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深渊构造体06
第六章 真相的代价
“解读开始。”
随着一名研究人员启动了那台位于实验场中央的那台机器,上方的“无影灯”就如同是卷柏遇水般自行“舒展”开来,有了之前的那次成功解读,这次是轻车熟路。
“我们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
实验场外的观察室,十几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窗口内的动静,而这些眼睛的主人,便是此次“解读实验”的直接执行者,而他们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点进行这场实验,是因为军政双方的上层,此前并未同意,自然也会引发部分参与者的担忧。
“之前天穹的分析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有机会,眼下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将灭亡这个结果,尽可能延缓罢了。”
此次实验的第一负责人维克多·雪莱苦笑道,“总有一天,转化者的进化速度,会完全超过人类所拥有武器的研发速度,届时,禹墟将不复存在,只有……。”
然而,第一负责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这间观察室的大门,就被人“咣当”一声撞了开来,数十名武装执法人员鱼贯而入,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十几名研究人员几乎是在同时被人死死按住。
“说你们是科学疯子,这话可一点都不夸张。”
随着现场人员尽数被控制,外面陡然响起了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稍带几分戏谑,瞬间打破了观察室内的死寂,来人是以“铁血无情”著称的法务部副部长沈承,他同时也是因伤提前退休的前少将。
沈承缓步走到维克多·雪莱的面前,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机械义肢的运作声,只因为不断的参战负伤,使得身上那点零碎,陆续都被替换为了人造部件。
“那份分析报告,你们都看过,人类,是没有希望的,除非再次解读‘诫碑’,并从中获取新的技术。”
维克多·雪莱闭目哀叹,可沈承压根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银酒壶,打开盖子灌了两口后,冷冷回应道:“可禁止你们进行解读,也是在看过那份报告后,才得出的。”
“你们相信了,哪怕嘴上说着‘天穹’的分析并不可靠,但还是信了,我知道上面那群家伙在害怕什么……深渊的污染,有人认为,进化瘟疫和那些转化者就是‘诫碑’的第一次解读所带来的!”
在沈承说出那些话后,维克多·雪莱的眼角忽然抽搐了几下,接着,整个人都变得狂躁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扭动身躯,想要挣开束缚。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或许是嫌弃对方实在聒噪,沈承有些不耐烦的用小指掏了掏耳洞,“我是执法者,上面派我来是为了抓人,并且终止解读实验,至于你说得那些究竟是真是假,自然会有相关负责人员进行鉴别。”
说话间,几名武装执法者已经找到了实验场的总开关,并直接切断了电源,霎时,整个实验场都陷入了黑暗,唯独窗口的另一边,那块“矿石”似乎已是“吸足”了光源,竟兀自释放出炫人眼目的华彩。
“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因为事先仔细阅读过任务资料,所以沈承并不觉得惊异,可维克多·雪莱却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忽然嘶吼出生,陡然间生出一股怪力,竟然挣脱了身后武装执法者的约束,一个箭步冲到观察窗前,直接拿脑袋去撞那层厚达十厘米的特种钢化玻璃。
原本连铁锤都无法撼动的特种钢化玻璃,竟然在维克多·雪莱的撞击下,显出数道令人惊异的裂痕,沈承见此情形,当即从腰间拔出配枪,并且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随着接连数发子弹被打出,雪莱的后脑勺登时被破开几个血窟窿。
然而,早该被当场击毙的维克多·雪莱却并未停止撞击动作,仅仅只在几十秒后,整个观察窗就被撞出一个大洞,而前者则在下一刻四肢着地,如蜘蛛般迅速向前爬行,很快穿过洞口,攀上了用于解读“诫碑”的机器。
“妈的,快杀了他!”
眼见异况突发,沈承咆哮如雷,说话间,就已从一名执法者手上抢过突击冲锋枪,对着实验场内的雪莱便是一通扫射。
然而,随着雪莱抱住矿石般的“诫碑”本体,在其周围陡然间生出无形力场,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从冲锋枪内激射而出的子弹,随着距离的接近,飞行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滞在雪莱背后寸许远的地方。
“看见……未来。”
维克多·雪莱的身体没有动弹,但他的头颅却在颈子上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的盯着观察室内,早已呆若木鸡的众人,嘴巴不断张合,发出的声音,却仿佛来自遥远深渊,透着几分虚幻和空灵。
下个瞬间,异样华彩如泄洪般释出,骤然之间,室内一切全都被其所吞噬,在场所有人皆感觉到体内有种难以言述的灼痛,仿佛全身都被无形业火所焚烧,然而,没有人因此发出惨叫,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实,亦或虚幻。
这种清晰而又剥离真实的痛感,仿佛噩梦,沈承眼睁睁看着一缕缕的青烟从皮肤下缓缓冒了出来,很快,他就和其他人一样,看到了自己的血肉在大片大片的枯萎、剥落,最后连骨骼都在这诡异华彩中消失,他的意识并未消失,但他已从这世界之中消失不见。
几乎就是在短短的数分钟内,观察室内,近二十个大活人竟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完全被从其中抹除。
直到数小时之后,因为迟迟等不到抓捕的结果,法务部另外派出一队武装执法人员进入目标地点,这才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整个观察室内,地上散落着服饰、武器乃至各种人造器官和义肢,可这些东西的所有者却已不知所踪,除了之前被维克多·雪莱撞出一个大洞的观察窗,不见任何破坏痕迹。
“他们去哪儿了?”
