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魔杖芯内镶嵌的回忆
0.
光线直透地表下的黑暗
1.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艾伯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安慰着,在听到自己名字被叫到的那一刻,他强压着心中的兴奋和紧张走向了黑魔法防御术的考试区域,“我考前已经全部过了一遍,绝对不会出问题的……”穿过一根根悬挂着红色丝绸带的排队柱,艾伯特眼角的余光还是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来为这一届毕业生加油鼓劲的麦格教授。看见麦格教授比考生们还要干劲十足的样子,艾伯特笑了,那颗忐忑不定的心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今年的考题里有他练习过很多遍的昏迷咒和缴械咒,但同时也有很多往年NEWTs考试纲要内未涉及到的部分——比如说驱赶伏地蝠的方式。虽然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从来没有在课上向学生们提及过这个知识,但是艾伯特却能很流利地回答这个问题,尽管他紧张到了不停用的指甲掐自己那被冷汗浸透的手掌心。这也得益于他的傲罗父母在饭后不止一次向他讲述任务中驱赶伏地蝠的经历。
黑魔法防御术的考试远比艾伯特想象的要简单,但他的手却在出考场后仍止不住地颤抖。
“嘿,兄弟,考得怎么样?”褐发的格兰芬多青年从人群中冲出来给了艾伯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咯咯咯地笑着要和他击掌,“我不知道我考的怎么样,但我知道我最后一道题会让我丢很多分,那是发挥的题目。我在考前脑子里编的很好,可是在考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怎么这样啊!不过……是你的话,肯定行,兄弟。”
“我考的应该还马马虎虎吧,至少发挥正常。”跟室友奥利碰头后的艾伯特不再那么紧张,“话说安德鲁他们人呢?”
“少来,你的马马虎虎是真马马虎虎吗?我要是有你那个马马虎虎的成绩,我妈早就给我买一把‘银箭’了。”奥利将手臂搭在了艾伯特的肩上嚷嚷道,“大家都在三把扫帚等你呢,兄弟。”
……
“你们毕业后去哪里工作?”高举着黄油啤酒的德雷克朝着在座的所有好友发问道,“我大概会去父亲的魁地奇用品商店当店长吧?”
“嗨,我想去罗马尼亚当龙学家。”比尔·吉沃特一边对着朋友们高谈阔论自己今后的打算,一边将自己杯中的黄油啤酒饮尽。
“我想去魔法部应聘,喂,魔法部未来部长大驾光临。”凯伦高高地扬起脑袋并伸出大拇指朝自己的胸脯指了指,他看上去得意的就像是一只趾高气昂的公鸡,“这一次考试本少爷超常发挥。”
“做什么白日梦呢,美得你。”布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想和上一届的威廉·亚瑟·韦斯莱一样成为一名解咒员。”斯特凡双手抱胸,眼中尽是诗和远方。
“那艾伯特呢,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德雷克与凯伦碰了个杯,对着一旁有些拘谨的艾伯特问道。
“跟我父母一样成为傲罗吧。”艾伯特盯着自己透明的啤酒杯沉默到德雷克再一次询问他的理想时,才决定告诉朋友们那个可怕的事实——他决定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理想。
“你不是想成为职业魁地奇运动员吗?”奥利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不敢相信这句话会是艾伯特亲口说出来的,“你的魁地奇打的那么好,怎么会……英国队的比赛没你我不看!”
“我是想继续打球,不过我的父母希望我成为傲罗。”四周尽是朋友充满期望的目光,艾伯特叹了口气,摇着头闷了一大口自己手里的黄油啤酒,“他们认为魁地奇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并不稳定……我当傲罗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成为一名你父母那样的傲罗的确很帅。”奥利点了点头,然后十分惋惜地对艾伯特说道,“但我敢发誓,你查抄翻倒巷违禁物品的样子绝对没有你反击游走球的样子帅。”
“说起来,我的妹妹卡蜜拉也快入学了。”艾伯特感到谈话的气氛变得尴尬,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岔开它,“我想送个礼物给她当入学礼物,你有什么主意?”
