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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甜蜜毒药——梅蒂欣·梅兰可莉(原型意象解读与母题巡礼考察)

2022-09-28 21:32 作者:水狮提督衙门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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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这里是最近在研究,某种不同于前现代「idol」与「statue」分野的母题范式,转而钻研起后现代语境下「doll」的概念化母题,并试图运用到「东方」,且存在近似「doll」要素的角色之下的文本解析体系中的水狮;理论上,具有「doll」母题类型的角色,虽说在笔者过往所撰的系列专栏中已完成部分解析:诸如《东方天空璋》中的精神巫觋-傀儡-娱乐-二童子、《东方鬼形兽》中的埴轮-古坟-杖刀偶磨弓等案例,但这两者终究在角色原型上的指向性过强,为其搭建的框架本身就不得不细化边缘,普遍缺少基于「人造傀儡与原始偶像」泛泛而谈的意象化内容。

本次选择“东方”中最为契合「doll」意象本身的角色——梅蒂欣·梅兰可莉,更是如此。再者说,ZUN基本从早期的《东方花映塚》中,在尝试性地创造出梅蒂欣这角色后,其在后续推出的每部正作中,几乎存在某位基于解构细化“人偶或偶像”等传统母题,经由诸方面的思考创造出的角色;可以是《东方风神录》中对待信仰缺失的「季节性神明符号」,或者是《东方星莲船》中文化习合体系下的「本地形代」与《东方神灵庙》中借由圣德太子虚构论阐述的「后世尊崇的虚像」,甚至在《东方地灵殿》中可以是「寄宿神明的容器的神格化」等。

总的来说,梅蒂欣所承载的本格「doll」的种种母题范式的结合,尽管近些年来ZUN的确没在各类访谈中提到梅蒂欣,上次还是《东方外来韦编》中人妖名鉴部分的事情,主要以当时创作《东方花映塚》游戏路线的设计想法,固然是不能获得启发二创灵感的情报。而在梅蒂欣看似贫瘠的表象底下,各种潜藏在一设细节中的意象,希望借由本文的框架体系来阐述清楚。



那么,照样是惯例的注意事项;


  • 本文为《东方花映塚》分支路线角色“梅蒂欣·梅兰可莉”所属的原型意象解读与母题巡礼考察,笔者在中日两侧的东方社群内,普遍检索不到成体系解读「梅蒂欣·梅兰可莉」的专栏;因此,各自以跨领域且意象化的文本解读为主,应会牵扯到现代民俗学、语源学、药理学、植物学、文化人类学、电影学、符号学等资料,试图拼凑出全面地去理解“梅蒂欣·梅兰可莉”的角色设计逻辑,倘若对本文遗漏之处持有不同见解的,欢迎评论区交流。

  • 本文将以《东方花映塚》的路线对话台词为主,或以《东方求闻史纪》的设定看法为辅,拆解成诸多母题和近似文本展开,由此延伸出各部分「模糊的毒人偶」、「铃兰中的魔力」、「Doll」、「药毒同源」、「圣地巡礼」,观看时还请注意。

  • 本文所参考的诸多资料,均来自于THB WIKI、东方元NETA WIKI、NICONICO大百科、日文WIKI、英文WIKI、英语词源词根词典、谷歌学术、J-STAGE数据库、国家哲学社科文献中心、PIXIV FANBOX等网站。

  • 本文依旧提供角色原型整理的素材库、为角色厨们分享二创灵感的集散地、点对点的角色原型巡礼地的参考皆可;倘若对专栏中「东方圣地巡礼」部分感兴趣的各位,敬请联系笔者,届时会分享各类笔者平日里使用的各类渠道。

  • 东方本身是宗教民俗的戏说 ,二设又是东方的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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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7  无名之丘 - MEDICINE -

铃兰之丘

小さなスイートポイズン

小小的甜蜜毒药


梅蒂欣·梅兰可莉(メディスン・メランコリー)

Medicine Melancholy

种族:人偶(妖怪)

能力:操纵毒程度的能力


BGM:ポイズンボディ ~ Forsaken Doll





其一  模糊的毒人偶



首先,要认知到的是,包含《东方花映塚》在内的风土记事系列(红妖永花)中,ZUN早期的角色设计逻辑,完全是从自己构拟的意象素材当中,选取要素契合到STG游戏路线的感觉,就导致这时期正作的诸多角色并没有公认的原型存在,更多是在意象设计上参考何种母题范式?诸如笔者过往专栏中「三姐妹的乐器骚灵」与「东方化的卡戎」,属于尚在幻想乡世界观建构时期的独特性,姑且认为是不成型幻想的醍醐味罢?

本章节标题中的「模糊」,指代早期设计逻辑的同时,意在阐明「梅蒂欣·梅兰可莉」所承载地身份定位上的「模糊」,从《东方花映冢》与《东方求闻史纪》对梅蒂欣的种族和能力出现两种表述,应是早期针对妖怪种族上不严谨的情况,却也正如同ZUN在《东方外来韦编》的人妖名鉴部分,梅蒂欣的角色设计访谈中所提到的情况:


ZUN:「花映塚」中主要角色都会走文的路线,梅蒂欣是作为与其他角色相会的对手诞生的。类似于不应该走这条线这样的非主线,所以是操纵毒的能力。此外还想让个不知道60年前是什么样的,刚出生的角色登场。她设定上就很不幸,所以很难让她在今后的故事里登场。类似于雏和帕露西。还有其他不幸的角色,感觉都不太知道怎么让她们再次登场好(笑)。


就怎么说?据上述说法来看,笔者认为梅蒂欣主要以ZUN早期音乐与游戏为先行,角色设计放置其后的创作框架中,本身就是作为给《东方花映塚》添加随机性的错误分支路线般的存在,存在传统街机对战类STG中错误路线致敬的意图,或者说是随机关卡中「主线无关的隐藏路线」当中的BOSS类型的设计?无论何种表述,皆在昭示梅蒂欣一开始在角色设计上蕴含的彩蛋捏他性质。

何况梅蒂欣的角色设计,在《东方花映塚》的游戏路线与内核表达就是互相脱嵌的,相较于文文有着从文花帖——花映塚——风神录的独立剧情线;幽香“改头换面”般的再次登场,本就是ZUN对旧作作品的回望;小町和四季更是去主动揭示《东方花映塚》内核主题想表达的体系象征。自然更加纯粹,作为错误分支路线的BOSS ,刚刚诞生不久却不知道自机们在为什么而奔走?却渴望知晓幻想乡的未知之力,甚至解放人偶们去使役各种各样的毒来操纵人类等,想必也是日后难出场的原因罢?是为从游戏设计路线角度看待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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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据笔者从日推上检索到本土考据党的考察推文,普遍认为将「毒人偶=付丧神」是东方中的付丧神角色越来越多,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将梅蒂欣划入付丧神的范畴?显然是容易混淆且急需纠正的错误观念,两者联系或许是梅蒂欣与东方中“付丧神”的描述一致,同样具有「被丢弃的道具」的情节母题?虽说妖怪化逻辑的完全不一致,或许将其视为后续付丧神角色创作思路的前身?

至于「毒人偶并非付丧神」的缘由,即为「梅蒂欣」的人偶身体,本就是被使役道具对象,从《东方求闻史纪》的妖怪条目中查阅到「外表是用作表演腹语术的大型人偶的样子。原本的人偶也被认为是这般大小。成为妖怪之后身体也还是人偶」或《东方外来韦编 三》的人妖名鉴部分看出「原本是用作腹语术表演的人偶,因此作为人偶来说相对很大,但在妖怪中算是很小。推测铃兰的毒素将人偶变成了妖怪。人偶何时被丢弃、经过了多长时间才变成了妖怪等等都不得而知」。

由此,均可引申出「梅蒂欣种族上的二元存在」问题的思考:梅蒂欣·梅兰可莉,「原以为是综合表示两体存在的名称」,但考虑到是由「毒药组成的身体」和「被丢弃的儿童用人偶」的构成可能性,则应是由メディスン(药/毒的身体)与メランコリー(因被遗弃而患有抑郁症的人偶),是将两个不同含义组合在一起构成的名字么?既是被丢弃的人偶,更是铃兰毒素富集形成的妖怪。如此解释,倒也暗合「ポイズンボディ(毒の体)〜Forsaken Doll(見捨てられた人形)」主题曲起名的逻辑。

