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 第零卷 序幕之三
风暴并没有停息的迹象，戴蒙斯山脉的上空仍是黑云密布，不露天光。整个区域被狂暴的风啸声与遮天盖地的雪幕所淹没，像一个囚笼，也像命运的决斗场。枪声，人的叫喊声，兽的嘶吼声皆在牢笼之内，外人无可探知，也无可奈何。
因雷狼龙脱身爆发的电场而被清空的区域此刻再次覆上了一层浅薄的白色，失去雷电护体的雷狼龙的鳞甲上流淌着雪花融化的水滴，鳞片裂痕下的伤口正汩汩冒出赤红的鲜血，血水滴落，在渐白的岩石上绽出了一朵朵的血色花朵。无情的寒风仍在天边盘旋凄泣，像是嘲弄着戴蒙斯山脉的皇帝败像已露。几番沉闷的打击让雷狼龙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多道开放式伤口，失血的速度已大于造血的速度，如此多道伤口在维克多的干涉下非但不能完成愈合，还会更加恶化。凶兽生命的发条已经走向末路，待到油尽灯枯之时，再庞大的身躯也会轰然倒地。雷狼龙奋力移动着四肢，将巨大的身躯从山体的凹陷中拖出。枪声如潮汐般连绵不绝地响起，经由维克多改装的两把特制左轮正无情地向雷狼龙倾泻着弹药。青年猎人的手指在长时间的低温下仍然稳如泰山，子弹仍以不讲道理的精确度尽数打击在雷狼龙的伤口上，炼金纹路在碰撞的激发下激活，火光闪烁，遮掩了雷狼龙身上冒出的血花。转眼间，十二发子弹击发完毕，维克多双手转了一个枪花，两枚空空如也的装弹器从手边掉落。不知何时，他腰间的弹药链又多出了两个空槽。填满子弹的弹仓被维克多甩回正位，但他并没有再扣动扳机。扩大伤口的目的已经达到，而炼金子弹毕竟对猎人来说是珍贵的压箱底之物，能省则省。维克多双手拇指仍轻触击锤，警惕地看向下方的庞然大物。雷狼龙到底是戴蒙斯山脉的王者，平常的野兽一发大口径子弹足以毙命，而附加了炼金纹路的子弹却连它的防都破不了，若不是雪崩消耗了它的全部电力并且维克多射击的是眼睛和皮肤裸露处的脆弱部分，能不能给它造成伤口还未可知。
维克多不紧不慢地再次激活了左手钩爪的能量脉石，据他估计，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追逐战了。毕竟以雷狼龙那残暴的个性，不和自己来个不死不休那它就不能称为雷狼龙了。所以接下来的打法也很简单——拖，就硬拖。拖到对方因失血过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时，自己就可以不付吹灰之力取得这次狩猎的成功。而对于钩爪的使用和跑酷的技巧更是早已成为了维克多的肌肉记忆，纵使是山里最灵活的猿猴，也未必能比的上维克多那堪称低空飞行员的境界。丧失了雷电之力和大部分感知能力的雷狼龙想杀死他说是痴人做梦也不为过。
按理说……是这样子的……
雷狼龙撤身而立，原本狰狞头部上凌厉的狼眼此时血红一片，峥嵘的双角此刻只有零星的电火花闪烁。它已经失去了视力，也没有了电能带给它的急速、破坏力和感知力，尽管巨大的身躯仍存留着不少力量，可也绝对无法威胁到维克多这种级别的猎人了。但是不知为何，维克多的心突然紧了起来，那不是什么类似预知的超能力，纯粹是他在常年累月的狩猎中磨练出来的直觉和经验。维克多凝视着雷狼龙的一举一动，看着它强撑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高举起了自己巨大的头颅，然后……
“吼！！！——————”