“不如送点头花发夹什么的?”奥利一听艾伯特的问题,一下子了精神了,然后坏笑着开始怂恿艾伯特去向他的暗恋对象表白,“小女孩都很喜欢这些,你不去向雷昂赫特小姐表白么,再不去没机会了,没想到她穿长裙那么好看啊,听说她以后要随她的父母定居在法国了。”
“喔——”气氛凝固了一瞬间,紧接着在座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坏笑着朝艾伯特喝起了倒彩。
“好。奥利,说了多少次了,雷昂赫特小姐不可能喜欢我,我绝对不会去的。喂,你们也别喝倒彩啊。”艾伯特心虚地把自己微红的脸偏到一边去,他瞥见了旁边桌上正在喝着黄油啤酒的卡里诺和塔维斯,他们身边还坐着两个跟他们同龄的男孩,“说起来,我们旁边那桌的那个斯莱特林的红发小男孩……还有那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卡里诺和塔维斯看上去非常的眼熟,但艾伯特没有一时间想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他们。
“我也看他们挺眼熟的,不过被分到斯莱特林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拉文克劳的跟斯莱特林一起玩,也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奥利朝着艾伯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马上把头转了回来并小声地说道,“嘶,我想起来了,他们是那个,那个!”
“哪个?”艾伯特疑惑地歪头问了一句。
“莱斯特兰奇家的,从阿兹卡班里被放出来的。”奥利小声地向艾伯特说出了莱斯特兰奇双子的传闻,“传说他们用不可饶恕咒残忍地杀害了三名傲罗和沙菲克全家后,进了阿兹卡班,几个月后被无罪释放了。”再次听到沙菲克案被其他人说出的艾伯特心情极其复杂。
“莱斯特兰奇,那岂不是说是……那个,那个泽克西斯的弟弟?”比尔·吉沃特瞳孔一缩,他似乎从奥利的嘴里听到了什么晦气至极的话语,结结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奥利口中的“莱斯特兰奇”之名。
“那个摔死在天文塔下面的泽克西斯?”斯特凡盯着比尔·吉沃特反问道。
“好了,别说了。”在一旁吃着坩埚形蛋糕的凯伦恶狠狠地瞪了比尔一眼,然后堆笑着朝艾伯特和奥利解释道,“我们当时只是恰好路过看见他掉下去,太吓人了。”
“恰好么……”艾伯特点了点头,他感觉这件事另有隐情,但他并没有选择去追问。
“是的,是的。别说了,比尔。”凯伦附和着艾伯特的话,对着比尔的小臂就是一掐,“我们离那些斯莱特林远一点,那个坐在右边的褐眼少年是那个沙菲克家的沃尔夫冈,那个冰蓝色眼睛的拉文克劳,绝对是是特朗布莱家的,就是不知道他是特朗布莱兄弟中的哥哥还是弟弟。”
“那对莱斯特兰奇兄弟现在也不是我们能惹的。”斯特凡的眼神飘忽着还小声的嘀咕道,“那个时候我们怎么敢啊……”
“嘘……”凯伦鬼鬼祟祟地朝卡里诺那桌看了眼后,马上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唇间发出“嘘”的一声,包括艾伯特和奥利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现场只剩下其他桌上学生们的碰杯声和交谈声。在胶着了好一会后,那尴尬的气氛才被奥利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打破了。嬉笑声中,几位格兰芬多的毕业联欢会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热烈,但整个聚会的气氛却不如一开始那么融洽,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比尔·吉沃特和斯特凡·卡特琳娜·怀特塞德甚至在三把扫帚的门口打了一顿,他们的迷你毕业庆祝会最后不欢而散。
艾伯特虽然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他注意到了那个奥利口中名叫卡里诺的红发的少年紫罗兰色的眼睛。那个红发少年一言不发,但却在几人谈话时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们。
那眼神就像是要把这桌每一位人的脸都烙在自己脑海里。
2.
