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零落的天命
“名誉[十二阶之冠位]。”
“胜，依你之见。此战，我们有多少胜算。”注视着气势汹汹涌来的月兔军队，丰聪耳神子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笑道。
“不足一成。”秦河胜开口答道。
“诶，居然这么快就给出了一个如此不妙的回答吗。”闻言，看了看身旁静立的秦河胜，丰聪耳神子不由得有些吃惊，“我还以为是你的话，起码不会在这等境况下说出可能影响士气的话语呢。”
“事到如今，再积极正面的言语也只能用以自欺欺人了吧。”秦河胜默然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心思花在如何应对眼前的敌人上。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万事皆难下定论。”
“说的也没错。”剑刃上璀璨的金光闪耀，身后的披风径自飘荡。丰聪耳神子点了点头，再度开口道：
“那，你我二人于战场上幸存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秦河胜伫立在旁，并没有回答自家主君提出的问题。
“哈哈哈，你这家伙。”大笑着拍了拍秦河胜的肩，丰聪耳神子转过身，对着身后幻化出薙刀的秦心开口道，“心，你看看这家伙一点都不坦率，真是的。”
秦心歪了歪脑袋，并没能明白二人间对话的含义。
“还是和以前一样，真怀念啊，过去与你一同征战的时光。”
“不过看来，那些不解风情的兔子们并不打算给我们太多叙旧的机会。”目视前方，丰聪耳神子缓缓地将自己的耳罩摘下。聆听着嘈杂的战场之声，她一挥手中的剑刃，大声开口道：
“那么，诸位，上吧！为了这最后的栖身之所，也为了吾等身怀之荣光！”
子弹贴着耳边划过，秦河胜手握长剑，挡开突来的光刃的同时回手一刀将那袭来的月兔砍翻。装模作样的道袍被鲜血染红也毫不在乎，千年不曾体验过的厮杀再度现于眼前。一改此前温文尔雅的形象，他无比凌厉地挥动手中的刀刃，曾经的一代名将威风尽现。
“喝！”金色的剑光闪过，丰聪耳神子怒喝一声，手中的七星剑带出一道巨大的剑芒向前劈斩而过，“哈啊，胜，你这家伙，还是喜欢冲在最前面呢。”
“太子殿下，小心！”猛地拔出袖中所藏的枪，秦河胜迅速瞄准扣下扳机将偷袭丰聪耳神子的一只月兔击毙。后者闪身避过另一边袭来的光刃，笑道：“看来你在外界还真是掌握了很多有趣的技能呢，下次有机会的话也教教我？”
“不足挂齿的小把戏而已。要说学到了新技能，太子殿下您也不逞多让啊。”所有充当前锋的月兔兵齐齐散开，顷刻间，漫天的弹雨落下。
“[十七条光芒]！”
拔剑瞬时斩出，迸发的金色剑芒凝形于空。弹雨将至，丰聪耳神子仰起头，微微屏息。举剑之时，那闪耀的金光亦随着剑锋所指的方向飞散于空，与那漫天的红色子弹和激光相撞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护好我，胜！”
“请交给我！”
俯身拔剑斩开一个月兔士兵的胸膛，红光突闪，秦河胜猛地跃起用肩膀挡下了这袭向丰聪耳神子的一枪。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伤势，秦河胜咬紧牙关，手中剑刃乱舞格挡下月兔士兵的攻击。红芒连闪，额前冷汗滴落，面对接二连三从死角射向神子的子弹，道符耗尽并没有应对策略的他立于原地，毫不动摇地以自己的肉身相抵挡。
“啧。”鲜血自嘴角淌下，身中数枪的他仍然死守于丰聪耳神子的身旁。枪声响起，焰火光芒突显，那发激光命中秦河胜后心的前一秒，少女的吟唱之声悄然响起。
“[狂喜的火男之面]。”
粉发的少女在战场之上随心起舞，焰火于额上所挂的火男面具涌出撒向四周精妙地帮秦河胜挡下了诸多子弹。微微松了口气，秦河胜看向身旁与自己相貌极为相似的秦心，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笑容：“非常感谢。”
脸色微红，面具无意识地切换。秦心不曾注意到的是，自己心中涌现出的，正是此前不曾拥有过的感情。弹雨随着金光消散无形，丰聪耳神子抬起手，无数飞剑凭空浮现从天而降射向了底下的月兔士兵们。见状，月兔士兵们连忙开启了防护罩抵挡攻击，而三人也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与秦河胜互换了个眼神，下定决心，丰聪耳神子高举手中的七星剑。秦心一愣，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突然间升起的四方光壁围在了正中央。冲上前拍打着光壁的边缘，眼睁睁地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秦心大睁着的粉色瞳孔中满是不解：“这是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战场这种东西还是不适合你啊，心。”回过头，秦心看着丰聪耳神子露出了一抹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只有你安全了，我们才能放心地向前呀。这种东西，由我们大人来承受就好。”