如同狼一般的声调，又带着龙族特有的凝沉，吼声震彻天地，就连山脉之外维克多的村庄，一些听觉灵敏的人都同时把头转向了戴蒙斯山脉的方向。处于声浪中心的维克多可不好受，他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挡住了那席卷谷中的混杂着冰碴的气浪，而他的双耳中的耳塞此刻形同虚设，撼动天地的吼声疯狂震动着他的耳膜，耳鸣随之而至，维克多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几乎所有听觉。换做别人在此早已头疼欲裂，从树上一头栽下，可维克多愣是顶着声浪和疼痛，眼神仍然死死地盯着雷狼龙的一举一动。他在响彻脑海的耳鸣中思考着吼声的意义，单纯的愤怒？示威？呼叫同伴？前二者对已失去大部分体力的雷狼龙没有意义，这里也不存在另一个雷狼龙个体。雷狼龙即使是兽，在生存本能地驱使下，行为模式也一定有着意义！ 维克多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直觉和思考都告诉他雷狼龙是在呼唤着什么，可在这冰天雪地中，它喊得了谁呢？
维克多的眼角余光仿佛看到了什么，可他又不敢立刻把视线从雷狼龙身上完全挪开。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稍微转移一下视线的时候，一抹闪着猩红的流光从他的脚下树枝中飞出，这个宛如闪烁着红色闪电的存在，先是向上飘荡，直接进入了维克多的视野，维克多不禁分出了主要注意力来观察这个微小的红光，但下方雷狼龙的身影也没有脱离他的眼角余光。以维克多的反应，哪怕是余光的一瞬变化也足以他做出正确的行动了。
“虫……子吗？”
维克多低声念道。他的视力很好，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昏暗的天幕与纷飞的雪花并没有干扰到他的视线。被他称为虫子的存在在他面前晃悠了几圈，像是在辨认方向，便震动着透明的翅膀向着下方飞去。它长得有点像萤火虫和甲虫的结合体，那红色的光芒就是穿透它的腹部发出的，让人联想到东方的灯笼。可它柔软的腹部以外却覆盖着看上去就异常坚硬的黑色甲壳，维克多并没有正视过它的头部，不然会发现它的头部也如雷狼龙一般有着狰狞的样貌。维克多看着那只虫子振翅飞翔着，有些赞叹它在北风如此凛冽的情况下都能稳定飞行的能力，大自然的造物总是如此神奇。
但很快，他的眼神一凛。他看到这只虫子的鞘翅与翅膀连接处与甲壳的缝隙中都闪烁着赤红色的电流，宛如雷狼龙的青色电流一般。并且这只四处纷飞的虫子此刻也终于确定了路线，雷狼龙的吼声像是君王的赦命，让它提高了振翅速度，径直飞向了雷狼龙，赤红的光拖出一道尾迹，虫子收起翅膀，六足紧紧抓住雷狼龙的身体，颤颤悠悠地钻入了雷狼龙那已经沾灰的白色鬃毛之中。
“不会……吧。”维克多其实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但是他仍然不想相信。他叹了口气，不在将视线锁定在雷狼龙身上，而是俯视着整片谷道。不知何时，这片充斥着飞雪的空域，出现了无数闪着猩红之色的光点，尽管维克多知道它们的真身都是虫子，但这如同漫天星辰的绝景仍使他心中一动。数不清的流光划过一道道赤色尾迹，就像星河流转，最终聚拢在雷狼龙的身上。闪着赤红光芒的虫群或钻入白色的毛发，或钻入鳞片的缝隙。虫群在凶兽巨大身躯的掩盖下振动着自己的身体和翅膀，赤红的电流在雷狼龙身上划过一道又一道轨迹，频率越来越快，光华越来越耀眼，电流正负离子结合爆炸的声音密度也急速攀升，血色的电光高速运动，带出狼烟一般的焰光。终于，一切到达了极点，以雷狼龙为中心，猩红的电光如浓缩化学物爆炸般掀出了刺眼的强光和翻涌的气浪，区域内飘舞的雪花再次被清空。电离子爆炸和闪电划破长空的刺耳声音也径直在维克多面前炸响。山谷上空的黑云也因大气中密布的电离子发生了反应，赤红的电光柱自苍穹而落，笼罩在了雷狼龙的身上。雷狼龙浴火重生般的愤怒吼声穿透了耳塞，直入维克多的脑海。几秒后，天空中炸雷般的鸣声到达地面，宛如王者归来时的奏乐，若不是雪崩已经发生过一次，那么这等场面又要再破坏一遍戴蒙斯山脉的地表地貌了。
