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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性而写的文章

2023-08-31 22:37 作者:萤虫流火  | 我要投稿

下雪时的云层最为阴沉,像块延伸至道路尽头的铅板。天色黯淡如永恒的黄昏。人群自身边鱼贯流过,声音被乌云与薄雪吸收。雪花于天空纷纷洒酒地降落,落在脸上迅速化为水滴。周知怜盯着自己呵出的氤氲白气,心中想着...... 我该怎么办呢...... 期末考试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结束,但学校以高三学生时间紧迫为由让老师为学生讲解期末试卷,硬是拖到了今天才放假。而这也让周知怜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考砸了。 周围的学生一面埋怨着学校不合理的举措,一面讨论着高中最后一个长假期要干什么,三五成群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而她却跨坐在自行车上,呆呆地仰望着阴沉的天空,试图把眼泪统统忍回体内,迟迟不愿离去。 学生们纷纷离开,道路又重新变得空阔,她的身影显得愈发孤单。她专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怅惘之中,都没察觉到手脚已经冻得冰凉,更没留意有人正在从她身后悄悄靠近。 视野一瞬间暗了下来,有谁把什么东西冷不防套在了她的头上,她吓得叫出了声。手忙脚乱地摘掉头顶的障碍物,这才发现是个装快餐的纸袋。恶作剧的主谋并没有迅速离开现场,而是从背后绕到了她的旁边,嘴角微扬,眼神含笑。 找死啊,简直像绑架犯一样,心脏差点漏跳一拍。 她回过神后才开始觉得生气,看着身旁微笑的少年,干脆地一拳打向了他的肩膀。神经猛一松懈,泪水在眼中回打转,眼眶也跟着红了。 少年叫杨无惘,在高二时转学来到周知怜的班级,也是班上唯一的艺术生。他的头发很少修剪,常常漫过眉毛遮盖眼睛。眼下总挂着黑眼圈,身体消瘦,脸色也时常透露着不健康。他很少主动与人攀谈,但是当有人与他搭话时,他都会面带微笑的回应,也正因为如此,他在班级里没有招到过谁的不满。 周知怜在上个学期末成为了杨无惘的同桌。为了做出照顾后进生的样子,班主任便煞有介事地让有着学习委员名号的周知怜坐在杨无惘旁边。一开始因为被迫离开自己喜欢的位置,周知怜对他还有些抵触,可坐到一起后渐渐发现,杨无惘比想象中善解人意好相处的多。他上课从不听讲,要么在笔记本上画着各种风景和人物肖像,要么就用课本或试卷遮掩着看课外书。让周知怜意外的是杨无惘并不像大部分学生那样热衷于言情、玄幻小说,他更喜欢读文学大家的名著,从《莎士比亚》《呼啸山庄》到《蛙》和《白鹿原》,其品味让周知怜也不禁赞叹。 杨无惘的桌洞里有本《庄子》一直放着,时不时的拿出来翻阅。周知怜曾问起这事,杨无惘回答道: “庄子的人生态度实在令人钦佩,感觉现实太过多舛时读一下庄子的话,就能感觉到活着和死亡也不过如此,生活上碰见的坎坷更是不值一提了......我画画也能从中找到灵感。” 熟识之前,周知怜一直以为他性格内向,谁知他却比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开朗的多,碰到感兴趣的话题时,总能侃侃而谈上许久。从电影到旅行,从历史到天文,无论什么话题杨无惘都能略知一二,其知识面覆盖之广,让常年为优等生的周知怜也不禁啧舌。 就连此刻,因为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脸而双手合十低下头道歉时,找的理由都是因为周知怜的背影与下雪的街景相得益彰,此时搭配上突兀的纸袋会有一种荒诞艺术的美感。 周知怜看了他一眼,用手擦着红润的眼睛。大部分学生背着沉重的双肩包,羽绒服鼓囊囊的十分笨重,而他却背着一个巨大的墨绿画夹,表面有着不少磨损的地方,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长裤,还围着一条围巾。风雪撩拨着偏长的头发,的确有颇有文艺的感觉。在外人看来,杨无惘是一身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穿搭,但她知道杨无惘其实是没有羽绒服或棉袄可穿。既然已经追求不了温度,杨无惘索性在风度上下了些功夫。 悄悄瞧见周知怜擦干净眼睛后,杨无惘抬起头,追问着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周知怜只好吞吞吐吐地照实回答。这次期末考前所未有地发挥失常,年级名次恐怕也会大幅下跌,对于马上面对高考的高三生而言这是最见不得的,回去一定会面对父母的失望冷眼,没准还会遭到呵斥。