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猊

作者:李萌
济南人,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天忽然阴下来。
幼玉在看窗,这时窗外都已经是一片,这样正好,他又可以分不出来,一股头晕劲就上头,幼玉简单搓了搓,今天是右,昨天朝左,都在太阳穴。
窗外雨开始截止,他这个词过穷酸,幼玉朝片更灰深里,要等下雨,幼玉越来越有点感激,他这个窗一雨,外边景致细泛,轰隆隆片里,树也齐,雨更齐,冲天涮,满世界聚到块宝地,他还有个三四楼,上有房顶,他这时最感激。
那片丝巾就窜灰里吹。
这个女人,生长在外国,本来一身体面,端着盘,盛着些点心,就往深院走,这时一片秋,高跟鞋踩地草,沙沙沙的就近,到第二女士的脚没停,她脖子上扭阵风,丝巾就刮了。
一周圈等糕人,泡在兴盛里,和她抬眼,带点颜色巾子在松树顶,一跳一跳,松最高,抖风。
幼玉昨天看的,美国电影,模仿黄金时代,记下这段。
更早几天,他做梦,经常是动物。
棕熊也不像蜥,他那个熊身上毛柳湿,冲破了几年,发黄的杂志底,上下都是孤岛,朝西叼着头,一种长相煞的棕蜥,浑身也柳湿,倒没全映,幼玉这熊还在乱草里,草尖子发雨林黄,身后高树隐约,熊在里头找小熊。
有种鸟特别古老。
是小头,巨嘴,没眼白,鼓着小黑球,不太精,不转,身上色彩多,好黄,好古铜,一大肚白,距今4000多年这岛上就有,到最后整个是木雕,肉体像固体,一块胶冻。
它们在筑巢。
早晨,幼玉被一山鸟叫醒。
他想睁眼,心最底甜蜜,时间蜜糖样流,带来一山鸟鸣,幼玉能再看见那座山,是种青天。
接着就让幼玉完全睁开眼,“梦”走了。
幼玉到这院以后,经常从这里醒,也就这样,再看窗外头,现在不是山,一片树,不下雨时站两边。
他不完全住这里,一周倒都过来,要住也就一天,最多两天,有时会见着弥逊,亚字,似之,昉或知刃。
他们是一国人,有忧郁症。
王幼玉给一两人说这种山。
有男朋友,有女朋友,在听时有光线,从上方射下,她们头顶尽是光,踫到头发就滚,成光点,圆型,有人在听有人也不在,拉回他们自个以前生活,伸伸脚,有光线,再不看王幼玉,她那时讲得细,一回头满身后头是树,不比幼玉那头,树荫密,这边光影多,听见一两个秋虫子叫。
王幼玉说,不好说。
接着吃了点苦味,她们逐渐在看到座山,卧相和蔼,全松,就是下山脚是草,鸟都藏好,白天不叫,晚不叫,夜里睡觉,侯到晨5点,一山鸟鸣。
他们都有忧郁症,亚字爱诗。
做几次生意失败,亚字嗜诗,他以前也翻诗,朝前翻,民国李金发,那时不过他还有业,不小,就这时也翻诗,到最后什么变没亚字也翻诗,从夜改为白天,时间一下子涌多,亚字迷恋诗,写诗,到这里亚字把诗请人看。
孤独的浪在大海中行进,没有风没有洋流没有潮汐。
一开始就两散,几人朝亚字外首走,这更把他们带回从前,而她们是为走出来来的。
幼玉不这样看,这诗自此活在每个人心中。
说这院也不全对,这是个小组而已,每周,每一周有人有空他就来,更多是在周末才聚,因为小院规整,就延续下来,院儿院儿的叫,像找到组织。
这院其实在个山上,最高处不是他家,他在中段,闪出个弯道,窝进来,却盖了古房顶,涮灰,勾头打檐,头仿祥云,往上,虚出来在房子脊两头,才有人来以为原物,慢慢就知道,这是仿造,但是院美,净树,粗围子,绿意盈盈,一些女朋友爱坐树底,这都有石凳子。
男朋友像聂似之,任昉,陈知刃,经常来了就端详那个红门,大啊,上金锁,穿狮子鼻,冒钮规矩的,他们笑说是小故宫,上个灰台阶,汉白玉桥廊子托些个忧郁症,他们不这样说,心想。
但是效果是真好。
院施行种疗法,让摄影不吃药,叫动他们很难,谁都不承认是病,来了先爬爬山,扔下点拾起些,都心里清,嘴上不见话,眼净树,他们在爬坡,也再愿一次,就都看着越来越高树敬畏,家里甩不开的药瓶子,没带,光听见些鞋声,陈知刃一听就回头再看,谁还落后,这都让他惊奇,再往更远看,那城市是海,再远一片蓝,以前怎么不见?