声势渐息，风尘渐落。维克多放下护着身体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宛若重获新生的雷狼龙。浑身环绕着猩红电流的雷狼龙以进攻的低沉姿势伏在再次裸露的岩石面上，之前制造的伤口被强大的电流烧焦，反而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愈合，已经不再流血。雷狼龙的身体和四肢在赤色电流的作用下恢复了所有体力，肌肉因更加兴奋而膨胀，凶兽的神经也变得更加敏锐。它浑身环绕着的猩红电流比之前更甚，能量密度之高甚至让电光的尖端如同燃烧的旌旗一般猎猎舞动。如果说之前的雷狼龙是自然的霸主，那么现在，这个猩红的巨影便是地狱的守门人。
让雷狼龙发生巨变的根源无疑是这些被称为“蚀龙虫”的存在，这些带电的虫子以某种方式与同样带电的雷狼龙产生了共生关系，本来蚀龙虫因寒冷正在沉睡，但雷狼龙为了突破雪崩释放的电流的高温则将虫群全部唤醒，并在雷狼龙的呼唤下暂时反季节地达成了共生关系。此外，在之前的战斗中便能窥见雷狼龙的身体特点，如青色鳞片是绝缘材质，黄色的甲壳是电流的诞生地，白色的毛发则是电流的增幅器。雷狼龙以其巨大身躯保护虫群不受天敌捕食，而虫群凭借自身和雷狼龙独特的身体特点加强它的带电能力。蚀龙虫们所需要的共生代价就是雷狼龙营养丰富的皮下脂肪，这也是虫群往雷狼龙毛发深处和鳞片缝隙里钻的缘故。在无虫状态下，雷狼龙只靠自己的体力产生的电流显然是有限的，不然也不会只让身体的部分带电再去进攻或防守，也是因为这个才让维克多找到可乘之机。但在共生状态下，雷狼龙体表的大部分电流可以依靠共生虫来产生，自己只需要付出少许体力产生微电流来“激发”虫群的带电特性，便足矣保持长时间的带电状态，个体虫的电流本就不弱，在无数虫群的叠加之下，这种状态反而比全靠自己产电更为高效而致命。不仅如此，这还意味着它有充裕的体力，能尽兴地用自己更强大的电流和躯体，用各种攻击手段来撕碎面前的人类。可以说，共生关系下的雷狼龙，才是它真正的完全体，才是戴蒙斯山脉生态体系真正的最高位！
此乃，戴蒙斯山脉之王。
“哔（斯特兰达文明语言）——”维克多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讲，他此刻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说维克多的丰富经验和不知何来的广阔知识面让他在短时间内就明白了一切，可理解不代表有对策。眼下，除了雷狼龙仍然失明的双眼，维克多所做的大部分努力都化作泡影，并且就算雷狼龙失去了视力，电能的重获仍让它拥有了之前的探测能力，好在它的双角已被子弹损伤，这或许会让这份能力有所削弱。无论如何，此刻的雷狼龙的危险程度显然比之前要高出好几个等级。
“麻烦死了……”维克多叹息，他平日里确实时常感慨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可现在，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赞扬一下雷狼龙这奇妙的共生关系。
也没有时间。
雷狼龙可不会就那么停在那里等着你发表感言，它是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人类的顶级掠食者，在人类眼里稍纵即逝的战机在雷狼龙看来却是一段相当充裕的时间，维克多不过是因为惊讶而失神了片刻，雷狼龙就已经拖着红色的虚影冲到了维克多的面前。庞大的身躯掠空而过，赤色的电弧和因视觉残留现象还存在的光晕宣告着它的移动轨迹。雷狼龙在空中张开深渊巨口，想要将维克多吞入腹中。但维克多等着就是它主动进攻的瞬间，猎人在凶兽起跳的刹那迅速收枪并向后撤跃，左手故技重施，激活的钩爪冲向了左侧高处的岩壁，右手则迅速从腰带中顺出了几根筒状物，甩向前方。