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抉择
♫：朧月夜 - 林ゆうき
走着走着，大凤和水无月来到了广场上。
“还是这么暗啊。”
“是啊，叔叔一直都很抠门的……”
水无月指了指不远处悬着的广场灯。
“装了这·么·大一个灯，但我却从来没有见它开过。
“这样啊。”
“……阿姨，以后你要是嫁人，千万别找这么抠门的人啊！”
“额……哈哈哈……”
大凤抠了抠脸颊，干笑了几声。
“嗝——！”
突然，一声长长的打嗝声打断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空荡寂静的广场上，一个佝偻的人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让他俩不由自主的想要走近看看。
没走几步，更多的细节映入眼中：
路灯下，飒爽的金色中长发，那是一个身着宽大白T恤，牛仔短裙的女人。
随着步数的增加，细节也变得越来越清：
她的手臂搭在大腿上，右手拿着一瓶酸素可乐，眼神呆滞的盯着上面的图案，时不时的身体还会上下抖动一下，靠近长椅的地面上，一大堆喝完的可乐瓶零散的立着，把她的运动鞋都挡住了一只。
她的一只耳朵带着大大的圈状耳环，另一只则被金发遮住；短裙的款式是碎边的，腰线上面挂着根金属短链；之前看起来像是中长发，但其实是侧向盘起来以后的效果，实际放下来的话，她的头发应该在腰线以下。
大凤忍不住幻想了一下那头飒爽金发放下后的样子。
「……肯定很漂亮！」
就在大凤还沉浸在幻想中时，水无月却放缓了脚步：
“啊……”
她的嘴唇微张了一下，发出极其小的声音，眼睛睁大了一点，瞳孔略微收缩，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松开大凤的手，跑了过去。
“水无月？”
被她的动作惊醒，大凤发出了疑问，但当看到她头也不回的跑开后，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长椅上的女人皱了皱眉，像是鼓起勇气了一样，颤抖着将瓶口放进嘴里，扬起头，一饮而尽，随后身体前倾，头都耷拉了下去。
突然，女人感到自己眼前的光线暗了一点，她不由得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对有点呆滞的大眼睛，和一双靛蓝色的兔耳。
“啊……”
女人被吓得整个身体都跳了一下。
“俾斯麦姐姐……”
听到这个声音，她冷静了下来，定睛一看。
“什么嘛，原来是水无月啊……”
她闭上眼，拍拍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水无月看了看她手里的空可乐瓶，再扫视了一下她整个人，随后开口：
“俾斯麦姐姐，你今天穿得好时尚啊。”
水无月无辜的大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一点。
“是吗？”
俾斯麦埋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是要去约会吗？需要我当僚机吗？”
水无月的眼中冒出了星星，身体自然的前倾，把脸凑了过去。
俾斯麦把眼睛眯上一点，嘴唇整体上翘，但下嘴唇内抿。
“油嘴滑舌的家伙……”
她顺手将可乐瓶放在脚边，把水无月揽得更近些，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把她的脸蛋纳入二指间的缝隙，然后高频的按压起来，肉嘟嘟的小脸蛋不断的形变着又恢复，以至于最后形成了有规律的抖动，看起来莫名的好玩。
正好这时大凤赶了过来。
“阿~姨~你~也~太~慢~了~”
水无月因为面部肌肉的抖动，导致有点颤音。
被她的这句话提醒，俾斯麦转头看向大凤，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随后俾斯麦接着看向水无月，拍了拍她的脸蛋后，双手将她挪到身体的一侧。
在路灯的照耀下，大凤发现水无月的脸蛋有些发红。
“不给我介绍一下？”
俾斯麦歪着头，温柔的看着水无月。
“阿姨吗？她叫……”
水无月刚想回答却被打断了。
“大凤……”
大凤三两步走上前去，将水无月拉到身体的侧后方，拦在她们中间，皱着眉头看着俾斯麦，手上的塑料袋规律的撞击着她的腿，发出“滋滋”的响声。
“我叫大凤，重樱的装甲空母。”
看着大凤的动作，俾斯麦的眼睛睁大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微微一笑。
“你好……”
她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却不慎踢倒了脚边立着的一个空瓶。
“呜~哦~~！”
俾斯麦赶紧蹲下身去捞，但是已经晚了，那些空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全被压倒了。由于重力的缘故，瓶身从地面频繁的回弹，发出“当当当当”的噪音，短促且嘈杂。
“哈啊……”
看着这满地的空瓶，俾斯麦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伸出手整理起来。
看到俾斯麦一个个的将空瓶立在一起，大凤脸上的凝重逐渐消融了，她蹲下身，帮忙收拾起来。看到这多出的援助之手，以及像擦地一样拖行着的和服，俾斯麦先是一愣，随后抬头看了看这个穿着和服的漂亮姑娘，嘴角忍不住的上翘。
收拾完后，两人起身，俾斯麦拍了拍手掌，抖掉灰尘后，再在T恤上蹭了蹭，从裙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正在拍和服上灰尘的大凤。