“人家也能战斗的，不要小瞧人家啊！”秦心拍着光壁大声喊道。
“心……”丰聪耳神子的语气突然凝重。转过身慢慢走至秦心的面前，她伸出手，穿过光壁轻轻揉了揉秦心柔顺的粉色长发，“和我们不一样，你，还没有好好地见过这个世界吧。”
“无论是我，那边的家伙，还是青娥，布都和屠自古她们，大家都把你当妹妹看。要是你出了什么闪失，我也不好和她们交代。用不着担心，我和你保证，我和那家伙都会回来的。”
“说好了……”
“说好了哦。所以，带上我为你做的面具吧。只要你带着那个面具，此刻奋战的大家心中，就会永远带有希望的光芒。”伸出手，与秦心的小指勾了勾。丰聪耳神子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笏交到了女孩的手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径直前行，她再没有回望身后的秦心一眼。
“真的好吗？”
“我也不想啊。但，我最后的愿望，便是那孩子平安无事。”丰聪耳神子耸了耸肩，转向了身旁的男人，“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吗。”
“可惜我此行仓促，没有什么能留给那孩子。”秦河胜叹了口气。
“能出现在那孩子面前，就是你带给她最好的礼物。她的身上，永远都承载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丰聪耳神子笑道。
“那么，也是时候该向前了。”
“遵您旨意。”秦河胜点头道。面对着眼前再度涌来的月兔军队，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刃。与丰聪耳神子心有灵犀地同时前踏一步，二人呐喊一声，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月兔士兵的海洋中。
“[承诏必慎]！”
巨大的光芒划破天空，丰聪耳神子一剑挥落，将眼前的一众月兔士兵尽数斩杀；道法加持的剑刃劈下，秦河胜屏住呼吸，接连斩落数名月兔士兵的首级。无数的光刃与子弹自四面八方而来，二人虽尽力闪避，但面对月兔士兵们源源不断的攻击，连番交战后，无论是秦河胜还是丰聪耳神子都不由得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剑刺穿眼前月兔的身躯顺势后撤半步，秦河胜与丰聪耳神子背靠背，握紧剑刃面对着眼前的敌人。身处敌阵中央，环视四周将二人团团包围的月兔士兵，丰聪耳神子喘息着，笑了笑：“还能战斗吗，胜。”
“太子殿下无须担心。”嘴上虽如此应答，秦河胜却清楚地知晓。他们两人，都已经达到了自身的极限。
“出色的回答。”闭上为鲜血所浸润的右眼，丰聪耳神子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胜，接下来我数三二一然后往前冲，看谁能杀的兔子多好不好。”
“谨遵旨意。”秦河胜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身后的丰聪耳神子并没有可能看见。
“那，上吧。我可不会输给你这家伙！”
“三，二，一！”
倒数声戛然而止，背对而立的二人同时爆发出了一阵怒吼。紧握着手中的剑刃，脑海中，千年前的场景再现。毅然决然的身影带着血光一往无前，最终淹没在了月兔士兵的海洋之中……
“可恶，都给我滚开！”
4号怒吼一声，机械覆盖的右臂猛地一挥将数名扑上来的月兔兵掀飞。喘着粗气后退一步，握紧了右拳，他注视着面前接二连三紧逼而来的月兔士兵，不由得感到了些许力不从心。
可恶，要是我的左臂还在，就不会！
“别给我站在那儿发呆啊混蛋！”澎湃的妖力放出，封兽鵺紧握住手中的三叉戟，猛地一戟刺出将从背后袭向4号的一名月兔士兵戳翻在地。身后的翅膀如活物般扭曲地活动着，灵活地缠上了一名月兔兵的脖子将其勒至窒息，封兽鵺后踏一步，与身旁的四号背贴背而立。
“为什么要帮我。”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息，4号大声说道，“是我杀了你的同伴们，圣白莲也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在了我的手里！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于你而言有血海深仇的我！”
