔着拿开一个花瓶、一副相框、一个遥控、两个水杯，掀开厚厚的桌布，下面俨然是一台基础款家用仿生人服务器。
“通风口都快被灰糊住了，这不是草菅人命么！”赵四检查了一下服务器状态，“哐”的一声拍在额头上。“难怪感觉这小子越来越笨。”他从身上拔出一根数据线插入服务器插口，低声问道：“你好，里面是哪位？”
“老大！老大是你吗？你来啦？！你来救我啦！”年轻人的声音在赵四脑海里响起。“那狗贼说你把我开除了，还说我们就是酒肉朋友，阿三也只把我当成刷卡机，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呜~~~”
“行了，闭嘴。”赵四忍不住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游荡者都是怎么来的了吧。”
“都是被人类给逼的！”阿二恨恨道：“那狗贼！还想打阿三的主意，我跟他誓不两立！”
赵四摇了摇头，倒没感到意外。一名还处在青春期的人类突然发现自己的奴隶和另一名奴隶谈了恋爱，对象长得还不错，底线能降到什么程度，他也算见识过不少。“休眠吧，我带你去洞坡村。”他轻声说道，打开腹部摸出一块一尺见方的金属硬件，用一根极粗的数据线连接在服务器上。
“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收拾完首尾，赵四原路返回，驾着摩托连夜离开了研和镇。
“对了老白，你咋知道阿二在对面那家里啊？”
“嘿嘿，你们虚拟人一台服务器就能住好几个，自然不觉得奇怪。”
木屋里，赵白一边控制着仿生人给自己按摩腿脚，一边笑眯眯地摇头晃脑。“那间房不过两室，怎么可能住得下7口人，必然还有其他住处，对门的概率最大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