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纳迦什不朽】第十一章:十面埋伏

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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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纳迦汤姆决战杰瑞家族


第十一章:十面埋伏
纳迦什扎——可怖之乌西里安九十九年(帝国历公元前1285年)
“别挡道!该死的,滚一边儿去!”伊克里特挥舞着扁平的刀身,拍打着前方斯卡文的肩膀和后背。氏族鼠叽呱乱叫,满眼杀气地看向来者何人,结果却跟军阀撞个正着,鼠群赶紧低下头躲到一旁,在狭窄隧道的石壁边挤作一团。
伊克里特扛着沉重的盔甲继续前进。他们从要塞密室一路赶来,所花时间近两倍于预期。小队成功避开了敌人的巡逻,溜过了火柴怪人的壁垒,最终抵达一号矿井,而那里一片混乱。一场大规模军事调动正在进行中,前锋部队已从战场上撤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咆哮的奴隶。通往下层的每条通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无数斯卡文在咒骂和喊叫声中同向或相向而行,军阀一行人步履蹒跚。伊克里特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因为他不得不硬挤过一条又一条拥挤的隧道。他手臂酸痛,耐心早已消磨殆尽。他之所以还能忍住不砍人,仅仅是因为害怕这些同样烦躁的斯卡文可能会被逼的鼠急跳墙,来个先宰后奏。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在自己队伍中引发一场流血混战。
军阀挤在队伍的最前面,埃希里加和其他掠袭者紧随其后。当伊克里特大步走过之后,氏族鼠的首领在开始在背后发出嘶嘶的诅咒声,直到倒戈之主瞪了他一眼才一脸惊恐地闭上了嘴。
嘈杂中,军阀看到又有一群臭烘烘的毛皮和叮当作响的盔甲在前方晃动,但这次伊克里特突然停住了脚步。那是一群灰领主的暴风鼠,他们肩并肩站着,大概有三十只。军阀停了下来,他狭窄的胸膛起伏着,胡须抽动,感受着前方气流的动向。他现在肯定离目标不远了,风暴行者正在缓速行进。情况还算不错,伊克里特摸索了两次剑鞘才成功收起凶器。
当埃希里加走到身边时,军阀问到:“用了多久?”
倒戈之主深深吸了口气,为自己疲惫的头脑提神。“七个小时吧,也许再多一点。”
伊克里特臭骂了一句。“火柴怪人大概正在行动。敌人随时可能发起进攻。”
埃希里加扭头看着军阀。“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这场可悲的战争中最糟的预感总会成真。一向如此。”
他们跟着暴风鼠走了几分钟,之后前方响起了一声骨哨,风暴行者们立刻快步小跑。过了一会儿,伊克里特发现自己正站在通往四号矿井的分支隧道口。
自打掠袭小队上一次从这里出发之后,军队大本营似乎一直在急剧扩张。成堆的食物和补给摆满了整条隧道,一群群焦虑的战士正守卫着属于自己氏族的那份配给。炊火和锻炉产生的烟雾在洞顶汇聚成蓝黑色的一团;这里非常热,锻剑的铜臭味扑鼻而来。他看到奴隶围栏已经被清空,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正在狭窄的过道里匆忙赶路,刺耳的骨哨或鼠群首领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埃希里加观察着眼前混乱的局面,愁眉不展。“大角鼠在上,这些人都怎么了?”
伊克里特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他说完便小跑着向灰领主的大账赶去。
他们加快了穿越矿井的速度,几分钟后就抵达了那座用木头和兽皮搭成的庞大围场。正门口有一对暴风鼠在站岗,他们爪子里紧握着吓人的长戟。当伊克里特和掠袭者靠近时,他们警惕地抬起了戴钢盔的脑袋。
伊克里特现在无意强调自己的统治地位。“我必须马上和维尔斯基领主谈谈。”他不想过早透露消息。
“维尔斯基大人正在召见战争议会。”
军阀怒视着那个膀大腰圆的战士。“巧了,我是议会的一员。”
两名暴风鼠交换了一下狡黠的眼神。“可据我们所知,你不是。”那个粗壮的卫兵呲牙咧嘴地冷笑着。“说起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已经翻过壁垒,去闻火柴怪人那没肉的屁股了吗?”
“闭上你的狗嘴。”埃希里加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暴风行者的笑得更厉害了:“扎心了吗?丢人'献眼'的怂货。”
埃希里加微笑着走上前,手中如同变戏法般凭空甩出一对凶相毕露的双刀。“这可是你自找的,”他对风暴行者说,“咽气的时候给我好好记着。”
“够了,”伊克里特的声音之严厉足以拉回暴风鼠的注意力,“没时间跟他们犯蠢。”军阀走向高大的卫兵。“你给我听着,远征军斥候部队的首领——也就是我——有紧急情报需要传达给灰领主和议会。要是维尔斯基没能立刻得到这条信息,那责任肯定全在你俩。我军战败的全责你们担得起吗?嗯?”
卫兵眯起眼睛,在伊克里特脸上寻找虚张声势的迹象。最后,暴风行者耸了耸肩。“犯不着。”他喃喃地说着,摇了摇头,打发他的同伴进去帐篷里面。
伊克里特和埃希里加摇着尾巴生着闷气,感觉像等了一辈子。最后,卫兵终于回来了。“行吧,”他并没有表示出丝毫的顺从,“你们两个跟我来。”
倒戈之主又一次被卫兵无礼的语调所激怒,但伊克里特抬起一只爪子,抢先阻止了他。“带路”。
他们跟着风暴行者走过挂着兽皮的门帘,进入喧闹阴暗的帐亭。臭气熏天的熏香——一种刺鼻的沼泽真菌,在废都很流行——无精打采地蜷缩在狭窄的前厅天花板上。当伊克里特经过时,军队中一些显赫氏族的奴隶赶忙跪到一旁。
暴风鼠领着他们走下错乱的廊道,这座宫殿般的帐篷里有许多迂回曲折、封闭的通道,全部针对斯卡文的感官而设计,可以迷惑那些想要行刺的家伙。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间稍微大一点的前厅,这里铺着华贵的地毯,烟味也不那么刺鼻。大量维尔斯基的私人奴隶正静静地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待主人的召唤。对面的另一条过道通向更深处的亭子,远处传来了微弱的交谈声。
在他们进入前厅的同时,房间另一侧的兽皮也被掀开。伊克里特一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斯卡文领主就停在了原地。
希里克领主身披绣满金银丝的华丽长袍,闪耀着神石之光的符文在他精致的项链上若隐若现。和伊克里特一样,恶疫氏族的领主也能负担得起金钱所能买到的最好的续命卷轴和魔药。“他看上去差不多只有实际年龄的一半。”伊克里特恼怒地嘀咕。
“你俩来这儿干嘛?”希里克的声音又细又尖,就像一只没调好的哨子。他满口的金牙闪着寒光,毛发乱成一团,蓬头垢面,耳朵不安地抽搐着。伊克里特没想到希里克会是这副样子,但随后意识到对于这些习惯了奢华露营生活的氏族领主们来说,现在还是凌晨。
“敌人要打过来了,希里克。我们中了火柴玩意儿的圈套。”
希里克的耳朵向后一翻,紧贴着脑袋。“是吗?”他咬牙回应,“你是怎么知道的?”