“给我闭嘴！你这家伙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但，不是现在！”挥舞着三叉戟挡开最近一名月兔士兵的光刃，封兽鵺抬起腿一脚踹在她的关节处将其踢翻，紧接着一戟刺出结果了她的性命，“这仇，我封兽鵺，绝对会十倍相讨！再重复一遍，但是，不是现在！在我亲手将你杀掉之前，不准就这么死了！”
“真敢说啊，明明只是一介邪魔外道而已……”咬牙前突，4号右手成拳猛地送出，正中一名月兔士兵的前胸把她打得飞出数米，“倒是你，可别在我之前先死在这群家伙手里！邪魔外道，只能为正义所审判！”
两人同时爆发出了一阵吼声，前踏一步冲向了面前迎上来的一众月兔士兵。仗着金属外壳所带来的强韧度，4号呐喊着拼命向前冲刺，将沿途所过的所有月兔兵尽数撞飞；灵活地闪避着飞来的子弹与激光，封兽鵺将所怀的所有妖力完全释放，缠绕着强大气息的三叉戟每度刺出都能精准无比地贯穿一名月兔士兵的胸膛。惨叫声环绕在战场之上，一时间，数量上百倍于二人的月兔兵竟是有些乱了阵脚。
“不要慌，敌人只有两个人！上，将他们彻底击溃！”
“嘁……”
一拳将面前的月兔士兵砸倒在地，另一名月兔士兵瞬间补上身位。手中光刃一闪，机甲外壳上便多出了一道带血的深痕。4号撇了撇嘴，回身抬腿一脚将她横扫了出去。但很快，又有一名月兔士兵补上了之前那人的位置。密不透风的弹幕袭来，将机械臂抱在胸前，4号咬着牙顶着无数的子弹向前冲锋。惨叫声接连响起，机甲受损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地传达了4号的耳中。尽管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撑不了多少时间，而尽力挥动着仅剩下的右臂，只顾向前冲的他却无暇顾及这些事。
刃光带着血痕划过，一条颤动着的触手随之落于地面消散无形。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刚将前面的月兔士兵击杀的封兽鵺回身一记高位横踢正中那名月兔士兵的侧胸，抓住敌人身形不稳的那刻，手中的三叉戟径直刺出戳穿了那人的胸膛。鲜红之色浸染了她的一袭黑衣，喘着粗气的封兽鵺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鲜血，再度紧紧地握住了三叉戟。虽然在其能力的作用下，月兔士兵们的攻击多半因无法判别敌人的身形而落空。但没有4号那等强韧防御的她，面对月兔士兵们大范围的弹幕攻击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呼，呼……”
再次背靠着背互相争取一点喘息的机会，看到了对方身上所受不轻的伤，二人的脸上同时泛起了一抹苦笑。环视四周，原本位于后方的月兔兵们也逐渐涌了上来。手中的光刃散发出冰冷的光芒，慢慢聚拢的月兔兵们握着手中的武器，谨慎地向前推进。
“该死，被包围了呢。”透过因损坏而出现雪花点的屏幕，4号咬牙道。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突围……”封兽鵺回望一眼。与4号的视线相撞，二人同时点了点头，再度向着面前的方向冲去。右臂伸直一记横扫将面前的月兔兵打倒在地，4号刚想向前突破，数把光刃与破空的子弹自不同的方向袭来生生将他逼退；扬起手，妖异的能量凝形而出。在正体不明能力的加持下，肆虐的能量流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月兔士兵们逼近的阵型。但，眼见正体不明的能量流被月兔士兵们开启的防护壁挡下，原本打算借此机会突破的封兽鵺也不得不放弃了此前的计划。位于远处的月兔兵进行着持续的远程火力压制，开启了防护壁的月兔士兵握着光剑，一步一步地向着身处包围圈中央的二人逼近。
“真难缠，难不成，就没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好办法了吗！”再一次尝试突破却被月兔士兵们给打了回来，封兽鵺不甘心地恨声道。
“等等，我有个办法。”4号沉声，一字一句地开口，“之前的黑色弓箭，你，还有使用的余力吗？”
“没问题，但是，会有用吗？”
“我只知道不试试看的话肯定没用。放心，此刻，正义与我们同在！”
“好吧。”深吸一口气，封兽鵺的手中瞬间幻化出了一张黝黑色的古朴长弓。拉开弓弦，赤色瞳孔中光芒一闪，她微微开口，默念出了那跨越千年的仇怨之语：
“[源赖政三位之弓]！”
黑气凝，弓矢出。这充斥着极端破坏力的一箭瞬间撕裂防御壁，破坏了月兔士兵们逐渐逼近的阵势。转过头，封兽鵺刚把视线转到一旁的4号身上之时，后者抬起的右臂猛然伸出一把便将她拦腰抱起。俯下身，抓住月兔士兵们重新列阵的短暂空隙，4号低吼一声，全身上下爆发出了一阵惊人的气势向前冲去。惨叫声与撞击声接连响起，而被那台横冲直撞装甲紧紧抱在怀中的少女听到的，却是那令人牙酸的激光割开钢铁之声。男人怒吼一声，用自己的身体扛下了所有的攻击的同时，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了敌人的阵型突围。