王幼玉,李弥逊,张亚字,似之,昉,就会都陆续赶上来,全上来了,就都知道往哪看,结果一片海市,太美了,又能闻到一种甘美,往往是在户外,从前像天远,现在他们可往远看。
亚字?孤独的浪?
孤独的浪,在大海中行进,没有风没有洋流没有潮汐,就都字字出来,脚下半坡,全白水泥,白太阳光照满,画边细树,细细娑娑,聂似之?你能看到什么?任昉忽一下就会跑掉。
山上常年无人,同事都在山中,他几个就等全这脚步声消失,有时任昉会再跑回来。
上气不接下气也要说全说山底下,又在岔路口,这回是个鸡,前低后高,腚举天,头身秃头毛,腿还长,脚大,一深一浅巴她过马路,吓得寒酸,要不就是松鼠,说是撩高大袍,两腿乱奔。
任昉说就是那种清代灰袍子,近处看才是个尾巴。
他们开始下山,上山难下山也难,还有人不同意一会就这样说,陡陡着个脚,前脚心巴劲,最后全身都涨到上边去,觉得两边那些大树生的风,渐渐都再也看不到。
从北到南高风在天,一种青,釉蓝,又是些小槐叶,叶片一歪就洒太阳,波光鳞鳞,风最后一振,就是秋水。
他还是拿着张照片进来,组织人说过一次,这种黑白过于深刻。他又找不到什么,来前门是不出的。
陈知刃把张亚字诗抄下,诗成那天是晴天,其实就在这照片一个角,大家开始分析这照片,这天阴。
他问你真去过么,她说嗯,后来大家就都看,都多少年了,搞那种花钱打球戏,一个胖女的,退到黑白店,支有桌,后有架,架上就热闹了,天线那个紫色宝宝,瞪大眼动物,米老鼠,朝前笑,娃娃头小孩,独眼星子,但那是些什么颜色呢?
这时有道光,知刃不巧一推,他们忽然看得害怕,店门口的气球阵,圆盘像花圈,这光隔绝那边,她们才看见女人后还有女人,她女儿也是胖子。
我原先做过个梦,那是黑街,白天没想这个,踫上路口店,全部橱窗横穿玩偶,特别大,都朝外,笑,我站在街口。
那天及那天前我想的是我母亲,我很想,很想,在梦里再看见,我没想这种店,梦出来有点可怕。
这天第二张照片是似之,一见就又有人问信不信佛,也黑白,一片黑屋顶上流湿云,又是黑夜,不是似之接着说,这是黑白口,云会像地震前,密排布阵,涮过桶瓦,一个个小桶扣屋,别圈拱子,下边——神爱世人,四字发无穷光,世人和神在两边,要坠下来,爱有圣光,拱上去。
你这个照出异世来,有个声音轻俏,他们,都能听见。
他们都听见了,有人就想还有个冬天,她那时还小,有个旧店,古老,那时落伍惊美,美在些静梧桐,进店得下台儿,深,更深,落低就和外边划开,这里安全,有人不喜欢这样,她喜欢,也不是光念旧,她下来到片黑,就感出浑身在下雨,可能又是这些树,见天阴再下个台儿,多了就湿漉漉,也就觉好,那边还有人陪。
聂似之将要收片她还待,正和家人站小广场子,商量还要不要买麦丽素,那时她看到处都在下雨,小商场要穿云叠铺的,一个坊子一个坊子,小广场,中间常年下雨,她不来这好几年,不来在眼下,来了就见雨天,她们没打伞说话。
知刃悄悄看诗。
他尅诗,幼玉这时谁也没说,她渐渐能看见那座全山,给她的陆续感动却是看不见时。
先是种脆鸟,叽咕,夹进去常见灰喜鹊,啊啊的,山鸟一多不显凉,咝咝着那鸟也掺乎,让人想莺丝篾片,勾在叽咕咕尾巴边,最后有个统鸟,在变幻,在出山,叫得奇,幼玉闭眼在看到这山还是那山,屋里一直有人不她自个,这一整山美。
山早晨在活。
不懈织梦,一山砺话,一山礼话,她走出来再上不了山。
山上有狼么,张亚字问。
哦?没没有,但是后来,是接着,她又真回隔壁山,差点租上房,那山不知道有没有叫狼猫山,她母亲擦完满屋遍了说这回可累着她下,结果是没租。
有女朋友指推个片问这世上有没有神啊?有没有?那个片是个女的,极知性,手端茶杯,又留个娃娃头,这就像作家,是就像是作家不是作家,后来有男朋友纠正。
再到后来这一晚幼玉住下,送别她们,他们在前头,走走停下,开始关注地头草,她们回身招手时光在脚踝子。
幼玉为此写下点,男朋友不会介意,下周再聚就出外,还他这不还是个情意?就像张亚字在尅诗,王幼玉在笑,黑夜树影就不是山,成兽,她再次看见她那个烈晰,想白天这时也不这样,又只光看柱祥云,是驻,不流,把作家女人举到月亮。
冬天来到。
内中有人带来他梦,又再次梦见母亲,她说她一直是低着头,他听见了说头顶那块已经流血,他另外个家人也在,在他母亲那边一劲说没流,哪流了,母亲哭泣,他接着把她招过来,扒开头皮连说我看看,我看看啊?