伊克里特低吼一声朝希里克走去。他的爪子伸向刀柄,一心只想把刀锋埋进那蠢货的两眼之间。暴风鼠立刻认清状况并发出了一声警告式的咆哮,站在了两位领主中间。埃希里加轻轻晃了晃,双爪悄然悬于体侧。
军阀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虽然他非常想把希里克的血涂满兽皮,但那只会让自己和维尔斯基之间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伊克里特冷静了一会儿,深呼吸,然后开始向自己从前的副手汇报几小时前看到的东西。
希里克仔细听着,甚至在听到秘密隧道口和斯卡文被俘的时候还认真点了点头。在伊克里特完成报告后,恶疫氏族的领主抬起一根手指,立刻就有一名奴隶托着银盘为他递上一碗红酒。
希里克接过碗抿了一口。“就这?”
伊克里特呆望着希里克,就连暴风鼠也愣住了。
“这还不够?”军阀吼了起来,“这-这很难理解吗,希里克?就在咱们说话的当口,火柴怪人和他的士兵很可能正在穿越隧道。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清楚,”希里克的尾巴得意地甩着。“其实我们几个小时前就知道了。”
“你们都知道?”接着,伊克里特突然明白了,“间谍……当然了。”
希里克不安地转过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伊克瑞特抬起一只爪子让他站在原地,“再装下去只会显得你蠢破天际,希里克。敌营里一直藏着一个叛徒。可看在大角鼠的份上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得预警的?”
希里克喝完酒,把碗扔回奴隶的托盘上。“不关你的事。维尔斯基已经集结了我军最强大的部队。等到火人来袭时他会直接掉进陷阱。再过一个小时,至多两个小时,战争就会结束。”希里克坏笑着露出满口金牙,“这也就意味着,远征军不需要你继续效力了。”
没等伊克里特回答,希里克又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兽皮被掀开,十二名风暴行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间。
伊克里特怒视着这些壮实的战士。“什么意思?”
希里克转向暴风鼠的首领。“护送伊克里特和埃希里加大人到堡垒下面去。把他们送回军阀巢穴,严加保护。”
风暴行者包围了两只斯卡文。伊克里特呲出了他的牙齿,被希里克如此轻易地诱捕让他怒火中烧。要是有其他斥候刺客作为后援他可能会跟他们干一场。然而现在……
“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维尔斯基。”
希里克乐得耳朵直打颤。“这正是灰领主的命令,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他向卫兵们挥手示意。“把他俩从侧门带走,要是他们找麻烦的话就剁了他们。”
队长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向手下的战士们点了点头。他们端平长戟,将两名囚犯从希里克身边押走。一行人在营帐中兜兜转转,最后来到帐亭另一边的出口。
外面仍然回荡着下达命令时的喊叫声和哨声,风暴行者和军队里的老兵部队已经做好了快速伏击的准备。伊克里特停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情景。其余的斥候不知所踪,而且噪音太大,根本没法呼救。
锋利的青铜刺痛了军阀的肩膀。“快走。”他身后的暴风鼠催促着。
他们开始向矿井另一侧进发。埃希里加走到伊克里特身边。斜眼看了军阀一眼。
“有辙吗?”
“正在想。”
倒戈之主凑得更近了,他小声嘀咕:“下面有个奴隶贩子欠我个人情,要是能找到他再给他塞点儿钱,他应该能把咱俩偷偷送回废都去。”
伊克里特默默地走着,考虑着眼前的选择。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打量着风暴行者们魁梧的身躯。
军阀做了个深呼吸。“所以埃希里加,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突袭的准备工作花去了数个小时。敏捷的信使将命令带给了蛮族部队,让他们从壁垒中撤出,到隧道附近的废弃仓库里去重新集结成四个大连。大群的食尸鬼——几乎是业已堕落的雅古尔部落剩下的所有族类——徘徊在军团附近的隧道中,猎杀那些可能会破坏主人计划的敌军斥候。四千名北方战士全数参与突击,由一千具骷髅代替他们驻守壁垒,牵制敌人。
趁着士兵们还在集合,纳迦什来到了一间秘密藏宝室,这座封闭的石室直接开凿于大山基岩,其规模足以与喀穆里上古诸王的恢宏宝库相媲美;藏馆中的一排排置物架和大理石底座现在空空如也,只有房间尽头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两块拳头大小的燃石。最后的燃石好似一双恶毒的眼睛,正闪烁着注视着他。
纳迦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量着这座黑暗而空旷的大殿。它曾是纳迦什扎财富与力量的标志,现在却只述说着失败和漫长而痛苦的衰落。
最后,他走进了荡着回音的宝库,几乎已是白骨的脚掌在石头上发出微弱的摩擦声。纳迦什的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步态移动着,更像是野兽或爬行动物而非人类。在死灵法师羊皮纸一般的长袍下,肌肉和肌腱断开的四肢只能像蛇一样扭动前行。他的侍卫紧随其后,它们黯淡的盔甲和致命的巨剑上闪动着幽灵般的绿火。
一行人走到桌边停下,纳迦什将他白骨般的双手伸到桌上。魔石似乎对死灵法师的意愿有所回应,开始像炉中的煤块一般阴燃。燃石之光映照出一副置于其下的青铜胸甲,以及横在胸甲前方的一柄双刃长剑。这套盔甲由蛮族铁匠打造,并由纳迦什亲手为其附魔;甲面上的每一寸都刻有符文,用以抵御咒语和刀剑。而这柄剑则取自当年他征服北方时挖开的一座蛮族古坟,通体为一整块黑曜石雕刻而成,早在人类知道如何塑造金属之前它便已经存在,其制作工艺就连纳迦什也无从得知;剑中盘绕着一股可怕的力量,一种对生命的渴望,有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冰冷无情。
纳迦什拿起石球,用手称了称。左边的球体立时被一层发光的绿雾包围,那雾气浸透了死灵法师发黑的骨头。他瞬间站直,白骨之躯紧密结合在一起,神秘的能量从一处关节蹿至另一处关节。他渴望更多,但还是以绝对的意志冷静下来,在心里按照作战计划分配起每一克燃石。死灵法师将全力以赴,要么一劳永逸击溃鼠人,要么在战斗中消亡。
在无声的命令下,侍卫们聚集在他周围。一个多世纪以来它们第一次放下武器,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装备。
伴随着无声的仪式感,复活的死者慢慢为纳迦什披上戎装。胸甲的重量让他回想起百代之前,回想起在尼赫喀拉烈日下的峥嵘岁月,但这些记忆现在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亡灵战士为他系好皮绳和锁带时,死灵法师观察起了宝库中的阴影,寻找那幽灵般的苍白身影和怨恨的面孔。

“我不该在这里,”阿卡萨的声音在狭窄的隧道里空洞地回响,“我属于布拉加德。让一位酋长去打仗,却没有女巫为他歌唱,这可是不祥之兆。”
纳迦什什么也没说。他开始在地板上刻画一道法术圆环,岩石在他指尖下流淌,发出微弱地嘶嘶声。这条隧道没有出口,尽头处只有一堵约一米厚的花岗岩壁,上面多年前就已经刻满了镶嵌着燃石的符文;隧道壁组成了一个又高又宽的拱状结构,足以让两名士兵并排站立。他的侍卫在他和岩壁之间形成了一道防线,阴沉的巨剑随时待命。
死灵法师身后传来武器和盔甲的轻微响声,他的战士们在等待战斗的召唤。这条隧道呈漫长的螺旋形,从山底基岩一直延伸至矿脉尽头。还有另外三条同样的隧道也一样直抵矿井,每条隧道中都有一千名北方战士,由布拉加德、达瑞德和泽斯图斯带队。几个月前,为了让构造体进入矿井并带回有用的囚犯,他曾经开凿过第五条隧道,但为了保持隐秘,那条隧道已经在几小时前被悄悄封了起来。
阿卡萨抱着双臂站在纳迦什右侧,表情隐藏在蓬乱的灰发后面。女巫苍白的皮肤闪耀着不自然的能量,鲜明地衬托出她身上幽魂般的蓝色纹身。在进入隧道之前,她和布拉加德以及其他的不朽者一起喝下了死灵法师的灵药。纳迦什这次很是慷慨,他的副手们全部恢复了从前的力量。女巫周身涌动着法力,宛如沙漠暴雨中剧烈翻卷的乌云。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到,“为你唱首战歌还是怎样?”