钩爪已经接触到着力点，但雷狼龙也已经到了面前。虽有预估，但红电形态的雷狼龙的速度仍是超出了维克多的想象。如果说之前雷狼龙的速度是迅捷如风，那么此刻就是驰掣如电，配上它的巨大体型，着实给人深深的不科学感。（虽说这个时代也没多少人信科学）凶兽已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将猎人吞入腹中。维克多面前的树枝完全不能阻止雷狼龙掠袭的步伐，顶多减缓速度，而他此时又好死不死处于一个钩爪将要却又未要发动的暂停瞬间，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嘴巴挺臭啊……”维克多心想。
一声枪响，维克多侧腹处的左轮冒出一缕青烟，不知何时，维克多已经完成了一次掏枪射击。腰射，牛仔的拿手好戏，尽管准度与正常射击来说低的可怕，不过胜在出手极快，维克多也会这手，并且……更准。
炽烈的火焰从小小的筒状物中绽开，代表着维克多的那发子弹再次如约而至，火焰引燃了另外两枚，瞬间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浪对雷狼龙没有太大影响，却可以推开维克多的身子。铁链收紧与电流霹雳的声音同时奏响，被气浪推至上方的维克多低头看去，赤红的身影就在下方掠过，沿途的树枝被撞碎、碳化，雷狼龙及时合上巨嘴，以免火焰进入嘴中。但火焰对雷狼龙的鳞甲几乎没有任何作用，雷狼龙穿火而过，像猫一样在空中调整姿态，落地时已经转过了身子，再次正对维克多。只是它毕竟身躯庞大，强大的惯性让它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一些细小的植物难逃被碾碎的命运，一大片积雪也被扫开，四只巨爪在岩石上留下了深刻弥长的痕迹，触目惊心。
钩爪复位，维克多右手一撑，翻身滚上岩台，他与雷狼龙的距离再一次被拉开，本想趁机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一阵寒意突然掠过全身，物体破空声和电流涌动声通过双耳刺痛着维克多的神经，他的大脑叫嚣着危险的信号，本能带动身体迅速转身，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东西近在咫尺，刺眼的红光穿过昏暗的雪幕，照亮了维克多的脸庞，他刚举起左臂挡在面前，那个浑身围绕着赤色电流的东西就带着强大的动能撞上了他，维克多本就立足未稳，仓促应对的他还是被击飞到了空中！
“唔……”维克多胸口一闷，气血上涌带来的喉咙异样感让他暂时窒息，左臂更是酸麻无比。若不是钩爪替他挡了一下，这次撞击怕不是直接能废了自己一只手。维克多坠向地面，左手的钩爪此刻跳动着红色的电弧，安置的动力脉石不知何时失去了色彩，无法再次运作。地上的积雪早已被雷狼龙清空，若是没有缓冲，直接坠到地面绝对不死也残。更雪上加霜的是，由远及近的电流声如同催命丧钟，不用看也知道雷狼龙再度发起了冲锋，像高速奔驰的蒸汽火车一样，以一往无前之势碾碎沿路的一切，更别说这辆火车还是全身通了高压电的那种。雷狼龙可不管猎人会不会坠地而亡，没有亲自用自己的爪子和利牙去撕开猎物的血肉，它可是不会罢休的。
钩爪能源系统失效，无法使用……扔炸弹再用子弹引爆来缓冲的确可以，就算是背身射击维克多也有信心能中，但问题是怎么应对冲过来的雷狼龙呢？你落地一定是会有短暂的缓冲时间的，之前雷狼龙没有立刻扑过来就是想等维克多先行动作露出破绽，只是维克多没有给这个机会而已。而投掷炸药与拔枪射击是占据两手的两个动作，就算以维克多的速度来做可以做到无缝连接，可从炸弹抛出到安全距离的那段时间可不是光凭维克多的意志就能缩短的，双手被占据还代表他无法做出别的有效行为，这个办法最多让自己的死法不那么凄惨一点，根本改变不了现状。