“极为精准的缴械咒和昏迷咒,还有熟练的铁甲咒!”艾伯特将魔咒接连精准地轰击在了高速移动中的假人上,魔咒的中心点还击中了绝大部分人体的要害部位,在旁负责观察评估今年新人各项指标的罗杰主任都忍不住为他的表演而喝彩,“如果我没有看过你简历的话,没准还以为你其实是一名喝了复方汤剂的在职傲罗。”
“谢谢。”艾伯特朝着他鞠了一躬,对罗杰的肯定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不愧是科罗娜的儿子……你现在可以回去等通知了,结果明天早上就会公布了。”罗杰微微点头,然后将艾伯特的简历放在了自己右手边的金属筐里。
“好的,先生。”艾伯特知道自己的评估已经结束,他便朝着罗杰鞠了一躬后离开了。
参加傲罗选拔结束后的艾伯特在回家后仍兴奋不已,他辗转反侧,彻夜无眠。虽然他知道自己入选成为傲罗的事情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但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个不和谐声音在对他说着“万一”。
人生中第一次的求职让艾伯特翻来覆去整整一晚,直到远处天际泛起鱼肚白,艾伯特确定了自己的洗漱声不会吵到家人们时,才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刷了个牙。简单收拾完自己后,艾伯特就带着昨天买好的礼物摸下楼去,他准备先到一楼厨房里翻点东西垫垫肚子。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科罗娜和桑多尔已经坐在餐厅等着他进来了——看来今天早起的不只有艾伯特一个。
“恭喜!”科罗娜听到餐厅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搂住了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艾伯特。
“不愧是我的儿子。”桑多尔放下手中的预言家日报,久违地夸赞了艾伯特一句,然后重新恢复了板着脸的状态,“不要骄傲,你的傲罗任命书。”桑多尔把自己右手边拆开过一遍的信件推向了艾伯特所站的方位。连卡蜜拉都从木箱后怯生生地探出头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对他说着“恭喜”。艾伯特的心中柔弱的一处被轻轻触及,他半蹲下来,然后把那枚小小的蒲绒绒发夹别在了卡蜜拉的刘海。
“唔!”卡蜜拉的小脸红扑扑的,她捂着自己额头上的发夹,生怕它自己会不小心掉下去。
“卡蜜拉,它不会掉下去的。”科罗娜被卡蜜拉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捂嘴轻笑,“艾伯特当上傲罗的话,以后也不要太累。”
“不是说早上9:00才公布消息吗?”艾伯特拿着委任状沉思着。想起昨天开始选拔前的注意事项,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委任状可能来的太早了些。
“内部消息,昨天结束的时候,罗杰主任就告诉我们了。早或者晚无所谓,就算没有早点知道消息,你也一定能进去。”桑多尔将覆盆子果酱涂抹在了白面包片上递给了艾伯特,“好好干,我和你妈妈会为你自豪的。”
“可那样……我知道了,好的,父亲母亲。”本想说提前知道消息并不公平的艾伯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也是因为父母不是普通巫师才有机会知道伏地蝠的驱赶方式和一些纯血内部对付黑暗生物的偏门方法。这种巫师阶级之间的差距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就是这种红利的享受者,魔法界本就无他想象中的公平可言。
……
在艾伯特被录取的消息张贴在魔法部门口后,朋友们纷纷前来祝贺,艾伯特一个一微笑着道谢后,接下了他们的礼物。但奥利知道艾伯特那看似开朗的微笑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不甘心,那种滋味就像是还未成熟的葡萄果皮被嚼碎后,连蜜糖都难以中和的苦涩。于是,奥利便借口说上次没有在三把扫帚好好庆祝,单独约了艾伯特去三把扫帚开一个迷你庆祝会。
当了整整七年好友,艾伯特怎么会听不出来奥利真正想告诉他的话?像小时候那样对着朋友畅所欲言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童年的玩伴一个个离开——他们不是去了布巴斯顿和德姆斯特朗读书断了联系,就是在霍格沃茨有了其他更要好的朋友而跟他淡了关系。艾伯特知道自己那一群在格兰芬多认识的表面朋友没有一个值得被信任,什么话该和什么人讲……现在的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曾经把那些人当做真正的朋友,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朋友”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老好人和情绪发泄桶罢了。但他却不能像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那样勇敢地把事情挑明并跟他们一刀两断。艾伯特知道他们能不对着失意的他“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更多的完全不敢奢求。
