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静默微芒（二）
Ordinary and uninteresting, I met someone who amazed me.
寡言的时代里，
我是千场黑白哑剧，你是乍起峥然音。
一、
金弦在谷江山的家里住了下来，起初几天他不太适应，整天呆在屋子里。可过了几天他发现谷江山很忙，忙到出一次门就几天不回来，便也就放松下来了。
家里并没有保姆之类的人，平时显得很空。谷江山有问过金弦要不要请一个，但金弦喜静，又不喜欢陌生人，就只能作罢。
于是这个家就只剩金弦，饿了就自己做饭，困了就睡觉，无聊了还能去阳台上看看风景……谷江山住得偏，窗外除了直插云霄的北美红杉就是没矮多少的杏仁桉，满目迷茫的绿。
但金弦前二十来年年的生活称得上颠沛流离，所以这样安静的生活对他来说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
就像有人破开他晦暗不明的人生，送了他一枝花。
二、
十五天，恰好半月。
这是这段时间谷江山出门最长时间的一次。
虽生活如常，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有改变太多，但金弦还是凭空生了些烦躁的感觉。
他坐在阳台的频率高了不少，常常望着远处那片树林出神。
今天也是如此。
巨树的枝桠相互交错，织出了层层叠叠的网，像什么神秘的图腾，遮天蔽日。
金弦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枝干的走向，突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叮叮当当地响，紧接着就被一阵裹挟着冷气的风包围了。
谷江山看着金弦被吓得炸了毛的尾巴，笑出了声。
“这么晚了，还坐这干嘛呢？”
金弦甩甩尾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哪能啊。”谷江山抱起毛毯向他走来，“家里还有只猫呢，得回来喂。”
金弦白了他一眼，转而不解道：“拿毛毯过来干嘛？”
谷江山把毛毯往金弦身上一盖，坐在了一旁。
“陪你赏月。”
金弦抖了抖毛毯，小声嘟囔：“哪有月亮……”
谷江山喝了口金弦早就晾凉的水，叹了口气。
“很快就会有了。”
三、
第二天一早，金弦起的很早，但打开房门，还是没见谷江山的身影。
金弦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去做饭，却发现厨房里有正温着的菜。
都是他爱吃的。
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不少，金弦吃饱喝足后便跑去阳台晒太阳。
正当他想小憩一会，门铃不适时地响起。
金弦从未觉得这个声音如此刺耳。
他刚要起身，门就自己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他未曾谋面的人。
对方对这里似乎很熟，和他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走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让金弦有点烦躁。
甩了甩尾巴，金弦还是决定违背自己不近陌生人的本性去看看。
没想到对方像在等着他一样，自然地给他也倒了杯水。
猫尾巴摆动的幅度太大，对方很明显也察觉到了，那人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江山。”
金弦愣了一下，随即缓慢地坐下来，手指交叉捏的发白。
“我叫刘琮，江山的朋友。”
“江山这家里可好久没人气了，你一来感觉空气都没那么冷冷清清的了。”
刘琮看金弦生人勿近的样子，并没有强求他能回应。
“他挺喜欢你的。”
猫耳朵动了动。
“我很少见他对哪个人这么关心。”
可他平时明明那么平易近人，还帮营地的人，给他们食物……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刘琮道：“他靠帮别人获得存在的意义，但他只对你负责到这个地步了。”
长久的沉默。
壶中的水干了。
刘琮喝完杯底最后一口水，缓缓开口：“今天他生日。”
“他该回来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对着金弦笑了笑。
“很高兴他能有一个值得牵挂的人，但是……”
“希望你别离开他。”
四、
军部大楼下。
刘琮拦住了刚要上车的谷江山。
“又去前线？”
“嗯，出了点事，我去看看。”
刘琮伸手关上车门，挡在他面前。
“你那些下属干嘛吃的，非要你过去？”
“我不看看不放……”
“有什么不放心的，走，聊聊。”
俩人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直到坐在座位上的前一秒，谷江山都在想着回头走回去。
直到一张报告单拍在他面前。
“你这个状况还想上前线？你不要命了？”
谷江山终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眼神转向那张纸，不出意料地看见一片红。
“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能不能先管管你自己的身体。”
“哥，我……”
“你不想活，我也没什么理由拦你，但是你一了百了了，你家里那个怎么办？”
谷江山沉默半晌，沉着声音回：“他没我也能活得很好。”
刘琮气得干咳两声，长叹了口气。
“你今天哪也别去了，一会回家吧。”
“我……”
“就这一次。下次你想死我不拦着你。”
谷江山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下了头，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闷音。
“嗯。”
五、
谷江山把车停在家楼下，盯着方向盘愣了一会，抬头看向了亮着灯的那扇窗户。
晚上十一点多了，他还没睡。
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热气瞬间裹挟住了身体。
谷江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金弦。
和他旁边的，一束三色堇。
金弦笑着朝他走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还因为谷江山身上带着的凉气被冻得一哆嗦。
“生日快乐。”他说。
谷江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
“你怎么知道……”
“别管。”金弦把花塞到他手里，甩了甩耳朵。
“今天星星很漂亮呢。”
俩人在阳台坐下，金弦递给了谷江山一杯葡萄酒。
地平线处绿色的枝桠放肆生长。
他们在缝隙中寻找亿万光年外恒星投来的光。
六、
金弦迷迷糊糊醒来，天还未大亮。柔软的金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褥上，为清晨平添了一丝柔和。
谷江山早就起了，他正整理身上的衣服，见金弦推开门，笑着和他说了句早安。
“江……长官。”
谷江山闻言顿了一下，继而重新抬头望向对方。
“我要回前线了。”
金弦抿着嘴，走上前去帮他整理腰间衣物的褶皱。
“早点回来。”
谷江山没回应，只是盯着金弦头顶偷着金色光芒的碎发。
得不到回应，金弦想抬头询问，却撞见了谷江山专注的眼神。
“……”
谷江山收回视线，却突然感到唇角一片温热。
金弦低着头靠在谷江山肩膀，声音闷闷的在胸腔震动：
“早点，回来。”
谷江山颤着手抱住了金弦，低头在他头顶的碎发上轻吻。
“好。”
当名为爱意的绳结系住破碎的心，
飞蛾也不再至死不渝地投向炽热的焰心。
蓝色深海中孤独悲鸣着的，
五十二赫兹的蓝鲸，
向神明求得一株三色堇
赎得一片大海的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