梅蒂欣身侧的“铃”是否是人偶的问题?据花映塚四季对梅蒂欣在对待「人偶解放」话题中,明显带有反问性质的台词:“你以为,除了你之外的人偶也会追随你?”,又是否可以理解为,在四季眼中梅蒂欣人偶的本体与周遭的「铃」并非可视为两个个体,而应当视为同一个个体的存在?由此来揣测为“铃”并非是人偶般的存在,而「铃」的性质终究为何物?在日推上考察过「梅蒂欣」的贝涡老师,则认为「铃」看似人偶的不明生物,几乎在暗示「梅蒂欣」是由铃兰毒素聚集形成的妖怪化的表征。是为从角色设计解读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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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相较于一设官方资料中阐述的「模糊」,梅蒂欣的全名「梅蒂欣·梅兰可莉」メディスン・メランコリー/medicine·melancholy(名称相当于医学、毒、药+抑郁状态,理同梅蒂欣二符的“毒符「忧郁之毒」”),倘若从语源学角度展开分析,则会明晰得多;

通常来看,现代标准英语中的“medicine”就是十四世纪中古英语文献中的“medical”(意为用于治疗的物质或药水,亦被比喻成早期精神疗法)借用古法语上级词汇的“medecine”(现代法语中的医学)构成,直接来源则是拉丁语的“medicina”(治疗艺术或早期医学),或许这就是医学的早期形态——the medical art(医艺术);被认为来自“medicinus”(医生)阴性的形容词形式,甚至可溯源到原始印欧语词根的“med”(意为“采取适当措施”的词汇前缀);尽管《牛津英语辞典》中表示这条路径的证据不足,建议直接从“medicus”推导;却不妨碍治疗、减轻或预防人类疾病的实践、理论或研究的行为意义始于十四世纪中期。

就在笔者查阅medicine诸多意义之时,倘若说在撇除开“医学、治疗”等原始用法的话,单独论述「medicine」是在何时与药或者毒药产生联系的,最晚可从十五世纪中期衍生出来的词汇——“medicament”(医疗技能、药物、治疗物质)的语源中找到端倪,直接源自晚期拉丁语“medicamentum”一词(药物,补救),皆为伴随十四世纪前后的欧洲早期医学逐渐发展后,后世衍生来的引申义。

夸张到何种程度?可以看看1865年的美国被记述的比喻性短语“take (one's) medicine”,而这并非是吃药的含义,在口语中,很多时候该“medicine”常引申为特别苦的药,指某人接受他应得的后果和不幸。因此,“take one’s medicine”指代接受惩罚或忍受不愉快事物的引申义;同样地,在1894年间被记述的短语“dose of (one's) own medicine”则指代其人之道,其人自受或自尝苦果的引申义;甚至在1889年的发展出所谓的“Medicine ball”(通常译为健身球),即为用于锻炼的填充皮革球;1938年的“Medicine show”是指代吸引人群从而向他们出售专利药物的马车式巡回演出。经由上述案例,均可看出“medicine”在美式俚语中的演变,几乎完全是脱离词汇本义的各类引申义。

在《东方花映塚》中ZUN对于「meidicine」词汇本义的再运用,说不定在某种程度上,还蛮还原的?毕竟在梅蒂欣路线的结局中,八意永琳和梅蒂欣的友好交流,属实有种专业的医学家询问所在地居民,各种植物毒性的既视感?


现代标准英语中的“melancholy”,同样是十三世纪晚期的中古英语“melancolie、malencolie”(意为闷闷不乐、忧郁、易怒等倾向与无缘无故的暴怒为特征的精神障碍),完全借用自古法语的上级词汇“melancolie”(黑胆汁;不良的性格、愤怒、烦恼),直接来源则是晚期拉丁语的“melancholia”(这拉丁语词汇也是西班牙语中的melancolia、意大利语中的melancolian、德语中的Melancholie、丹麦语中的melankoli等词汇的原始来源,古法语变体的malencolie,在中古英语中与「mal=疾病」的说法,存在错误的关联性),均可溯源到希腊语的melankholia(意为悲伤),字面含义则是过量的黑胆汁,又源于“melas”(黑色 melanos的属格)+ “kholē”(胆汁「khlōros」淡绿色的含义,同样源于原始印欧语词根「ghel」表示“发光的某物”的词根,其衍生词汇含义的“黄绿色”)=黑胆汁(melas kholē)。

古希腊医学认为心理上“精神抑郁”的归因元凶,皆是体内「黑胆汁」过量油腻所造成的。因此确定「黑胆汁」是古希腊四体液学说体系下的脾脏分泌物和四体液之一,普遍有助于形成和滋养身体。除非存在胆汁过量与胆汁变化的情况,甚至认为是生理上的癌症肿瘤的元凶,癌症深陷于「黑胆汁」的包围中,而肿块就源自于这种瘀滞的体液?亦有说法认为古希腊人眼里的「黑胆汁」实为上消化道出血引发的呕血,与胆囊本身并无联系?

到十四世纪中期,词汇本身又在中古英语中,被用来表示“悲伤、忧郁”(由爱情或者失望带来),而伴随着十八世纪后对待体液古老生理学的信仰逐渐淡出。词汇仍然具有去形容“忧郁的心理状态”的语感,特别是在习惯性或长期使用的情况下。而作为形容词汇的“melancholy”则要等到1590年的现代英语时期引申出表达悲伤的情绪含义,要直到1710年才发展出来表达“可悲的,适合产生悲伤或忧郁(对某事实或事物的状态)”的含义,甚至在当代可引申为“持续时间漫长,不能解释的深深地悲伤”。

「melancholy」词汇本义的再运用,据“东方元NETA WIKI”中备考原型词条的看法,或许作为色彩上的设计要素杂糅进「梅蒂欣·梅兰可莉」的整体配色上?但终究不是黄绿色或淡绿色,而是黑红混杂的服饰配色,为何会如此选择?因为前两者皆为新鲜分泌的浓缩胆汁的颜色,而「黑胆汁」从现代医学角度看,就是胆囊受到细菌感染出现急性炎症或胆道慢性出血等案例,几乎有可能呈现“黑红色”的混杂血液的胆汁病变,从而导致「黑胆汁」的出现。兴许能认为,「梅蒂欣·梅兰可莉」的整体服饰配色,有在暗示病变的胆汁状态的用意?





解析完「medicine」+「melancholy」(医生+黑胆汁的词根词源和各自引申义后,同样在“东方元NETA WIKI”的角色备考原型词条中,列出《A Medicine for Melancholy》的短篇小说集为不明原型的备考原典,认为小说内容的确和「梅蒂欣·梅兰可莉」没什么关系,但笔者却不这么认为。

在SF科幻作家「雷·道格拉斯·布雷德伯里」于1959年刊载发行的读物当中,存在标题名为《A Medicine for Melancholy》(简中译为「忧郁之药」,感觉又和毒符「忧郁之毒」产生关联性)的短篇小说集,在符合标题名称的美国版,所发行的第三章中,小说的大纲系讲述被神秘的怪病侵袭的少女和围绕治疗怪病的骚动,从而产生的故事,治愈抑郁症的妙药到底为何物?

短篇中的治愈少女「卡米莉亚」,并且成为怪病解药的清洁工兼吟游诗人的「鲍斯高」,口中所道出的“病名为,卡米莉亚·威尔克斯”;卡米莉亚最终说出“那么我是在自我折磨吗?是我自己让自己一病不起的,而你现在都能感受到我那颗赢弱的心!”;阐明《A Medicine for Melancholy》一文的主旨:抑郁症的根源与解药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是需要足以托付心灵,而且愿意聆听的好友罢?

毕竟被丢弃在无名之丘的人偶「梅蒂欣」与短篇中的少女「卡米莉亚」,具有近似地“治愈精神状态”的情节,《花映塚》中梅蒂欣经由四季劝告与教训,在ENDING中愿意和永琳与铃仙交流;短篇中的卡米莉亚在鲍斯高给予“解药”的怪病痊愈后,醒来后同自己父母欢快地跳舞。单就两处文本情节对比而言,还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互文性的。

日语版的小说集由“吉田诚一”先生翻译,分别在1961年、1974年或2006年的这三个年份间,作为负责“早川书房”海外丛书系列——《異色作家短篇集》中刊载发行过,短篇小说集中虽然收录科幻、幻想、恐怖等特别不局限于体裁的创作,并且以此为特征。甚至被ZUN最喜欢的作家——菊地秀行先生评价为「这部作品在写作和结构上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仿佛是在青春年少自时所撰写的」。ZUN大抵在得知《A Medicine for Melancholy》再刊载消息的2006年之前,特别是《东方花映塚》尚在构思创作时段的2004年年末某个时间段里,有幸翻阅拜读过,取用小说短篇集的元英文标题作为梅蒂欣名称的捏他?纯粹是笔者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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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节的最后,鉴于《东方花映塚》中梅蒂欣二号符卡的“毒符「忧郁之毒」”,在上述词源词根方面已全面解析过,至于一号符卡的“毒符「神经之毒」”则是铃兰毒素提取物的字面含义,没什么值得专门解析的部分,固此处不再赘述;主要还是以《东方文花帖》中的三张独立符卡为主:霧符「ガシングガーデン」=雾符「Gassing Garden」(译为毒气庭园,符卡特征系为绿黄粉三色的随机米弹,用以表示庭园的草木,辅以四处向自机袭来的毒雾,或许指代梅蒂欣所身处的无名之丘的铃兰花田?);