一想到了这些,她就失望泪丧得仿佛看不到明天一样,连回家的脚步都僵住了 周知怜话音刚落,杨无惘挑起眉毛,笑脸上带了一丝嘲讽: “想来也是这事,老师讲卷子时你的脸色就已经让人不忍直视了" “像你这种名次压根没有下降余地的家伙。才不会懂得好学生的苦恼啦!”女孩用力了一脚他的自行车轮,不满地说道。虽是玩笑口吻,声线却因为焦虑而微微颤抖。过去的十几年里,周知怜一直演着 乘乖女与好学生的完美角色,往返于学校与家的两点一线,在意着师长的眼光与同学的评价,在高处胆战心惊地走着钢索,不敢出半点差错。虽说平时看起来开朗懂事、落落大方,是人见人爱的模范学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连这些也都是为了让父母开心而做出来的面子活,她除了好成绩外一无所有,可如今连唯一的优势都要离她远去了。这样的忧伤别人看来微不足道,而她却恐惧并在意得仿佛失去了生活意义似的。 “怕什么,我数学才考了20分。”杨无惘优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本来应该还能多拿几分,但是看着答题卡后面大片空白,感觉用来写题太浪费了,就给监考老师画了个素描。。。嘛,没人在乎我的成绩就是了” 听说杨无惘的家庭是再婚家庭,再婚的母亲有一个女儿,亲生的父亲并不待见他,新的母亲也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 “啊,班主任可能会在意我的成绩,毕竟会拉低平均分呢......”少年拨弄着快要盖住眼睛的头发,自言自语着。 “你为什么还没回家?又打算去哪鬼混”周知怜反问少年,语言带刺。 “说是鬼混真是过分啊.....本来打算去世界的尽头坐一坐,但是看见了一个与雪景相得益彰的身影,就不禁停下来构思作画了”言语间杨无惘不着意地看向周知怜。 “挡了你去世界尽头的路还真是抱歉啦”听出了杨无惘的言外之意,她一边回应一边往杨无惘肩上又来了一拳。 杨无惘将挡住视线的头发用发卡夹住,脚踩在踏板上。 “既然你也不想回家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转转?” 杨无惘的话音中带着魔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我们就向东骑吧”。她便像那受到了塞壬的歌声蛊惑似的跟了上去 即使并不知道东边有着什么。 反正是世界末日,偶尔放纵一下也没关系。虽然为了学习成绩心如刀绞,不按时回家也一定会遭到更严重的苛责,但周知怜还是蹬着自行车启程了,为了看一眼少年所说的世界尽头,把重重忧虑统统抛诸脑后。 主干道上积不起雪,却被融化的雪水弄得湿漉漉的。少年与少女一前一后地骑着单车,随意攀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像远方骑行,看似终点明确,实则漫无目的。 路上杨无惘向她解释:“世界尽头就是大海啦,虽然你也应该猜到了,古代人们以为大海就是世界尽头,海阔无边天作岸嘛。” 他们生活在一座有海的城市,而周知怜却很少有空闲在海边驻足。暑假上补习班时公交车的路上都会经过海边,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远处礁石跃动的湛蓝光线。而她总是看着笔记本出神,从没留意欣赏过周遭的美丽景色,只是知道“大海”这一概念的存在罢了。 他们不知骑了多久,夹杂着雪的刺骨寒风像刀片一样割在脸上,而兴致高昂的有氧运动却像麻醉剂一样,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寒冷,每一颗细胞都在燃烧。他们费力的爬上一个上坡,把单车骑的咯吱作响,道路如鲸鱼的脊背般起伏弯曲。 “待会。。。别用刹车。。。一口气冲下去!” “欸?” 少年喘息着对她说完,没等女孩反应过来,便用力冲向坡顶。 下坡的时候少年突然放开了车把,踩了几下踏板后放任自行车冲了下去,张开双臂用意义不明的音节欢呼着,那姿态充如在低空滑翔。 周知怜也随后骑到了坡顶,下意识地捏紧刹车准备下坡,但看着一边欢呼一边冲下坡的少年,心中一横,松开了刹车,用力踩了几下踏板为自行车起步后,也放任自行车向下冲刺。 自行车的速度与少女的心跳一同变得越来越快,她感到一团浊气淤在胸口,四肢百骸都因此变得僵硬,让她感到痛苦烦躁。少年刚刚的欢呼声好像还在回荡,如同本能一般,她深吸一口气: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宣泄过后,周知怜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脸上不自觉的展露出笑容。她没有注意到早已在坡下等待的少年望着自己,脸上同样充斥着喜悦。 周知怜到达坡下的时候,少年已经在前面等着了,笑意盈盈的看着张红了脸颊气喘吁吁的少女,拉开车里的书包,掏出一瓶苏打水抛向了他。