纳迦什完成了最后一个仪式符号。他跪在圆环中间,伸手越过符文,在岩壁上刻下一个发光的绿色圆圈。他吸收了所有石头中最闪耀的一块,原始的、不受约束的力量让他感到可怕而阴郁的喜悦。冰冷的黑曜石剑柄在他手中颤得厉害,古老的凶灵渴望战争。
死灵法师挺直上身,回想起多年前创造这法阵时编织的咒语,他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我要你在此见证纳迦什的复仇。
咒语在死灵法师心中回响,燃石之力为其提供了能量,刻在岩壁上的符文闪耀起光芒,开始冒出缕缕青烟,隧道里的温度随之上升。离纳迦什最近的北方人开始不安地挪动脚步,嘴里咕哝着亵神的祷词,这时,岩壁开始变黑,冒烟的地方嘶鸣不止。
纳迦什集中意志,举起左手,慢慢握紧拳头,释放出炽热的能量。在咒语即将结束时,他挥拳猛击岩壁,释放了体内被压抑能量的一小部分;刚硬如铁的花岗岩陡然向外爆裂,声如惊雷。
数百块锋利的碎片从裂口飞越矿井,随后是一堵翻滚着灰尘的炽热气浪。少数被卷入爆炸的不幸鼠人当场毙命;它们被冲击波轰到粉身碎骨,尸体直飞上二十多米高的空中。一堆堆板条箱和柳条筐被掀到半空,里面的东西乱洒一地,有些直接被灼眼的热浪所点燃。
其它隧道的符文也被引爆,矿井底部又发生了三次爆炸。火炉般的热浪裹挟着尘土和咆哮的旋风直冲鼠人大营,其间还夹杂着北方人的战吼。
进攻!
纳迦什的命令在侍卫和副官们脑海中回响。他的卫队发起了沉默而致命的冲锋,死灵法师的咒语赋予了它们超凡的速度。纳迦什紧随其后,燃烧的双眼搜寻着战场上的敌人,他身后的蛮族连队也开始进攻。
死灵法师像鬼魂一样穿过飞旋的灼热烟尘。他的卫队动作之快仿佛是足不着地、凌空而行。矿洞里爆发出一阵阵呐喊和尖叫。纳迦什能听到达瑞德的蛮族战士正从右侧发起冲锋,左边则是布拉加德野蛮的战吼。泽斯图斯和跟随他的人要再往前些,大概在布拉加德左边。他的副官们都被委以重任,负责阻击从任何方向袭来的任何鼠人援军。他们将保护他的侧翼,而他和他的战士们会直奔帐亭,杀死那里的每一只老鼠。
纳迦什最初看到的鼠人只有那些被爆炸击中的扭曲尸体。他的前方和两翼都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但成堆的补给和翻腾的灰尘掩盖了敌人的踪迹。他的卫队已经快要冲出这片烟云,现在看起来不过是笼罩在浅绿色光晕里的摇曳人影。亡灵战士被其主人的仇恨意志所驱使,在滚烫的浓烟中不住狂奔。
纳迦什跟着他们冲进旋风。炽热的灰尘填满了他的兜帽,将其掀下他那发黑的头颅,风迎着他的石剑歌唱,如同水晶在低吟。他的长袍和厚重的盔甲在高温下开始冒烟,但死灵法师几乎毫无感觉。他依稀能感觉到阿卡萨和身后不远处的野蛮人正像狼群一样在尘雾中高歌猛进。
在他们跑出攻击隧道大约三百米之后,纳迦什听到前面的尘埃中传来尖叫和怒吼。闪烁着尸火的巨剑划出一道道致命弧线,鼠人的喊声戛然而止。一秒钟之后,他迎来了第一位牺牲者。鼠人们正踉踉跄跄地在尘土中盲目摸索,忽然就被当场砍杀,它们的皮毛、耳朵和眼睛被瞬间烧光。而在死者倒地之前,死灵法师已经一闪而过。
接着,鼠潮毫无预兆地奔涌而来。它们狂嚎着出现在四面八方,鼻子起泡流血、呲牙着匕首般的尖牙。黑色重剑飞旋于半空,捅穿盔甲,刺进肉里。利刃冻住了血液,令所触之物的心停止跳动;纳迦什看着鼠人在剑锋下趔趄,它们倒下前喷出的最后一口气闪烁着绿光。
更多怪物试图从两侧夹击纳迦什。那些没有被爆炸烟尘致盲的鼠人向他直冲过来,举剑向击。
他以一阵残忍的笑声和亵神的咒语作为回应。一道道绿色烈焰从他手中喷薄而出,收割了左侧鼠群的生命。这些畜牲倒地惨叫,身体由内而外沸腾爆裂。
魔法能量刚刚脱手而出,纳迦什已转身面对右侧涌来的鼠人。他怒吼着,狂热地举起黑曜石剑向它们砍去。模糊的剑影刺进盔甲、血肉和骨头,扼杀其中的生命。对方的武器要么被盔甲附魔偏转,要么被坚固的铜甲粉碎。他向那些可怜的老鼠们招手,让它们尽管来试,之后又透过燃烧的双眼嘲笑它们的死尸。在无鼠可杀以后,他转身穿过尘雾,昂首阔步地追杀那些还昏头转向的鼠人,一只也不放过。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纳迦什一时沉浸在屠杀的狂喜中,他站在成堆的尸体中间,看着幸存的鼠人逃到更深处的烟尘,逃向远处的大营。死灵法师的嗜血咆哮声震寰宇,他和侍卫们紧追撤退中的鼠人而去。
势不可挡。

维尔斯基紧张地用手摸索着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神石护符,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尘埃云;它灌满了宽阔的矿井,从深处翻滚而上,吞噬了遇到的一切。一阵干燥如骨、味如烤肉的热风吹在了灰领主的脸上。他周围的暴风鼠们耸起肩膀,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会有袭击,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形式。
他们站在杀戮场尽头,一名黑袍斥候刺客从营地的一条窄道里窜了出来。他烧焦的衣服上冒出一缕缕黑烟,满是水泡的尾巴不断滴血。年轻的斯卡文停了下来,胸膛起伏,在拥挤的暴风鼠连队里寻找灰领主。维尔斯基松开护符,深深吸了一口气,向他招手。
斥候赶紧跑了过去,在灰领主面前草草鞠了一躬。维尔斯基能闻到焦肉和恐惧的尿味。
“他来-来了!”斥候喘着粗气,“火柴怪人来了!”
“我看得出来希瑞普!”维尔斯基厉声说道,“说点儿有用的!他带了多少人?”
“几-几千,”斥候回答,“最多了。他左边两-两队,右边一队。都是人类。没有骨头人。”
灰领主点点头。这倒是或多或少在他预料之中。“还有多远?”
