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第九章

灰色的天空，像是一大堆刚从地里摘的棉花上有一层石灰盖在了上面，又灰又乱。而地上的垃圾还跟着风没完没了的乱跑，嚣张的像是一群狐假虎威中的狐狸，借着大风嚣张得很。 这也并不影响老板们出门做生意，早餐店的老板把刚出炉的包子端到了早班的工人面前，客人很少，后厨的老板娘也不紧不慢的开始又一笼包子的制作。 老板索性也就不瞎忙活，坐在了工人对面的位置。点了一颗红梅香烟。烟雾伴随着空气升腾，在餐桌前点烟不是一个良好的习惯，但对于这里来讲，无所谓的。 “我看这次车间开大会也就一个原因，该吃散伙饭了。”老板吸了一口烟说到。 “有一天班上一天班，没有班上还有别的活法，人不可能让尿憋死。”工人往嘴里一口一口的塞包子。只要吃饱了，就有力气了，有了力气了，就有的是活等着去做，他一直这样认为的，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这里的人的生活认知。 “告诉列宁同志，布哈林是叛徒！”门外传来了声音，工人往外看了一眼，一个其貌不扬的疯子，披头散发，嘴里不停的说着话剧的台词。工人习以为常，好像是每天都有的早间新闻，万年不变的两个人在讲着没见过的地方和没见过的国家发生的事情，索性继续埋头吃饭，不再理会那人做什么。 老板起身，去拿了几个包子，出门把包子塞到了那人手中，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目的是让他坐一边消停吃了，别手舞足蹈的影响进出客人。 但是这已经堵不住他的嘴，一直在嘟囔着布哈林是叛徒，布哈林是叛徒。鬼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 老板刚给完他包子，真准备回去继续工作，就又被一个路过的男人吸引了目光。那人穿的是毛呢风衣，里面是板正的西服，发型是那H市年轻人爱留的发型，精神极了,绝对不属于这个地方。 看到帅气的，美丽的人，会让人心情变好。老板也是这样想的，街也没那么脏了，也没有那么阴了。 他站在早餐店的台阶上，摸索的从衣兜里找到皮夹，老板瞟了一眼，黑白色一代身份证看不清楚脸，但是名字写的清楚：杨旗。 “老板，一屉包子。” “好嘞，您稍等。” 杨旗找了个地方坐下，从包里面拿出来报纸。刚吃饱的工人点了根烟，看着杨旗，打发时间似的开始聊天。 “新闻没啥意思，天天那么几件事，有啥呀。还不比杂志呢，好歹还有模特写真呢。” “新闻还得看呀，要不哪里哪里打仗了都还不知道呢。” “有啥关系啊，米国还是法兰克的子弹又打不到我脑袋上。”说罢那个工人戴好了安全帽，把早餐钱放在桌子上，和老板打了个招呼，扭头就走了。 杨旗并不在意，毕竟每天面对的东西都不一样，他自己还需要面对些无法言说的东西。难得的休假可贵，但是谁也知道这是回来做危险的工作，还是没什么区别的。 那个工人说的也对，报纸没有新东西。准确来说离开国内太久，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新的旧的。这一份报纸也就是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真不如买一份杂志。 外面坐着的疯子被两个包子控制住了，显然这两个包子给他带来的是愉快的心情，他吃的很开心，老板因为他没有乱叫也很开心。即便天气不太好，狂风卷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到处乱跑。 这样的天最容易发生交通事故，路人更容易被什么东西砸到。疯子准备把这最后一口包子吃完，但一阵狂风飞了过来，什么东西被它夹带着打在了疯子的脸上。 疯子很恼，抓起来就把那个东西丢到了地上。看得分明，那明显是一截成年男性的手指。 他吓的立刻在墙角蜷缩了起来，因为过度的惊吓，嘴里喊不出话来，只是咿呀呀的叫唤。 就是这样的动静也吸引了老板和杨旗，二人出门想看看情况，疯子的食指一直在和代替他的嘴沟通，不停的指着那一截指头。 老板吓了一身冷汗，此时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但好在杨旗见得很多，从饭馆里随手拿了双筷子，把那个指头夹了起来观察。 “皮肤和肉都不平整，骨头是相对齐的，不是刀，是条锯搞的。已经瘪了，指甲都快掉了，很长时间了。” 他分析者着，并不专业。但足够用。 “主人说过，不要再去触碰。”店里面传出了什么声音，杨旗猛然回头看去，老板娘像是被什么吊着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早餐店的中央。 一动不动，嘴里反复嘟囔着“不要去触碰，不要去触碰，不要去触碰。” “老婆，放下刀，听我的把刀放下。”老板口中的劝导颤颤巍巍，这突破日常的景象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冲击，即便是日见多人的餐馆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样骇人的状况。 杨旗缓慢的上前，试图夺下刀。二人的僵持让时间静止。 一刻，只一刻，杨旗向前夺下刀，但那老板娘眼神霎时变得肃杀，好似那凶神怒目，直勾勾的盯着杨旗。 “你这忤逆神明的凡人！我将给予汝审判！” 老板娘抬起了她的左手，那手足足有五米长，死死的抓了杨旗的脖子，大拇指的指甲插进了他的脖子。 杨旗被抬了起来，手抓住她的胳膊却用不上力气，脖子上渗出了鲜血，止不住的流淌。呼吸紊乱，空气似乎跨过了鼻腔直接进入呼吸道。 肺部隐隐做痛，他右手下意识去抚摸。 好在还是有什么在冥冥之中保护他的，口袋里的钢笔在此刻也是武器，杨旗拔了笔帽狠狠的插在了她的胳膊上，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杨旗被扔出了店外，直直的摔在了马路中央。 “老婆..老婆。”老板被这一幕吓得呆住，嘴里只能不停的嘟囔。 “碍事！”老板娘的头发变成了极长的黑色团妆物，从她的头皮上分离了出来，包裹住了老板，像是幼虫制茧一样包裹住了他。 杨旗趁着这个间隙，猛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