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短篇】艾森豪恩:行动中失踪(二)

我马上去了中城区,格雷万,赫沃尔和法斯派都是乌尔比坦那个区域的居民,而姆布里尔尽管只是来到这座大都市的游客,但也曾被目击出现在那里。艾默思前往了位于上城区的内政部档案库检查当地的档案。我尤其对萨米特尔历史上的邪教,以及其时间意义感兴趣。费斯齐格,贝芹和莱克斯和我一道。一个地方的精神面貌通常会反映会在那里发生的犯罪形式。因此,我目前在萨米特尔的经历只让我对较为清净的,比烟云还高的乌尔比坦高层有所了解。
中城区是一个被忽视的,忧郁,惨淡而贫穷的地方。脏兮兮的污染覆盖在每个表面,酸雨下个不停。使用原始引擎的交通工具发出着噪音,在光线暗淡的街道上爬行,这里的建筑的每一块石头似乎都在腐烂。中城区弥漫的黯淡烟雾中只有一处明亮的红色火光,是来自巨型的瓦斯处理器的尾焰。这让我响起了描述地狱的石雕。
我们从剪毛街和圣灵节的拐角走出了莱克斯的装甲悬浮车。队长带着她的法务部头盔,披着一件有衬垫的防弹斗篷。我开始希望我也带了一顶帽子,或者至少带上了呼吸面罩。雨水像小便一样发臭。每隔三十秒,路过的货运高架的灯光都会闪烁着照亮街道。
“就在这。”莱克斯说着,带着我们穿过一条通往隐蔽处阴暗的门厅的通道。所有东西都沾满了几个世纪的污垢。加热被调得很高,可能是为了对抗外面的潮湿,但结果只是压倒性的湿度和一种像是癞皮狗的皮毛一般的臭味。
这就是伊迪拉·法斯派最后的安息之地。她是在楼顶被发现的。
“她住在哪里?”费斯齐格询问。
“两条街以外。她住在一栋旧法院的一间客厅里。”
“赫沃尔呢?”
“他家在西边一公里外。他的尸体则出现在往东五个街区的地方。”
我看了看数据板。姆布里尔被发现的制革厂距离这里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而格雷万的家就在电车车程的几站外,唯一破坏这些生和死的地理规律的事实就是格雷万的尸体在海湾中被发现。
“这并不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们都居住在一个尤其特定的区域。”莱克斯微笑着。
“我从不这么认为。但‘尤其’这个词没错。这不仅仅是城区的一个特定地区。这里是一个非常密集的街道网络,一个社区。”
“你的意思是?”贝芹问。
“杀手,或者杀手们,也是本地人。”费斯齐格回答。
“或是某些来自别的地方,但对这个社区有着特殊的仇恨,并且为此开始了他或她的杀戮的人。”莱克斯补充道。
“就像一处猎场?”费斯齐格指出。
我点了点头。这两种情况都很有可能。
“到处看看。”我这么吩咐费斯齐格和贝芹,虽然我已深知莱克斯的警官们已然搜查过整栋房屋。但既然她什么都没说。我们的专家评估可能会得到什么不同的结果。
我在门厅的尽头找到一间小办公室。这间鸽子笼很显然属于这个居民楼的负责人。纸片被钉在木板墙上:出租单据,维护轮班表,居民投诉记录。有一个没了盖子的周转箱,一个被拆开一半的小型机奴泡在润滑油里,散发着廉价的酒糟臭味。来自某个国教教堂的褪色彩带和纸玫瑰花被钉在门外。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环顾四周,负责人是个穿着肮脏的连体服的中年男子。细节。我总是关注着细节。带着麦穗标记的金戒指。一排永久性的金属缝合线将从未省长郭头发的头皮上的伤疤封闭起来。饱经风霜的早衰皮肤。眼中流露着戒备的神色。我告诉他了我是谁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然后我询问他他是谁,他回答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谨慎地使用着我的意志。灵能天赋有时会关上许多门扉,就像它打开的那么多。但这个人确实有些情况,需要一些刺激。“你的名字是什么?”我询问道,调整着我的声音以承受心灵探针的负担。
“夸特·塔夫斯。”他呢喃道。
“你认识那个中年妇女法斯派么?”