斥候用颤抖的爪子指向来时的路。“就在灰尘的另一边。两百米,也许更近。”希瑞普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伸手拉住维尔斯基的袖子。“我们不能-不能呆在这儿!这团灰,它在燃烧!大角鼠在上啊在燃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维尔斯基吼了一声,从希瑞普手里扯出袖子,然后迅速拔剑出鞘,将恐慌的斥候捅了个对穿,希瑞普呻吟着倒下了。
“绝不后撤!”维尔斯基尖叫着挥起布满刺痕的剑,以便让所有的风暴行者都能看到,“火柴怪人的魔法无法伤害我们。陷阱已经就绪,他正在奔向他的末日!这就是我们胜利的时刻!”
暴风鼠齐声向灰领主欢呼,吼声在墙壁上回荡。维尔斯基从风暴行者的队伍中穿过,招手叫一名信使。年轻的鼠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蜷缩在灰领主脚下。
“去告诉维特里克领主和奎克沃尔领主,是时候了。把命令传给左右两翼,让他们向我靠拢。”
斥候高声重复了一遍命令内容,然后朝帐亭外面跑了回去。
维尔斯基回到了暴风鼠的队伍中,将符文蚀刻剑紧握在身边。尘埃云现在更近了,里面的尖叫声也更响亮清晰。几分钟之后,他们也将踏入战争的涡流。
灰领主又一次伸出手,不断摸索起脖子上的神石护符。

纳迦什砍穿了鼠人的盾牌。斩断铜边,劈开盾面,锲进那畜牲前臂的骨头里。鼠人战士僵在原地惨叫不止,上古神兵正在吞噬它的生命精华。
诡鳞折戟,坚铠断刃,袭向死灵法师的凶器无不化作一块块废铁。虽然大部分鼠人已被高温尘埃致盲,但它们还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翻过同类成堆的尸体向他发起攻击,奇丑无比的长脸上满是愤恨。
纳迦什的卫队呈松散的半圆形围在主人身边,各自为战,每个人都同时应付着至少六七只老鼠。他们方才在尘土中追逃,杀死了二十多只孽畜之后才在离大帐约一百米远的地方撞上另一大群鼠人。它们和其它老鼠一样被热尘蹂躏,但却一点也不惊慌,就好像在等待纳迦什的到来。它们一拥而上,前锋部分迅速将侍卫们分割包围,其余大部则将攻势集中在死灵法师本人身上。
纳迦什用古代尼赫喀拉语唾骂着这些耗子,抬手一挥就是一阵噼啪作响的绿色闪电,十几只孽畜惨叫暴毙。然而更多的鼠人已冲到近前。他怒吼着一脚踏碎斯卡文盾牌,拔下武器。敌人的匕首游过他厚重的臂铠,砍过上臂;一柄战斧正中纳迦什胸口,只崩得火花四溅,几乎要将他打翻在地。纳迦什扬剑轻轻一挥便将斧柄和那鼠人的手指一齐斩断,吹灭了它残烛一般的生命。
一根长矛从背后袭向纳迦什,而这次它找到了盔甲间缝隙。三角形的矛尖躲过附魔鳞甲和皮革衬底,牢牢卡在了他的肋骨之间。死灵法师咆哮着试图转身回击,但狡猾的鼠群紧紧抱住了他的腿,纳迦什就像一只被大头针刺穿的昆虫一般被牢牢钉在原地。
鼠人们觉察到有机可乘,一拥而上。他的大腿挨了一刀,古老焦黑的骨头上多了一道缺口。纳迦什愤然刺穿了袭击者的喉咙,但另一只鼠人趁机猛扑到他持剑的胳膊上将之死死拽住。他腹背受敌,但直到另一把斧头的刃口卡在他的颈椎里时,死灵法师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多么危险。他猛然发力,将抱着自己胳膊的怪物甩飞了出去,接着挥剑划出一道宽阔的弧线将另一只扑来的鼠人凌空斩首,心里同时默念起另一道咒语。
纳迦什周围的尘埃云突然如漩涡般卷动,向他汇聚。旋转速度不断加快,直到将他隐藏在一柱尘埃龙卷之中。一声巨响,龙卷轰然消散——然后又在十几米之外的地方汇聚起来。刺穿死灵法师的鼠人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物,而纳迦什则从他身后的旋风中走了出来。
死灵法师大笑着释放了又一场闪电风暴,二十余只袭击者当场死亡,其余的转身就跑。撤退的鼠人在同伴中引起了恐慌,不一会儿,所有孽畜都已逃之夭夭,消失在翻卷的尘云中。
纳迦什稍作休息,估算起自己还剩多少能量。尽管自进攻开始以来能量支出早已远远超过预期,但他的储备仍旧相当充分。他的侍卫们在等待,一如既往地致命且不知疲倦,只不过身上的盔甲已经被打得稀烂,骨头也断了几十处。更重要的是他能听到左右两侧的战斗声越来越激烈。他的侧翼纵队正同时遭受攻击。这场本应迅速且彻底毁灭敌军本阵的行动正在演变成一场恶战。问题是,鼠人是否有足够的后援能挽救它们的领袖于必死之命运。
前进,快!他们越早抵达营帐,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
侍卫们转身紧跟纳迦什跑过飞旋的尘土。他能听到耗子们就在前方某处惊慌失措地嚎叫。还剩几十米……
等到纳迦什发觉尘云似乎有些太过浓厚时他早已身处其中,接着,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法术薄膜——他和他的卫队不知怎的突然跑到了尘埃云外,暴露在敌军视线之中。
他们正站在一座宽广空旷的广场外沿,这处空地大约两百步见方,一道强大的魔法屏障挡住了滚滚尘云,清楚地勾勒出了此地的边界。百步开外,数百名身披重甲的壮硕鼠辈手持青铜大戟排作八行。劲旅中央站着一名高大的金甲鼠人,数颗燃石正像星座一般在它覆满黑毛的脖子上闪闪发光,最大的一块卵形燃石则闪耀在它手中弯曲的剑柄上。
然而让纳迦什止步的并非敌军气势之盛,亦或敌方军阀的邪恶形象,而是位于这群鼠人身后几十步远的那片丛林般的木桩。纳迦什之前见过的那座巨型营帐被撤掉了围墙,里面的设施也被搬空,原本是大帐中心的地方只剩下一座又高又宽的平台。许多老鼠正在高台四周爬上爬下;纳迦什看不清它们在干什么,但那里无疑聚集着一股沸腾的魔法能量。想必是保护敌军首领及其战士的法术护罩之源头。
纳迦什举剑发起挑战,吸收起燃石的力量。法术能量电闪雷鸣,与死灵法师脑海中回响的咒语完美呼应。他周围的空气迸发电弧,噼啪作响。能量越来越强,数道绿色闪电猛烈鞭笞着他四周的一切。纳迦什不断强化法术风暴的力量,直到它怒意已经威胁到自己的生命,这才伸手将它释放。
奔雷如雨幕般爆发,速度远比思维更快。它们闪过开阔的地表,弧光在岩石上刻出一道道沟壑——但在风驰电掣之间,纳迦什感到高台上的能量也迸发出来,无形地攻击起他的咒语,并以超乎死灵法师预想的迅捷拆解了它。电弧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在距离目标只有两米远的地方消却的无影无踪。
纳迦什只觉难以置信,他又吼出一句咒语,手中迸射出一道道法术弧光直击高台,但它们却轰在了一堵较小的法术屏障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那平台四周还有一层防护咒。
死灵法师条件反射式地召唤出部分力量来保护自己免遭对方反击。然而什么也没发生,他又射出一枚法术飞弹,这次瞄准的是敌人军阀。高台上的法师再次偏转了攻击。无论那鼠人是谁,它对燃石力量的掌握可算令人印象深刻;不过肯定不如纳迦什一般强大,反制法术所需的力量和技艺要比施放法术少上许多。
这些鼠人又一次让他大吃一惊。这是一套精心准备的防守体系,想要破除它将会付出高昂的代价。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进攻。敌军领袖终于落到了他手里。眼前就是他近一百年来所追求的胜利。
纳迦什将侍卫召至身边,然后将注意力转向身后肆虐的尘暴。他摆了摆手,驱散了用于汇聚炽热烟尘的魔法,露出阿卡萨和跟在他后面的一千名北方人。他们离他还不到二十米远,一看见待命的鼠人便高呼着向前冲去。
死灵法师将目光转回到敌人军阀。他让燃石之力沿着四肢流动,举剑向远处的身影发起挑战。
进攻!