看到视野内突然出现的一包纸巾，大凤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俾斯麦。
“我叫俾斯麦，铁血战列舰。”
俾斯麦笑了笑，巨大的圈状耳环缓慢的转动着。
看到大凤低下头，用双手接过纸巾后，俾斯麦把手搭在后脑勺上，目光斜向地面。
“那个……刚才我和水无月闹着玩的，平时我们也是这样的，虽然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是欺负之类的……总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样的道歉大凤哪里吃得消，她连忙躬下身。
“前辈言重了，我才是该道歉的一方，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不不不，我的问题。”
俾斯麦躬下身，让头部比大凤更低了一点。
“不不不，我的问题才对。”
“不，应该是我的问题。”
“并不是，我的问题。”
……
像是较劲一样，两个人的头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都成了下腰训练了。
在这种状态下，大凤能够自然的看到了身后的景物，然而，她发现一个让人惊恐的事实——在她视线内并没有出现水无月的小短腿。
这吓得她赶紧抬起了头，俾斯麦也跟着她抬起头，两人环顾四周后，大凤最终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旁发现了那只调皮的“兔子”。
只见水无月抬着头，死死盯住贩卖机里的饮料，她伸出一只手，踮起脚尖向上探去，但还是够不着，于是又改成了跳跃的方式，以此来提高自己所能够到的高度，只可惜……还是不行。
看着那双兔耳不断被甩入自动贩卖机的冷光中，再落出光幕之外，大凤无奈的闭上眼，眉毛舒展，用鼻子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简单的调整了一两秒，大凤刚想走过去帮水无月，身旁的俾斯麦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怎么了？”
俾斯麦柔和的声音穿过空地，传入大凤耳中。
“够……够不到！”
水无月一边伸出手跳着，一边还得用另一只手护住文件夹。很显然，此刻，这个文件夹变成了她的累赘。
“嗯……这样吧……”
俾斯麦先是看向斜上方，摸了摸下巴，随后再看向在蹦跶的水无月。
“我帮你拿着文件夹，你先试，如果再够不到，我就抱你起来，你看行不？”
“好啊。”
水无月立刻将文件夹递给了俾斯麦，转身面向自动贩卖机摩拳擦掌。
听到这样和谐的对话，再看到水无月充满活力的身姿，大凤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被俾斯麦暂时抢走了“工作”，大凤突然感到闲得有些无聊，于是她点开地图，想再熟悉熟悉走过的路线。
随着激光束的走向趋于稳定，那张地图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嗯！原来栈桥只有这么短吗？但是感觉上走了好久啊……」
正当她全神贯注的思考时，眼前的光束突然改变射角，它们有的重叠在一起，并最终在大凤的眼前构造出一个类似投影屏的“矩形区域”。
随后，一束白光从胸口的投影器上射出，并最终在“矩形区域”上显示出图像——那是一位身着正装的人类女性，坐在一个大台子前，和她同台并坐的，还有茗，她们的身后是一个更大的“矩形区域”。
与此同时，投影器同步发出微小的杂音，大凤隐约能从中听到有人在说话，于是她将投影器摘下，在保持投影方向不变的同时，让它尽量靠近自己的耳朵。
【……紧急消息，今日五时三九分左右，海关无人机拍摄到一艘脱编船只驶入军区海域。】
随着主持人的点击，她身后巨大的“矩形区域”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那是一艘抹去舷号的战列舰，甲板和炮管口严重锈蚀，涂装也有所改变，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将它忽略在破晓时分昏暗的浪潮中。
【这是从整段监控视频里截取出的一帧影像……】
主持人伸出食指和大拇指，点在战列舰的甲板最前端，随后两指分开，画面也随之放大。
一个人影出现了！
黑色的军帽，飘逸的金色长发，身上披着毛领军大衣，但分辨率并不足以看到更多的细节。
大凤愣了一下……
【经安全局分析后确认，该入侵者系欧盟（EU）港区在逃两月的连环杀人犯。】
她盯着那个人影再看了看——那头飘逸的金色长发被风吹得在人影身后狂舞。
【据悉，该犯极度凶残，喜欢用一种神经毒素破坏掉受害者的行动中枢，在被害人无法行动但保有意识的情况下，对其进行凌辱，随后将其心智魔方暴力分离致死。】
突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就是，自己脑补中的……
“够不到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大凤耳中，她忍不住的抬头。
她看见——【她】和她一起开心的笑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guardian dance - 林ゆうき
【该犯存在惯用手法，即：将该神经类药物，以瓶底注射的方式，掺入酸素可乐等功能类饮品中，后将带毒饮品放置在自动贩卖机下箱体内，营造出购买后忘记取走的假象，随后在附近区域徘徊，等待受害者的出现，并伺机而动。】