将抱在手里的少女缓缓放下，后者看着面前这几乎被鲜血染红的整套装甲，失声道：“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乱来！”
“这不是成功突围了呢。我早就说过了吧，正义，站在我们这边……”第一次，封兽鵺大睁着的瞳孔中，男人的笑容转瞬即逝。缓缓转过身，4号没有再看身后那被他定为邪魔外道的少女一眼，开口道：
“快跑吧，去找附近的同伴们汇合。仅靠你一人，是应对不了这些邪恶的。”
“你在说什么呢！好不容易突围了，快走啊！”
“不，不行。”张开仅剩下的那条右臂，男人慢慢地开口回应道，颤抖着的话语中却透出了无可动摇的坚定。
“无论前方是何等的深渊，正义，都绝对不会退缩！”
“所以，你快走吧，趁我还能在这儿多撑一会儿！”
“你疯了吗！要走就一起走，让我一个人离开是什么意思？”
“你可和我不一样。可别忘了，圣白莲那家伙可是为你而死的！所以，你绝对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在此止步！”
“那你呢？”听到4号的话语，封兽鵺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
“我，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男人不禁有些出神，“但我知道，你的身上，隐约闪耀着正义的光辉。虽然只有现在，但是，这足以让我对你产生认同。”
“快走吧，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说好了的，在被我杀掉之前，不准死！”
“我尽力。”用深呼吸平复着波澜起伏的情绪，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月兔军队，4号略一迟疑，终于，拍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回望一眼身后有些发愣的少女，男人的脸上，笑容再度一闪而过。迈开步伐，呐喊声爆发，男人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月兔的军队，一如他当初冲向命莲寺的那位住持。
终有一天，我会明白正义的真正含义吗？
呵，圣白莲，你这家伙不会懂的。所谓正义乃是真正的天道，贯彻此生的我，将永不败北！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能感受得到人类的渺小啊。”嘴上叼着烟，1号拔出腿上别着的两把手枪，虚晃一枪顺势带过冲上前月兔士兵手中的光刃，他回身一枪将其击毙，“该死，这把老骨头开始有点吃不消了呢……”
“吃不消就往后退，区区一介普通的人类，就不要在这种级别的战场上逞能。”威严的声音响起，数根御柱自身后飞出狠狠地砸落地面，只瞬间就将数名月兔士兵碾翻在地。双手抱胸的八坂神奈子缓缓前行数步，站在了1号的身侧。
“我还没有落魄到要一个冒牌的神明来指指点点的地步。”1号吐了个烟圈，淡淡地开口道，“就算是冒牌的神明，脑门上中个几枪也是会死的吧。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看。”
“有说这话的闲工夫还不如先料理面前的敌人。冒犯神明可是大不敬，就算你是那只青蛙的后裔也一样。”言语间，八坂神奈子的周身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威压。那无疑属于上位神的气场全开，将附近靠近的月兔兵们震得齐齐后退半步。
“哼，少在那儿装神弄鬼了。”猛吸一口烟，东风谷秋生举起了手中的双枪，嘴角微微上扬道，“不过我承认，你说得对。”
“和早苗以前养过的兔子比起来，这些家伙们还真是不可爱啊。”
扣动扳机猛烈开火，1号接连击毙了几只冲上来的月兔士兵。无数闪着红光的子弹飞来，八坂神奈子低喝一声，巨大的御柱从天而降帮助一旁的东风谷秋生躲过了这轮齐射。胸前的真澄之镜迸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她抬起手，数根缠绕着藤蔓的御柱从地下升起，将远处狙击的几名月兔士兵掀上了天空。
“可惜，只剩下这两把手枪火力还是不怎么够。要是当初的那把AA12还在，情况应该就不会这么糟了。”侧身闪开袭来的光刃，1号连开数枪却被那名月兔士兵躲过。甩出手中一把打空了弹匣的手枪，1号当即拔出腰间的军刀，猛地扑上去将刀刃插进了那名月兔的胸膛之中。夺过阵亡月兔手里的光刃回身挡住另一名月兔的攻击，东风谷秋生咬着牙，再次强接下一记斩击的同时膝盖顶起正中那名月兔的腹部。趁其吃痛俯身之际挥下了手中的刀，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鲜血，他将掉落在地的烟头一脚踩灭，看着接二连三顶上来的月兔士兵们苦笑道：“还真是，无穷无尽啊。”