毒符「ポイズンブレス」=毒符「Poison Breath」(译为猛毒气息,符卡特征实际上就是从梅蒂欣口中吐出的毒雾,辅以轮状旋转规矩运动的米弹,THBWIKI的考据分析页面认为其与FF系列中的青魔法有关联?);

譫妄「イントゥデリリウム」=谵妄「Into Delirium」(本就是英文短语,译为“神经衰弱”,符卡前缀的“谵妄”指代错觉与幻觉交替,伴随轻度意识障碍的精神状态,又称为急性脑综合症,发烧时的意识模糊均可视为此类状态?Delirium Tremens更是ZUN喜爱的比利时啤酒品牌,品牌名由来是“酒精中毒引起的颤抖和谵妄”。符卡特征为以梅蒂欣为中心释放各类弹幕,绿色大玉、黄色中玉与毒雾的全方位扩散,在《魔理沙的魔法书》中被评价为扰乱对方视觉施压的卑鄙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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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铃兰中的魔力



需要留意的是,「铃兰」这中文俗名与中文正式学名并用的称呼,并非是其拉丁学名「Convallaria majalis Linn.」的直译,而是经由「スズラン」(汉字:鈴蘭)的日文和名据花卉形态命名而来的称呼,或许是和名逆输入中文物种学名的成果?毕竟铃兰在日本本土确实有岛屿亚种分布。而在笔者查阅的语源由来辞典中则解释到:纯粹是因为开着宛如吊着白铃铛样式的花,花卉形态上近似兰科植物而得名。不仅因为花形与釣鐘形铃铛相似,「スズラン」名字中的「スズ」系借由祭典上所见的「系绳铃铛」来比喻铃兰花朵的附着方式;「スズラン」名字中的「ラン」则是因为植株叶的形态和兰花相似而得名。

在日文WIKI的スズラン条目中,提到过日文中铃兰的两类常见异名,分别为:「君影草」(きみかげそう)与「谷間の姫百合」(たにまのひめゆり),尤其是前者的「君影草」的语源的原始出典,居然与铃兰的和名「鈴蘭」在语源角度存在联系,这点可据札幌市「松井洋」先生2014年度所撰写,刊载在《北方山草》杂志上所发表的考察论文《和名スズランの初出と語源考》,并结合国语辞典编辑者的「神永晓」先生在JapanKnowLedge网站上,2011年12月26号所发表的“第89回”专栏《スズランの異名》当中的观点:认为铃兰(百合科)名称的原型出典,均可从1934年的书籍《四季草花名称考》中的文本「君懸草,一名八千代草、一名鈴蘭」,这俩异名首次出现在《本草正譌》中,并被引用如下;铃兰古名实为「キミカケソウ」(汉字:君懸草),加之在江户时代的文献中,普遍有不分清浊音情况的原因,后续增加浊点自然被转移到「キミカゲソウ」(汉字:君影草)当中。且从《日本植物名汇》的罗马字表记(kimikakesō)来看,在市井间就存在「カケソウ」与「カゲソウ」混同的情况?

后续,在松井洋先生针对「君懸草」出处原典的《本草正譌》考察检索中,并没有查阅到相关条目的记述;此外,在矶野氏2002年所引用的资料条目中,认为当时江户文献中的「鈴蘭」实为现代的「カキラン」(汉字:柿蘭 中文学名:尖叶火烧兰)。在矶野氏2006年的回信中,就在国立国会图书馆的资料库中,针对白井文库的松平君山所著《本草正譌》刊本(安永5年版)与收录翻印的《名古屋丛书》13卷,全书中「草之部」的部头到部尾,依旧是没有类似记述,几乎就是在昭和早期,由白井文库的辑佚人员不小心误引,从而在后世产生的错误说法,但说法本身应当存在现实依据的,认为只是市井说法而已。

同样在两篇文章的结尾,无论是松井洋先生与矶野先生的讨论下,亦或是神永晓先生的编辑检索中,在针对「スズラン」(鈴蘭)的和名与其异名「君影草」的原典出处的问题,均指向在「菊池成胤」所著的享保20年(1735年)8月序刊的《草木弄葩抄》,由国立国会图书馆所藏-白井文库(特1-2485)所藏:《草木弄葩抄》上卷,草类的第209项,无图。虽是刊印本,却貌似是孤本,所谓的「君かけ草=君懸草」出处原典就在此处,原文如下:14オ 君かけ草  花のかたち、風鈴のごとく、色雪白、至極ちいさい。しのだち。

基于此,甚至能整理出「鈴蘭」(スズラン),逐渐从形容“类似兰科植物”的别名/异名,升格为正式学名的经历:《草木弄葩抄》的“君かけ草”——“君懸草”(キミカケソウ)——别种兰科植物的鈴蘭——君影草(キミカゲソウ)——鈴蘭(百合科)——正式日文物种学名:スズラン——逆输入中文正式学名。







既然,上述从日语语源角度解析「铃兰」的出典,不妨回到一开始提到,铃兰属铃兰的拉丁正式学名「Convallaria majalis Linn.」与英语中的铃兰「lily of the valley」的语源角度的看法,依旧是笔者查阅“在线词源词根词典”与“牛津词典”的结果;

现代英语中的铃兰称呼「lily of the valley」(山谷里的百合),完全翻译自晚期拉丁语通行本《圣经》中的「lilium convallium」,系针对《所罗门之歌》第二章第一节中希伯来语的字面含义的直译。在当代,这名字自然成为铃兰属与铃兰种的拉丁学名——Convallaria或Convallaria majalis Linn.,显然是被十六世纪的德国草药学家首先使用。

拉丁语中的lilium是「lilia」的单数形式,又是古英语中的「lilie」的直接来源,与希腊语的「leirion」同源,两者可能是借自同一个东地中海单词词根的错误发音(可能是科普特语的hreri、hleli=百合花)。在《旧约》中用于翻译希伯来语的「shoshanna」,而在《新约》中用于翻译希腊语的「krinon」。纯粹用做形容词的「Lily」,则要等到现代英语时期的1530年,用以形容“白色的、纯洁的、可爱的”,后来在1580年被用于形容“苍白无色的”;「convallium」又可拆分为con-(来自拉丁介词的cum,相当现代英语的with)与vallis(拉丁语的山谷),就是形容“山谷中”的含义。补充一点,日语中铃兰异名的「山间の姬百合」,更是拉丁学名与英语俗名的直译。可见,无论是何种语言、何种名词几乎都在表述铃兰外表与原始生境的认知情况,按照各种溢美之词来试图形容这类花卉。

根据上述语源学领域的解读,梅蒂欣在《花映塚》结局路线时,对永琳提到用来操纵毒的咒文:「コンパロ、コンパロ、毒よ集まれー」,明显就是「conval」(山谷中)的片假名「コンバ」,日语中从铃兰中提取的毒素也是习惯用这开头来命名,诸如包括Convallatoxin(铃兰毒甙),convallamarin(铃兰苦苷),Convalloside(铃兰毒原甙)在内等强心甙类毒素。梅蒂欣说的明显是「コンパ」是“パ”而不是“バ”?在不排除ZUN搞混的情况下,梅蒂欣口中的咒文语境近似于“山谷中的,山谷中的,毒啊聚集吧~”的感觉?







铃兰是百合亚纲-天门冬目-天门冬科-铃兰属植物。气味香甜,全株有毒。铃兰原产北半球温带,欧、亚及北美洲和中国东北、华北地区海拔850~2500米处均有野生分布。植株矮小,全株无毛,地下有多分枝而匍匐平展的根状茎,具光泽。呈鞘状互相抱着,基部有数枚鞘状的膜质鳞片。叶椭圆形或卵状披针形,花钟状,下垂,总状花序,苞片披针形,膜质,花柱比花被短。入秋结圆球形暗红色浆果,有毒,内有椭圆形种子,扁平,花果期普遍在五月至七月。

在日语中,日本本土铃兰亚种的「小芦铃」拉丁正式学名——「Convallaria majalis var. keiskei (Miq) Makino」前半是为铃兰属的学名,种小名则是「五月盛开」的含义,而后半的「keiskei」与「Makino」则完全是用来纪念明治初期的植物学家「伊藤圭介」博士与「牧野富太郎」博士而得名,以此表述日本所产的铃兰为变种。

又因,日本人自古以来就不甚喜欢香味浓郁的花,所以铃兰在文学作品与诗歌中作为被赞扬吟诵的对象,却是在西欧文化传入的明治时代后,诸如:(山の上に 心伸々し 子等二人 鈴蘭の花を 掘りて遊べる——島木赤彦、鈴蘭や 葉陰に咲いて 隠れがち——村上鬼城、鈴蘭の リリリリリリと 風に在り——日野 草城),所以「铃兰」的汉字和名的被传播开来的时间段,应是江户末期至明治初期,兴许恰好在幻想历元年之前(?)

