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之前,我在想什么?未遂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与焦虑症的宿命对决
以下皆为真实事件,分享经历有感而发
开头
2022年9月27日,上午9点35分,我忍着心理上的濒死的剧痛,挥出拳头,并趁着这一拳给我的胆子和底气,向窗外冲刺,踏着板凳和桌子,一飞冲天,从二楼跃下。那一刻,焦虑症给我带来的压力如释重负,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
当年飞天路线
童年
我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农村家庭。童年时期的村庄热闹祥和。爸爸常年在外,没出生前爷爷就见不着了,家里只有奶奶和早出晚归的妈妈抚养着我。 但是,邻居家的玩伴,不多也不少的烟火气息,尽管当时家庭收入可怜,生活节俭,但直至今日却仍值得回忆,那时,我似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初中:萌芽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童年,我初中搬到了一个小镇的小区里。错落有致的高楼,精心装饰的房间,对我来说无比新鲜,令人快慰。 离开了我所熟悉的村子,家里只有妈妈跟我在一起,但因为上班早出晚归,我寄宿在学校里,只有每周末早上和晚上和上下学我才能见到她。 可以说自从我上学起,我的6/7的时间都是与同学在一起,和妈妈相伴的日子只有1/7。 因此,我在初中时就拥有了自己的手机,不仅是为了方便联系,帮助我生活自理,当我一个人在家又没有朋友玩时,手机便是我唯一的去处。没错,我很早就接触了游戏这种事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手机的力量还是抵御不了家里单调的环境,没法满足我对人的需求。 初中三年,那时我还很天真,看上去嘻嘻哈哈,现在看来,脆弱心灵的种子从那时就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我对与人相处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高一:初现端倪
可能是因为缺乏现实的情感体验,我很早就开始好奇世界各种事情的对与错,喜欢用逻辑思考,喜欢有标准答案的东西。 为什么人与人会相互吸引接触直至亲密?人之间的默契是怎么形成的?大家所习以为常为事实的事情,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值得深入探究的命题。 我不断思考其中的底层逻辑,却发现所谓的逻辑只不过是用更加底层的常识让自己信服。 高一时我就接受了每个人都有光明和阴暗两面;在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这个事实前,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句名言。 随着思考进一步加深,我开始意识到,我生病了。
高二上:继续发展
高二,大概是2022年2月16日,我被确诊重度焦虑症,中度抑郁症。虽然初中过的还算顺利,但是我的整个高中都与痛苦相伴。 高一,表面热情内心落寞渴望交际的我意外收到天大的好消息。我小学最要好的同学,兼初中三年的铁杆偶像在高一与我同班。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时的我内心已经相当敏感,像一团点燃的炸药,一触即发。没过多久,我们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因为小事彻底分崩离析。 在高一的剩余时间内,我也从来没有好过。表面上笑容满面,背地里黯然神伤。 最后期末时骨折抬着石膏上学,被人戏弄摔跤也只是一笑而过,却不知我已怒火中烧,就连帮忙打饭也要兲着脸求人帮忙。我害怕,害怕又是孤单一人。
高二下:逐渐崩坏
高二换班,那个暑假,我以为我能脱离以前的噩梦,不知等待我的是新的绝望。 我一瘸一拐进入全是新同学的班级,光是看一眼大脑就要爆炸。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面对新的人类生物个体,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伸手怕被拒绝,说话担心尬场,考砸担心高考,努力学习担心没有收获,高二担心高三,高三担心大学......一直思考到人生尽头。 我刻意留意过,一节数学课上,我尝试认真并用尽全力听讲,结果发现我始终无法在切换下一张ppt后回想起上一张ppt的内容。 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好几个哲学问题下去了。当我在思考一些无用的担忧时,弯腰捡支笔就能打断我的思绪,忘记刚才的深邃思考,让我寝食难安。 就这样半年下去,我的成绩不出所料下滑严重,上课讲的内容我完全无法回忆,写作业毫无头绪,考试也总是考砸。
高二下:绝望
高二下学期初我确诊以后开了药方,略微减少了每天胡思乱想的时间,但是痛苦并没有结束,他始终像影子一样折磨着我,我三天两头就要请一次假回家修养。 某天夜里,当别人卸下一天的劳累时,我的压力才刚刚开始。我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天花板,想着这两年数不尽的和我吵架的同学。 为什么总是这样的剧本?为什么我始终没法安宁?我幻想着第二天早上去殴打和我过不去的所有人,用拳头砸,用脚踢,用刀砍,心潮澎湃毫无睡意。 当我意识到我已经颅内高潮了几小时,第二天要上课打瞌睡后,我更加焦急,可越是焦急我越睡不着。 最后我彻底摆烂,起身下床去欣赏宁静的月色,心里居然瞬间平静下来。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我通宵写完了144页的数学学案。 我总以为这种心理疾病吃药总会好,但现实不断给我打脸。这一晚上,我与焦虑症的抗争才真正开始。