“我在附近见过她。”
“和她说过话么?”
他摇摇头。眼睛一直盯着我。
“她有朋友么?”
“那陌生人呢?有什么人和她打过交道么?”
他眯起眼睛,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就好像我没见过外面的街道似的。
“谁能进去那个发现了她的尸体的屋顶间?”
“没人去过那里。这房子建好过就没人进去过。安装加热器的时候,安装工只好从屋顶打个洞进去,就是他们发现她的。”
“没有出入的通道么?”
“关紧然后锁上了,没人知道钥匙在哪里。把石膏板打穿进去都更容易些。”
在建筑外面,我们聚集在高架列车轨道下躲雨。
“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莱克斯向我确认了。“在工人们拆开一条路之前,已经有很多年没人进过那个天花板了。”
“但确实有人进去过。那个有着关上的门的钥匙的人。那个杀手。”
赫沃尔被发现的土堆是在一列古老的脚手架中建造的商业物业的背面,这些脚手架就像一个蜘蛛网一样套在工具车间的外侧。其中两个架子似乎是一个酒吧,霓虹灯在一个帝国双头鹰和一个百合花标记之间闪耀着。费斯齐格和莱克斯继续向前,走到下一个脚手架里面,穿过那里的染色窗户进去。我和贝芹则走进了酒吧。
里面的灯光灰蒙蒙的。在一个高耸的吧台旁,四五个醉鬼坐在圆凳上,理都没理我们。晦暗的烟雾弥散在空气中。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女人,在我们走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们。她大约40岁,身材强壮地几乎和一个男人一样。她的背心在腋下被割断了,手臂和费斯齐格一样强壮。她的肱二头肌上有着一个骷髅样的纹身,脸上的皮肤饱经风霜,非常粗糙。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她问着,用一张透明的布抹了抹柜台。在她这么做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右手臂从手肘以下都是假肢。
“问些情报。”我说
她把布卷在了她身后架子上的瓶子上。
“我知道的不多。”
“你知道一个叫做赫沃尔的人么?”
“不知道。”
“被他们在这后面的污水管那找到的那个。”
“哦。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名字。”
现在我离她距离比较近,可以看到她手臂上的纹身并不是骷髅和交叉骨。而是一个麦穗。
“我们都有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欧明·伦德。”
“你生活在这附近》”
“生活,对我来说太奢侈了。”她转头去招呼其他人了。
“真他(消音)见鬼。”我们走出去的时候,贝芹说。“每个人都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使只是他们多痛恨这座城市。”
乌尔比坦的心气已经没了,事实上整个萨米特尔都没了。在七十年前,色拉斯主星的磨坊巢都和萨米特尔开始了贸易战,出口利润下降。为了应对竞争,当局取消炼油厂对大气污染水平的法律限制以增加产量。几百年来,乌尔比坦都在艰难的控制烟雾和空气污染,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那已经不再是困扰了。
我的耳挂通讯器响了起来。是艾默思。
“你查到了什么?”
“这是最让人迷惑的。萨米特尔已经清净了很长时间了。审判庭最后一次调查还是在31个标准年之前,而且并不是在乌尔比坦这里,而是在首都阿奎塔恩抓捕一个野灵能者。这个星球的犯罪活动处在平均水平,通常是毒品贩卖和相关的帮派械斗。但是没有什么和异端明显相关的活动。”
“没有和仪式相似的活动?”
“我往前追溯了两个世纪,完全没有。”
“那案发日期呢?”
“人马宫第13天是夏至日前后,但我往前没找到别的含义。沙佩塔巢都的净化通常被这个亚节区的邪教徒作为纪念,但那时六周之前的事了。我能找到的其他相关的就是人马宫第15天是克罗德式制高点战役的第21个周年纪念日。”
“我可不知道那战役。”
“那是在索瑞阿里斯六号行星上发生的持续十六个月的帝国作战中的七场全面冲突中的第六场。”
“索瑞阿里斯……那他(消音)的不是在隔壁亚节区的么!艾默思,一年里的每一天都是个什么帝国行动的纪念日。你说的和我们这的事有什么关系?”