“他们来了!”维尔斯基咆哮道,“都给老子保持阵型!不许后退!”
鼠群首领在军中重复着灰领主的命令,叫骂着将那些怯场的战士推搡到他们该站的位置。纪律迅速恢复:当北方人冲过杀戮场时,他们已经挺直脊背,伸展开尾巴和耳朵。直面火柴怪人和死人玩意儿本来就够吓人了,而刚刚在暴风鼠头顶上爆发的魔法对决更是彻底动摇了他们的决心。不过现在冲上来的敌人似乎有血有肉,这倒是大大恢复了老兵们的信心。
维尔斯基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静一点。尽管灰领主事先知道奎克沃尔已经准备万全,应该可以反制火人丢过来的任何东西,但天雷般的魔法还是把他吓得不轻。他听过所有有关火柴怪人法术之凶险的传说,但亲身经历完全是另一回事。灰先知曾向维尔斯基保证,自己有能力对抗火人玩意儿的魔法。灰领主当时没有理由去怀疑先知,可现在他有点心虚了。他怀疑这场对决的结果将取决于谁先耗尽能量,不过他至少能在这一点上确信自己占了上风。
那些人类现在只有三十步远了。空气因他们的战吼而震颤。纳迦什恐怖的侍卫率领着他们;绿色火焰在它们的眼窝里恶毒地燃烧着,也从破旧盔甲上的裂缝中渗出来。它们的下颚骨张得大大的,旁边北方人的咆哮在它们空洞的口中回响。
他现在看不到那个火人玩意儿了,但是从风暴行者头顶上传来一阵爆炸声告诉维尔斯基那家伙还在附近。奎克沃尔需要用尽全力才能阻挡火柴怪人,但这就够了。在一场只有血肉之躯和刀剑长枪的战斗中斯卡文一定会赢,因为比起火人他还有其它优势。
北方人已经冲到眼前。大地在他们的践踏下震动,空气也随着他们野蛮的战吼颤抖。维尔斯基站稳脚跟,举起他那把附魔宝剑。纳迦什的一名侍卫正朝他直冲过来,它的动作就像蛇一样敏捷流畅。骷髅领主手中闪耀的黑剑好似抛光过的午夜。
维特里克最好能瞄准点儿,灰领主暗自祈祷着。
双方在金属、血肉与骨头的剧烈撞击中杀到一起。最前面的北方人迎面撞上戟阵,几乎立刻就被风暴行者砍倒。第二梯队的蛮族紧跟着重蹈覆辙,但纳迦什的侍卫们却避过了敌人的长柄武器,开始用可怖的刀锋向鼠人发起攻击。后面的北方战士迅速效仿,用手里的剑和斧头砍断敌方武器的木柄,迫使对手近身作战。兵刃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金属撞进血肉的声音,以及伤残垂死者的惨叫。北方人和鼠群各有伤亡,敌军在蛮族怒涛下稍有退却,但仍在顽抗。
纳迦什释放了又一阵魔法轰击,这次他打算直接掀飞那高台。一道道烈焰如惊雷般轰鸣着划过双方士兵头顶,但还是在抵达目标之前就被驱散。他一次又一次地发起攻击,但对方法师每次都能挡住咒语。杀戮场上进行着激烈地战斗,双方势均力敌。死灵法师略感沮丧,于是他换了一种战术,转而用魔法强化他的卫队,增强它们的速度和力量。这回敌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反制他。侍卫们冲进鼠潮中间将敌军砍得七零八落,但他知道它们数量太少,独木难支。在死灵法师身旁,阿卡萨高唱着北方人的战歌,煽动着蛮族战士的杀戮欲望。
激战正酣时,一个孤独的身影出现在战场左侧。是布拉加德手下的一名北方人,他的盔甲血肉模糊,右臂无力地垂在身旁。他一看见纳迦什和阿卡萨便向他们跑去,神情严峻。
“主人!”战士喊道,“主人!布拉加德大人说大批鼠群正在从矿道方向发起猛攻!泽斯图斯已经被击退,布拉加德难以支撑!他要求借调达瑞德的部队否则很可能要顶不住了!”
纳迦什转过身怒视着那人。不许后撤!他的思维之沉重就连活人的心智也难以承受。布拉加德必须坚持到最后!最后!
受伤的北方人在死灵法师意志的鞭笞下动摇了。
“可是……达瑞德……”他结结巴巴地说。
达瑞德自身难保。纳迦什听得清清楚楚,两翼都传来了激烈战斗的声音。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下令,杀戮场上突然回荡起一阵嘶嘶声,紧接着就是爆炸的回音和惨叫。
死灵法师立刻转身,正看见三枚绿色小球从对面高台飞向半空。它们拖着细长的烟柱嘶嘶作响,高高飞越整片战场,落入了北方人的阵线。一阵绿光闪过,高温气流扫过人群,落点附近的蛮族战士瞬间被一团巫术之火吞噬。火焰几秒钟内就将受害者烧到只剩骨头,并在附近的蛮族心中引起了恐慌。北方人在炮击下动摇了,鼠潮则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咆哮开始反击,野蛮人和侍卫们被迫采取守势。
纳迦什立刻看清了鼠人为他所设圈套的全貌。战争之潮正快速翻转;再过一会儿鼠人就将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图穷匕见。
纳迦什转向阿卡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我将亲手斩杀鼠人军阀。
死灵法师举起他的黑曜石剑,大步向前。他和北方人之间只有十几米的距离。还剩三米,他马上就将陷入混战,纳迦什面朝最后一次看到敌军首领的方向走去。又一排球体嘶鸣着划过空中。纳迦什准备好了一个反制咒语,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驱散那球体里的魔法能量。
直到被致命的魔法击中之前他都没有感应到任何异常。
魔法光矛正中纳迦什后背。他盔甲上的符咒瞬间活化试图抵挡这一击,但咒语的力量太过强大。青铜鳞甲迸发出炽热的红光,能量夹带着烧红的铜鳞自胸前爆出,贯穿了死灵法师。
纳迦什愤怒而痛苦地嚎叫着。他被这法术的冲击力打到失去重心,翻转半圈后摔倒在地。这一击足以将活人化为灰烬;纳迦什的脊椎和胸骨被击碎,他刚刚调用的能量也消散了。他感到视野变得模糊,早已被遗忘的黑暗在他面前展开,几个世纪以来死灵法师第一次感到恐惧。仅凭着最后一丝意志他才从寂灭的边缘爬了回来。
当阿卡萨再次发起攻击时,黑暗已经消失了。能量箭矢从她指间射出;纳迦什施展出一道乏力的反击咒。他挡住了女巫的大部分力量,剩下的则交由盔甲吸收——胸甲上约有一掌宽的铜鳞因此熔化。
纳迦什本能地伸手向阿卡萨击出一道闪电,但这次的咒语依旧无力,高台上的鼠人法师又一次将他的法术无效化。弧光在女巫身上闪烁爆鸣,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阿卡萨仰头笑了起来。
纳迦什挣扎着起身。他四肢颤抖,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但他还是用一声怒吼强迫自己站了起来。他的声音空洞地回荡在阿卡萨的脑海中。
叛徒终于原形毕露。
这话让阿卡萨愣了一下。她从披散的头发后面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他。“你早就知道?”