因铃兰的花朵开成阶梯状,所以也被称为“通往天国的阶梯”。由于其漂亮的花朵,它经常被选为小说和诗歌的主题,如巴尔扎克的《山谷间的百合》,岛崎托松在他的《千曲川のスケッチ》中写道:“谷の百合也被称为君影草,含义是「幸福的回归」......”,毕竟铃兰最初的花语就是幸福归来(return of happiness),而象征「天真纯洁」与「真挚的爱情」等后续的花语,皆是经由原始含义延伸的引申义。

在西欧,作为宣告春天到来的花非常受欢迎(某种程度上的莉莉白?),诸如五月一日就被称为“jour des Muguets”(铃兰之日),在此类民俗的母题范式中,行为本身借由名人事迹贴金来宣传其源头,说法自然可追溯至1500年代的法国,国王夏尔九世被授予象征幸福地铃兰花束的说法,至于到底是民间说法之前?还是行为附会到名人事迹上在后?更为真实的图景,显然是据其英文WIKI的说法:20世纪初的法国传统,是在5月1日国际劳动节,由劳工组织和私人出售,不缴纳销售税(仅在当天),作为春天的象征。在街上到处都能看到,为祈求幸福而互相送花的图景。





另一方面,铃兰全植株有毒的案例可不是说说而已,全植株中包含有约38种不同的甲型强心苷类(强心甾烯类),倘若人或者动物食用其剧毒对哺乳动物来说,确实是致命的。虽在古代确实有作为强心剂和利尿剂的药水原料被采用,却因为有引起血液凝固与心力衰竭的副作用中毒,现普遍不被采用。存在着饮下插铃兰的花瓶中的水而引起中毒的事件,也有将铃兰块茎误认为是大蒜而用于料理而引起中毒的报告,所以需要注意。

至于,铃兰提取物中的甲型强心苷类——铃兰毒苷,强心苷类中毒确实有对神经内分泌系统的刺激作用,兴奋其大脑中枢而引起呕吐,或是兴奋交感中枢神经,从而引发快速心律失常等。诸如头痛、头晕、疲乏、不适、失眠及谵妄等;以及视觉障碍如色视(黄视症或绿视症)和视力模糊,色视为重要的中毒先兆,可能与强心苷分布在视网膜中或与电解质紊乱有关。存在通过给予一定剂量的强心苷,用以治疗个体的神经系统疾病状况的方法的医学论文。

这点倒是与《东方花映塚》剧情路线中,败于梅蒂欣手下的自机们的“中毒反应”相通?而在《东方文花帖》与《魔理沙的魔法书》中,无论是文文评价中的“凝重的空气”,还是魔理沙说“身体变得迟钝”梅蒂欣的符卡中的毒雾体现为降低自机移动速度,或许和强心苷类中毒后的神经系统刺激相关?

话又说回来,在《东方求闻史纪》中的“对策”条目评价到「梅蒂欣·梅兰可莉」身上与周遭蕴含的各类毒素(花毒、蛇毒、蜂毒、蜘蛛毒、碰到就会腐烂的毒、只是呆在下风位就会倒下的毒、长时间潜伏的迟效性毒 酒精和尼古丁),确实是不止让其妖怪化的「铃兰毒苷」,以及在结局中收集的「颠茄,乌头,还有彼岸花」的毒素,相当于梅蒂欣甚至可以搭配使用各类自然毒素,来合成各类猛毒化合物?而上述毒素的共同性倒是皆能作用于神经系统,不妨将其视其为《东方花映塚》一符“毒符「神经之毒」”的元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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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Doll



虽说「梅蒂欣·梅兰可莉」的确与铃兰毒素关系甚大,可妖怪化之前的本质到底还是「Forsaken Doll」,而此处的「DOLL」就不适宜通过中文语境的「人偶」与日文语境中的「人形」,可指代古代至近现代一切拟人形态的「偶像」来理解,烦请各位将本章节中,提到的「DOLL」全部理解为近代欧美的词汇概念「近代西洋人偶」的特指;

语源方面的解析同样重要,现代标准英语中「doll」的词源从1550年代开始,似乎就常见于女性饲养的宠物间或者主妇/情妇间的称呼,来源于当时女性常用昵称的「Dorothy」(多萝西),直接借用法语的「Dorothée」,直接来自拉丁语「Dorothea」,可追溯到来自希腊语的词源,字面含义“上帝的礼物”「dōron」等于礼物(前缀来自原始印欧语词根的「do-」意为给予)+阴性形式的「theos」等同于上帝(前缀同样来自原始印欧语词根的「dhes-」,从而形成宗教概念的词语)。

同样,在英语的人名昵称中用「-l-」去代替「-r-」的用法是相当常见的:比方说Hal代表Harold,Moll代表Mary,Sally代表Sarah等等。从1610年代起,在美式旧俚语中一般指代 “甜心、情妇、姘头”;直到1640年代,词汇已退化为“荡妇”的形容。一直到1700年代,我们最为熟悉的「doll」含义最终才诞生,意为“a child's toy baby”(儿童玩具)。后续的1778年代又转回活人的指代,即为“貌美心拙的女性”。

20世纪中叶,词汇的含义又回归到原典,并且在现代美式俚语中,再次被用作对年轻女性的喜爱或赞美的词汇,虽说现多认为意含冒犯。在这一时期作为动词词性的「doll」,最初在1867年在某地方言说法中存在有“宠爱,放纵(孩子)”的含义,或许是作为名词的「doll」在等于人偶的含义之后衍生的说法?而将「doll」含义等同于“把何物打扮漂亮”则是1906年美式英语的俚语引申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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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从上述语源考察角度得以窥见,「DOLL」这一直不甚明晰的女性人称代词,又是如何在当代语境中默认成为「人偶」独属的形容词呢?笔者猜想,这或许与十九世纪末期至二十世纪初期,全世界普遍迎来大变革图景之下的缓慢发展「少女小说」风潮存在联系,「DOLL」又早在当时社会背景中,特别在新题材的小说文学创作上,作为人偶的词汇普遍被使用。最终还是在体裁最契合的「少女小说」中兴盛开来。

主要据「伊达桃子」先生所撰的文学研究论文《少女小説と人形ファンタジー》(少女小说与人偶幻想),其文中的主要观点:十九世纪后半至二十世纪前半,流行起来的「少女小说」风潮中,主要是通过少女与「活人偶」游玩的幻想本身,来表达少女角色身上的模糊母性功能。通常在古典「少女小说」中,多数描写的少女和人偶的关联性,普遍存在个明确的时间段,就是从12岁到14岁左右,即以青春期为界。表象上认为,少女应该从人偶游戏毕业的想法,则因古典「少女小说」目标是“理想家庭的女主人”的成熟与成长过程,本质还是不可避免地,表示出对童年时期的诀别。

诸如,在初期的人偶幻想中,赋予人偶生命和声音,完全是作为固有装置来监视和强化少女成为「little mother」的手段,并明示「人偶」本身作为「little mother」的理想情况的完美幻想,虽说有时也会反过来形成,某种对「少女家庭环境」驳斥的成长象征就是?当时,即使在同一时代,也不是没有产生更舒展、自律的人偶幻想。在这层故事语境中,少女与人偶关系成为无法融入其中的「疑似母子关系」的情境,通过两者间关系反应少女对「理想家庭」的追求。而实际上,对少女来说,人偶扮演着包括朋友、朋友、监护人、替身在内的各种角色,虽然被施加了人偶的制约,但活着的「人偶幻想」的主人公,更是少女自身的相似姿态。

在之后的发展历程中,更是体现在故事文本上,并非是直接给人偶主人的少女带来教训,而是在人偶本身上投影少女角色的类型的故事,成为20世纪以后人偶幻想的主流。特别是持续创作到当代的「少女小说」来说,并不是破例、意志坚强的孤儿主人公最终追求「成为理想家庭」的结局的故事框架方式,而是在追求的过程中展开的冒险和失败,在社会期待的角色和实现自我的欲望之间,主人公所品味的矛盾才是故事要点。

「人偶」在这过程中,所展现出不同于「实验动物」与「杂耍玩具」的意象,只能存在于家庭场域内部,某种不可知的拟人化(特别是在家庭成员尚且不知晓的情况),倘若主动打破某项规矩:诸如不许外出、不许在人前抛头露面等条例,则会变化为普通的人偶。同时伴随着家庭所处时代背景下,产生各种各样的「外貌打扮」或「家庭地位」的变化?显然,此处的「人偶」形象,已然成为介于家庭环境与主角少女间,具有模糊暧昧性的内化他者。更是描绘在大变动的时代背景下,通过传统家庭单位中的传统人偶的规矩,来隐喻少女们生活方式的变化,老旧的手工瓷娃娃与大量生产的工业化布娃娃间的对立融合中。

由此来阐明,处于这时期的「少女小说」创作当中,沉默温良的传统少女形象的弥散与自由奔放的现代少女形象的崛起,即便是打破传统的家庭规矩也没关系,通过「人偶」昭示某种具有变革「新时代」特征的母题范式:时代与公家在变化、家庭的观念在变化、「少女与人偶」的关系自然更需要变化?更强调人偶与少女在这过程中,摸索出的「积极性生活」的展开?