“怎么，怕了么。怕了的话，就躲到我的背后来。”略一后撤避开袭来的刃锋，八坂神奈子抬起手抓住那名月兔士兵的右臂将她整个人提起，随之重重砸向了地面。尘埃四溅，一旁的另一名月兔士兵借机突来，而神奈子身后的四根御柱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挡下她光刃并将她击飞了出去。
“不就是一群杀红了眼的兔子，有什么好怕，虽然兔子的眼睛本来就是红色的。”后退数步，东风谷秋生犹豫了一下，将仅剩下两根烟的烟盒塞回了口袋里，“话是这么说，但敌人的人数优势实在是太大了，或许，确实应该稍稍后撤暂避锋芒。”
“没有这个必要。”抬手，结印，八坂神奈子立于原地，抬起眼看着面前月兔的军队，瞳孔中流露出了一抹厉色。
“只有这点本事么，小兔子们！”
猛踏一步地面，山崩地裂般的气势瞬间爆发开来。大地颤抖着破碎，巨大的裂痕显现于整个战场之上，或抬升或下沉的岩层完全改变了附近的地势。洪流自岩石中涌起，奔腾的湍流一下子冲垮了所有月兔兵的阵型。御柱捅穿地表自深处涌现立于大地之上，耀眼的激光向着月兔们回射而出，巨大的御柱在神奈子的操控下亦是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活度与威慑力。
“嚯，看上去还挺不赖的。”1号一边给手枪换上新的弹匣一边慢悠悠地开口道。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迹，好好感受神明的力量吧。”八坂神奈子开口道，语气中透现出了一丝得意。
“是吗，我怎么觉得只是简单的虚张声势呢。”东风谷秋生握着枪，指了指前方，“你看，她们又来了哦。”
“啧……”暗自握拳，尽管不愿承认，八坂神奈子还是感受到了些许无力。虽为有此刻严重缺乏信仰的她，实力还是远远不及巅峰时期的自己。面对拥有高科技的月兔们，仅能做到的改变地形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不要随意靠近敌人，加强远程火力输出！”领头的月兔一声令下，原本想往前靠近的其他月兔士兵们也纷纷撤了回去。充斥着能量波动的光芒集聚，无数子弹与激光炮击纷然而至。八坂神奈子扬起手，御柱当即抬起，在巨大的声响中抵挡住了月都的一波攻势。
“不想死的话，就到我身后来。”对着身旁的1号开口道，八坂神奈子的脸色不禁显得有些凝重。
“能撑得住吗。”不间断的炮击声与巨响传来，1号瞥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或许吧。不过，仅凭我现在的力量，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1号掏出了一根烟，点上，不言。
……
“你，会恨我么。”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中，八坂神奈子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
“你觉得呢。”1号缓缓开口道。
“呵。或许，我和那只青蛙当初的做法确实有所不妥。但，我自认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
“想开枪的话，只有趁现在了。身为神明，我会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枪声响，一发子弹擦过了八坂神奈子的头顶。1号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取下烟，他背过身呼出了一口气，默默地摆了摆手。
“这也不是我所能评判的事。拥有这个资格的，只有那孩子。”
“天道轮回，所有人都身陷果报之中，哪怕是冒牌的神明也一样。”
“呵。不愧是那只臭青蛙的后人，真是和她一样的德行。”
高大庄严的身影逐渐化作光点四散，八坂神奈子叹了口气，闭上眼，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弧度。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不远处，一个带着青蛙帽的小女孩正冲着她招手。女孩的口中似乎正呼喊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清了。
“照顾好她，叫秋生的。”
“不用你说。”1号并没有回过身，仰起头注视着天空，他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