“萨米特尔第⑨步兵团当时正在索瑞阿里斯作战。”
费斯齐格和莱克斯正从他们去的那个脚手架的上层绕了回来加入了我们。莱克斯正在她的通讯器里和什么人进行着谈话。
她关闭了通讯器,看着我。雨水从她的面罩上滑落。
“审判官,我们又发现了另一起。”她说。
事实上并非一起,而是三起。并且他们的发现使事情被传开了。在磨坊区的一个旧仓库里,就在法斯派的家十个街区以外,那里在两个月前因为火灾受损。现在市政工程人员前来将其拆毁,以重新利用这块区域作为廉价的预制公寓区。他们在一个没有被火焰侵袭的地方的墙体后面找到了尸体。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以和其他受害者相同的方式遭到了有系统的肢解。
但这些案件发生地早得多。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踩过了散落在地板上的仓库外墙碎片。雨水从屋顶上的洞里留了进来,在法务部照亮了这里的强光手电的照耀下就好像白色的雪花碎片。
附近到处都是法务官员,但他们并没有接触这些发现。
“那是什么情况?”我问。
费斯齐格俯身向前仔细看了看。“胶带束缚,缠在他们身上,把他们固定在隔断上。非常久了。胶都有些腐烂了。”
“我是问那表面的东西。那些银色的斑点?”
“我认为这是军队制式材料。哑光银涂层,你知道那东西吧?表面会随着时间剥落。”
“这些尸体是不同年份的。”我说。、
“我也这么认为。”费斯齐格回答。
我们不得不花了6小时等待城区医学检验员的初步报告,但它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所有这三具尸体都被挂在墙里至少8年了,并且还是在不同的时候被塞进去的。腐烂现象像是其中一名男性已经在那里待了12年,另外两具尸体随后被在不同时间放入。但他们的身份都还没有确定。“仓库最后被使用是在6年以前。”莱克斯这么告诉我。“我要了一份它关门以前雇佣过的员工的名单。”有人在那里用同一种手法和同一卷胶带在好些年里藏匿了尸体。
发现可怜的姆布里尔的废弃制革厂位于薛西斯街和一排被称为“木桩”的贫民窟之间。这是一个恶臭的地方,在制革过程中使用的碱液和腐蚀剂的臭味仍然萦绕在空气中。就算酸雨也无法洗清这种气味。
因为没有楼梯,费斯齐格,贝芹和我只能从金属消防梯爬上屋顶。
“一个受了那种伤的人能活多久?”
“如果只看他受到的伤害,他在二十分钟内大概就会把血流干。”费斯齐格估计。“很显然,如果他逃脱了,他因为恐惧而分泌的肾上腺素可以让他撑得久一点。”
“所以他在这里被发现的时候,他离他受刑的位置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我们看向四周,这个可悲的城市反过来注视着我们,附近密密麻麻都是房屋。可能的地点数以百计,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完成搜索。
但我们可以缩小范围。“他是怎么爬上屋顶的?”我问。
“我也在奇怪这点。”费斯齐格说。
“我们爬上来的梯子……”贝芹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时停了下来。
“他连手都没有。”费斯齐格皮笑肉不笑地说。
“或者说……”我做了总结。“可能他没逃脱,只是虐杀他的人把他放在了这里。”
“又或者他是掉下来的。”贝芹说着,用手指了指。
一个高大的仓库的阴影从东边罩住了制革厂。就在十米高的地方有个破碎的窗户。
“如果他从那里的哪儿,慌不择路地逃跑,然后掉在了这个屋顶上……”
“说的好,阿丽兹贝斯。”我说。
法务部干活很细致,但就连莱克斯也没考虑到这一破绽。
我们绕到了仓库的侧门。破烂的金属门被锁上了。一则告示贴在墙上,警告可能的入侵者远离汉德马斯农业共同体的财产。
我拿出我的万能钥匙打开了锁,然后就看到费斯齐格抽出了他的配枪。
“怎么了?”