“嘿——咻！好了，想要哪个自己挑吧。”
“我重吗？”
“一点也不~”
“嘿嘿……”
【据刑侦专家分析，依照其作案手法的筛选特性，受害者通常为新生驱逐舰群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研究中心的茗博士，下面有请她，为我们从专业角度上分析一下，有请。】
主持人摊开手掌，指尖统一指向茗，示意镜头焦点转移到她身上。
【诶多……身材娇小的舰娘，由于其身体构造的原因，功能类饮品的饮用量是常年受制的喵。】
“别着急，慢慢挑。”
“嗯！”
【而且，最近几年所有港区的举措都是在增大这一群体的约束。像是小卖部中限售功能性饮品，提升自动贩卖机支付窗口高度等，这些措施虽然有助于港区内该群体的健康管理，但也使其更容易受到食欲驱使，比如说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喝到酸素可乐了喵！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干的好事喵！】
“啊……好多都想要……”
“不行哦，只能买一个，要不……酸素可乐怎么样？”
“嗯……好吧！”
【咳咳……再加上新生舰娘自我防范意识淡薄，故而容易放下警惕，贪食掺毒饮品，并最终导致遇害。就是这样，喵。】
“嘿！按到了吧，哈哈哈……”
“哈哈……”
茗说完后，画面转切到主持人这边，这时，从画面边缘探出了一只手臂，将一张A4纸递给了主持人。
【最新消息！据EU港区侦办者称，该犯也十分擅长易容，请各单位注意，近期若发现舰队成员出现异常举动，或有可疑落单人物出现，请立刻上报军部安全局，以避免《标枪案》类似的惨剧再次发生！！！】
大凤心里咯噔一下，但耳边的三个声音只停下了一个。
“把眼睛中心对准屏幕，嗯……，好嘞！”
“订单已完成，收取费用，石油，单位量，10，账户余额已显示在界面上，谢谢惠顾。”
投影器不再射出白光，激光束也重新恢复了地图的构造……
“哦~！居然还有一瓶！Lucky！”
穿过这些青色光束的缝隙，自动贩卖机前，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蹲一站。但此刻，它们却像是条“绳子”，死死勒住大凤的喉咙。
“肯定是姐姐你忘拿了，谁让你刚才买那么多的可乐啊。”
水无月一门心思的盯着汽水在看，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嘶……你这一说……好像是啊！得亏是来帮你了啊，要不然可就亏大发了，水无月真是我的幸运星啊！”
【她】摸了摸水无月的头，翘起嘴角。
看着自动贩卖机的冷光照在【她】的脸上，大凤感到呼吸困难，那圆润的嘴角似乎能在下一秒将眼前的一切砍成两半。
“为了奖励我们的幸运星，喏！这个给你……”
【她】递给水无月一瓶可乐，用的正是刚从自动贩卖机下箱体里，取出的那只手。
水无月左手接过可乐……
贴到脸上蹭了一下……
带着水珠的冰冷瓶体让她浑身一颤……
连兔耳都竖了起来……
随后她将右手搭在瓶盖上……
轻轻拧开……
……
“嚯啦嚯啦！”
大凤的呼喊声打断了水无月的动作。
这世上的理由万千，可她偏偏钟情于正确……
「恶心……」
她感到自己的声音甜腻的令人作呕，可一旦决定要说话，那就绝对无法停下！
“都说了，不准喝那么冷的东西！会伤胃的。”
她轻轻抢过水无月手中的可乐，死死的捏在手心。
「真是恶心……」
她感到心脏狂躁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唔……阿姨欺负人！想喝就直说嘛！”
水无月吸了吸鼻子。
“不行就是不行，喝这么冷的，胃会受不了的。”
她转身面对【俾斯麦】，双手抓着塑料袋侧移到身旁，遮住水无月更多的部分。
“你说是吧！前辈~”
她乖巧的身体前倾，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偏了偏头。
「讲的话恶心，眯着的眼睛恶心，笑得恶心，偏头恶心……」
在大凤鲜红的瞳孔中，【她】的倒影愣了一下，随后模仿着她，温和的笑了。
“……是啊。”
大凤的心脏骤停，因为【她】一侧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呜呜呜……哇！”
水无月突然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帮你再买一个常温的，别哭了，乖！”
大凤并没有蹲下身安慰水无月，而是趁机转身面向了自动贩卖机。
因为她一刻也不想再把后背露给【她】？
不，因为她知道，如果再继续对视下去，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会丢下水无月独自逃跑。
“订单已完成，收取费用，石油，单位量，10，账户余额已显示在界面上，谢谢惠顾。”
“哐当！”
可乐从机器内掉下，撞击到下箱体。
「就算我的舰装明天才到……」
大凤躬下身，可她的眼睛始终盯着贩卖机玻璃上的倒影。
「就算怕得要死……」
她将可乐拿在手上，明明是常温的东西，此刻却温暖的像是热茶。
「我也要让你知道……」
她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拉过水无月的手，将可乐轻轻压在她的手心。
「失去翎羽的凤凰……」
她站起，转身。
「一样可以燎原！」
再一次身体前倾，再一次眯着眼睛，再一次微微一笑，再一次偏了偏头。
“我们走吧，俾斯麦前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