“那么，再见。”
缓缓收起手中的阳伞，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随即顺手掐住了一名月兔士兵的脖子。看上去白净细嫩的手瞬间发力，那名被擒的月兔兵还来不及叫唤便已人首分离。随手往地上一丢，风见幽香舔了舔手上的鲜血，阴云密布的脸上满是不耐：“真是麻烦……”
“那边那两个家伙，要是再不加把劲，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我们也只是普通人类，怎么可能有你们妖怪这么能打。真是的，早知道这么危险就不接这趟赏金任务了。”嘴上虽这么说着，11号却毫无怯场之意。快速给手枪换上弹匣，凭借着出色的枪法，他每开出一枪都必定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虽然没有面对古明地恋那时的绝望感，不过这群对手也太难缠了点。”
“相比起来咱们的武器还真是落后啊，要是能把她们的武器夺过来，兴许情况还会好一些。”手中的机枪疯狂吼叫着，喷射的火光照亮了5号坚毅的面容。虽然机枪的子弹在月兔士兵们开启的防护罩面前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伤害效果，但终归还是减缓了敌人逼近的步伐。
“这次的对手和以前的那群怪物比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真乐观啊。”一招擒拿锁住扑来月兔的手腕，11号夺过了她手里的光刃并顺手对着她失衡的身躯连开三枪将其击毙，“刀还好说，高科技的枪械总感觉还是有点用不习惯。”
“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了，再悲观也无济于事。”扣动扳机，那吼叫着的机枪却突然哑了火，5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该死，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匣了。”
“我也差不多。这些兔子，真的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用左手握着的光刃挡开月兔士兵的攻击，11号猛地一记靠身将她撞开，抬起右手扣下扳机，而那把枪并没有如预想般地射出子弹。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伸出左手抵挡之时，血光一闪，11号手中的刀刃已是连同自己的整条左前臂飞在了空中。见状，一旁的5号大吼一声向着受伤的11号冲去，凭借手中喷着火舌的机枪，他还是成功地掩护了11号暂时脱离战场。
“谢了。”强忍左臂上传来的剧痛，11号单手掏出随身携带的医用绷带，一边用牙咬着包扎一边用仅剩下的右手给手枪装上子弹。怒吼一声，5号将手中终于哑火的机枪狠狠砸在了一名月兔士兵的头上：“这群家伙，真是……”
“后退。”警告声起，5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下一秒，无数疯狂生长的藤蔓自地表下涌现，瞬间绞死了5号面前的数名月兔士兵。风见幽香沉着脸，向着显得有些狼狈的二人缓步走来，“你们俩，也太丢人了吧。废物就给我滚蛋，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谢谢……”获得短暂喘息机会的5号与11号齐齐后退一步，抓紧时间重新整备状态准备迎接月兔士兵们的下一波攻势。望向前方闪耀的一片红色光芒，强如风见幽香，面色也不由得显得有些凝重。
所有人都已经快到极限了，幻想乡，危在旦夕……
“赤咲小姐，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吗……”
“大概，你们不出去添乱就是对大家而言最好的帮忙吧。”一边加紧恢复自身状态，赤咲一边无奈地回答道。
“可是！梅莉不是有那什么所谓‘境界’的力量吗！我的科学知识应该也能为大家带来一定的帮助吧！”宇佐见莲子拽着赤咲的衣袖，几乎是央求着说道。
“咱又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啊！”赤咲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一个个仍在拼死奋战的身影有些出神，“难道咱不想早点上战场么，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咱肆意妄为呀。”
“博丽大结界正处于崩溃的边缘，灵梦小姐正在竭尽全力维护着幻想与现实的境界。咱要是分出一部分神去帮她，自身的恢复速度就必然会有所减缓。要是你们再出些闪失，咱也会很难办的。”
