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鑫】每当下雪之时09
09
马嘉祺从没去过夜店酒吧这类的场所,中学毕业后,几个平时走得近的同学,男女都有,拉上他,算是破了次戒。
他们告诉他,最有名的那几个场子都没什么意思,玩儿来玩儿去都是那些东西,你知道“没有”吗?
什么没有?
没有是个人!在一个小酒吧驻唱的,好几年了,名声很大的。人长得可漂亮啦!她要隐退了,今天是她最后一场演出,带你见识见识去!
马嘉祺不以为然。
虽然这话要是让某个当事人听到又要生气,但马嘉祺心里其实非常赞同张真源用漂亮来形容他。
别人再漂亮能有多漂亮?
“没有”是个艺名,传言中说,原因是当时有人问这位“没有”小姐叫什么,她回答“没有”,久而久之,她小有名气,这个艺名也就叫开了。
马嘉祺对这种场合并不怎么感兴趣,一直兴致缺缺,全当充了个人头。心里想的全是:也不知道我哥今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今天酒吧来客格外多,偶尔传过来交谈声,大家都是冲着这位“没有”来的。
酒吧老板上场说了些感谢的话,最后提到他们口中的没有,说这是她的最后一场演出,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随后灯光全暗,舞台上出现一个倩丽的影子。
马嘉祺望过去,免不得想扫一眼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可他这一望,却再也坐不住了。
台上看起来是个穿着白色长裙,长头发的女孩儿没错。可是为什么,她长得这么像丁程鑫?
他是念书念傻了,出现了幻觉吗?
音乐声缓缓响起,是一首老歌,《橄榄树》。
……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一种非常悦耳的女低音,好像优雅的管风琴。与丁程鑫平时讲话的声音并不相同,但马嘉祺还是鬼使神差地认定,这个人就是丁程鑫无疑。
马嘉祺觉得他陷入了某个不知名的空间,四周都是黑的,只有一束光,照着那让他日思夜想的影子。
一首歌快要结束,全场灯光渐渐亮起,马嘉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舞台上的人靠近,再靠近。
着了魔似的。
就在他快要抵达那个人身边时,有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是张真源。
于是马嘉祺这回可以断定,那个人就是丁程鑫,没有错。
张真源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嘉祺,别过去,他不想让你们知道。我们出去说。”
路边的烧烤摊,张真源与马嘉祺面对面坐着。
张真源点了烧烤,一串接一串地吃,还让马嘉祺一起吃,就是不说正事。
马嘉祺终于坐不住,开了口:“张哥,刚刚的人,是我哥吗?”
“嗯,你不是都认出来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扮女装?为什么会在酒吧驻唱?”张真源放下手里的烤串,“为了钱啊。”
“嘉祺,你很懂事了。可是生活这回事儿,不经历过是不会明白其中滋味的。你看丁儿成天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没个正形,但他把你们都好好地养大了。你们没有为一顿饭发过愁,也没有少过一件衣服穿,还有学上,耀文还能学唱歌,你还能看你喜欢的课外书,亚轩的社会实践也从来没有缺席过。”
“你们以为这些是平白无故就有的吗?”
一时安静无话,马嘉祺知道他还没说完。
“他16的时候,那时候要赚钱只能出去卖力气,所以他在工地做劳力。他才多大呀,身体还没发育完,做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在腰上落下了病根。但是没人知道这件事,连你也没看出来吧?”
“有一年,那时候你已经来了。你记不记得他说出差那几天?其实他是因为腰痛,在工地摔下去就没再爬起来,在我那儿养了好几天。”
马嘉祺听着,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
他明明一直在看着他,可是竟然连他也不知道这些。
“你知道丁儿是怎么在绒城留下的吗?”
“你说。” “之前那回吵架,你应该也听到了,这个房子是耀文儿的。耀文儿也是个苦命的娃,从出生起没见过自己爹妈长什么样。跟他奶奶相依为命,老太太岁数大了身体不好,没两年就没了,给自己孙子留下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陆陆续续来过几个亲戚,聊两句就露了本相,都是冲着房子来的。刚开始那会儿大家研究着将耀文儿送到福利院去,不过那个年代保障系统不完善,他自己也哭着喊着不爱去。百家饭一口一口地喂了一阵,他把宋亚轩领回来了。两个小东西到了一起倒是无忧无虑,天天顾着傻玩儿,也没人管。”
“我看着他们两个,就愁啊,这以后可怎么办呢。刚好那时候耀文儿来了个亲戚,说是姨母还是姑姑来着,要留下来照顾孩子。刚开始我还有疑虑,不过那个人伪装得特别好,一连三个月都装得像个好人似的,我也就放下了心。”
“然后那女的把两个孩子带出去,回来说孩子走丢了。”
“其实呢,她是把他们卖给了人贩子。”
“丁儿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在那女的快要把房子据为己有的时候,丁儿带着耀文儿和亚轩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们对他道谢,他特横,说‘别光拿嘴谢啊,快饿死爷爷了’。我当时就想,嘿,人长得不赖,脾气倒不小。”
说着,张真源无奈而怀念地笑起来,陷入了那份久远而纯粹的回忆。
“他就是这么出现的。至于为什么决定留下来拉扯那两个小崽子,又为什么收留了你,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他总说自己铁石心肠,好像啥也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呢,他比谁都心软。相处这么久,你应该也能感觉到。”
张真源长舒一口气,给自己叫了瓶啤酒,“和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也没把你当小孩子。就是这些年了,有些话也没人说。我觉得关于他,你应该是愿意听的,所以对你说。”
“之前呢?”马嘉祺淡淡地问。
“之前?”
