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雄说起:历史的天空

我小时候喜欢关羽,“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可那时总有些朦胧的想法:为什么不低头呢?——低低头又怎么了呢,我就比你聪明知道低头;为什么先把人家打发走,不能事情后面再谈吗?......
虽然这个问题很复杂,不是说只有不低头的才是完人,但是历史上总有一些人物,他们一低头就失去了神韵:你不可能要求关羽既是武神又“低低头”,有这种想法基本上就不是关羽了。
当今的人不知道、甚至已经遗忘了英雄之所以是英雄, 就是有那种冲冠一怒,就是尼采说的突发的痴狂,有时候甚至会故意挑战那种不可能:英雄的悲剧性在于他以自己的限度去博,最后限制他的是某种外在的东西,比如天神一怒把它给毁了或者什么时运不济,这种是完全不可控的因素,所以这种悲剧是有命运性的——而如今人所的历史英雄形象,大多居然拜倒在了这个限度上:谁曾想某人吹嘘的芬兰“英雄”,在他的描述下竟为爱马的失去啜泣;再比如张艺谋之《英雄》,最后刺秦不刺了,一介武夫考虑政治哲学的结果是:我自杀了,留着你统一中原,这是大义;我刺你,那是小义!——瞠目结舌的背后,掩盖着更大的无能和对真正英雄的嘲弄。
作为普通人,似乎自己把自己工具化成为了合理:无论成功与否,对命运的忽视成为了前提。有很多更是侥幸,比如运气好点乘着一波环境起飞然后开始兜售自己的经验,开始把这些归咎于个人的灵感、天资之类......这些也无一例外发生在人与人之间:普通人眼里的大小在运气稍好的人那不构成一个标准,不知人家千金散尽总有办法回来,所以钱大笔大笔挥霍成为了常态;大户子弟的浪漫恣意,可以是玉宇琼楼、筵席床笫;既为寒士,就只能月下河边,巷头楼尾。
纵然几千年过去了,可人类依然没有获得在冰冷自然面前安全享乐的绝对自由,更没有平等的自由。然而信奉廉价英雄的人们没意识到自然现实,即肉体的无限脆弱;也没有意识到社会现实,即被现实所压抑的情感得以安全放纵的渠道的不合理分配:于是便把自己的生命上了各种无形的枷锁自我戕害,被当成筹码各种玩弄。
人们的价值在当代可以说是错位的。我们到狼吃羊那个例子:狼吃羊是一种合乎本质的必然性,但是有一种怨恨的视角就会说:狼本可以不吃羊,但是它… 这里尚且有各种理由论证这种思考的合理性:
“我家那边的狼就不吃羊,下次给你看”,
“这有很多研究结果,比如从一万万个狼里挑出一个素食的灰太狼,这个才是正常的,而其他的是病态的”,
有一些辩证的小小哲思,“不吃恰恰是吃,而吃,恰恰才是不吃”,
“问题不在于吃的太多,而在于吃的太少!”,
“你这个问题不在于狼吃羊,而在于狼被一种欲望所支配,这个欲望外在于狼,是一种否定性。所以本质是欲望的问题”,
“狼恰恰不是狼,吃恰恰在非吃处吃,狼恰恰在羊处吃自己”,
......
诸如此类的理由在人们之间流传着,俨然忘记了那个实事的恐怖阴森。思想在这里变成最廉价的玩物用以无知无内容的各种区分;思想领域的简单到如同奶瓶,而娇生惯养的孩子要喂奶哄着才能喂给他们那点被冲兑的养分。我己经不想再说这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不以严格性为准绳实践检验自己的立场, 不考虑自己主张的可实践性, 就开始表演开始摇头晃脑地开始建立区分,实际上却成为了最容易被打发最空洞无物的一张白纸。
在思想方面的否定当然是必要的,可仍然要警惕的是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掌控那种否定性的、丧失的经验,这种没脱离弗洛伊德说的fort-da游戏的范畴(小孩子把毛线球抛出去假装不见了, 然后一睁眼:“哇!原来在这里”)。这里更重要的是,要能掌控自己形成本己性,或者求人为辅、自主为主的生存-存在。
所以有时候看那种读几本书开始摇头晃脑的人我都叹息不已,这不如去尝试过一种非常自足的生活,最起码有尊严、有尺度、有风格——你可以是个职员或者就是送外卖的,但是这些都是课题的一部分,都是磨练自己生命、让自己的生命成为命运的载具;这种不是简单的幸福和不幸、收入高收入低定义的,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的神性”这种屁话定义的(像是“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感觉),这种东西不是自欺欺人,是一种在某些特定方面的过剩——毕竟单纯的读书根本没令自己脱离这种庸常,只是从一种庸常过渡到另一种庸常:一个人并不能因为自己去读、去从事一些高尚的客体(比如哲学), 就能简单地让自己脱离庸俗。
这里不免劝一句,在大家津津乐道思想精致的“审美”的时候,不如去尝试创造一些东西(你审美是被动的、承受的、依赖性的,这才有美学),所以整个思想美学范式必须被克服,人必须从这种以精雕细琢自己的被动性为荣的境地里翻转出来,必须从自己那些“天分” “天赋”里摆脱出来——因为这些都不是你的东西,说白了都是老天赏饭吃。在这方面我是赞同晚期福柯的,就是主体有待发明,要自我发明:让自己的存在居所建造在流沙上可以,但自己过的怎么样,如鱼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