嗯,我看见了有血,她就听不见哭了,那时他们也还在大院子,从前住过,满院漆,黑色,非常寂寥,实在是看不见什么,他也看不见院树,一个石榴,他母亲总在低头,出梦前都没再让他看。
他就知道那就是他妈,幼玉才把这张作家照还他。
有女朋友就问开了,说你真冲天看,幼玉说下去也不是那晚上,添些,去掉,月亮是那晚上他看见的,再给人说就不是月亮,这个男朋友就已经笑,剩下些女朋友半听不听的,幼玉都在认真说。
冬天也有月亮,在窗外,他们又攒在个花窗里头,掺和在小笑中,许多人在传递照片,小3月不少了。
三月前,秋月也就见白,王幼玉举着个照片,那个半身女作家开始寂寥,他不知道男朋友从哪找?男朋友还是没走出来。理由就是,作家眼睛,还是空洞,王幼玉招着月亮,作家手的透明杯出影,冲出正在拍照人,他就在后头,更加透明,王幼玉移动照片,大月亮从女作家头上,她眼睛开始变亮,身体也变,王幼玉感觉出变,女作家都矮了,王幼玉再升高照片,大月亮没了,轰出个人来,女作家衬着,光落到肚子,眼睛又开始漆黑。
他们正谈着张亚字的诗。
聂似之很投入,眼经常有泪,任昉眼皮再掉眼睑有大折子,其他人又开始不出声,屋里只灯,诗穿越四月,来到冬天,听说张亚字写这诗到了墙上?后来他们就都在听创业史,陆续地听。
画出来过么?有男朋友问,亚字那天晚上穿卫衣,发棕,笑时浑身动了,大家就都试着点什么,都在原地稍稍换换坐姿。
最近在读红楼,这就和寄生草很像,出来到院,李弥逊在看侧柏,张亚字的声音出现了,她接着拍下来,往旁边一找就任昉一个,她在仔细观察,充满她的都是些矮藤,李弥逊可认不出,她找任昉看这照片。
原来有一年,就在我们家附近,那家大型超市,就有卖侧柏牙膏的,我又一下子买10桶,到现在20多年了,再没有了,我一刷牙前看一遍,那牙膏皮很干净很干净,也没有商标,他们自个产,当时我还老想有事么?
任昉笑,发现侧柏非常美。
你照出些黑,那不是阴影,弥逊头看侧柏说,往后几年只一年冬,那天开始下大雪,就是出得了门看都是泥,最后出家大门,往外就是大街道,那地都是和刚犁过,隆起来的是泥冰碴,能放开脚走道的是泥,和她妈也走出去。
我回的家!找套脚大蓝袋子,她姥姥说不上是惊奇嫌弃,说你这娘俩到底搞什么,任昉听着听着从眼掉到地颗泪。
到最后就都穿上了,我给她亲自套上,笑声冲天,满天疏冷,终生难忘,满天大梧桐杈子,任昉替这时弥逊,她也正闻到冬天。
从肺里直接出来气。
也就这家超市。
女朋友挨开树一找,他们有些已下山,就走山道,这里没景,常听见烈狗,实际都开始有点怕,有女朋友经常回头,边走边看,至多一个笨鸟,又在吓着样横过山马路,再回过头以为她注意她,也没看她,她记了遍她穿的,又掉回脸,前边已经快走到头,离他们最近。
谁又能知道这还有半山?