在崭新的「少女小说」中,「少女与人偶」中的少女在通常不久,就不得不面临于人偶告别。却在托奇和阿纳贝尔等人看来,作为主人的少女即使长大离开,后续自然会出现新的主人。在看似半永久性重复的循环中,能表现出适合某个地域、某个时间段内某位家庭的少女的生活方式,兴许也是「人偶幻想」型故事文本的魅力所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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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将话题重新回到「梅蒂欣·梅兰可莉」的人偶性质问题上来,就是说梅蒂欣的前身到底是什么「人偶」?笔者惊讶地察觉到,倘若在社群中遇到过讨论梅蒂欣的场合,基本无人从这角度出发探讨,究其原因可能还是「梅蒂欣」与前身人偶原型的性质联系过于薄弱,纯粹是作为《东方求闻史纪》中的冷门设定,日文原文为:姿は腹話術に使う大きめの人形程度である。もともとの人形がその位の大きさだったのだと思われる。(姿态是用作腹语术表演的人偶的模样。原本的人偶也被认为是这般大小。)就是西洋人偶中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至于为何笔者此处笃定是「儿童用」?不仅是为契合上文的少女小说中「人偶幻想」,更是借鉴日推上某位梅蒂欣爱好者的个人考察;

求闻系设定中的「腹语术人偶」概念,相信也是「梅蒂欣」为对象众多二创中的盲区罢?想要简洁且系统性了解「腹语术人偶」的历史沿革,还得从「闫琳」老师在2019年春季刊载在《英美文学研究论丛》杂志上的论文《腹语与通灵:拜厄特笔下的女性灵媒及其隐喻》当中引用如下:腹语术(ventriloquism)的概念及应用由来已久,从古希腊时期作为超自然力量的体现、用于占卜和祭祀的神谕,到中世纪的神灵、魔鬼附身,再到十九世纪的通灵术,再到近现代面向大众的、带有娱乐性质的木偶表演,以及当代批评理论与身份政治语境中常见的“为他者言说”或“通过他者言说”的隐喻,其内涵十分多元。在十九世纪后半期,也就是维多利亚时代唯灵论发展最为活跃的时期,腹语术的历史被认为发生了关键性的转折,它由一种不明确的、变动的声音/媒介(voice/agency)关系转向腹语者/傀儡(ventriloquist/dummy)的舞台表演。(Helen Davis 7)在腹语术表演中,腹语者手持布偶/傀儡,同时用自己的声音与傀儡所代表的虚构人物的声音进行对话。腹语者是主体,是模仿者/发声者,而傀儡并没有自己的声音,只是被支配和操纵的客体,按设定好的脚本演出。

另外,又据「長崎女子短期大学紀要」第38号,2014年3月所撰「樋口誠」先生的论文《腹話術への取り組み》当中的看法:原本的「腹语术」在古代欧陆的占卜与咒术表征存在的,昭示某种神秘力量。而在中世纪天主教占主流时代,被作为“魔女审判”要素狩猎而遭受迫害的腹语术,现状一直到1584年出版的阻止迫害行为的《Discovery of Witchcraft》出版后才得到缓解。在后续的1624年与1655年作为娱乐手段盛行于法国教廷与英国宫廷间,甚至于1661年由梵蒂冈的司书“利奥.阿拉奇乌斯”,专门撰写题目为《De Engastrimthyo Syntagma》与《De Engastrimtho Dissertatio》的腹语术论文。直到上述记载为此,腹语术暂且没有与「腹语术人偶」这一范式产生关联。

最初在腹语术表演中,出现使用「腹语术人偶」想法的,实为1750年的奥地利的“巴伦·冯·门根”,在发出人偶的声音的时候,通过移动人偶的嘴,让人偶看起来真的在说话。此后,还可看到魔术和腹语术的合作,路易·阿波利内尔·克里斯蒂·埃曼纽尔·康特和乔治 萨顿的组合也是奇术师和腹语术师,乔治·萨顿用了一个机械装置的玩偶,当玩偶说话时嘴巴自动动了起来。且在1833年出版《腹语术论》,是为腹语术师写的第一本关于腹语术的书。1930至1940年,最终诞生有史以来最为经典的腹语术人偶形象——芝加哥出身的腹语术师埃德加·伯根与人偶查理·麦卡锡一起,从1930年代到1940年代在广播中获得了巨大的人气。查理为原型的漫画和玩具被商品化,且1938年上映的电影《The Goldwyn Follies》和《 Letter of Introduction》登场过,还曾成为旧金山的一日市长,《时代》杂志被评为历史上最有名的人偶。近年来,腹语术不仅是单纯的娱乐用途,甚至广泛运用于对患有精神障碍的儿童进行教育的案例存在。

并且,第一位在日本本土应用「腹语术人偶」表演的,是在昭和十七年(1941年)「花岛三郎」(元艺术协会所属)先生,首次在浅草曲艺场的舞台上,正式与「腹语人偶」完整进行单口漫才的对话演出,堂堂正正地以腹语术演员的身份正式出道,以让自己分身般的「腹语术人偶」说出辛辣的社会讽刺的技艺,一跃成为人气人物。这之后,三游亭小金马(今 金马落语协会)和春风一郎(艺术协会所属),将其从曲艺场高座的位置,逐渐引入到如今落语和漫才中,从此作为一种成熟的正式的演出方式而活跃。直到现在,在各种各样的曲艺场演出中,「花岛三郎」先生为「腹语术人偶」的演出艺术中确立地位,可认为是日本「腹语术人偶」表演的祖师爷?

从战后电视普及时期,腹语术被作为种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作为歌谣表演的司仪主持人,甚至在学校巡回、农村慰问、节日等活动中活跃。现在,在日本作为专业活跃的腹语术师的数量很少,但是全国约有5000名爱好者,进行了传道活动、养老院和保育园等各种设施的慰问活动。另外,腹语术不仅作为娱乐,还广泛应用于幼儿教育、交通安全教育、营养教育、残疾儿童教育等教育领域。把这样的腹语术推向娱乐则是闻名于世的「いっこく堂」,他通过卫星广播材料使口技对公众更有吸引力,在这些材料中,他的声音被延迟,表演者和木偶的声音被交替使用力。 「いっこく堂」还能发出爆裂的声音,即Ma、Pa和Ba的声音,这被认为是在不移动嘴唇的情况下不可能发出的声音,其方式确实很出色。


基于此,甚至可整理出「腹语术人偶」的流变途径:1750年最初使役腹语术人偶的案例——1833年的《腹話術論》——1885年幻想历元年——1930年至1940年的腹语术大师「埃德加·伯根」与腹语术人偶「查利·麦卡锡」——1941年日本本土的「腹语术人偶」正式亮相——1945年至1950年全美工业化生产的「腹语术人偶」,对家庭儿童玩具的广泛影响。






碰巧的是,笔者查阅到的日推上的梅蒂欣爱好者的“お鈴”老师,专门刊载在PIXIV fanbox中对梅蒂欣总计五章的专栏考察来看,将ZUN笔下的作为错误路线的BOSS梅蒂欣正体,揣测为:「大量生产之后,被大量消费,有被所大量损耗的道具的代表」,兴许能暗合章节开头提到的「Forsaken Doll」的内在要素?