千钧一发之际，维克多的思维仍很活络。
“好吧……也只能用那个了……”
维克多拔出挂在胸前的两把双管截断式霰弹枪，在半空中直起臂膀，一手对敌，一手对地。他并没有取下联动扳机的连携杆，而是凝视着向自己迫近的风暴，扣动了扳机。
全弹发射。
击锤引爆，底火燃烧。蓝色的耀眼光芒充盈于枪管中，温度在瞬间攀升到了铁制枪管的熔点，热量迅速传递，维克多的皮质手套已经冒出烧焦的烟雾，手套中的皮肤也感受到了难耐的高温。维克多紧握着枪柄，直到子弹出膛的瞬间！
两道炽烈的蓝焰从枪口狂涌而出，似沉眠已久的火山再次喷发，似上古巨龙的吐息，巨大的能量在枪管内如同囚徒般徘徊，释放的那一刻就如同得到自由，巨大的后坐力在瞬间崩坏了整个枪支的结构。维克多虽及时松开了手，但余劲还是将他整个身子向后震去。奔向地面的火焰卷起了蓝色的龙卷，岩石在热浪中分解，被气浪碾成无数晶状碎块。强大的反冲力极大程度缓冲了维克多的下坠，猎人向后倒飞，穿过火浪，整个衣装瞬时被蓝焰点燃。维克多以他计算好的倾斜角度栽进还没有被波及到的积雪，他仍翻滚了几圈，是为了消尽余劲也是为了扑灭身上的火焰。维克多用力爬起身来，此刻他的衣服已找不出一处完好，全身也疼痛一片，但并无致命伤，也未失去战斗能力。更重要的是，他远离了雷狼龙，到达了新的植被区，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维克多转身就跑，他冲锋蹬上岩壁，反身跃向高处的树枝，在地上的积雪区行动无异于自作孽，唯有在上方行动，方能抵消雷狼龙那高速的优势。维克多跑酷的脚步不停，一拳击碎了左臂本就应撞击而支离破碎的钩爪，甩掉已四分五裂的机械结构，一把扯出了里面还完好的铁链，牢牢地绑在了两只刀柄上。他并没有浪费时间去回头看雷狼龙被那道蓝焰伤的怎么样，因为刚刚他被后坐力击飞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那狂暴的能量在接触到雷狼龙体表的红色电流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散的无影无踪。强大的冲击力止住了雷狼龙的步伐，但也仅此而已，连岩石都能灼烧成碎渣的火焰没有对雷狼龙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只是让它因犹豫而驻足观望了一会。
“难怪这么多年来，明明雷狼龙全身上下都是宝物，斯特兰达却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战至此刻，维克多终于弄清楚了一些之前没搞懂的事情，“那种红色的电流，或者应该叫‘龙气’，有着能让咏唱无效的能力。子弹和那玩意接触过后，雷狼龙体表的电流强度几乎没发生过改变，看来龙气作用的方式不是吸收或是抵消，而是某种类似于干扰物的东西……可以直接影响咏唱法的反应过程。就是不知道是化学中的‘惰性物’还是‘优先反应物’了……刚刚钩爪失效也是因为雷狼龙把身上活化状态的蚀龙虫丢了过来，所以能源脉石也失去了作用……先不说它的智商有多高了，这准度也是够离谱啊……”
维克多心中通明，几番博弈与来回之后，雷狼龙的大部分牌已经被他摸清。不得不承认，哪怕雷狼龙没有龙气，它也是个足以碾压绝大部分人包括咏者的存在，而即使是高位咏者，也拿龙气没什么办法。正因如此，对旁人来说维克多想狩猎它简直是异想天开，可对维克多来说，这意味着另一件事——如果能狩猎成功，不仅债务能还清，没准还能换套更好的房子，他们的小木屋可扛不住太多冬天。
“狩人无双是吗？”维克多念叨了一句，拔出双刀，低声说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啊，我还有人要照顾呢……”