“我刚刚突然感觉到了……好像我们被谁监视了。”
我们进了门。空气寒冷,仍然充斥着化学物质的味道。一行行的大桶里堆满了化肥,整齐地排在飘荡着回音的仓库里。
二楼光秃秃的,很久没用过了。金属网覆盖在通往下一层楼的门扉上,雨水从中滴落下来。费斯齐格拉了拉金属网。它只是搭在上面,很快就被整齐地叠在一边。
现在我也拔出了我的自动手枪。
在三楼靠街道的那边,被分割成了几间小房间。我们找到了一间十米见方的房间,地板上铺了一张沾染了凝固血液和其他有机物的塑料布,散发着令人恐惧的臭味。
“这就是他们虐待他的地方。”费斯齐格肯定地所。
“没什么邪教标记或是混沌的徽记。”我沉思着。
“或许没有。”贝芹说着,穿过房间,小心地不踩到肮脏的塑料布。我敢肯定她这是为了不弄脏鞋子而不是为了不破坏犯罪现场。“这是什么?有东西曾被挂在这里。”
墙上固定着两个生锈的挂钩,上面的刮擦痕迹足以显示最近还有东西被挂在上面。下面的地板上用黄色粉笔画着一个奇怪的十字。
“我以前在哪见过这个……”我说话的时候,通讯器响了。是莱克斯在联络我。
“那份工人名单已经到手力量。”
“很好。你现在在哪?”
“来制革厂找你的路上,你还在那里么?”
“我们会在薛西斯街的拐角和你会和。告诉你的人我们在农业仓库哪发现了一个犯罪现场。”
我们走出了杀人现场,走向楼梯间。
费斯齐格停了下来,举起了枪。
“又来了?”我小声询问。
它点了点头,把贝芹推到了门柱后面的掩体处。
一片寂静,只有雨声和昆虫的鸣叫。费斯齐格举着枪抬头看向那个废弃的屋顶。很可能只是我的想象,但我看到了一个阴影穿过了裸露的椽架。
我向前移动,并举起枪指向阴影。
有什么东西在吱吱作响——是地板。
费斯齐格指了指楼梯间。我点头表示明白,但我并不想发生误击事件。我小心地打开了通讯器并小声询问。“莱克斯,你没来仓库找我们吧?”
“没有,审判官。”
“准备。”
费斯齐格走到了楼梯间顶部,他低下头,举枪瞄准。
激光枪的火力从他身边的地板上喷出,使他摔倒在地。
我对着楼梯间还击了3枪,但我的角度很糟糕。
两发子弹从楼梯间背面射来,然后激光枪的咆哮和闪光再次出现,落在了地板上。
在上面,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楼梯间里那人拿着一把实弹武器,而激光枪是从屋顶上射击的。
我听见奔跑的脚步声从下面一层传来。费斯齐格爬起来取追逐那个人,但又一轮激光束逼着他再次卧倒躲避。
我举起的枪对着屋顶的瓦片开火,在激光刚刚射来的方向开了几个洞。
有东西在屋顶上挂了一下,似乎发生了混乱。
费斯齐格现在已经冲上了楼梯,追逐着第二个凶手。
我则跟着屋顶上那个人的声音跑上了三楼。
我从瓦片上的一个洞里看到了天空的轮廓,然后再次开火了。激光枪对着我还击了一束明亮的速射,然后又是一声闷响和更远处的滑动声。
“停止开火!举起双手!审判庭办事!”我灌注了自己的意志,发出一声大吼。
一声更为响亮的撞击声传来,就好像整个屋顶的一大部分都塌了下去。瓦片飞溅,有什么东西似乎掉进了附近一个房间里。
我撞开门,举枪瞄准,正要大声说出下一个命令。但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破碎的屋顶和砖块散落在屋顶上的一个大洞下方的地板上,一把残破的机关枪被一起在瓦砾之间。在房间另一头是之前在制革厂屋顶上贝芹指出的破损窗户的其中一扇。
我跑向窗户,低头向下看。一个穿着暗色工作服的大个子正在跑向掩体。
那个杀手从我手下逃脱了,用的还是他最后的受害者从他手上逃跑的方法——从窗户里跳向制革厂的屋顶。
这距离对我来说已经太远,灵能不够在那个距离生效。但我的枪正有个非常合适的射击角度。我在他消失之前一秒举枪瞄准了他的后脑勺,正要按下扳机——然后我身后的世界就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