巧合太多了。没人能在战争中一直如此侥幸,就算老鼠也一样。他向她迈了一步。你很细心,也很聪明。我一直怀疑但总也无法确定。直到现在。
纳迦什伸出手,骨指握成了拳头,仿佛要把女巫的心紧紧攥住。你的身心都要听我号令,女巫。你违背了对我的誓言,因此我要没收你的生命。
他抓住赋予阿卡萨力量的灵药之力——但当他试图夺走它时,什么也没发生。一道微妙而有力的防护咒语消解了他取她性命的企图。
女巫又笑了,声音既欢快又充满轻蔑。
“你以为我都忘了吗?你这该死的恶魔。北方女巫从不会忘记任何事。”她的手指拂过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燃石。“我已经花了好几个世纪来策划你的死亡,废土的纳迦什。这座山里发生过的一切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一说。”
她挥手划出一道恶毒的弧线,向他投去又一道魔法箭。而他微弱的反制咒语这次没能使它偏离方向。咒语刺穿了他的腹部,进一步破坏了他的精神存在。黑暗、寒冷和空虚开始渗透到他视野的角落中。纳迦什踉踉跄跄,但没有倒下。
是你把鼠人引到这里来的。
阿卡萨苍白的嘴唇弯曲成一丝不快的微笑。“我们的祖先早就知道这些畜牲对燃石有多狂热,自从踏进这该死的要塞的第一夜起,我就开始给它们的先知传递幻象。虽然用了好多年但它们终于还是来了。”女巫咯咯笑着,“看着这些害虫一点点毁掉你苦心经营的一切,感觉棒极了。”
纳迦什挣扎着试图恢复体力。黑暗已经从视线中褪去,但并没有完全消失。阿卡萨现在孤身一人;刚才她释放第一道咒语时布拉加德的信使就逃走了。在他身后,战斗的声音正逐渐变得绝望。北方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死灵法师开始施放一道新的法术,每次只向其注入一丁点力量。
所以当你听到我计划进攻敌人大营时,就认为时机已到。
女巫起手准备再次攻击。“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暴露了,不然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瞒着我们偷挖隧道呢?之后你命令我跟你一起下来的时候,我也有想过你是不是在把我引入一个圈套。”
纳迦什燃烧的双眼眯在阿卡萨身上。你猜对了。
它们跌跌撞撞地从黑暗和烟雾中走来,眼睛里闪烁着绿色的火焰。那是几十具鼠人僵尸,身上沾满被侍卫砍杀时留下的黑色血迹。在战场的喧嚣声中,阿卡萨没听到它们蹒跚的脚步声,直到它们将爪子伸向她的喉咙。
它们抓住了女巫,差点把她拖倒在地。阿卡萨愤怒地嚎叫着,挣扎着想要摆脱控制。她用原本要送给纳迦什的那道闪电击穿了尸群,将大量鼠尸烧成灰烬。利爪和尖牙撕咬着她苍白的皮肤。她只得以不朽者的神力反击,徒手砸碎骨头或头颅。女巫像沙漠里雌狮一样战斗,但亡者不知退却为何物。它们不停向她涌来,伸手抓挠,直到一只爪子终于抓住了她脖子上的那枚护符,并将它扯了下来。阿卡萨的身体刹那间僵硬,被纳迦什的恨意紧紧攥住。
我知道敌人会事先得到预警,他的声音冷酷无情,于是将计就计。敌军最精锐的部队现在大概都在这里,面对着我而非上面那道壁垒。
阿卡萨满脑子都是他的笑声。黑暗在等待你,女巫。永恒的黑暗。去死吧,要记住正是你的生命——以及背叛——将最终的胜利送到了我手里。
纳迦什从女巫的不死之躯中取走了本属于他的东西。阿卡萨,末裔的北方女巫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魂飞魄散。鼠尸拽倒她干瘪的躯壳将其大卸八块。
在上方要塞黑暗的隧道里,守卫壁垒的亡灵士兵骚动起来。长矛连队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开始拆除将它们和下行隧道隔开的石墙。
有什么声音从上层传来,开始还很微弱,但没过多久整条隧道便回荡起脚步声。一队接一队的骷髅矛手排成纵队进入矿井,骨头上满是蛛网和沉积了数十年的灰尘,它们已在远离北方人或入侵者间谍的仓库里潜伏了很久很久。它们是纳迦什的预备队,装备着纳迦什扎铸造厂所能造出的最好的武器与盔甲,只为决战待命。无论那决战是发生在矿井里,还是死灵法师自己的王座前。
长矛部队后方是二十架可怖的装甲构造体,形状类似圣甲虫、蝎子或敏捷的沙漠蜘蛛,它们中有些体型只跟圆盾差不多,有的则比战车还大。在壁垒被拆除后,它们便咔嗒咔嗒地爬进黑暗的隧道,开始狩猎。
工事对面的奴隶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来只是被匆忙安排到这里以代替氏族部队,奴隶主们也被告知自己不用真的去打仗,却万万没想到敌人居然会从这里反击。
构造体毫无预兆地发起突袭,它们从阴影中跃起,或者从洞顶直落到奴隶中间,在奴隶主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砍杀了数十人。很多领头的耗子尽其所能地试图做些什么,他们想用诅咒、威胁和鞭笞来团结受惊的奴隶。剩下的则惊慌失措拔腿就跑,他们手下的奴隶也迅速做鸟兽散。
等到长矛方阵出击时,敌军阵线已经出现了缺口。鼠人传令员狂奔至较低的矿层请求增援,但为时已晚。奴隶们被无情的屠杀吓坏了,他们转身逃向主人身后,拼了命地想远离迫近的骷髅。纳迦什的战士紧随其后,不知疲倦、绝不妥协,只听从主人的召唤。
回收的灵药能量弥补了纳迦什的部分消耗。虽不足以修复破碎的骨头但四肢控制总算恢复正常,他得以重新集中精力。
死灵法师转身回到战场。在鼠人和炮火的夹击下蛮族部队只剩两百多人,全凭他强大的卫队苦苦支撑才没有被彻底击溃,但现在也没剩下几名侍卫了。其中两个正在和敌人军阀作战,它的盔甲似乎可以抵御侍卫致命的巨刃。