高三上:武装整备
时间来到高三上半学期。 意识到吃药无法根治的我,早已做好了与之抗争一生的准备,而这种觉悟也是我能够脱离苦海的根基。 在我生活各个方面都迎来绝望毁灭之后,我的精神状态愈发崩溃。我憎恨那些高一成绩比我差高三当黑马的同学,我看到那些聚在一起说别人坏话的人就带入自己,并产生极大的怨恨,冲动,沮丧,绝望,百感交集。 尽管如此,此时的我已经拥有一定的理智能够与之对抗。我努力回忆着我少有的正常时刻,去洗脑,去强行改变我的想法。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这种方法虽然行之有效,可代价——保持理智需要的精力,毅力越来越大。 终于,在一次平常对抗中,我失败了。
高三下:大战将至
2022年9月27日上午8点30分大课间跑操时我被同学训斥不要讲话。时隔一周没发作的我顿时火冒三丈,又立刻被理智浇灭。 但发作越多我越是冥冥之中感觉到,在我身上正上演着同样的剧本,曾经的痛苦还是在不断重现,无尽的绝望之中没有任何希望。我恨,我恨他们为什么总没有人考虑到我的感受,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总在迁就自己包容他人。 回到课桌前,我的身体不断颤抖,各处肌肉都在跳动(包括现在回忆当初的感感受还是有轻微的反应)心跳不止呼吸不畅,悲愤交加却欲哭无泪。我抬起头,张开嘴,用力捕捉呼吸的空气,转头走向教室后面的储物间,在那里我屏蔽掉所有干扰,因为我找到了新的希望——死亡。 在和焦虑症的抗争中,我尝试过无数种方法,唯独这种我从未尝试过。 想到死亡的我就像沙漠中的泥鳅找到了池塘,如同海上漂浮的人找到一块陆地。 我很好奇,如果我从窗外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高三下:大战来临
最后,9点35下课期间,我卸下了理智的负担,放纵情感的宣泄。 跟在邻桌同学的后面,我挥出柔弱不禁的一拳,碰在他的脸上——那是潜意识中的理智和良心的作用。 一拳既出驷马难追,我趁势飞奔窗外,只为不让别人能够成功阻止我。 教室的窗外景色不错,这次窗外的美景对我来说更加迷人。我踩上凳子一跃而起踏上窗沿,落在了有空调外机和护栏的平台上。 那一瞬间,忧虑担心,哲学思考全都自然而然消失不见。我低头往下望去,寻求解脱的答案,却只看到一具尸体,一个被焦虑症打败的失败者,一群阴霾一生的老师和同学,以及,一对遗憾孤独悲痛到老的夫妻,我无力赡养的父母。想到这里,我陷入了沉思。 直到几个男老师到来后,我果断配合地回去了。路上,老师紧紧拽着我的手臂,我的额头低到了胸口,眼泪沿着眉毛向下不停喷涌。 至此,知晓最终答案的我正式与焦虑症拉开决战。
高三下:劫后余生
那天之后,按学校规定,我必须持有康复证明才能复学。 我立刻动身去上海,配药,疗方,心理导师,各种手段全部用上。最后我仅仅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拿到了康复证明。 但我知道,战争还未结束,环境在那,回忆在那,人和事都在那,我的思考就无法停止。 但是想比之前的无助,绝望,我充满了斗志。每当痛苦的人和事再一次找上门,我再一次火冒三丈,忧心忡忡时,我的理智有了坚强的信念为靠山而坚不可摧。 用理智洗脑的过程很痛苦,电视里的精神控制我是实打实感受到了。 刚返校时,那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真的很难抗拒。但随着毅力增强,不该存在的情绪全都被我一一化解。每当我成功抵御压力侵袭我都会产生莫大的成就感。 我不在为他人言语所动摇,形成了自己认可又不偏离大众的道德准则;我尽我全力包容了曾经的所有矛盾,因为我知道,只有先做好自己才能改变他人...... 许多曾经思考的问题与担忧都烟消云散,并不是我想通了正确答案,而是我找到了存活的意义和信念
今非昔比
写这篇稿子时已经是高考完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路上了。 重获新生的我在高考前一百天力挽狂澜,尽力抢救我的成绩,最终高考比平时提高了80分,被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录取。尽管有所遗憾,但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毕竟,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再怕了。 回望过去,历经此劫,我的性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1.首先是乐观——击不垮我的会让我更坚强。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压力,我真的很少有绝望的时候。时至今日,我的思考并未完全停止,即使这些思考负担将伴我一生,我也绝不认输。 2.我学会了不再后悔。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当初能力之内的最好的选择,而与现实的碰撞往往不能用后悔来解决,继续做更好的选择才能创造更好的未来。因此,回首当初,高中劫难的开始,我从不后悔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我尽力了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生。也许这段经历没法与你共情,又也许这个故事的结局对你来说遥不可及。人生的复杂需要细细品味,只希望这个发生在我身上故事能带给陌生的你更多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