周知怜依旧沉浸在冲下坡的余韵中,看见饮料抛来,手忙脚乱的接住。她对上杨无惘含笑的眼眸,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惊慌地移开视线,想说些什么,但是噪子火辣辣的,只好仰头喝水降温。 “我们快到了。”杨无惘好像看穿了她刚刚的窘迫,没有给她说话的时机。转身指向路边的一条水渠,“沿着它走,就能到大海。” 周知怜顺着杨无惘的手看向水渠,渠道的水将近干涸,结着银白色的薄冰,如同水泥做的长龙一样延伸到地平线处。她的目光又回到杨无惘的脸上,雪片簌簌下落,挂在杨无惘的发梢与围巾上,银光闪烁。 这是周知怜迄今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体力耗尽后,全身像填满了棉花一样变得膨胀轻盈,心底却热烘烘的平静极了,先前吵个不停的烦恼忧愁统统化为乌有。沿着长长排水沟一路前行,视野逐渐变得开阔 冷风夹杂着大片雪花回旋呼啸着,可以嗅到扑面而来的潮水腥气。 周知怜睁大了眼睛,耳畔萦绕着一波波的温柔潮声,好似是大地的呼吸。她尾随着杨无惘下了大路,又在狭小曲折的小路上骑行了一段,来到了一大片平整开阔的沙滩上,四周无人,显得空旷寂寥。 杨无惘把自行车抛在身后,伸展着身体,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大海。周知怜跟着停下车子,有些无奈地看了杨无惘一眼,扶起了被他丢在沙滩上的自行车,随后也走向海边。或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大海与沙滩的色调都显得有些沉暗,暗青色的波涛舔舐着粗糙的沙砾,浪花好似大海裙裾上的蕾丝花边。 雪依然在大片飘落,降临在摇曳的海波之上,刚一碰到水面就立刻消失无踪了。周知怜被海风吹得头痛,顺着雪线抬高了视线,望着眼前飘舞的雪花情不自禁地去伸手捕捞。她忘情地摘掉了手套,掌心被冻得冰凉,也多亏如此,雪花躺在手心里还没来得及融化,看着晶莹透亮的六瓣小冰品,逗得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白色的水鸟不畏风雪地在海边盘旋,她开心地跑过去,想指给身后的少年看,谁知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有小鸟——阿、阿嚏——” “啊,那些是银鸥,别看个头不大却能越过大洋呢。” 少年早已挑了块干净的礁石坐了下来,竖起画夹开始对着面前的景色描绘起了什么。看到她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不禁心神荡漾,轻笑着摘下脖子里的格纹围巾递向她的手中。 “经常来这里画画?”她差涩地把过长的围巾绕在颈间,柔软的棉麻残存着主人的体温碎片。周知怜很早以前就听杨无惘说过,他经常用自己的画赚些钱。林霖竖起2B铅笔,眯起左眼计算着透视比例: “一半一半吧,主要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让我很舒服” “我不太喜欢城市与人群,这种安静的地方实属难得。以后就想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梅妻鹤子,效仿一下先贤也确实有趣”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笑起来。 周知怜在沙滩上漫步,时而眺望远方,时而仰头寻找海鸟,为能听见彼此的话语,她并未离杨无惘太远。 杨无惘一边在纸上沙沙作画,一边倾诉似的对周知怜说个不停: “我父母离婚的那段时间,我心里郁闷得很,说是绝望——也不为过吧,那时就想头也不回地离开,确切地说是逃跑,力所能及地走向远方,想着总能找到一个安憩之地,哈,结果没走多远就被这大海挡住了......不过看到远在天边的海平线后,心中倒是豁然开朗了,世道确实烂如败絮,但是人生可曾缺少精彩?这么一想,心中的小小悲伤,也不过些许风霜了这也是我后来喜欢读《庄子》的原因之一吧” 在杨无惘仿佛自言自语的倾诉时,周知怜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发觉他此刻的面容格外的引人。 周知怜知道,杨无惘绝非老师所说的那样是个没上进心的笨蛋,反而比班上大部分人都要聪明,每天都在思考着许多同龄人不会去想的复杂命题,聪明到早已将自己的人生都看得透彻。 而实际上,她所认为的聪明,不过是杨无惘早日步入社会而形成的沧桑。 周知怜的目光移向杨无惘作画的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他时不时的就停下笔搓手,或者把手揣怀里让手恢复知觉,只是穿的衣服不厚,身上也没有太暖和。 “冬天还有一段时间才过去,还是有一件厚衣服比较好”周知怜移开视线,又开始漫步。 “这我当然知道,只恨财力不足” “呃。。。