艾伯特摇了摇头,自己那憋了一肚子的丧气话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期予了自己厚望的父母,而卡蜜拉还太小,她什么都不懂——卡蜜拉对黑巫师残忍和心狠手辣的认识只停留在字词上,她甚至不清楚父母担任的傲罗职能都是些什么。若他不把自己的苦闷倾诉给别人,心里堵着的那块巨石是怎么也不可能落地的。
就像要钻出茶壶的鸟蛇被连壶盖压进了那处狭窄的空间中。
艾伯特知道,自己能信得过的朋友,或许现在只有奥利一人,要是卡雷尔也在就好了。
……
霍格莫德村的上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提前到三把扫帚等待着奥利到来的艾伯特不得不进店避雨。艾伯特一个人靠在软皮椅上发起了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一个小时。
他不想看见父母期盼的眼睛,也害怕看见自己的那封委任状,他甚至害怕奥利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艾伯特在理性上接受了自己放弃了梦想的事实,但他发现自己在感性上完全无法做到把梦想丢进水坑里后还无动于衷。他知道自己想要逃避事情太多了,而自己其实早就明白——自己所害怕见到的只是那个放弃了梦想的“艾伯特”。由于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百无聊赖的艾伯特开始观察起店内的人来打发时间了。
“今天是六月四日,生日快乐,特拉弗斯。”艾伯特邻桌的蓝裙女孩将一枚用玻璃封装好的蝴蝶标本递给了旁边黑棕色齐肩头发的男孩。那男孩似乎带着点亚裔血统,他的骨骼十分纤细,五官精致的就像女孩。要不是那个留着“妹妹头”的小男孩说话时带着青春期男孩独有沙哑,艾伯特真要以为他就是个漂亮的拉文克劳学妹。
“叫我雨就行了,你其实不必像他们一样喊我特拉弗斯先生的。”棕发男孩拿起那个装着蝴蝶标本的透明小盒子细细端详,睫毛微微翕动,像一只停留在蓝宝石上的黑色蝴蝶。他看着女孩送给他的标本,呀地叫出了声,“是天堂凤蝶啊,谢谢你,阿诗玲。”特拉弗斯将标本小心地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斜挎包中,在放进去后特拉弗斯还不放心地重新拿出来看了一眼它有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再次确认无恙后他才重新把它放进去。
“是的,希望雨能喜欢。”阿诗玲微微一笑,眉眼弯弯,“说起来雨的诞生花是石竹呢,我的是蓝色风信子。”
“石竹么……很好看,可惜很快就凋零了。”特拉弗斯微微叹气,用手指将鬓边散落下来的头发聚到耳后,“是和蝴蝶一样,只有做成标本才能保存下来的美丽啊。阿诗玲以后要当标本师吗?”
“有可能喔,不过我更喜欢跟文字和古籍接触。”看着特拉弗斯整理起自己的中长发,阿诗玲取下了自己额头上的浅蓝色夹子别在了特拉弗斯的鬓边,他的头发果然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塌下来,“如果你用夹子夹住头发的话,会更好打理,雨以后想做什么呢?”
“用夹子整理头发的话,还是算了。我不想再被当成女孩子了。”特拉弗斯取下了阿诗玲别在他鬓边的蓝色夹子递还了回去,他用那双泛着水波的蓝色眼眸凝视着阿诗玲道,“以后我或许会成为一名傲罗,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阿诗玲重新将发夹戴回了头上,然后歪着脑袋问道。
“我想让所有冤死的眼睛被合上,不会再有孩童被不可饶恕咒残忍的杀害……”咬了咬嘴唇,特拉弗斯捏紧了自己的拳,他低着头认真说着,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克服了莫大的痛苦,“世间横有雷厉风行之法,再无欺世盗名之辈,啊,抱歉,好像有点太理想化了,你听听就好了,阿诗玲。”
“不会的,雨的理想很好。”小小的阿诗玲没有嘲笑,也没有沉默,她只是坐在那里朝特拉弗斯轻轻点了点头。
“成为傲罗啊……”艾伯特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安静地听完了两小只的对话,像是有人突然拉开了地下室的天窗,阳光从那个圆形的小口倾泻而出,他胸口那股淤塞住的血液重新变得炽热,带着力量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这也一定是母亲和父亲坚持下去的理由吧。”
他心中连绵不断的雨在此时此刻停下了。
3.