众所周知,《東方花映塚》中花之异变的六十年轮回背景,系花映塚内核表达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基于此认为梅蒂欣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对大量生产的同时也大量消费的人类的对抗观念?从投降后的1945年至《东方花映塚》作品发布的2005年,由战后日本的历史进程中,得以窥见民众消费观念的变迁,在对待极速成长的工业化后,在对待道具物品观念的再塑造。2005年恰巧是自从战后的高度经济增长时期与泡沫经济时期之后,从2002年开始的经济景气恢复化局面,就在2005年左右达到经济长期景气化的趋势。

言归正传,上述材料提到的,受到大众欢迎的腹语术人偶「查理」诞生前,1920年代的美国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入大众消费社会的国家,正是大量生产、大量销售、大量消费等三环节所构成的美国生活方式。又在「查理」人气巅峰的1930-1940年代间,基于人气原因,大量相关的「腹语术人偶」的商品被疯狂销售,是否存在因其「腹语术人偶」受欢迎而批量生产的女孩形象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呢?形象上恰如其分被孩子们喜爱着,被恰如其分的被持有着,又恰如其分地在社会浪潮过后,最终沦为被抛弃的「腹语术人偶」。虽说如此,但在被抛弃前,果然还是作为「儿童用腹语术人偶」被孩子们所喜爱着的吧?甚至笔者怀疑《东方花映塚》中梅蒂欣与铃酱,看似「自言自语」般的对话,说不定就是对前身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的腹语术行为的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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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看,问题就在于梅蒂欣是在幻想乡内被抛弃的?还是在外界被抛弃被遗忘,只是恰好掉落在无名之丘?首先,从梅蒂欣造型上就可知晓,当时西洋造型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必然只有富裕阶层才能拥有,但鉴于编撰《求闻》的“稗田阿求”显然是知晓「腹语术人偶」的存在,除去书籍影响的话,不排除在1885年直到2005年前之间,或许「腹语术与腹语术人偶」短暂盛行过幻想乡一段时间?倒是个不失为二创素材的衍生灵感。

在「查理」社会风潮过后的1960年代,普遍被抛弃被遗忘的批量化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流落到幻想乡中的存在,而无名之丘在能自由出入的幻想乡(即为1885年前)是弃婴之地,梅蒂欣又在《求闻》被认为是丢弃在铃兰田中日久天长才化为的妖怪,但「儿童用腹语术人偶」的确是诞生在1940年代左右的美国本土,后传播至世界各地的流行文化概念。自然,在梅蒂欣的前身「儿童用腹语术人偶」,被抛弃在无名之丘受到铃兰之毒的浸染化为妖怪的时间段,并非是《求闻史纪》中认为的长年累月演变成的妖怪,完全是在第一次的六十年周期的大结界异变(1945年)的时间段,在外界碰巧满足大结界条件,流落入幻想乡无名之丘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方是梅蒂欣前身的种种缘由和原貌。

可以说,从前身原型的历史沿革或结合其在“花之异变”中的表现而言,梅蒂欣的确是毫无争议的未成熟的外来概念的代表,无论「毒人偶」对幻想乡的影响,还是在战后日本刚刚接触美国传入的「腹语术人偶」概念等。再者,1940年距花之异变的2005年,在外界看来确实足够“常年累月”的。

同样地,在《東方花映塚》的花之异变(百二十季)发生之前,同样在《東方文花帖》第百十九季 水无月之三针对爱丽丝的专题后的采访中提到爱丽丝曾经见过会独自思考和独自活动的人偶这点:「很久以前,我倒是曾经看到过好几回,就是那种可以独自思考独自活动的人偶。可到我想做的时候却怎么也做不好。如果我定期给与她们命令的话她们倒是能照着命令活动,不过再多就不行了……我的功夫还是不够啊。」,且爱丽丝依旧在继续钻研能自主行动的人偶这点,此处必然不是在花之异变中才诞生的梅蒂欣,却能证明在《東方文花帖》书籍编撰期间,ZUN就有为后续的《東方花映塚》构思角色设计的想法,而《文花帖》中文文对爱丽丝采访中提到“自主行动的人偶”的处理,是为后续角色登场前概念预热?更是ZUN常用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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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笔者通常在「梅蒂欣」的二次创作中,可能是因为是人偶影响到大众印象的缘故,所以二创同人场域里的「梅蒂欣」普遍画着球体关节。但原作《东方花映塚》的立绘还是点阵图,均无法确认死后具有球体关节,看起来纯粹是普通少女人偶的样式。毕竟「球体关节人偶」确实当做腹语术演出用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压根不是一回事。

却并不妨碍,借由「球体关节人偶」(Ball Jointed Doll 简称:BJD 主要指关节部由球体形成的人偶的总称。根据其特征,可以使其摆出自由的姿势。球体关节除素描人偶和人体模型等实用用途的人偶以外,也被市场销售的玩具模型制造厂制的人偶运用。有时由人偶作家制作的,被认可鉴赏价值的作品被称为「球体关节作品」「创作球体关节人偶」)其代表的「西洋人形」谈谈对日本本土的创作人形文化的影响,就在横滨市人形之家「アンティークドール×现代创作人形」的展示解说中,皆有提到:“对日本最初产生巨大影响的西洋人偶,是20世纪20年代上村露子在巴黎遇到的Boudoir doll,回国后的上村用模仿Boudoir doll的人偶假面取得专利,利用该技术制作的「法兰西人偶」、「樱花人偶」在全国范围内蔓延开来。”

自然,当代讨论球关人偶(BJD)的话,必然绕不开的德国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汉斯·贝尔默」(Hans Bellmer),以制作球体关节娃娃,并为其拍摄具性暗示的相片闻名。其艺术形式深受奥地利表现主义艺术家奥斯卡·柯克西卡于1925年出版的公开信《恋物癖》影响。广州艺术学院的「聂皓雪」所撰的论文《作为母题的隐喻:现代主义艺术中的人体模型 / 人偶形象述略 1910s-1950s》作者在文中认为:在以女性人体模型为母题的创作中,贝尔默以虐待狂的心理将这些人偶形象进行肢解与扭曲,就好像她们被某种外力所侵犯,彻底地被变形成为一种碎片式的,支离破碎的存在;她们成为种带着血腥、暴力,又充满性暗示意味的早熟少女形象。一方面,贝尔默对女性身体的肆意扭曲与对性器官的表现方式,表达了一种男权社会中的厌女症的社会态度 ;另一方面,这种对女性身体形象的诋毁与解构,又彻底毁灭了男权社会对女性身体的合理想象——它像一个桀骜不驯的综合体一般,诉说着“真实”与“虚构”的奇异结合,同时也是“许可”与“禁忌”的诡异重组。贝尔默这样解释自己的动机 :“我希望帮助人们摈弃掉所有复杂的想法,去接近自己最初的直觉。我希望人们真正地关注自己的身体体验——而也许只有通过对性的概念的诠释才能达到这一点……真正出于危机之中的,是艺术中对于新的形式,意义与感觉的创造 :语言与图像之间的关系往往无法被完整彻底地思考或书写出来……它们会组成新的,具有多重角度的物体,就好像多棱镜一样……非逻辑的面向需要被逐渐释放,就好像在思考的时候允许大小,在犯错误的时候也会发现峰回路转与新的可能。”

就在「贝尔默」发表《Les jeux de la pupée》的1949年后,到1965年的日本,「当代人偶艺术展」的举办,引起四谷シモン的极大兴趣。 然而当他对固定姿势的玩偶感到不舒服时,就在当年看到「涩泽龙彦」在《新婦人》杂志上介绍的「贝尔默」的球关人偶照片时,受到精神上的冲击。于是,四谷シモン扔掉之前制作人偶的材料和工具,并且在1973年的首次个人展示「未来和过去的Eve」上,展出自己创作裸体造型的「球体关节人偶」,给当时的日本人偶界带来冲击。在此之前,「涩泽龙彦」于1968年委托「土井典」制作模仿「贝尔默」制作的人偶的「滥用赝品」。特别是讨论到,当代的日本创作人偶文化之时,考虑到不得不以BJD为中心,可以说是涩泽龙彦给日本的创作人偶带来「贝尔默」的反文化也不为过罢?

「四谷シモン」与「土井典」制作的BJD虽然是人偶,却造成不借用美术语言就无法说明的艺术概况。通过他们照猫画虎地模仿「贝尔默」的BJD作品,堂堂正正地露出裸露的球体关节的样式,再次让大众「裸体」所对BJD来说是完全的禁忌。这之后,在1980年代开始活跃的「天野可淡」所创作的BJD的脸上,存在着以往的BJD作品中所看不到的强烈表情,半张开的嘴并非是微笑的形状。随后让创作者们意识到,或许只期望「DOLL」只能存在一张无表情或淡淡微笑的脸。姑且可以认为,反向催生某种BJD创作的风格?

