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从熔炉中的第一声炸响起，瑟匹克斯就从哑巴那里拿过了炸药，重新设置好之后命令他将炸药安装在其中一条生产线上的几个特定的位置。拉德本和小队的其他人则据守在掩体后，警戒着任何可能靠近的绿皮巡逻队。技术军士也欠身隐入暗处，纵使他身材高大一身红甲，可他依旧比任何沃斯托尼亚人都更难以察觉。

越来越多的火柱和爆炸从熔炉或近或远的位置冲天而起，这意味着其它小队已经尽可能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可是瑟匹克斯手握起爆器却依旧无动于衷。

“他在等什么？”阿利克斯冲拉德本耳语。

拉德本看上去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出了神一般，四肢僵直且神情恍惚。而几秒之后他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等它们靠近了再开枪。”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对着四散开来的小队小声吩咐道。

“到它们靠近了再开枪。”黑暗中的瑟匹克斯仿佛学舌般对着他们命令道。

沃斯托尼亚人都看向了自己的队长，而拉德本只是笑着耸了耸肩。自部署到荣纳瑞亚以来，拉德本那奇妙的预知能力已经无数次地救过他们每个人的命。他们既没人想着完全依赖拉德本的这份“运气”，也没人想要对其刨根问底。

在众人的前方，在被熔炉冒出的热气扭曲的空气之中走出了十几个绿皮，它们中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只是底层操作机械的苦工，简易地装备着扳手和锤子。护在它们两侧的是它们高大的同类，把着狂野粗糙的大口径实弹武器。沃斯托尼亚人们本能地举起了他们的激光步枪，但是他们依然谨记拉德本和暗黑天使的命令没有开火。

“再等等······再等等······”随着绿皮们越来越近，拉德本轻声低语道。就当兽人们刚刚走过安置好的爆破点时，拉德本和瑟匹克斯异口同声地喊道。

“开火！”

沃斯托尼亚人们低伏着身子，远处的爆炸震碎了四周的墙壁和机械。细碎的金属，骨头和血肉仿佛雨点般从天而降。透过浓烟和火焰他们仍然可以看见几个还在活动的负伤了的绿皮，瑟匹克斯探出身来随意地射击，甚至已经不再费心掩藏自己的身形。士兵们的激光也随着星际战士一齐向所剩无几的异形补枪。

瑟匹克斯在所有绿皮都死透了之后才满意地示意听觉还没恢复从爆炸中的沃斯托尼亚小队原路返回。依旧是瑟匹克斯打头，拉德本和他的小队跟在后面。卡斯走在最后一个，转过头去看着那霸占了整个走廊的断壁残垣，这也成为了一道完美的障碍拦下了所有可能从那个方向增援来的敌人。哑巴敲了敲卡斯的胳膊，用手语跟大块头比划着。

“确实是个高明的王八蛋，”卡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说谁呢？”加斯帕也凑到了重爆弹小组身旁。

“那个星际战士。他把炸药重新塑形了，所以那些器械并不只是被炸飞，而是被炸开了。”

队伍前方，瑟匹克斯突然停住了脚步，手扶在他头盔的一侧仿佛在接受什么信息。“收到。”他说着转向了沃斯托尼亚小队。”现在开始撤离。如果我们分散了就在撤离点汇合。撤离载具会在整十分钟后离开，如果你没能按时抵达那此地就是你的坟墓。”说完他又继续开始行军。

“他可能确实是个高明的王八蛋，”加斯帕说道，“但他首先真是个不近人情的混蛋。”

以西结的手死死地抓在头车的车顶缝隙上，他刚刚给留在安纳汀门内的暗黑天使们下达完命令后又立刻向奥瑞利安姆发出了警告。虽然太阳已从地平线上升起，可四周的空气依然冰冷如夜，寒风不断地捶打着他的长袍和盔甲。智库再一次驱动灵能，直接联系上了巴尔塔萨。