“沃尔瑟姆福里斯特区检测到异常魔力暴动,谁愿意调查这个疑似默默然的异常点?”惠金丝夫人拿起检测人员送来的报告单,严肃地对所有来参加会议的傲罗们说明了这次突发事件的基本情况,“目标默默然已形成的概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在惠金丝夫人说完默默然已形成的概率高达80%后,那些起初踊跃地想要参与行动的傲罗们全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没有人吗?”惠金丝夫人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再一次重复询问道。
坐满人的会议室安静到落针可闻。
“再问一次,没有人去调查吗?”见没有一个人回应,惠金丝夫人有些恼怒了。她知道遇到危险时逃避是人的本能,但他们作为正式傲罗遇到困难后还这般畏缩便是笑话了,“那我只能和罗杰主任协商委派了。这只是个监视任务,并不是要让你们和默默然正面对抗。”
“我可以去,长官。”已经入职半年并接受完傲罗培训的艾伯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这半年来,他发现傲罗这个职业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周围的人也不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好相处。本以为自己能交到除了奥利之外新朋友的艾伯特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傲罗办公室里传起了自己是靠父母走后门才通过面试的谣言。尽管他努力地澄清了很多次,但自那之后,他总能察觉到自己的同期在有意无意地排挤他。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他再也不想被他们当成“走后门的傲罗之子”,他再也不想被人问起自己就说父亲手下的那件冤案。
在心中重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后的艾伯特,注视着惠金丝夫人并发誓:“请让我去吧,这只是一个监视任务,我可以做好它的。”
“没问题吗?不过……你去的话得再加上一个更有经验的傲罗。”惠金丝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艾伯特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她私心里其实是不希望艾伯特去的。不仅仅是因为艾伯特是科罗娜和桑多尔的儿子,更多的是因为这个表面上的监视默默然的任务风险极高,她并不相信艾伯特能够在爆发时保全自己,“那种异常的魔力暴动,疑似默默然爆发的前兆。你在入职测试中的表现的确很优秀,但暴走的默默然绝不是你这种新人独自能够对付的东西。”这个老妇人在欣赏艾伯特勇气的同时依然保持了自己的理性。惠金丝夫人又看了一眼台下的其他傲罗,她的心中失望透顶。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神秘人只是销声匿迹几年,傲罗们就变得这般懦弱畏缩。
“好的。”艾伯特点了点头。
“另一名傲罗会在下周前往任务地点,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如有异常立刻上报。”惠金丝夫人将自己面前桌子上那个装着文件的纸袋朝艾伯特的方向推了推,“小甘普先生,这是相关的观测资料。”取得了惠金丝夫人同意的艾伯特马上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然后快步来到台上把那一份同事们眼里的“烫手山芋”夹在身侧带走。
……
艾伯特站在了那栋灰黑色的房子后那棵橡树树干上重新翻看手里的文件。那户后院里还有一个板凳大小的树桩,它在被砍掉前应该是一棵很高的树,那树桩旁边的狗窝旁还拴着一只杜宾犬。
“他只是个跟我妹妹一样大的小男孩而已啊。”艾伯特摇着头再次看了一眼目标照片后,将它放回了袋子里。他透过那如监狱栅栏般钉死在墙外侧的防盗网向房子里看去,那个和文件照片比对一致的亚裔小男孩正蜷缩在厨房垃圾桶旁啜泣着。男孩的头发比照片看上去还要油腻,似乎很久没有被清洗过了。泔水般黄绿色的液体黏在了男孩的头发上,它很明显是才被人泼上去的。与男孩身上的衣服相比,霍格沃茨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裹着的床单都能叫衣服了。艾伯特还没看一会儿,那个瘦成皮包骨头的小男孩就被一个嗓音尖细的女人拉扯着头发从垃圾桶旁边拽了出去。