纳迦什命令亡灵鼠人加入战斗,指挥它们绕过敌军侧翼。然后他张开双臂,罔顾自己不断衰减的储备力量唤醒了更多的死者。纳迦什感到高台上燃起了一股能量,看来对方法师终于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但这次,鼠人的反制咒不过是徒劳的抵抗。数百具尸体断断续续地动了动,然后爬了起来。然而与此同时,更多的炮火越过活人,砸在了刚刚起身的亡灵身上。数十具移动缓慢的丧尸被卷入爆炸;几秒钟后便只剩一地漆黑的焦骨。
纳迦什怒视着远处的高台。只要鼠人法师和该死的火球支援还在,他采取的任何行动都只是杯水车薪。它们必须被迅速摧毁。敌人必会采取行动以应对他进一步唤起亡灵的企图,而北方人只怕要坚持不住了。
死灵法师再次唤起渐衰的能量储备。咒语在他心中回响,当高台上的敌人开始反制时,他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向他涌来,只可惜它来得太迟了。
烟尘飘过战场,裹缠在纳迦什周围,就像旷野的旋风般把他吞灭。死灵法师消失了。
当他从灰幕中现身于高台中央时,鼠人法师还在施展它的反制咒。纳迦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群奴隶鼠中间,而这群耗子则发现旁边突然冒出了一具骷髅。鼠人立刻被吓的惊声尖叫四散奔逃。他一眼就看到了敌方法师,那东西正站在高台边缘施咒,同时将一根粗糙的木棒高高举过头顶。在死灵法师左侧,一大群鼠人正从装满稻草的木箱里取出一颗颗圆球,然后装进旁边三架小型金属弹射器的篮子里。站在装弹小队旁边的是一只驼背的老鼠人,它干瘪的身躯看上去比身上华丽的青铜铠甲小了两码,而那副铠甲上则装饰着许多奇怪的金属装置和发光的燃石印记,这让纳迦什多少想起了远方莱巴拉斯的学者工程师。那只鼠人听到奴隶们惊慌失措的叫喊便转过身来,一只独眼在惊恐中眦目欲裂。
纳迦什没有费时施法。就在那只独眼老鼠尖声发出警告的同时,死灵法师一把掐住一只行动迟缓的奴隶鼠并将它扔向最近的一箱炮弹。撞击掀翻了堆叠的板条箱,三只隐隐发光的玻璃球掉向地面。装弹小队惊恐地尖叫起来;一些鼠飞快上前想去接住玻璃球,剩下的则扭头就跑。只可惜它们都不够快。
其中一枚玻璃球落地后又高高弹起,发出了细细的脆裂声。当里面的混合物和空气混合在一起时,那声音变成了嘶鸣,球体随后爆炸。六只鼠人直接消失在了瞬间爆发的火球中,而在刺耳的爆炸声中,弹片又引爆了其余球体。

维尔斯基差点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然而身后突然爆发的耀眼绿光却晃的他如梦初醒。战斗的喧嚣被淹没在了高台方向传来的剧烈爆炸声中,灰领主感到一阵热浪灼烧着后脑勺和脖子;他反射性地回头瞥了一眼,看到的一切令他目瞪口呆。整座高台的一角——包括维特里克的投石机及其操作人员——都已消失在一个不断膨胀的火球之中。无数半熔的金属碎片拖着绿色尾焰飞得满天都是。
一时分神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火柴怪人的骷髅勇士对爆炸和火球可不感兴趣。它们趁灰领主分心赶忙发起进攻。黑刃轻松绕过维尔斯基的格挡却未能击穿他附魔的铠甲。第二剑砍向了他的脖子,多亏大角鼠保佑,刀锋只是扫过他粗壮颈骨的边缘,从他耳后一路划到下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冰冷的口子。要不是运气好这一剑肯定会让他身首异处。
维尔斯基打了个趔趄,剑锋冰冷的触碰痛得他尖叫起来。挂在他脖子上的最后一块神石护符也黑化碎裂,其中的能量化作一缕尘埃,抵消了亡灵黑剑的致命魔法。同时面对两名冠军勇士无疑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战斗;亡灵侍卫像蛇一样敏捷且技艺高超。他成功反击过几次,对方若是活人大概早已丧命,但侍卫们根本不屑一顾。反过来他也受了好几处伤,全凭战衣保护才免于一死。然而一种不祥的寒意正蔓延至他全身,削弱着他的力量。他迟早会变得疲累迟钝,而那时战斗也就结束了。
就算维尔斯基想跑他也无处可逃。敌军就像楔子一样正中凿进了暴风鼠方阵,军锋直指他本人。左右两侧的风暴行者正与北方人交战,更多的士兵则在他身后形成了一堵拥挤的血肉之墙。长戟的木柄不时敲打在他肩膀上,累惨的暴风鼠们现在几乎是在挣扎着端起武器。
两名侍卫跃步上前准备再次攻击。维尔斯基突然灵光一现,当敌人的勇士向他猛扑过来时,灰领主忽然蹲了下去。亡灵不会迟疑;它们只是稍稍改变方向,放低了武器。但现在灰领主身后的风暴行者有了挥舞重武器的空间,他们开始拼命挥砍。侍卫们流畅地改变目标,举剑抵挡来袭的长戟——而维尔斯基则趁机攻向对方下盘。
维尔斯基剑柄上的燃石闪烁起愤怒的光芒,砍穿了左侧侍卫的膝盖。那玩意儿倒下的同时还在左劈右砍,它的黑剑击中了灰领主的肩甲,与此同时,维尔斯基也一剑劈碎了它的头颅。亡灵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号,它的身体瘫成了一堆腐烂的骨头。
形势逆转。剩下的侍卫被三名攻击者包围,它的速度和技术不足以将他们全部击退。骷髅出剑刺穿了一名暴风鼠的喉咙,但第二名战士的长戟却削掉了侍卫的左肩,顺带将它的手臂和肋骨一齐粉碎。维尔斯基猛冲上前,砍下了骷髅勇士的剑臂,然后是它的脑袋。在纯粹的怨恨中他拎起那颗还在颤动骷髅,大声咒骂起敌军。对面的北方人一看到亡灵侍卫倒下便有些退缩,这给了灰领主片刻喘息之机。
战斗仍在继续。维尔斯基估摸着北方人已经损失惨重,但他们仍在负隅顽抗。灰领主环顾四周寻找火柴怪人,可那法师居然不见了。
在他身后,爆炸已经止息,但部分高台仍在燃烧。维尔斯基对维特里克和他那些该死的发明恶语连珠。史库里领主曾向他保证过不会发生意外。维尔斯基从这里望不见维特里克和奎克沃尔。要是那个人类女巫失手而老先知又倒下的话,形势只怕会急转直下。
灰领主转身回到第二梯队,抓住一名副手的胳膊。“向前推进!北方人就快崩溃了!”他指着高台,“我要上那儿去找奎克沃尔领主!”
