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 第四章：迷途羔羊（三）

    琼和云轩两个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买边吃边玩，到了某一个拐点就停下来回头看看有没有把我们剩下的弄丢。然后我和云目赶上去，再转身往下一个路口走去。

    按照云轩所说，这里离他的家还有相当的距离，反正闲来没事，对云目问了点问题，也就对他有了了解。一个失忆的人，背着行囊前进，沿着一路曾经旅行过的地方往最初的起点走去，希望在那里能够重新遇到自己的亲人。对于眼前这个失忆的人而言，他旅行的目的既正常也有些好笑，他旅行是为了回家。

    而有关他在之前一路上记载下的见闻，我也从他手里接过来细细地看过了一遍。他的旅程算不上久远，一路的故事和人物都有好好地记录下来，在这本记载中夹着一页地图，用着箭头将曾经路过的城市串联起来。有些令我在意的是，他的记载里无论在哪一个地方，都会预先定好下一个要去的目标，这点与我大不相同，也幸亏如此，这条回家的路线很清晰，没有那样多的转折。

    “为什么要事先定好下一个旅行的目的地呢？”走在后方，我翻着记载，和云目闲聊起来。

    “没有目标的话，那不就像是流浪汉一样了吗？一个四处漂泊的，没有目的地的人。”云目说着，冷不丁打了个呵欠，于是眼角有些了不自然的泪花。“到下午了，今天没睡好，困了。”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主动向我尴尬地笑着解释到。

    我继续看着他的这本旅行日记，翻过空白，翻到了最后一页，是一幅精致的画像，可以看出来是一家三口，那时稚嫩的男孩就是现在的云目，很开心的笑着。他的背后，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三个人的某一个瞬间被定格在这最后一页上。纵观整本记载的内容，从一个名叫阿姆的城市开始到一个名为奥瑞金的小镇结束。然后从这个奥瑞金的地方失忆的云目又开始记载，将这回去的路一步步再记载下来，曾经离开家，现在一步步找回家。

    记录的内容倒与云目这个形象不符，满篇里都是活力顽皮温柔。倒像是一个青春时期的少女的日记本。虽然地图上的足迹十分清晰，这本记载里每一个地点和每一个地点都是割裂开来的单独的故事，也没有任何的日期。还有其他一些令人在意的问题，它的首页是新的，而记载奥瑞金的地方书页却有些显旧，留有时间的味道。再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让人觉得费解的语句，明明每一个字都可以读懂，但连在一起时似乎总有某种力量在妨碍我的思考。

    按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两天的时间，他也就到达那个名叫阿姆的城市了。因为这样，他一开始才匆匆离去，希望我们能够将云轩送回，也因为这样，他现在又淡定下来，和我们一起送回云轩。

    “这么说来，你们的旅行，一直都没有方向吗？”云目的话拉回了我逐渐偏离轨道的瞎想，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不去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这样的话，到了终点还会抱有热爱和期许吗？”他这样说道。

    这样的旅行，当然是会有意义的啊。我心中这样想，但没有说出口来。谈论这个话题不知为何有些让人恼火，一时间我们都陷入沉默。

    琼和云轩的招呼打破了这种尴尬，我们俩都加快步伐赶了上去，再次和云轩打了个招呼，气氛恢复如初。

    “所以，你正在往家赶吗？”琼从我这听到了这些消息，对云目的旅行也产生了兴趣。“嗯，我现在只想回到家。”他双手抱着这本旅行的记载，盯着那幅精致的画像，盯着和自己相像的身影，盯着那个自己身边手挽手的一对中年夫妻。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云轩也真正到了他熟悉的地方。他丝毫掩不住快乐，从琼的手中抽出，一溜烟带着孩童特有的欢快劲儿呼喊着笑着跑到最前方的一个拐角里。在这之前，附近有些居民察觉到了他，提前一步朝那个角落里去报喜。

    我们走过拐角，映入眼帘里的，是云轩的家，不过，太大了点。按照我们原本预想的情况，孩子能照顾成这样的，必然是家里父母的明珠。但来者是一个老人，真正揭晓云轩身份的是她身边一众穿着相似，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到这里，事情很清楚了，云轩，并没有父母，这里只是一个比较友善和富裕的孤儿院。不过再怎么富裕，也只是一个孤儿院。

    “他不是第一次像这样跑出去了。”院长走过来，向我们打招呼，“他想找他的爸爸妈妈，他对他的弟弟保证过了。不过他的弟弟也只是这个孤儿院里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我们一同望向孩子中间抱着另一个更小男孩的云轩，他的脸上已经有些挂彩，已经在努力地抹眼泪了。

    “怪不得当初和他说要去找爸妈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情绪。”琼有着复杂的表情。

    “那他以后还会自己离开这儿吗？”我对院长问道。“谁知道呢？小家伙答应了弟弟要让他有爸爸妈妈。或许以后啊，等到他长大了，就会带着他的弟弟一起离开这里。也不一定是一个坏故事。不过，接下来的这些时间他就别想轻易溜出去了，这点你们还是不用担心的。”一个老婆婆带着点埋怨的对我们三个的保证。我们也很容易相信云轩在这里的生活。

    没有注意到，云目一直愣在原地，一直愣着，像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