他哭喊着,不停的求饶着,不停的用他那黑黄干瘦的小手掰扯着女人的手指。而男孩的手指好像对她来说是什么恶心的东西,那个脸上粉底厚到像纸人的老女人马上露出憎恶的神情。她直接将男孩的头用力按向了沾满油污的墙壁上,男孩的后脑勺在墙上撞的咚咚直响,他挣扎着伸出手想要垫在自己头后不被撞的不那么痛却被女人一脚踹在了腹部。男孩的身体马上痛到像一只被丢进油锅里的河虾般地弓了起来。
注视着这一切的艾伯特听不懂女人口中的“wenshen”和“sangmenxing”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这个跟自己妹妹同龄的男孩恐怕会被这个女人活活打死。根据规定艾伯特不能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但他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让女人不知道他施展过魔法,然后介入阻止女人继续殴打男孩。在他飞速提着一箱乳制品登门按着门铃拜访后,那个女人马上如他所料地停下了对男孩施暴的手,转而扭着腰笑吟吟地将艾伯特请进屋内。在她开门的时候,艾伯特毫不犹豫地对她释放了一个混淆咒,好让她认为艾伯特是她的某位亲戚。
“啊呀,你来了。”蜡铸般的亚裔女人满脸堆笑地拉着艾伯特进了里屋。
“我来了。”艾伯特根本不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只能尴尬地回应女人的话,他将充作礼品的羊奶放在沙发前的瓷砖上,然后呆站在了原地。
“啊呀,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了嘛。”女人身上刺鼻的劣质香水熏得艾伯特连连后退。热情到让他害怕的女人艾伯特是第一次遇到,他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只得顺着女人的话坐在了沙发上。见艾伯特坐在了沙发上的女人非常满意,她连忙掐着她尖细的嗓音朝里喊了一声,“少君,快过来给客人倒杯茶。”
“少君是?”女人带着命令的口吻朝里喊了一句,艾伯特马上便猜到了她口中的“少君”就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为了再次确认,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
“老疯子和●馆里的贱●子生下来的野种。那女人可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白面女人没好气地朝走廊的方向瞟了一眼,见厨房位置没传来一点动静,便马上对着那方向破口大骂了起来,“懒骨头,少着你吃喝了,赶紧滚过来给客人倒杯水!啊,不好意思,甘普先生,那个小崽子出了点事情,我先去看一下情况。”她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厨房。那女人走之前还朝着艾伯特赔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差点没把艾伯特恶心得把隔夜菜吐出来。那女人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厨房,紧接着厨房里传来了让艾伯特都忍不住捂起耳朵的打骂声和哭喊声,后院里的那只狗也跟着“汪汪汪”的叫个不停,尽管女人叫喊着的语言他一句也不懂。
就在艾伯特想要冲过去制止女人的时候,突然传来的碗碟破裂声让里面的吵闹声停了下来。不一会,那个被女人唤作“少君”的瘦弱的男孩一瘸一拐地端着茶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红肿的脸上还带着刚刚女人拿巴掌打出来手印。如提线木偶般的男孩被女人推搡着朝艾伯特的方向走去。艾伯特微微抬头,少君那双带着泪痕的漆黑双眼如一把钢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窝。
4.