+巴尔塔萨兄弟，坏消息+

在巴尔塔萨回答之前，以西结就能感受道一丝被侵犯的恼怒顺着识海传递而来。我猜任务进行的不顺利？

+任务只能算是成功了一部分。我们成功摧毁了熔炉但是没能阻止那些绿皮已经造好的载具离开工厂+

数量有多少？以及我们要准备面对什么样的载具？坦克？攻城引擎？巴尔塔萨想着，他言语中的责备随着这些文字在以西结的意识中闪闪发光。

+有一千左右，它们都是在车头加装了巨型推土爪的运输载具+

运输载具······它们想要把尸体堆叠起来用来登城。以西结能清晰地感受到代理连队导师恍然大悟的那一刻。

+我的推断也是如此，首席士官。我已经安排了空袭。星界军的载具和雷鹰将在来回安纳汀门的途中对车队攻击两趟+

然后让炮塔来解决剩下的车辆。

+我的计划也是如此。请好好评估一下大贤者迭曾的状态并尽可能的协助他+

收到，巴尔塔萨回复道，接着他停顿了一下，愿帝皇与雄狮注视于你，智库兄弟。虽然这些话语在以西结的意识中成形得生硬而尴尬，但是这次他却能从中感到一丝真诚。

+你也是，兄弟+以西结说完切断了灵能的连接。正当他再一次审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时，远处飞行器的引擎轰鸣打断了他的沉思。它们听起来既不像女武神也不像雷鹰，而且是从错误的方向接近。

当以西结在车顶上转头看向那个方向时，他只看见了无数黑云般黯淡天空的兽人飞行器。

“迭曾大贤者，我有来自安纳汀门的最新任务情报，”巴尔塔萨说着走向正在摆弄城墙上一台导弹发射器的技术神甫。

“啊，对对。他们设法摧毁了万机神护佑的熔炉但是漏掉了熔炉孕育出的那些亵渎的兽人造物。”迭曾用一种巴尔塔萨之前从没听他用过的阴暗语调嘟囔着，“110110001一直在向我反馈最新的进展。”

“兽人们打算用这些载具来推叠尸体，”巴尔塔萨说，“它们想用尸体堆出一座足以攀上城墙的工事。”

迭曾看上去思索了片刻，“合理，”他计算了一下说道。“非常异端，但是合理。那你又打算如何抵抗绿皮的攻势呢，暗黑天使？”

迭曾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巴尔塔萨突然打了个寒颤，以西结紧急的灵能通讯如同一股灵能冲击般抵达了奥瑞利安姆。与此同时巴尔塔萨也从寒风中听见了那数以千计的引擎轰鸣声。黎明柔弱的白光迅速被地平线上升起的无数兽人飞行器所遮蔽。奥瑞利安姆城墙上的所有炮塔一齐调整姿态向着远处开火，无数的武器组锁定了无数的目标，导弹和过载的激光炮向着所有进入射程的兽人载具呼啸而去。

大贤者的机械义眼飞快地在炮塔和它们的目标之间跳转检视。“这样下去是不够的。”他喃喃自语道。

正在指挥星界军重武器组瞄准敌机的巴尔塔萨清楚地听见了迭曾的话，“什么东西是不够的。”

“我们，以及所有的这些。”迭曾挥手指向四周无数的帝国士兵和头顶不断开火的炮塔。十几发导弹同时从一处圆顶上的炮组射出，每一发导弹都精确地命中并击落了一架兽人飞行器。随着飞行器摇摇晃晃地坠毁，在远处的地面上升起了道道浓烟。纵使这些炮塔在以惊人的效率不断地开火，可对远处无边无际的异形大军而言还是看上去不痛不痒。

而现在城墙已经进入了它们的武器射程。兽人的火箭弹喷着橘色的火焰划过这昏暗的黎明。炮塔检测到了新的威胁，于是同时从进攻模式切换为了防御模式。导弹现在的目标变成了所有来袭的飞行物体，力求在其杀伤帝国军队前提前引爆这些威胁。第一波攻击被全部拦截，可紧接着的第二波攻击越过了火力网。