“可恶！”狠狠一拳砸向地面，宇佐见莲子将不甘心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玛艾露贝莉·赫恩，“梅莉，有什么头绪吗，关于你那能窥得‘境界’的能力……”
“梅莉……梅莉？”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事已至此，不妨来玩个游戏嘛。”眼见八云紫脸色一变再变，哆来咪·苏伊特连忙摆了摆手，“当然没有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意思，我可是很认真的呢。”
“来吧，以幻想乡的未来为赌注，败者，将失去在这次席卷时代的浪潮中染指幻想乡的机会。”
“我拒绝，这样的条件只在单方面对你有益。毕竟就算你输了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八云紫一口回绝。
“啊啦，八云紫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什么。”说着，哆来咪·苏伊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刚才的话并非提议，而是通告。”
“反正身在我的世界，你也没法用隙间随意进出。怎么样，是乖乖接受，还是想撕破脸皮和我打上一场。先说好，虽然我身为不纯粹的中立派，但如果你想要战斗的话，我可是会尽力相迎的哦。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呢。”
“我觉得现在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沉着脸，八云紫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明智的选择。毕竟我也只是受人之托，能够和谐相处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摊开双手，周遭的景色瞬间颠覆变幻。暗红色的境界线交错，将整片空间切割成了有限的小方块，八云紫环顾四周，有些惊讶地开口道：“这，难道？”
“没错，十九乘十九的境界，如幻想乡般存在的一方天地，正是围棋。”哆来咪·苏伊特点了点头，微笑着开口道，“听闻八云紫小姐善数，那，就一定不会对围棋感到陌生吧。”
“来吧，请你执黑先行一步。这场对弈，我可是已经期待良久了呢。”
“断。”
“……”
“封。”
“……”
“怎么了，这样下去，可是会输的哦。”好心提醒一句，眼见八云紫皱着眉头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哆来咪·苏伊特叹了口气，颇为识趣地闭上了嘴。
一子落下，堵住最后的一口气，彻底断送了整片黑子的活路。提走黑子，此时棋盘上占优的一方，正是执白子的哆来咪·苏伊特。虽然另一方的八云紫执黑子享有先手的优势，但原本擅长弈棋的她，此刻却正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
“双打吃。”并非左面的仅仅一枚黑子，哆来咪落下的这手棋同时也威胁到了棋盘右面存活的另一大片黑子。紧皱着眉，八云紫并没有再三考虑便连通了右面大片黑子与最近的另一片黑子。摇了摇头，哆来咪·苏伊特落子提走左面的那枚黑子之时，八云紫才恍然发觉那子所处的位置，正是一整片黑子赖以生存的“目”位。
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八云紫定了定神，继续全神贯注地投入棋局之中。哆来咪·苏伊特每落下一子，她的心脏都会随之重重跳动一下。手执黑子，八云紫紧咬着嘴唇，一边分析着棋局一边盯死了自己的对家，期望能从她的神情中得到对棋局有益的判断。遗憾的是，哆来咪的脸色并无半分波澜，自己的想法也就随之落了空。
“怎么了，畏首畏尾，这可不像那位妖怪贤者一贯的作风啊。”哆来咪再落一子，八云紫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惨白。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终归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实在不行，就暂停一下棋局如何。”
“嗯……”
二人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对视一眼，哆来咪·苏伊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比谁都热爱着幻想乡的你，给自己下了绝不能输的死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子得到优势的执念，我也明白。”