“他还是个孩子吧?”艾伯特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苏端着的茶水,不过他并没有喝,只是把它放在了桌上。
“啊呀,是孩子没错,不过九岁也不小了,我在他这个年纪都订婚了。”女人掐着自己尖细的嗓子解释道,她那拿腔捏调的语气让艾伯特听了很不舒服,“刚刚其实是在教育孩子,让你见笑了。”
“可是,呃……方式不能稍微柔和一点吗?”艾伯特强忍着想要离开的冲动继续向女人建议道。
“这孩子脑子不太好,话都说不清楚。”女人挑了挑自己纹上去的青黑色眉,然后用那糊着层面粉的大盘子脸贴近了艾伯特。艾伯特被她着突然的贴近吓得连忙把脑袋往后一缩。那女人的脸白得就像刚刚刷过的墙,再配上她那两坨猴屁股一样没有扑匀的腮红就更是瘆人了。她一边咒骂着,一边直接拿起了少君刚刚沏的茶一口喝掉,“要不用棍子让他知道痛,他是不会记得要做什么的。”
“是么……”艾伯特看了一眼少君膝盖上的淤青,他并不相信这女人口中的那一套说辞。
“那个女人把这小野种送到我这里后就直接消失了,一个子儿也没给。”刷着张纸人脸的女人单手叉腰,涂着刺眼口红的嘴皮子张张合合,如机关枪般地又朝艾伯特倒起他根本不愿意听的“苦水”,“天知道我把这孩子拉扯到这么大多不容易。我还要照顾鲍勃呢,给他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他今天还竟然敢偷钱,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偷钱?”经过了傲罗训练的艾伯特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女人话语中的关键词。
“他偷了我儿子鲍勃的储蓄罐,拿着我儿子三角板从那条缝里挑出来的。”女人白了少君一眼,然后没好气地继续眯着眼睛对着艾伯特说道,“鲍勃发现自己存钱罐里没钱了才告诉我的。哦,我可怜的儿子啊,他打开存钱罐的时候该多么失望。”
“我没有拿……”少君本想要解释什么,却马上被她打断了。
“你还不承认了是吧,狗崽子。”那女人一听少君说着自己“没有拿”便料定了他在狡辩,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还敢扯谎?”
“让他说吧。”连艾伯特都被女人突然的凶暴态度吓了一跳,他连忙转移起女人的注意力,“会不会是你儿子把钱放在了其他地方忘记了?”
“我儿子又不是他这种小傻瓜,怎么可能。”女人指着苏的鼻子骂着,骂够了才转而对艾伯特解释道,“你别护着他,护着他这种吃里扒外的孩子就会惯坏他,我这是为了他好。”
“我没有拿。”少君不想与她继续争辩,但他也不想在艾伯特面前咽下这口恶气,“是鲍勃他自己把钱花掉买了滑板,他怕你说他乱花钱就说是我干的。”
“撒谎精,你偷了钱还敢诬赖你弟弟,真和你那恶心的娘一个德行。”听到平时一贯听话的少君在客人面前再次对着自己“顶嘴”,女人气的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按着脸就扇了两个巴掌,“而且这钱本来就是鲍勃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哪里用得着像你说的那样整这一出。少君,要不是看在客人的面子上……听话,把偷了的钱拿出来,不然哪也别想去。”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艾伯特哪会看不出男孩是被冤枉的,
“信不信由你,打死也不是我偷的。”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女人,苏咬着嘴唇,用那稚嫩的嗓音一字一词地警告着她,“不许说我娘。”
“我呸,小狗崽子还敢顶嘴了。”女人用高跟鞋踩着少君的膝盖,怒极反笑地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唾沫,“你长得就那狐狸精一样恶心。她把我丈夫的哥哥勾得死去活来,你也一样……小小年纪不学好,好的不学学坏的,倒还学会撒谎了。”
“你不许说她,再说我们就杀了你……”少君用脏兮兮的袖子抹掉了女人吐出的唾沫,那对漆黑的双眼有了要转白的趋势,吊顶中间的那盏灯也随着他的情绪变化开始左右摇晃。
“够了,丢了多少钱我垫上,不用再为难他。”看着苏的眼睛颜色开始朝灰白转变,艾伯特连忙拉住了女人,因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苏体内的默默然一定会爆发,“根据守则我不应该朝麻瓜随便使用魔法,但我要带他去医院,抱歉。”艾伯特说着便掏出了魔杖快速朝女人额头一点。然后趁着女人被混淆咒变得精神恍惚之际,拉着少君快速离开了这座一直禁锢着他的牢笼。
出乎艾伯特意料的是少君没有丝毫挣扎就随着自己离开了,他甚至连自己拿着魔杖对着女人点的那一下都没有一点好奇的反应。