80年代后半到90年代前半,风干粘土、石粉粘土与混合木粉粘土,逐渐取代传统的布,成为日本创作人形的主要材料。同时在80年代,人们对欧洲古董娃娃的兴趣越来越大。当模具和材料开始在欧洲和美国销售,以满足作为爱好的复制品娃娃生产的需求时,它们被进口到日本,瓷娃娃的生产技术通过教学课程变得更加广泛。当时,大多数BJD都是由粘土制成的,而用粘土完成的粗糙度很明显,也许印象在前,导致“创作”人形逐渐成为一种负担。正是在这时,「恋月姬」开始制作生产瓷娃娃,本身的透明度、精致造型与对色彩的运用、凝视睡眠的甚至,仿佛凝视虚空的眼睛及服饰搭配上都让无数人着迷。对BJD群体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创作者转而使用黏胶,从而精心制作他们的BJD。因转向重视时尚浪潮的仿造人形,从以展示球体关节为目的“创作”的咒缚中,解放出来的制作者更是不在少数。

在这之后,就是千禧年间,BJD亚文化圈层形成与认知,BJD被广泛地化用ACG作品中的故事,个人感觉,日本本土创作人形文化发展的脉络,说不定就是借由各个创作者不断地试错,试图在BJD身上探索各类风格的过程,逐渐形成当代稳定且多彩的BJD创作文化。





本章节比起表述笔者自己的个人理解,更是则是作为渠道引用各类专栏文章介绍,毕竟也不是多严肃地考据考察行为,而是纯粹跨领域跨圈层式的分享;在引用上述过于陌生且熟悉的资料后,终于可以深入笔者熟悉的现代民俗学领域,来谈谈「梅蒂欣·梅兰可莉」代表的母题类型的问题,笔者认为「梅蒂欣·梅兰可莉」主要不同于,传统「魔法道具」型母题之下的「器物有灵」或者「器物拟人化」的情境母题(在故事文本中通常体现为获得拥有道具的主人公,被道具的自我意识吓到的范式),而是存在差别的「遗弃物复仇」的情节母题(在故事文本中体现为被遗弃的道具,因为种种原因,从而向曾经拥有的主人或人类复仇的范式)为表。上述两类母题的差别,可代入梅蒂欣与付丧神们,对待人类基础态度的不同均可看出,梅蒂欣完全被铃兰的“心之毒”所影响,打从刚诞生之初,就存在着对人类敌意;后续登场的付丧神型角色则不同,无论是小伞、秦心,还是雷鼓与九十九姐妹,基本对人类的敌意可以说无限趋近于零,更不要说纯粹地「复仇」。自然,东方中的「付丧神」型角色更趋近前者的「器物拟人」型母题,而非后者的「遗弃物复仇」型母题。

另外,据梅蒂欣妖怪化的缘故,笔者认为还存在「场所化变换」的情境母题或者「异界变身」的情境母题(在故事文本中体现为进入某个异界后,人或者物体本身性质产生变化的情节范式)。值得留意的是,「DOLL」本身就存在一种情境母题范式,结合「植物之毒/咒术」与「民间禁忌」的微型要素母题,共同建构成「梅蒂欣·梅兰可莉」的角色文本形象。

被丢弃的人偶的本质还是人,在人的咒力观念下,任何物体都成为拥有灵魂之物,主动或被动负担无名之丘的富集毒性,禁忌场域的咒术替身的存在。由“人”的个体丢弃,由“人”模糊集体记忆而生,间接引发幻想乡中人类村落集体,对“无形之毒”的防灾避害心理,更是「人间之里」视角看待「无名之丘」铃兰盛开的场域。梅蒂欣对幻想乡人类而言的“当下”的场域性警示,其背后的妖怪诞生机制与当下幻想乡中“人”的集体记忆迁移?不如说,正因梅蒂欣的诞生,才能主动认知到“无名之丘”场域的根本危险性?

笔者将其母题解构后,推测角色设计思路文本应是这样:「梅蒂欣·梅兰可莉」毒人偶的妖怪意象表征,即为日本本土群生的蕴含“心之毒”的原生铃兰植株与昭和战后传入的「球形关节人偶」或「儿童用腹语术人偶」两概念的集合,通过再建构“被遗弃的人偶”这一情境母题范式,达成后者被前者成功被「妖怪化」的模糊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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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的概念具有丰富的内涵。从广义上讲,它是对人、动物或其他物体的模仿和变形。从狭义上说,它专指对人的模仿。人偶是无心的孩子,是灵魂的载体。人偶崇拜是早期人类摆脱现实困境,寻求心理慰藉和精神寄托的情感表现之一,“紧接死亡而来的丧仪,可以看作宗教行为的则例;詹鄞鑫在《心智的误区——巫术与巫术文化》一文中认为:偶像巫术是巫术中的一个门类,并对其定义道:偶像的意义在于他被认为是事物的替身,凡利用偶像代替本体进行的法术。偶像在巫术魔法中几乎可以充当任何一种被当作目标的角色,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作为现实的人或物的替身,一类是作为神灵的替身。

通过对人偶起源、发展及宗教哲学思辨的探索可以看出,人偶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彼此借鉴、彼此启发创造的关系。千百年来,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创造了另一个自己——人偶。而无论哪一时期、哪一地域的人偶,都折射出思想光辉。人偶文化其实就是人类不断寻求与人偶情感共处方式的过程。人偶,如同人的另一个自己,随时提供人进行自身审视的机会。即便在多元文化的今天,人偶还是实践着它作为人类另一个自我的传统,这也正是人偶,这一艺术形式最具艺术感染力的地方。



在现代主义中,玩偶形象本身,究竟是作为静物还是人体形象而存在的?虽然玩偶形象本身是无法移动与不具情感的客观物体,但是它们却呈现出了一种心理学层面上的模糊感 :通过将现实存在的、并不具备生命特征的人体形像符号呈现在艺术作品中,进行艺术家们对人类的处境,人类在现代社会中的角色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思考与投射。

不再是某一个特定人物的、具有叙事色彩的指代,而逐渐扩充为普世的、一般的、具有形而上意义的典型缩影——这背后深藏的,正是人类从前现代社会进入到现代社会以来,在步入一个全新的后机械时代的商业与大众文化中的挣扎与困惑。当个体的焦虑无处安放,其内部所聚合的,基于集体记忆与个人幻想之间张力的复杂与矛盾感,便通过寻常物的媒介缓慢释放;它用来囤积与掩盖一个时代的不安与惶恐,同时封闭整个后现代时段中虚与委蛇和流动不居的,不断受到挤压的心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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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  药毒同源与心之毒




本章节的标题,造在预定撰写的专栏大纲中并不存在,还是笔者在回顾《东方花映塚》人物台词对话的纯粹感想,特别是四季和梅蒂欣的对话中,果真是十分有趣不是么?本章节所阐述内容,亦将从这些边缘内容逐渐展开;

首先,《东方花映塚》中梅蒂欣的弹幕开花宣言为「毒薬変じて甘露となる」(化毒药为甘露),理同日本民间俗语的「毒薬変じて薬となる」(化毒药良药),即为毒药可以变成好药,取决于如何正确使用它们的民间说法。无独有偶,在汤普森所撰的现代民俗学工具书的《民间文学母题索引》当中,存在着和上述民间俗语近似的母题范式,即为「U、THE NATURE OF LIFE(生活的本质)——U100-299、MISCELLANEOUS MOTIFS(杂项母题)——U140、One man's food is another man's poison 一个人的食物是另一个人的毒药」,虽说理同中文语境中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却依旧反应游戏中梅蒂欣的对战模式通用台词的「少量の毒なら薬(毒取少量即为药)」表露出的,全世界共同的「药毒同源」的医学朴素观。

当讨论到「药毒同源」的基础,首先就是原始氏族社会观的「巫医同源」。诸如笔者引用的「张黎明」老师刊在2021年3期《农业考古》上的论文——巫术思维与《山海经》的植物文化,文中认为:“巫”作医字的意符,就是因为巫师和医生、巫术和医生本无严格的界限。上古时期,尤其是周以前,在巫所从事的各种职责中,医疗救治、辨识药物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具有实践意义的技艺。《山海经》对植物功用的认识体现出明显的倾向性,即只集中于药效方面,而不及其余,这反映巫师、方士们对植物的应用。不仅如此,细究《山海经》所描述的药效的话,会发现它们多数是建立在巫术观念、巫术思维的基础上,并非对药物生物学、医药学上的客观认知,即其巫术意义要远远超于实际的医疗价值,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医药学著作在提到《山海经》时,总是采用原文列举的方式,列出哪种草木治疗哪种病症,而无法用现在的草木知识加以证明。如果以巫术思维来观照这些草木,会发现其功效就变得很好理解。

交感思维巫术的基本原理:同类相生的相似律,本质是种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一个人被认为可以顺势地影响植物的生长。他以自己好的或坏的品质和行为来引导和影响植物得到类似的结果。但据顺势巫术的原则,这种影响是相互的:某一植物能影响某个人,正如某人也能在同样程度上传感某植物。在巫术里,正如我们所相信的物理学的定律一样:作用和反作用是大小相等而方向相反的。”在原始的思维模式中,植物和人相互关联,植物具有的特性影响到人,也会出现类似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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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日本药科大学教授「船山信次」所撰论文《蛇蝎や毒草をも薬と成す——薬毒同源》当中,如何理解「药毒同源」的观点:在日语中,首先被简单地称为“毒”,但在英语中对此的形容,却存在有三个不同的名称,poison、toxin、venom,「poison」首先可指代一切能想到的毒物的形容,属于是泛化的词汇;因此,由植物、动物和微生物所产之毒就被称为「toxin」;此外,在动物毒液的分泌物中,特别是储存在毒腺中的分泌毒就被称为「venom」;就比方符合特点的蛇类与陆生节肢动物的毒液,既可以称为「poison」也可称为「venom」。(属于是从泛指到特指的三种词汇?)