冲进观察室内的人面面相觑,门外走廊的监控录像,之前就已调取,内容显示从第一批人进入开始,直至第二批人进入之前,没有任何一人离开过。
而观察室与实验场内部的监控,却离奇的坏了,要知道,整个禹墟的监控系统都可谓是极为的发达,并且定期会有人进行检修,根据工作记录,上次检修是在数日前,按道理不该出现设备损坏的情况。
可当第二批人在实验场多待一会儿之后,就会认为自己被几十双眼睛“盯着”看,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怪异感觉,不因年龄、性别为区分,就像是之前消失的那些人,他们仍存在于这片区域内,只是无法被看到,仿佛一群幽灵。
实验场中的情况,很快被汇报了上去,经过仔细的排查和谨慎的推理,最终才得出一个听上去极为荒诞的结论——因某些特殊原由,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卷入了异度空间,他们在物质层面上,已被抹除,但他们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
包括实验场和观察室在内的整片区域,很快就遭到军方人员的封禁,没多久,一批试图在禹墟内传播“邪神秘典”的邪教徒被暗中提出劳改农场,并带入到封禁区域,尽管“无神论”始终是禹墟所秉持的信念,但在如此诡异的境况下,也不得不搞点玄学玩意。
无论那些邪教徒之前如何大放厥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在进入封禁区域后,或是无能狂怒,叫嚣着邪神的伟力,扬言报复,或是哭天怆地,表示自己已经痛改前非,希望能恢复自由之身,因为闹了许久也得不到回应,这些家伙陆续都累得瘫坐在了地上。
由于全新的监控设备被安装在观察室和实验场内,所以外面的人,无需进入,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对于这些邪教徒的言行,在场之人皆是嗤笑不止,肆无忌惮的进行调侃。
数个小时之后,那些曾自诩“信仰坚定”的邪教徒们,无不是垂头丧气,他们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视”自己,但大多都认为是安装了监控设备的原因,并不以为异,只有一个无眼少年,蜷缩着身体蹲坐在角落,嘴里似是念念有词。
“那边的那个小子,他叫什么名字?”
发现其中异样的高层官员连忙询问身边的典狱长,后者挠了挠没几根头发的脑壳,稍作沉吟后回答道:“他叫巴瑞·奥瑞利安,曾是诚子学院的学员,大概在半年之前,因为一场噩梦而变得神神叨叨,成天说些不着四六的东西,甚至疯狂到用小刀剜去自己的双眼。”
“他们被融合在了一起,他们被困在了这片区域之内……。”
短暂的思忖后,那些邪教徒很快被送回到劳改农场,继续他们的赎罪生涯,而那名与众不同的无眼少年,则被负责此次调查工作的高层官员留了下来,随着众人的渐渐接近,他们终于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少年一直都如复读机般重复着这一句话。
分明已失去双眼,虽然来人尽可能放慢脚步,可那个叫作巴瑞·奥瑞利安的少年却仿佛洞悉了一切,忽然抬起头,用空空如也的眼眶“看向”来人,虽如梦呓,却十分坚定:“末日将降临于世界,毁灭的序幕已被拉开,用于献祭的牺牲已准备妥当……。”
之后,这名无眼少年便如撒癔症那般,一边抽动着身体,一边不断重复这句话,直至那高层官员不顾他身上散发出的恶臭,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这才不再动弹,而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忽然瘫倒在地。
“我,我就是碰了一下……。”
那名高层官员神情复杂的解释道,话音刚落,就见巴瑞·奥瑞利安的身体仿佛过电一般骤然抽搐起来,接着,他便如旧时代传说中的僵尸般,笔直的站了起来,张开嘴巴,却发出几十个人同时开口说话的声音:“错误……真相……我们看到了……。”
“你到底是谁?”
吃惊不小的高层官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但他很快就强撑着,走到巴瑞·奥瑞利安面前沉声问道,他深知,这不是神棍搞出来的骗人把戏,但之后的遭遇,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
“我们,我是XXX……我曾是独立的个体,而现在,我们是一体的,我既是我们,我们亦是我,我是超越过去的升华,我是这时空的囚徒,我是那末日的序曲终章……。”
那几十个声音各自进行了回答,近乎疯癫而无逻辑的叙述,最终融为一个声音,明明是从近在咫尺的人嘴里发出,却仿佛来自深渊万古。
忽然,那名无眼少年伸出了双手,一把抓住了那名高层官员的双腕,力气大得惊人,如铁箍般死死禁锢,任凭旁人怎么拉拽都没有松开分毫,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那名高层官员的脑子里,如刀刻斧凿般留在了那里。
“啊——!”
那是来自于几十个人的记忆,那是超越常人理解的“见闻”,几乎是在下个瞬间,那名高层官员发出了痛苦的哀嚎,鼻孔中随即流淌出两条红蚯蚓般的血线,巴瑞·奥瑞利安刚把手松开,他整个人便倒了下去,旁人惊恐之余上前施救,却发现对方早已气绝身亡。
“真相的代价……太沉重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塌天大祸”,巴瑞·奥瑞利安向后缓缓退了两步,再次蜷缩到了墙角,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