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莫塔利安《苍白之王》(第十二章)

原体们爬上了指挥塔堡垒的顶端。地面不太均匀。现在整个巢都都倾泻了。风猛烈地吹过大地。毒雾在他们周围旋转成碎片,流进伽罗打穿的屋顶漏洞。夜幕即将降临,光线从棕色变成了更深的灰暗。平原上的毁灭壮景并未在黑暗中削弱。从这里看去,废墟的阴影已与墓地融为一体。
一只风暴鸟盘旋着屋顶的南端,侧门敞开。
“我们已经看够了。”圣吉列斯说。“我们可能要花好几年时间来研究这次战争的档案。但我认为我们已经学会了该学的东西。”
“那么,现在是我接受审判的时候了吗?”莫塔利安问道。他质疑地看着天使。
“我们不是来给你戴镣铐的。”
莫塔利安眯起眼睛看着天使。“这不是回答。这是懦弱的逃避。我从你的声音和话语中都听到了判决,兄弟。”他走到屋顶边缘,然后转过身来面对他的法官们。“不,你们不是我的狱卒。你们是我的裁判。但要知道一点。我与你们并无分别。你们的虚伪在我面前一览无遗。我们能理解彼此吗?”
“我想我们能,”圣吉列斯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荷鲁斯说。“我还在想对骑士团的彻底肃清。保留一些中层官员可能会有实际价值。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我不这么认为,”莫塔利安语气坚决地说。“每个活着的骑士团成员都是其结构的一部分。即使是那座建筑最小的碎片也会比这里的空气更毒。我摧毁骑士团并不是为了让它可能有朝一日再次形成。”
荷鲁斯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他沉默不语。
“我关心的是这个数字。”圣吉列斯说。
“有数百万人要做这件事,”莫塔利安告诉他。“他们会完成这个任务的。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圣吉列斯瞥了荷鲁斯一眼,荷鲁斯点了点头,看起来很痛苦。“我们达成一致了吗?圣吉列斯。”他问。“还有别的问题吗?或者我们真的可以说,我们已经理解了?”
“我们可以。”圣吉列斯说。
“很好。”荷鲁斯说,表情严肃。他走上前去。“我们慢慢明白了。就像是我们说的那样。现在我们理解了。”
“我不清楚你是否理解了”莫塔利安说。
“不。这是我们该问的。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从我承担这项任务的那一刻起,我就明了于此。你所发现的加拉斯帕正是我所预料之结果显现。此为应为之举,亦为正确之事。”
“你故意这样做,但这不意味着你看得更加清楚。”荷鲁斯说。“确实,对帝国和加拉斯帕星团来说,封锁和长期围困的代价更大。”
“连你也同意吗?圣吉列斯?”莫塔利安问道。
“我同意,”天使说。
“你觉得奇怪吗?”荷鲁斯说。
“我确实如此。”
“那么你还没有看到全部。这里还有一件事你能看到。这件事非常重要。”荷鲁斯的眼睛流露出跟他父亲眼中相似的悲伤。
“那是什么?”莫塔利安警惕地问。
“另一笔代价。”
“对谁?”
“加拉斯帕的居民们。”
莫塔利安不敢置信地哼了一声。“他们被解放了。”
“在身体上是的,他们确实如此。”荷鲁斯说。“在其他方面,则不尽然。他们受到了创伤。他们亲眼目睹了死亡卷席他们的世界。他们不知何为自由。他们怎么能知道呢?他们在哪里遇到了它?他们只知道毁灭。”荷鲁斯停顿了一下,他面对着死亡之山。“还有这张表格和数字。他们这么做是因为这是命令。这是他们从中看到的唯一意义——服从的意义,而不是统计本身的意义。我不知道这些任务完成后会发生什么,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命令了。你明白了吗?”荷鲁斯听起来像是在恳求。“解放不仅是摧毁压迫者。我们不能用一个崭新的暴政取而代之。”
荷鲁斯停顿了一下。他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有毒的匕首刺向了莫塔利安。他感到它的影响在他的血管里蔓延,冰冷的真相太过庞大,太过可怕,以至于在这短暂的瞬间无法完全理解。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想让你看到的,莫塔利安。”荷鲁斯继续说道。他想让你明白,在这场大远征中有时需要有细微的差别。你不能一直都是镰刀,往下看吧,兄弟。看看这堆尸体。即使在这么高的地方也能看到它们。”
莫塔利安回头向下看了看远处的地面和尸堆。在上面,被他解救出来的人就像是蛆虫在腐肉上蠕动,数啊数啊。这是解放吗?
我们不能用一个崭新的暴政取而代之。
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这引起了他不想听到的共鸣。他强迫自己听到荷鲁斯想让他听的话。也许荷鲁斯是对的。也许他父亲的悲伤是对的。
他的眼神......
除了悲伤,还有其他什么吗?莫非莫塔利安曾有希望找到比他养父留给他的更美好的命运?