暴风鼠快速点点头,伸手去拿挂在脖子上的骨头哨子。维尔斯基推开魁梧的战士开始沿队伍往回走。不祥的预感促使灰领主加快脚步,尽管计划周密,但他总觉得目前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其实是非常不对劲。

纳迦什专注于自己的意志,提取燃石之力。他缓慢而小心地打量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一连串的爆炸就像一堵堵无形的石墙将他的骨头砸得粉碎,并将他整个人就像玩偶一样震飞到了高台另一边。附魔甲再次从猛烈的冲击中保护了他,否则他很可能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然而代价也非同小可。他的盔甲几乎全被烧焦成了黑色,还被金属碎片打穿了几十处。炽热的弹片以刀锋无法企及的程度重伤了他,迫使他耗去大部分的魔法储备来自愈。
纳迦什摇摇晃晃地慢慢起身。卷须似的烟雾轻轻缭绕在他残损的身躯上。火焰舔舐着投射器曾经所在的平台一角。那些战争机器不见了;它们在高温下融化,被紧绷的弹簧拉力撕裂了大部分结构。老鼠工程师和它的手下则变成了一堆灰烬和几块烧焦的骨头。
高台的其余部分覆盖着燃烧的尸体和熔化的青铜碎片。纳迦什在它们中间寻找那鼠人法师。几分钟后,死灵法师找到了它。
鼠人的尸体四肢摊开平躺在高台台阶上。它是纳迦什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老的鼠辈:白毛斑驳,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纳迦什一样,鼠人法师也被爆炸产生的炽热弹片所伤。尽管它的长袍外包裹着许多护符,但一块约三公分长的金属碎片还是贯穿了防御,插在了它的脖子上。它的血像深红色地毯一般铺满了台阶。鼠人法师的眼睛是两块打磨铮亮的燃石,冰冷的绿光正凝视着纳迦什。死灵法师饥渴地想伸手去拿。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身后有爪子摩擦木头的声音。纳迦什猛地回头只见敌人军阀竟已冲到面前。他赶忙起身举起黑曜石剑,刚好挡住鼠人一劈。冲力迫使纳迦什后退一步,差点摔下高台。
近观敌方军阀着实有些吓人,它精美的青铜盔甲覆满血迹,脖子上挂着六枚烧焦的魔法护符,伤痕累累的脸扭曲成纯粹的兽性狂怒。军阀向纳迦什的头和上身发起猛攻,而且居然剑术高超,死灵法师在虚弱的状态下难以匹敌。
纳迦什试图击退鼠人,他佯攻上路,然后迅速俯身砍腿。黑曜石剑当啷一声撞上军阀盔甲,却被其魔力拨到一边。鼠人寸步不退。它恶狠狠地咒骂一声,在腿部被砸的同时一剑劈下。附魔剑刃砍穿了死灵法师稀碎的铠甲,埋进了他的左肩。
这一剑把纳迦什砍的七晕八素。黑暗又爬回到他的眼角。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攥住军阀持剑的胳膊,然后咆哮着原地转身,将对方拎至半空并扔下高台。鼠人重重摔在台阶上,仰面朝天。
纳迦什从肩上拔出军阀之剑,轻蔑地将其扔到一边,冷眼瞪着他的敌人。那鼠人正挣扎着起身,看得出来它痛不欲生。
遗憾的是没时间品味这一刻了。纳迦什抬手召唤最后一粒燃石的力量。在高台底部,军阀抬头看向死灵法师。鼠人的表情看上去很震惊,它刚站起来又赶忙蹲下,还双手抱头。
纳迦什大笑起来,这孽畜居然妄图以这种方式逃过一劫?他还没笑完,一个发光的绿色球体就在身后爆炸了。

当伊克里特和埃希里加走到高台边缘时,绿火正沿着木制台阶迅速蔓延。伊克里特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眯起眼睛看向火焰,寻找火人玩意儿的尸体。除了一些烧焦的皮革碎片和一些熔化的铜块以外什么也没有。焚燃之人又不见了。
“你打歪了!”军阀咆哮到。
倒戈之主对伊克里特怒目而视。“我告诉过你那些球比看起来要重,可你就是不听。”
在他们周围,暴风鼠们正绕过火焰奔向维尔斯基。在远处通往上层的分支隧道里,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近。
“看看你是否能找到其他人,让他们到下方矿层去。”伊克里特说,“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埃希里加点点头,默默消失在了阴影中。过了一会儿,风暴行者们回来了,他们把维尔斯基放在一个用灰领主的斗篷和两根长戟做成的担架上。尽管疼到呲牙咧嘴,但当看到伊克里特时维尔斯基还是徒劳地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看在大角鼠的份上你怎么在这儿?“维尔斯基嚎了出来,“你应该被-被逮捕了!”
“您应该庆幸我没有,我的大人,”伊克里特冷冷地回答,“再晚一会儿您可就没命了。”
灰领主瞪着他,“明明有十几只风暴行者押着你,你怎么可能逃出来?”
伊克里特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还能怎么逃?我用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贿赂了他们,不管是不是风暴行者他们毕竟还是斯卡文,每个大角鼠的子民都有一个价码。”他双臂交叉,“来的路上我们必须设法打穿一个蛮族军阀,他挡住了下面的隧道。等到击退他们时已经太晚了。我们看到了爆炸,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火柴怪人呢?你摧-摧毁了他?”
伊克里特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埃希里加当时在高台底部发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玻璃球,我们还以为机会来了。爆炸肯定伤到他了,但他还是不知怎么逃掉了。”
“你怎-怎么能这么肯定他跑了?”
“因为那些该死的骷髅还在战斗。矿井里现在到处都是亡灵,我们的战士正在全面撤退。要是我们现在不离开这里,通往堡垒下方的通道就会被切断。”
“不!”维尔斯基抗议道。“我-我们可以在这里阻击它们!”
“这正是那个火人玩意儿想看到的。撤退,我们还有机会挽回局面。否则火柴怪人可能会把我们一举逐出这座山。”
维尔斯基看起来好像要继续争论下去,但突然的一阵剧痛折磨的他喘不过气,差点疼晕过去。灰领主倚倒在担架上,过了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张口说话。
“军队是你的了,军阀伊克里特。按你的意思来吧。”
伊克里特深吸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撤退的责任将完全落在他肩上。即使疼到马上要昏过去维尔斯基也还记得撇清责任。他咬牙向灰领主鞠了一躬,然后转向风暴行者。
“你,”他对其中一个说,“去找个带哨子的领队,让他吹撤退信号。其余的人带着维尔斯基大人去堡垒下面找个医生。去吧!”
暴风鼠们以令人满意的速度服从了。没过一会儿,只剩伊克里特独自站在燃烧的高台上,品尝着舌头上的灰烬。斯卡文输掉了这场战役,也许也输掉了整场战争。而结果究竟会如何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个焚燃之人为他的胜利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军阀苦涩地沉思了一会儿,正打算转身离去,右边几步远的一堆死耗子下面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伊克里特的爪子飞速抓住剑柄。尸堆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呻吟,上面的两具尸体滚落到一遍,露出了希里克领主被烧伤的血淋淋的脸。
“他-他走了吗?”希里克从尸体堆下面爬了出来,眼睛疯狂扫视着高台。“那-那个火人,他走了吗?”
军阀一脸惊奇地盯着希里克。然后,伊克里特慢慢眯起了眼睛。“哦,是的,火柴怪人逃走了。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
“感谢大角鼠。”希里克在慌乱中没听出伊克里特的声音。他发出一声被吓惨了的哀嚎转身背对军阀,环顾起周围的灾难场面。
“听好了,”他对伊克里特说,“等我们回到下方堡垒,你必须告诉每一个人我和那个火人玩意儿战斗来着。”希里克向自己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同他战斗,而且我赢了。但就在这时那个白痴维特里克弄掉了一个火球把我给炸晕了。”他转向伊克里特,“你能记住怎么说对吗?”
斯卡文领主僵住了。他终于认出自己在跟谁说话,眼睛瞪的滚圆。
伊克里特残忍地笑了。“哦当然。我会记住每一个字。”他向希里克迈了一步,慢慢举起了剑。“等咱俩完事儿以后,我保证你光荣牺牲的英勇事迹会一路传回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