这个名唤少君的男孩似乎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毫不意外。
……
“怎么现在才带过来,天哪,先生。”艾伯特带着伤痕累累的少君就近来到了一家麻瓜医院挂了急诊,穿着白色外套的麻瓜医生一见到他们就惊呼出声,他一边查看着少君身上的伤势,一边咂舌道,“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淤伤,我们恐怕需要起诉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先生,您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吗?”站在一旁静候着的护士看了眼衣着得体的艾伯特,又指了指脏兮兮的少君,低声在医生耳边说了什么。
“我不是,不过这些可以先放一放,他身上的伤在这里有把握治好吗?”本想带少君去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艾伯特想到了少君刚刚的瞳色变化,他猜测苏体内的默默然大概已经形成。倘若自己带着少君去圣芒戈治疗的话,不可能不会被自己傲罗办公室的同事注意到。那样不仅自己违反了条例的事情会被他们举报,被确认为默然者的苏也可能会被直接击毙。于是,在脑内经过了一番周密考虑的艾伯特决定带着少君去麻瓜医院治疗。他叹了一口气对着麻瓜医生说道,“钱不是问题,我有足够的英镑支持他的治疗费用。”艾伯特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外套内兜掏出了那张科罗娜为他准备的银行卡递给了他们。
“他还是个孩子,先生。如果积极治疗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幸亏您及时把他带来。”站在麻瓜医生旁边的女护士接过了艾伯特的银行卡后插在了读卡器上。同时,她也解答了艾伯特刚刚提出的问题并提出了一个购买小甜食的建议,“我们随后开始诊疗,您现在可以去外面买点什么甜食给他,小孩子都会喜欢甜食的,他实在吃了太多苦。”
“好。”艾伯特听罢微微点头,他开始计划着要去医院附近买点东西给男孩了,“我先离开一下,你配合一下他们,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病床前的艾伯特看着少君输液管里滴落的液体,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还不知道男孩的全名。
“苏少君。”少君也学着艾伯特看向输液管里滴下的液体,“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少君苏。”
“苏,少,君……是这么读吗?”艾伯特学着苏少君的发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他那过于聱牙的发音终于让没什么表情的苏少君忍不住笑了出来。
“每一个字您都读出来了,但是每一个字发音都不对……没关系。”苏少君微微摇头,他注视着艾伯特问道,“您叫什么?”艾伯特在苏少君张开嘴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舌系带有点长。
艾伯特立刻想起恶毒女人在咒骂苏少君时提过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原来如此!
艾伯特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少君为何会在说一整句话的时候开始发音困难。
“我的全名是艾伯特·坎德拉·甘普,你可以叫我甘普先生。这是给你的甜甜圈。”艾伯特尴尬地用手指尖挠了挠脸颊,转而把买好的一小袋甜品放在了苏少君的膝盖上,然后取出了一枚草莓味的甜甜圈递给了他,“护士小姐刚刚说小孩子会喜欢吃甜食。”
“嗯,谢谢。”苏少君并没有像艾伯特预想的那般直接咬下去,他细看着自己手里那枚原来只在鲍勃那里见过的甜甜圈。苏少君一言不发的盯着它看,沉默到艾伯特差点以为他不喜欢甜甜圈,才突然咬下了一口,然后慢慢地用牙齿咬碎。
“怎么样?”艾伯特看苏少君沉默好一会才开口食用起他自己手里的甜甜圈,连忙询问起了苏少君对甜甜圈的食用体验感。
“甘普先生,那个黑巧克力的甜甜圈能给我吗?”苏忽然停下了咀嚼,将视线转向了甜品袋旁那一袋淋了黑巧克力酱,还被单独包装了的甜甜圈。
“没问题,不过那是赠品,味道应该不是很好吧?”艾伯特轻咬一口手中的香草味甜甜圈。
“没关系,以后我会还给您的。”轻拉了艾伯特的衣角一把,黑发的小小男孩用蓝白病号服的袖口擦去自己眼尾的泪痕,然后对着艾伯特认真地发出了自己幼稚的誓言。
那个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到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