兼职和画画赚的钱给自己多留一些吧” “。。。最近一直没能找到新兼职,也没能接到订单。。。” “。。。” 杨无惘曾说过自己在许多地方打过工,因为自己画的画还不错,再加上老板对他的同情,有不少老板买了他的画做店里的装饰,但是很少有人敢明目张胆的长时间雇佣未成年人,所以他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也在网上接取一些委托,按照委托人的要求作画,然后收到报酬。虽然赚的不多,但也是有一些收入,然而杨无惘将大部分收入都给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妹妹,自己留下的并不多。 “去找父母要。。。总该给你一些钱吧,或者是一件厚衣服?” 周知怜走得有些累了,想坐到杨无惘身边和他聊天,但意识到少年似乎在以她为对象作画,索性坐在了沙滩上,沙子很凉,好在她穿着长羽绒服并没有明显感觉。 “找他们的话肯定会有结果啦,只不过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是去添麻烦,有点不像话啦” “平时就该多交流啊,你不是也说她们人不错吗” 周知怜指的是他父亲的再婚对象和那个人的女儿。 杨无惘听到周知怜这么说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神情复杂道: “她们人很好,是我的问题啦。。。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些了。倒是你,你应该和你爸妈多交流啊” 周知怜没想到话题会来到自己身上,疑惑道: “我天天和他们聊天,怎么会。。。” “我指的是和他们说说真心话啊” 杨无惘打断了她的话,挑明了自己的言下之意,随后补充道: “你说的聊天,也是你戴着好学生乖女儿的人设,说着预想过的台词吧。你得和他们敞开心扉地聊,让他们明白他们把女儿逼得太紧,都不敢回家了” “。。。” 周知怜想反驳他,但是终究没能说些什么,因为杨无惘说的确实是事实,她在家中也是戴着面具,装扮着一个角色,从未显露过自己的本心。 少女坐在沙滩上,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听着波浪的声音。很久之前她就想来海边,看看大海,但是她并未向父母提起过,想到这一事,泪水莫明泛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她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滑落,但是她失败了,泪水还是从眼眶中溢出,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她把头埋在胸前,压抑着哭声,暗暗啜泣。 杨无惘看着缩着身子小声哭泣的少女,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画笔与画板,悄声来到周知怜身旁。手轻搭到她的肩膀上,轻声道: “这里没人在乎你是不是好学生,是不是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感受着肩膀上的温暖,听见少年的话语,周知怜终于不在压抑自己的哭声,寒风与涛声中,夹杂了女孩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不再哭泣的周知怜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保温杯,里面装着热乎乎蜂蜜水,是杨无惘给她的,而此时少年又回到了礁石上,继续完成他的画。 “你带我来这里,难不成是为了安慰我?”她随口问道,心情已经恢复了许多,而少年却讳莫如深地笑了,未置可否。画纸上匆匆添上最后几笔,打开了固定用的金属夹子。 “诱拐模特也是一大动机” 他把画递给她,大张的素描纸在风中翻腾,像是一直被捉住的蝴蝶。她放下保温杯,接过画纸,那是一张雪中大海的风景速写,线条灵动,海浪仿佛被赋子了生命。而伫立在雪中捕捉雪花的少女,俨然是周知怜的娇小背影。 为了掩盖心中汹涌的惊喜与害羞,她赶忙轻轻读出了旁边那行字迹工整的诗句: “瀚海有柔波,星汉揽孤星” “我自己编的句子,感觉和你很搭,如果感觉不好。。。那也没办法,已经写上了” “和我很搭?为什么?” “哈哈,居然被优等生请教了,因为和你的名字含义相似” “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她用画纸遮住半张面孔,不解地问。少年笑而不语地走到面前 伸出被冻红的手指帮她摘掉了长发上的大片雪花。 “知怜” “欸!?” “已知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令堂令尊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内心的温柔呐,我编的那两句诗也差不多” 少年收回手,留下愣住的少女,慢慢朝大海走去 “无惘无惘,不失本性则无惘,可我到底还是。。。” 周知怜缓缓转过头,看着在沙滩上边漫步边嘟囔的杨无惘,她仍用画纸遮着半张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画纸后的脸变得通红。 过度运动与大哭一场产生的热量逐渐散去。望着逐渐变暗的天色,捏紧了心肝似的寒冷渐渐将她的思绪扯回了现实。即使一时感受到他身上的致命吸引力,失控地来到世界的尽头,天黑之前依然要按部就班地赶回家中,接受自己的平顺命运。为考试失利诚恳道歉,继续努力学习,考上一流的大学,找个缺乏激情却富足稳定的工作。 像大部分人那样过得安宁质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每个人都像杨无惘这样富有思想又无所畏惧,敢去追求自己所构想的一生。 虽然不会坦诚地说出口,可此刻的她,的确是真心饮羡着少年的生活。 “谢谢你带我来这儿,这份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这是个浪漫至极的私奔邀请,令人受宠若惊。感谢你给了我面对挫折的勇气。 “只是现在……我该回家了。” 周知怜像捧着珍宝一样把那速写按在胸口,微笑看向杨无惘的脸。 “就是要这样笑着啊,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实在是浪费了”看着少女的笑脸,杨无惘想伸手去抚摸,但终究没能伸出手,眼底的一丝挣扎,少女没能察觉。 雪在不知不觉间停了,少年面带笑意,凝视着她,深棕色的眼瞳里好像有细碎的光芒闪动,让人联想起夜空中的破碎花火。 周知怜小心翼翼地把画装进书包里,把书包放进自行车的车筐,扭头看向少年,发现他依旧坐在礁石上。 “天都要黑了,不回去吗?” “一直想画一下黑夜里的海呢” 但是少年并未打开画夹,周知怜猜想他在开玩笑,果然 “开玩笑的,我再坐会就回去” “小心别被冻感冒了” “明白明白” 说到这,周知怜突然想起什么,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围巾, “差点忘了还给你了” 一阵寒风吹过,感受到脖颈处的寒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补充道: “确实是个很暖和围巾” “你继续戴着也可以” 周知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围巾递给杨无惘。 “如果戴着回去。。。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是呢,我也会有些麻烦”少年轻笑着接过围巾,“这种围巾可不好买到” 周知怜望着缓缓没入黑暗的海面,眼中有些不舍,但她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看向华灯初上的城市。 “那,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如果再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转转吧。” 周知怜推着车子走向来时的小路,她跨上车子,扭头望向坐在礁石上的少年,少年的身影已快要与大海一样融入夜色。周知怜挥挥手,她隐约看见少年抬手示意,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最后看了一眼大海,随后趁着还能隐约看见道路,骑着车子离开了。 直到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杨无惘再次望向大海的方向,脸上再无笑容,他看着手中的画夹,神色复杂。 少女不会深思他的心意,他也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给她看画夹的内部。 他打开画夹,感受着围巾上还未被寒冷带去的温暖,看着里面大大小小的画。数不清的素描纸上,画满了少女的容颜:休息时间的小憩,课上听讲的专注,遇上难题的苦思,聊天时的欢笑。。。少年的画夹里,记录着他眼中的世界上最靓丽的一片。在邀请少女来这里之前,他不止一次的到海边倾吐秘密,仿佛这里是埋葬秘密的世界尽头。 他闭上眼睛,倾听海潮的声音。海浪声如同哄婴儿入睡的慈母的手,轻柔而有规律。他心中那份无疾而终的淡淡恋情,也与海上的雪花和浪尖的泡沫一起,随波逐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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