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十）
“让大家复习《氓》，都看了吗？”老师问。
懒得看。
“点几位同学读一下吧。”
别是我。
“那就滕思明先来？我看你一脸平静，应该是胸有成竹了吧。”
啊？
难道不是一脸冷漠吗？
“额。”滕思明只好站起来，“氓之.....”
蚩？
咋念？
“读chī。”荀慧玲小声提醒。
“......匪我，额，”看一眼注释，“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jiàng）子无怒，秋以为期。”
“将（qiāng）子无怒。”底下有同学提醒。
“哦哦。”滕思明感觉有点尴尬。
“不太熟练啊。”老师说，“中午来我办公室读几遍。”
唉，中午休息的时光泡汤了。
《氓》出自诗经卫风，描写了一个女子婚后生活的痛苦遭遇。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荀慧玲小声念着。
“嗯。感慨呢？”滕思明看向她。
“嗯。诶，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走在一起呢？”
走在一起？
她问的是爱情吧。
这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
自己喜欢夏梦，但也没考虑过是否合适在一起。
“嗯……有爱就可以了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真的吗？”她有些疑惑。
“我觉得是，互相爱着彼此才能走在一起。”
“如果仅仅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分开吧。”
“嗯……”
“如果是各方面差距挺大的，是不是不适合在一起呢？”
“不会吧……”滕思明犹豫不定地回答她。
不希望那样。
夏梦比自己强那么多，如果真的差距大就不适合在一起，那不是否定了我对她的感情了吗？
但是，却无法否认这一点。如果差距太大，是不是还是不要在一起呢……
整节课，两人间的空气都好像凝住了一样。
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思考中。
五班这节是语文课，三班也是。
周一也在看《氓》。
她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这首诗她还是认真关注了一下。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古往今来的男人都是这样。
留恋你的美色时花言巧语，玩腻了之后就无情地一脚把你蹬开。
都是渣男。
早晨看见了初中时的初恋。
他现在是高二。
不过这家伙没什么可说的。他还那样，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也顶多是身边又换了个女人而已。
自己早就忘掉他了。
说到底，既然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那也就没有必要认真对待。
还要痴情的话，最后只能是又被伤害一次。
所以打初恋以后也就没真诚地爱过谁了。
其实还有一次。
不过只是小小的插曲罢了，不值得回忆。
真挚的爱情？这种东西扔进垃圾堆就好了。
毫无意义的谎言。
中午吃完饭，滕思明不情愿地拖着身子挪向语文办公室。
打开门。
“报告。”
老师不在？
“老师？”里面的夏梦转过头。
诶？你怎么在这儿！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滕思明怔了一下。
“夏......夏梦？”
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让他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你是来读诗的吗？”夏梦问。
“啊，对，哎，没认真准备啊。”
“没关系，下次好好看看就行了。”
“好好好。”滕思明连声答应。
“老师怎么还没来啊？”
“吃饭呢吧。”
她点点头。
也许应该更主动一点。
对！没什么好怕的！
这么好的机会，话都不敢说，还是男人吗！
“夏梦，你是来干什么的呀？”
“啊，那个诗词大赛，我的分有点问题。”
“哦哦，我也觉得你肯定会更棒一些。”
“不是。分算多了。”
啊？
算多了还不好？
“那还和老师说什么？”
“这样不好啊。大家都那么努力，我怎么能占这便宜呀。”
“算多了多少啊？”
“多了10分呢。本来是72。”
听到这个分，滕思明竟然有些开心。
女神离自己不那么遥远啦！
“啊，那也不错的。”
“这回第二是荀慧玲啦！她一定会很开心吧。”她纯真地笑了。
哇，你是天使吗？
本来想多说几句，但老师回来了。
真不是时候。
夏梦跟老师说了之后，老师夸了她两句，然后在夏梦的坚持要求下同意再表彰荀慧玲和本来应该是第三名的人一次。
72分是班里第六，也不错了。
通顺地读了一遍《氓》后，老师就把自己放了。
有点仁慈。
下午有生物课。因为有兴趣，所以他听得比较认真。
荀慧玲有不明白的就问他，他感觉挺有成就感的。
“所以原核细胞就是没有细胞核？”
“不是。细胞核是圆的，所以叫原核。”
“骗谁呢？我还不知道哪个原？”
“应该是没有成形的细胞核。”
“成形？”
“好像原核细胞有拟核，类似细胞核，但并未成形，就是没有，我想想，好像是没有核膜和核仁。”提前看看果然有用。
“滕思明强！”
其他课则基本都靠做梦度过。
虽然还睁着眼睛，但其实迷迷糊糊，讲课没怎么听进去。
放了学，门口有人来回转。
诶？那不是孟衿才那小学同学吗？
这回嘴唇颜色浅了，换唇膏了？
滕思明也没管她，跟着高雨帆去操场训练了。
高雨帆连看都不看周一，一眼也没有。
过了会儿，孟衿才出来了。
“孟衿才？”周一叫了他。
“哟，周一！哎呀，怎么了？”
“来，想问你点事。”
“好啊。哎，好久不见了。”孟衿才感慨道。
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周一问他：“你们班刚才出来那个男生是谁啊？”
“哪个？高雨帆吗？”
“不是他。他旁边那个。”
“是滕思明吗？怎么了？”
“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诶，你咋问上这个了？”
“想认识一下。”
“哟，不会是一见钟情吧？”孟衿才开着玩笑。
“有点。”
“啊？”孟衿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就告诉我吧。”
“我......抱歉，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这句倒是实话，“不过他好像对生物挺有兴趣。”
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周一有点烦地想。
“不是这个。说的是爱好。”
“他有爱好吗？”这回轮到孟衿才困惑了。
和他交流真费劲。
“喜欢鞋，喜欢打球，喜欢唱，rap，还有乐器什么的都算。”
“他还好这些吗？”孟衿才很惊讶。
没法说了。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你知道吗？”
孟衿才眼睛转了一下。
这种事，最好不要透露给她。
固然是小学同学，但滕思明毕竟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告诉了也没什么，但总觉得不太好。
非礼勿言啊。
“他喜欢女生？”孟衿才假装感到很不解，还挠了挠头。这回是假的了。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想笑。
“......”周一无话可说。
“没事了，你走吧。”周一郁闷地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孟衿才笑了出来，然后又摇摇头：“哎，虽说‘诚者，天之道也’，但圣人也说过‘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啊。”
周一看着操场上跑步的两个人。
滕思明，是吧？
有点意思。
孟衿才说了一堆废话，反而更增添了滕思明的神秘感。
等我和现在这个过够了，就去追你。
我就不信有人能不被我迷住。
那个家伙，也在跑步。
他也一点没变。
回忆突然涌上。
她突然感到愤怒，便烦躁地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