坐下来后,秋天就来到身边,有人又说起两个案件,18几年的丽兹,20年的彰化,这都是大案,这么一年过去,有人还是不能忘,小山上种树,告别平庸,简直是海市蜃楼,光彩明丽,都在个高坡子,坡不长土,这些树就从假土上生。
李弥逊盯树,是土,实际你看坯的实,裸露滑,就不像真土,有男朋友相继过来,站不正,脚歪一歪,蹭点土,看树。
总是难忘,这不是穷酸,不用难忘会能用什么?都不行,李弥逊在讲。
很多个版本都在说,丽兹就是凶手,这么多年我想她应该就是,所有文章包括当时,就是19世纪文献,从没在面相肯定她,我意思是,丽兹就长相看,实是非常凶险。
任昉听出点,看逊,聂似之说他这次照片又有故事,张亚字一看非常相似,这原型还是那作家,他没想问似之怎么找到她,这位女作家打那后选择闭关,其实他是再次选了姿势,仍然是抱杯看窗户,窗户外不展现。
她光有这个杯子,从照片看是她的个杯子,张亚字说开来,聂似之以前见他那张,他不说。
后来他们就都坐下来。
女朋友开始听见杂虫子,在叫,李弥逊问聂似之,最近餐馆怎么样,似之经常点头,弥逊一看老深,都是似之眼,任昉问张亚字,仍在短暂休息,有人这时想到任昉,记起她刚说要看海……,她先说她又进家书店,这回挂靠中央美院,省级美术小馆,旁边也要有个小书店子,装门面,女朋友男朋友都陆续点头,称赞。
过后段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感到体贴人的感觉,谁都没再说出来。
张亚字来到个陡坡,底下片深绿,他想松树、杨树、大梧桐是他一生最喜欢树,以前那种花不算事,弥逊说着一股话飘上来,有时我想我就在想彰化案很悲,你们都知道么?
有人才慢慢抬头,期间掠过绿树,十分宽阔,十分巨大,十分美,她们掠过绿树时看不出光杆子,全是绿,这时弥逊要说那个男人,你说他是什么样想法?
这种特别怪异,特别肃穆,我是指死亡,谁都无权加之什么,我是说我总觉得他是……很悲。
树上鸟开始叫,幽林中有声音,台湾彰化案始末渐渐从个女声走出,是弥逊。
还是弥逊。
他很成功,非常成功,家有企业,家是大家,好几层楼,全都是树,树和树间距远近刻尺,占地多少千亩,生命很成功,他有三个孩子,他很幸福,他有太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到最后他们都要上大学,到最后他开始买炉子,一个大炉子,放到这个大庭院,大家都开始没有意见,到最后他们都要钻进去,他来挂上门。
弥逊这都几年了?有男朋友这时打断了。
嗯没事一点事也没有再没有了。这是李弥逊倒数几句话,我只是不能忘不会忘和我已经无关,往后她在看她身边树。
今天拿来的照片,她眼神也快近空了,还是张亚字从他肩膀后头说过来,聂似之微笑,这就不同于丽兹,任昉才一惊,从她那棵高树里出来,李弥逊在笑,没什么。
丽兹发生这个,和她和她姐姐终身没结婚嗯?嗯?有没有关系,嗯?他们都大笑。
张亚字,任昉,李弥逊,聂似之,陈知刃,有女有男,他们都没有结婚。
18世纪的丽兹,她先杀死父亲,再杀二楼的继母,她要跑到二楼杀女性,不,丽兹先杀的二楼继母,她亲生父亲才得回来,她再把他亲手杀掉而一切没有证据弥逊?丽兹没有亲生母亲?她见过么?
李弥逊刚想陈知刃他上哪了,躲过这个难题。
刚才的人只随便看她那边。
彰化案有个美丽贤惠母亲,最后是弥逊补充,她之后看到风和日丽,正从所有树间隙生发,这就是秋天。
等到今年冬天,它能下第一场雪,我们还都要上这座山,它是得能下,才行。
弥逊听,弥逊小惊,大家听后没有什么,周边树和善,举动胳膊,洋洒婆娑,闻杨树那种香,抽心门子香,沁进去,标格高贵不贵,外表随适,十分泼辣,争取到哪能扎根。
参加小会这一年共23场,一场不多,一场不少,都有他五个,张亚字最近有时在他红楼,距离小会一年,在红楼他抄下寄生草,实际是多变,上个租屋再个租屋,不知道把它带多远,来去第一回好,字距宽,气魄大,纯行书,类毛体,投身进去满身泪,有时他就想再写他自己诗。
孤独的浪,在大海中前进,没有风没有洋流没有潮汐。
他以前不在浪后划一点。
王幼玉直接受益,他山将应都在,越来越声微,越来越听不见是鸟叫,那座山他还能见,不过也应该越来越看不见,到底是梦。
陈知刃那天上山上晚,他为大家买20个肉饼,现在大家都最爱吃,伤心时吃上个热饼,能吃上个热饼,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