三发导弹从密集的火网中窜逃而过，直冲苏拉瑞安门而来。第一发导弹失去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动力，无力的摔在离城墙还有三十多米的地面上。第二发导弹砸进了城墙上的工事，眨眼之间便抹去了一整个莫迪安导弹发射器小组。造成的爆炸又伤到了几十个附近的士兵。但是造成真正严重伤害的是第三发导弹。

第三发导弹砸进了圆形导弹发射塔里，却没有立即爆炸，这使得巴尔塔萨和迭曾有一瞬间认为这也是一颗哑弹。接下来的几秒内炮塔试着转动了几下，武器系统在自我检视之后才为炮塔重新填装了新的导弹。就在这时那颗导弹终于决定引爆自己。

所有在爆炸范围内的人都本能地用手护住了脸，被烧的白亮的金属和碎屑如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爆炸的巨响之后还能听见金属碾压着金属的机械声，几乎瘫痪的炮塔还试图驱动仅存的几个武器继续执行设定好的任务程序。

不知是出于勇敢，愚蠢，机敏还是看见了机会，一队足有二十架兽人飞行器的中队冲过了火力网，它们漆着大红色的飞行器看起来要比那些其它颜色的同类载具迅捷一些。炮管旋转着向它们泼洒防空火力，但只有六架飞行器被炮塔上所剩无几的激光炮击落。当那些幸存的兽人们开始倾泻火力的时候，离巴尔塔萨和迭曾不到一百米远的一整个阵地顷刻之间在导弹的轰击下灰飞烟灭。

“所有火力集中攻击这些飞行器！”暗黑天使大吼着，跑向炮塔旁的残骸以寻找一个更好的射击角度。凭借巴尔塔萨基因加强过的听觉和视觉，他只能勉强锁定正带头冲向首都的那架飞行器。他全心地瞄准，计算着那大块扭曲的钢铁的距离和速度，接着扣动扳机一颗爆弹飞旋而出同时击碎了驾驶舱和里面的驾驶员。就在第一架飞机失控飞旋坠落的时候巴尔塔萨已经瞄准了第二架飞机的引擎，随即将其击落。更多的爆炸突然在半空中炸起，巴尔塔萨向下扫了一眼，只看见一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护教军正在迭曾的指挥下向兽人飞行器射击。它们对着飞行器的油罐射出一轮又一轮精准的弹幕，但是正如大贤者早先所说，只靠这些远远不够。

幸存的兽人飞行器对着已没有了掩护的炮塔射出数组火箭，其中几发命中了摇摇欲坠的炮塔，在其上只留下了一门孤零零的激光炮。爆炸带来的冲击也坍塌了巴尔塔萨的射击位置，他设法在坠落之前又射出一发致命的爆弹。巴尔塔萨翻滚着地，紧接着起身继续向着正在靠近的飞行器倾泻爆弹。最后的那门激光炮顽强地击毁了两架飞行器又击中了第三架，它的机魂才就此罢休，粗大的炮管随着机械和零件的损害无力地低垂了下去。那架被击中的兽人飞机还没有意识到它们已经成功瘫痪了这座炮塔，拖着冒火的引擎射出了最后两发火箭。巴尔塔萨精准的一枪在半空中成功爆破了其中一发火箭，但护教军和士兵们组成的火力网却没能拦下另一法。幸运的是那发火箭偏离了自己的目标，歪歪扭扭地越过了炮塔和大门，在内墙后无害地炸开了。

兽人们的机炮也终于进入了射程，铺天盖地的弹雨迫使城墙上的帝国和机械修会武装寻找掩护。只有巴尔塔萨依然屹立对着逼近的飞行器射空他最后的弹匣，抛出的弹壳在他的陶钢护甲上叮当作响。他的最后一发爆弹命中了目标，飞行器此刻离他之近甚至足以让他看见那颗子弹击穿了驾驶舱玻璃并且嵌入驾驶员的双眼之间。可那头异形却愚蠢到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身死，它依然操作着飞机越过枪林弹雨向着已然沉寂的炮塔猛冲而去。

巴尔塔萨在那飞行器撞上炮塔，在数吨的石块和金属将自已掩埋之时从通讯频道里听到的是第五连的兄弟们相继报告着奥瑞利安姆的城门一座接一座地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