作为药物应用的化合物是对生物体起某种作用的物质。另外,被称为毒的化合物也是对生物体起某种作用的物质。就是说,药和毒都是对生物体起某种作用的物质,这是共通的。重要的是,根据如何在生物体中使用对这些生物体起作用的物质,物质本身会变成毒药或药物。因此,毒和药本身,在应用方面对生物体影响的结果以外没有任何差别。反过来说,如果适当地使用毒的话,就会变成药,即使是被称为药的东西,如果使用方法错误的话,也会变成毒。毒和药的区别是根据使用结果来评价的,完全相同的东西在使用方法上既可以成为毒也可以成为药,称之为“药毒同源”。(教授在论文中的观点确实有道理,很好地反应「梅蒂欣」在《花映塚》剧情对于毒本身的各类看法,想必和梅蒂欣交流过永琳想法也是如此罢?)

毒性是几乎所有物质都具有的东西,却在刚诞生的梅蒂欣,这方面知识和经验都不足的情况下,很难主动地去区分“毒”和“药”,毒物处理是很难的。梅蒂欣的精神本就宛如毒物定义一样地暧昧且模糊,以被丢弃的人偶的身体为主体的“人偶妖怪”,同时是将“铃兰之毒”寄宿在体内的“铃兰妖怪”。但是,她并没有同时认识到这两者是“自己”,她的精神分为“人偶”和“铃兰”。在被四季劝导过之后,为真正意义上熟练地使用毒药,梅蒂欣就必须将两种精神团结在一起。必须知道自己的精神深处的东西,自己的「真实的欲望」,正是所谓的“药多也就成了毒药”,梅蒂欣或许至今还不知道推动自己的“憎恨”的根源是“爱”,或许「药毒同源」在这层语境下,就是「憎恨与爱的同源」。想必这也是ZUN在《东方花映塚》的路线结局中,安排梅蒂欣和永琳见一面的原因所在?今后「梅蒂欣」的梦想与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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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简单聊聊在梅蒂欣剧情路线的LAST BOSS「四季映姬」的台词:“鈴蘭は心の毒、彼岸花の毒は鈴蘭とは違う躰の毒”(铃兰是心之毒,彼岸花的毒和铃兰不同,是躯体之毒。),后续甚至认为梅蒂欣是毒块什么的?首先,将铃兰之毒认为是「心之毒」,彼岸花是「躯体之毒」的说法,必然是ZUN的自创。但笔者还是能检索到点蛛丝马迹,通常在日文语境提到「心之毒」皆为与于佛教「贪嗔痴」三毒相关联的说法,结合四季的阎魔身份与前身的地藏身份,基于佛教背景的取材就呼之欲出。石蒜的「躯体之毒」可以利用无缘塚一设设定中,完全四处弥散的红雾就看得出,确实是对人类或者妖怪有危害的「躯体之毒」。

梅蒂欣线提到“如何使用道具完全由使用者的意志决定”、“道具只能单方面接受人类的思想”等观点,指出人类和道具的边界就是人类的意志和视角,没有这些的道具只能被单方面利用,当今互联网中匿名用户的集合体,正是不存在人类视角的情报和概念,用梅蒂欣线的话来说,就是“道具”,何尝不是一种「心之毒」复合「躯体之毒」的毒块呢?

四季是否在暗示着「梅蒂欣」身上在六十年一度的「大结界异变」中,作为刚刚诞生的妖怪兼具贪嗔痴齐全的「心之毒」呢?“贪”为梅蒂欣对吸收各种各样毒物的过度收集欲?“嗔”即为梅蒂欣在异变过程中,完全倾泻而出地对人类的复仇与憎恨的情感?痴则是刚刚诞生的梅蒂欣,无经验也无常识的莽撞无知?话虽如此,但四季将梅蒂欣身上的致命之处指出后,成功帮助梅蒂欣找到日后的道路,消弭三种「心之毒」并将其转化为喜欢、快乐、着迷等正面积极性的情感,四季这里还只是弹幕战+劝导,导致「梅蒂欣·梅兰可莉」在结局一反常态的表现,纯粹还是梅蒂欣自己理解的自己将来道路罢?毕竟按照东方中“毒”的定义来看,甚至永琳认为:“毒物能作用于身体,是因为身体也是一种毒物”,共情情绪之下的痛楚自然更是种毒物。有趣的是,就在笔者检索到讲述「贪嗔痴」概念的佛教寺庙网站上,住持在熟悉的对象切身经历后,对其劝导消弭「心之毒」的方式,倒是与四季差不多?但住持还有对今后的切身建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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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 圣地巡礼




本次「梅蒂欣·梅兰可莉」的角色原型巡礼地的选取,由于角色原型的确过于分散且模糊,所以圣地巡礼这块可能更偏向意象化的体验?诸如试图在现实中的日本本土,紧扣「无名之丘」上绽放的各处铃兰花田的对照地点,但笔者个人建议最好在五六月的铃兰花期前去?

或者退而求其次,纯粹以梅蒂欣前身的「儿童用腹语术人偶」背后,所代表的日本本土的「腹語術人形」的专门店铺为主,合计六位本土的腹语术人偶大师的作品在店内出售,试着去预约参观参观也好。毕竟转转有鸟取县流雏人偶馆可供巡礼,爱丽丝在日本本土有多处「人形馆」可供巡礼甚至在国外?自然,在梅蒂欣巡礼地选择就得具有特殊性;






铃兰之里站

 入笠铃兰山野草公园




地址:長野県諏訪郡富士見町 6666-703

原型捏他:无名之丘

东方关联角色:梅蒂欣

交通方式:JR中央本线 富士见站下乘坐免费接送巴士10分钟+缆车升降机,当然可以选择多乘一站到铃兰之里站拍拍照?(每年5月下旬至6月下旬 铃兰祭)






芦川铃兰群生地




地址:山梨县笛吹市芦川町上芦川 055-298-2111 

原型捏他:无名之丘

东方关联角色:梅蒂欣

交通方式:乘坐JR石和温泉站——前往上芦川的临时巴士1小时12分,终点下车徒步即到(临时巴士仅在节日期间 铃兰之里祭通常在每年的5月中旬至6月下旬)




芽生铃兰群生地

(日本最大的原生本土铃兰的群生地)




地址:沙流郡平取町字芽生

原型捏他:无名之丘

东方关联角色:梅蒂欣

交通方式:从平取町市街开车沿着道845号或638号线,需40分钟(一般公开期间在每年5月下旬至6月中旬)






パペットハウス




地址:東京都新宿区下宮比町1-8 

原型捏他:儿童用腹语术人偶 球体关节人偶

东方关联角色:梅蒂欣

交通方式:从JR饭田桥站东口检票口步行2分钟,建议提前预约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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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真心希望梅蒂欣如此反复且有趣的冷门捏他,能够在日后中见到将其「Doll」感与两个妖怪自我的矛盾感的体现出的同人二创;再者,本篇比起以往同系列,其余专栏中较为浓厚的考察考据色彩,本次就更淡薄些。近似笔者在梅蒂欣身上所能构思的,所能检索的,各类「毒人偶」意象母题或者捏他要素等,来给梅蒂欣二创方面撰写个兼收并蓄的分析与素材分享,兴许稍微有点离题,但针对风土记事系列的早期角色,个人能力确实只有这样,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小小的甜蜜毒药——梅蒂欣·梅兰可莉(原型意象解读与母题巡礼考察)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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