八云紫注视着棋盘，并没有选择开口。
“于是，一味穷追猛打而不顾自身，最终身陷险境无法自拔。”
“此非对家棋高一着，实为自家昏招连连。”
“缚手缚脚，过分计较得失，只会使自身无法做出正确判断，最终招致万劫不复的后果。相信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
“继续吧，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抬起手微微示意，八云紫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以往沉静的模样。见此，哆来咪·苏伊特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随即又被自己不着痕迹地掩饰。
于是，棋局继续。但这一次，原本一直处于进攻势态的八云紫却转为了稳扎稳打。黑子接连几步妙手扳回一城，白子则是寸步不让扩大优势，无论是哆来咪·苏伊特亦或八云紫，二人皆是微微前倾，凝目正视黑白交错的棋盘，全身心投入到了眼前的战局之中。
无硝烟的战场上，黑子与白子再度展开了新一轮的交锋。
再无可落子之地，无需计算，这场棋艺较量到了最后，二人的心中业已得到了答案。伸出手，已成终盘的棋局瞬间消失不见。哆来咪·苏伊特注视着面前的八云紫，默默开口道：
“一目之差，非常遗憾。”
“愿赌服输。”缓缓起身，八云紫将自己的面容掩映于手中打开的折扇下，没有选择继续开口。
“既然已经尽力了，那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落子无悔，无论是棋局还是人生。”哆来咪·苏伊特叹口气，慢慢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么？”
“再来比试一场，亦或者和我一起，在这里见证幻想乡所发生的一切？”
……
和我一起，在这里见证幻想乡所发生的一切？
面前的粉发少女笑着，向自己伸出了手。
春日烂漫，璀璨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正值樱花盛开之际，整个幻想乡上至妖怪，下至妖精皆处于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金发的小女孩张开双臂一边笑一边在田野上奔跑，长着双角的鬼族少女与博丽的巫女杯碰杯仰头痛饮，鸦天狗的身影在天空中一掠而过带来了风的气息。粉发少女牵着她的手，银铃般的嗓音于耳边萦绕而久久不散。
紫，漂亮吗？
这，即是你所深爱的幻想乡的盛景。
点了点头，她刚想开口，面前的女孩却忽然消失不见。昏暗天空下的漫天黄沙取代了春的景致，熟悉的身影早已消失，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若这，即是幻想乡的救赎，你，又能否欣然接受这一切？
紫，你还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
仰头，抬手，境界之力不受限制地完全释放。不掺杂任何灵力在内的，纯粹是自身本源的境界。见此情形，一旁的哆来咪·苏伊特不由得有些吃惊：“喂，八云紫！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虽然说我输了，必将如当初所承诺的那般，不再在此次惊变中染指幻想乡……”
“但如果不是我亲手去做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吧？”
“你也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吗？如果是你的话自然……不，不对！”看着冲自己微微一笑的八云紫，梦之支配者瞪大了双瞳，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真的，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又有何不可，幻想乡，即是我的生命，我的信仰，我的一切。为了我所深爱的幻想乡，那么此身，不吝付出任何代价。”
“局外之人，方可破局。尊敬的梦之领主，感谢此前你的那番话，我，终于下定决心了。”
“呵……”哆来咪·苏伊特收起了一贯慵懒的神情，摘下自己的睡帽，对着逐渐化为光点消散的八云紫深鞠一躬，“我明白你的意思。请允许我，为了阁下的决心献上最高层次的敬意。”
“境界的世界中再会，八云紫小姐。以我哆来咪·苏伊特之名发誓，你的遗愿，我会帮你达成的。”
“无需畏惧，黎明已然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