“他到这里之前。”
“他说自己一直在流浪。父亲车祸去世,母亲立即嫁给了情夫。也就是说,他母亲出轨已久。新家庭容不下他,所以他妈妈就把他给扔了。他舅舅好心收养了他一阵,但后来他逃了出来。之后一直一个人走走停停,直到来了这儿。”
“他为什么逃出来?”
张真源眸光闪动,说:“我不知道。”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会留在这儿,他开始扯蛋,不回答我。”
马嘉祺抓过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张真源也不惊讶,只说:“少喝点儿,小心回去没法儿和丁儿交代。”
马嘉祺问:“他是怎么到这儿唱歌的?”
“就是为了钱啊。看不出来吧,他还能唱两句。就是你刚升初一那年,他说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刚好看到这家老板在招驻唱歌手,虽然人家招的是女孩子,但他仗着自己那张脸,还是去了。果不其然老板一眼相中他,唯一要求就是扮女装,工资还翻倍,他你还不知道吗,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能不干吗?”
“不过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告诉你们,他丢不起这个人。”
“不丢人。”马嘉祺说。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他当然就不再干了。其实他很久没来这儿唱了,不过这两年过去,也攒下不少观众,老板让他来和大家告个别,他就来了。谁想到会被你撞到,这不就巧了。你可千万别戳破他啊。”
“他不想让人知道,我就不会说的。”
张真源挑眉,不置可否。
夜色很深了,只有这样的路边摊散发出一种闲适的人间烟火气。
张真源看着马嘉祺,忽然问:“你家在哪儿?”
马嘉祺一怔,“你家旁边。”
“我是说,你原来的家。”
“不重要了。现在这儿就是我的家。”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因为不想走。”
“是因为丁儿吗?”
马嘉祺不说话,张真源试探地开口:“嘉祺,丁儿他有一天会结婚的。”
话音刚落,马嘉祺蹭地抬头,尖锐的目光射向张真源。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但张真源看到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张真源颇有种苦口婆心的意思,“人要学会控制自己。有些不必落地的东西,只要你不开口,它就落不了地。”
见马嘉祺不说话,张真源又说:“家人是能当一辈子的。但……恋人不是。”
马嘉祺手一抖,一杯酒洒在桌边。
恋人吗。
有些无法控制的情绪,不敢想的动作,和那些漫无边际的模糊画面,如果加上这个前缀和身份,好像一切就都明朗了起来。
16岁的马嘉祺人生中第二次有了想要的东西。
第一次是想留在丁程鑫身边,第二次是想让丁程鑫属于自己。
属于他,永远地,完全地。
马嘉祺在意识到这点后很慌很乱,整个人都飘飘忽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缘故。他最后的记忆是张真源带他回家,然后什么也不记得。
那晚他做了梦,梦里他追逐一抹白色的背影。他跑了好久好久,终于捉住了那个影子。他从背后拥抱他,吻他的脖颈。然后影子转过头来,他看到那张脸是丁程鑫。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无地自容,说哥,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丁程鑫笑得特别好看,说嘉祺,你叫我哥干什么?你要叫我阿程呀。
然后他们肌肤相亲,手足相缠,像做了一场奔放旖旎的梦中梦。
结果马嘉祺醒来后,悲催地发现自己梦yi了。
他头痛欲裂,无语地扶住脑袋。
这届老天爷怎么了?
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罪啊?
就让他一辈子想不明白不好吗?
他本来要的只是待在他身边啊。
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啊?
简直要了命了。
更要命的是丁程鑫推门而入,围着围裙拿着铲子,说嘉祺快起床,吃饭啦,我做了你爱吃的茄丁捞面~~~
他像是今天心情不错,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笑容特别甜。
马嘉祺刚做了那样的梦,一瞬间看傻了。
丁程鑫以为他不舒服,拎着铲子就坐到床边,吓得马嘉祺浑身僵硬。
“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刚睡醒,有点儿懵。”
眼前的脸与昨晚酒吧灯光下的那张重合,再与梦中情景重合,砸得马嘉祺简直晕头转向,快要缺氧似的。
“也没发烧啊,赶紧收拾收拾来吃饭,晚了可不给你留昂。”
丁程鑫嘀咕着退了出去,马嘉祺心想:我发烧啊,我浑身都发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