响雷的声音隆隆响起，电火花在维克多的周围滋啦作响，雷狼龙的电场从未取消对猎人的锁定，雷暴的声音在后下方迅速逼近，破空的蜂鸣声再度从维克多背后传来！
不用回头，维克多也知道雷狼龙再次向自己投掷了蚀龙虫，他改变了持刀姿势，左手反握刀柄，右手将刀直接甩了出去。维克多脚步一旋，转身面向雷狼龙的方向，三团伴着电流噪音的猩红电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冲到了自己面前，但甩出的刀因被连接的铁链限制，反而借着旋身之势斩向了蚀龙虫。金属制的刀刃被维克多挥出大旗舞动声，毕露的锋芒在赤色雷电的辉映下更加冷然。刀刃见切如风，蚀龙虫被一刀两断，黑色的甲壳与蓝色的血液在空中零落，电流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散。维克多撤回左手，探出右手抓住甩回的刀柄，余劲从刀柄传来，维克多顺势转回身子，跃向下一个落脚点。非但如此，他甚至忙里偷闲地用指尖顺出了腰带中的几个漆黑的圆形弹丸，掷向了他刚刚的立足点。那是他废了一堆时间和材料整出来的烈性炸药，只需受到一定强度且不均匀的压强就会引爆，维克多甚至为了不让这种玩意儿伤到自己专门做了一个安全储物袋来放它们。弹丸在与树枝碰撞后立刻发生了爆炸，树枝被整截炸断掉在地上，给雷狼龙送去了一个额外障碍。
如此这般，维克多有效阻遏了雷狼龙的攻势，因为视力的缺失，只靠电场的它无法在高速奔跑的情况下准确感知周围静态的环境，为了不撞到岩石，它的速度被迫慢了下来，攻击手段只剩下在做出转身甩尾等动作的时候顺势向维克多投掷活化状态的蚀龙虫，但都无一例外被维克多用相同的方式所化解，与此相对，维克多却能自由奔跑，在熟悉了节奏后他甚至提了速，再加上他还无耻的顺手破坏了沿路上的所有能破坏的东西来减慢雷狼龙的脚步，速度此消彼长之下，二者正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维克多拉不开与雷狼龙的距离，但雷狼龙拿他也没办法。
可平衡总是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这场狩猎总会有个尽头，雷狼龙也不准备一直跟维克多这样耗下去。
只见雷狼龙停住步伐，头颅高举，浑身猩红的电流涌至尖棘般的犄角，聚集的龙气将猩红染成了赤黑，深邃的能量体将漫天昏暗的雪幕映成深红色，涌动的电流声宛如从千尺高落下的瀑布。维克多察觉不对，回头看去，但狂暴的能量已是一触即发，赤黑色的光芒吞没了山谷上方的一切，雪花，植物，甚至少许岩石，都在赤色的能量洪流中化为黑影消逝。雷狼龙低下头颅，创世纪一般的光柱像能斩断城池的巨剑一样自上劈下，赤色所过之处，不存一点生机。两侧的岩壁因高温而泛红，地上的积雪更是瞬间融化，再无踪迹。光芒寂灭，电光暗淡。龙怒之后，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变得静谧，没有生机，没有人影，唯有凄寒的风雪声在谷中回荡，像是在为猎人的结局送上悲歌。
雷狼龙俯下身子，龙息所消耗的体能与电能对于它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消耗，它也需要休息一会儿，猩红的电流几乎彻底停息，口中喷出的粗气即使隔着雪幕也能看见，它正要趴下之时——
“砰！”
子弹先于枪声到来，雷狼龙的鳞甲上溅出一朵火花，这并不是炼金子弹，所以即使雷狼龙收起了电场也没有破防。
但是……这发子弹本来就没有抱着杀伤的想法。
维克多立于道路的尽头，北风吹动着他残破的衣角，一身的战损让他有些狼狈，可他仍然笔直着身子，手中的左轮此刻枪口正冒着黑烟。
“似乎还没结束啊……我的朋友。”维克多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