他摆脱了这个念头和随之而来的软弱。他再次面对荷鲁斯。“我看到了加拉斯帕的人民,”他说。“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还会这么做。我已经结束了禁锢他们的暴政。统计死亡是一个民族的新生所需经历的一切。他们必须看到并知道他们的前主人已经彻底死去。成本?代价?每件事都有其代价。如果我们接受了封锁和围城的代价,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他哼了一声。“这些人的自由会是森林天堂吗?也许罗伯特那些的人会相信这样的幻象,但我不是这样的傻瓜。”
“如果你相信自己在致命的家园世界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那你就是了。”圣吉列斯说:“如果你认为你征服的方式除了结果的本身外毫无影响,那你也一样。你是以死亡天使的身份来到加拉斯帕的。莫塔利安,而不是解放者。这是问题的核心。”
如果天使意识到他的话中有什么讽刺的话,那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这让你不高兴了吗?圣吉列斯?”莫塔利安问道。“也许没有吧。也许利用我来美化你自己的形象确有用处。”
“你向数十亿人宣布了主监事长被处决的消息。”圣吉列斯说。“你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死亡,并以死亡开始了你所谓的解放时刻。”
“可第八军团却千方百计地散步恐怖。它展现出了自己执行死刑的过程。我还没见过他们受审呢。”
“够了!”荷鲁斯喊道。“够了!”他又说,声音更轻了,其中有着真正的悲伤。“这已经远远够了。我们看得够多了。我们知道的够多了。莫塔利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荷鲁斯低下头来,然后抬起头来,懊恼而坚定。“我们的父亲希望所有人类的世界都能遵从帝国的目标和梦想。这里有着顺从,但绝非帝国的信条。相反,这是一片可怕的荒芜,人们被帝国和死亡化身的恐惧所吞噬。”
“听我说,莫塔利安。对于加拉斯帕的征服将永远被标记为大远征的悲剧。它永远不会被庆祝。帝国需要几代人的奴隶来清除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你被谴责了,莫塔利安,我们将以哀悼来纪念你的第一次指挥。”
莫塔利安什么也没说。他在愤怒中平静下来,死寂如坟墓。我也预见了这一点。
“再见,莫塔利安。”圣吉列斯说。“我向你道别。虽然我怀疑你是否会相信我,但我对这个宣判并不感到高兴,对于完成这项任务也毫无欢喜。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你会认为我们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天使登上了风暴鸟。荷鲁斯又逗留了一会儿。“请从中汲取教训,莫塔利安。要知道你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莫塔利安也盯着他的兄弟,等着他出去,最后荷鲁斯打破了他的凝视,跟圣吉列斯一起登上了武装炮艇。它咆哮着走开了,迅速爬升。
莫塔利安呆在原初。独自带着坟墓般的愤怒。
狂风大作。毒药在灰暗的暮色中荡漾。莫塔利安凝视着眼前的风景,看着那无边无际的弹坑和残骸。一切都是毁灭,但毁灭总比骑士团要好。毁灭之中有着纯洁。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噼啪作响。他转过身来,看到了他解放的两个人,他们都是骑士团的前劳工。一男一女。浑身污垢。男人扶着女人,女人半个身体都是一大片烧伤疤痕。她的右臂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残肢。右腿萎缩,感染,很快就要截肢了。她接受了一些治疗。她的手臂末端打着永久石膏,腿上挂着一层层破旧的绷带。她的伤口恶化的速度减缓了,但并没有完全停止。这些伤害显然是磷造成的。她是那些罕见的幸存者之一,那些被诅咒离磷化剂足够远的人,磷化剂没有杀死他们,结束他们的痛苦。
莫塔利安在脑海中听到了圣吉列斯指责的声音。这是你的杰作。
他们在几米开外停下来,那人显然吓坏了,不敢再靠近。女人放开了他。”你可以走了,刮擦匠。她说,声音含糊不清。她的嘴只有左半边还在动。那人后退了几步,向着莫塔利安鞠躬,然后逃走了。
那女人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跪了下来。她把额头垂到屋顶的碎石上。
妇人说:“我主阿,你回来了。你会收到我的数字吗?”
“你的数字,”莫塔利安重复道。
“我已经完成了分配给我的那份。我每天都数着,希望您会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向您证明我是忠实于您的教诲的。”
“你可以出示你的数字,”莫塔利安说。要是你能看到这个就好了,圣吉列斯。记录对她来说很有意义。你会对她说什么?你会因为她没有分享你的恐惧而忽视她吗?
她说话了,她那善良的眼睛因感激而流泪。这个数字很高。对于一个受伤了的人来说十分令人印象深刻。
“你做得很快,”莫塔利安说。他很想对这个不幸的幸存者表示感激。她证明了他是对的。
你还有另一条路可走。荷鲁斯的话使他感到不安。这个女人,如此不顾一切地要把她的劳动成果献给莫塔利安,他要证明她的话是错的吗?
女人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他斗篷的末端,但又缩回了一只手,不敢这么放肆。
“大人......”她说。
“你有什么愿望吗?”莫塔利安问道。
妇人说。“主阿,求你带我同去。接受我为您服务吧。”她抬起头,善良的眼睛闪闪发光。“凡看见我的,都当学习你的训词。”
莫塔利安低头看着她,感激之情中充满了骄傲。一个如此弱小的凡人竟能成为我行为的正当理由.......
她将是我的使徒,传授我的戒律。她为什么不应该呢?这些话语不仅适用于我的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骑士团给了我一个编码。”
“那个编码已经不复存在。我不要听。你给了我你的数字,这是加拉斯帕上唯一重要的数字,因为它标志着以前的事情的结束。”
她喘息着,喘得很重。“其他人叫我挖掘者。”
“你愿意用那个名字吗?”
她摇了摇头。“它不值得我为它效劳。”
“它不值得。”莫塔利安说。“但你值得,所以,我称你为席妮思,我接受你的服务。”
席妮思感激地哭了起来,用她仅有的一条完好的腿站了起来。她的身体残破不堪,然而她却摆脱了骑士团的束缚。
这就是你的答案。圣吉列斯。这是我的辩护。
荷鲁斯
风吹得更厉害了,它的嚎叫是一种胜利。
加拉斯帕的残景并不是悲剧。这就是胜利
这是毁灭的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