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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痊愈

2021-02-11 23:43 作者:白尘笙  | 我要投稿

番外/cosy/完结1w6字/甜/细节和照应

可独立观看 配合正文更苏

边律沉稳人设崩塌预警


叮。

【10:58】

“......湾陆气象局向您温馨提示:今夜发布橙色寒潮预警。明早2021年1月1日湾陆将迎来大幅度降温,最低温将达零下八摄氏度。请广大市民注意添衣保暖预防感冒,即时关注天气预报——”


【001.突如】


昨晚睡得早。

我被穿过白色窗纱的日光叫醒,看见身边手机消息栏最顶上的消息便提起了嘴角。

[3:30] [ 泊舟:航班准点,准备回来。]

其实他可以先安安心心在那边睡个好觉,若不是为了尽快回家,本不必赶晚班机回来。

他出差新加坡的这几天我一直恍恍惚惚,好不容易能一个人在双人床不至于呆呆发愣或辗转太久才睡下,因他短暂离开变得稍微空落的位置又即将被妥帖地填满。

瞄一眼表。

【8:14】

飞机还有约莫一个小时落地。不赖床现在洗漱的话,一会应该还能过去接个机。

划开屏幕的下一条消息来自湾陆气象局。

......橙色预警?

猛然掀开被子,赤脚跑到衣柜边——之前关于冬天赤着脚乱跑这件事,我屡教不改;他又担心我受寒,最终买了厚厚的垫子铺在地面,触感像他一样柔软。推开柜门,不出所料地看见他所有厚实的大衣都整整齐齐挂在架上,只带去了一件薄风衣。

毕竟新加坡在热带,他出发时天气预报也没忽来的寒潮,是一派平和的温暖。

会着凉的。

挑了其中最厚实的一件再往里贴上两个暖宝宝,我折好大衣,打算拿多条围巾时却发现他的衣物中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只能从自己衣柜里边抽了一条最长的深灰色围巾一起塞进袋子里。匆匆忙忙洗漱好,喝了杯牛奶就提着东西打车前往机场。又遇上早高峰,前往机场的路段拥挤不堪,好不容易到达已经离预计的着陆时间不差多少。

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 常温水:来接你了。到了吗?]

[ 常温水:我在机场,你在哪?我去找你。]

大概五分钟后,他回复。

[ 泊舟:刚下飞机。现在在大厅二层,卖家具的大广告牌旁边。]

我飞奔着上二楼,不太费劲地瞧到那块显眼的广告牌——旁边的边伯贤。

他穿得很少,一身熨烫体贴的西装在身边来去无不披着厚厚羽绒的人群中格外瞩目。偏偏又是身材比例好的衣架子,高挑瘦削,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浏览手机都分外优雅。

等等,旁边那位李助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虽然我先生很帅我一直知道,但是现在——唔,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顿了一瞬就往他那边小跑而去。

约莫是听见了坚定地朝他而来的急促脚步声,他总算抬起了头,心有灵犀地,视线一下子捕捉到向他奔来的燕雀,张开双臂稳稳接我入怀。

呼吸一瞬间就被夹杂皂香的寒风裹挟,他的衣服和手从里到外都冰冰凉凉。触及他的身躯才发现刚刚看似巍然不动的人实际上还是因为寒冷微微颤抖着。

“得把你冷坏了吧...”

我退后一步撤出怀抱,他舒缓眉目看着我从袋子里掏出大衣,再乖巧地顺着我的动作穿好。我踮起脚给他揽上围巾,把他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才大功告成地拍拍手。

边伯贤摸摸有些陌生的围巾,轻轻地笑了一声,“暖和多了。”

“还没......”

我思来想去还有一处不对,牵起他宽厚的两只手掌,尽量用我小一号的手心将他焐热。

“幸好有你。”

他微微靠前,我的额头落下柔软冰凉的触感,手也被握紧。


小李在旁边被无视得彻底,闻着酸臭味沉默地抖成了孤独的筛子。

不看,不酸,不羡慕。他默念。

“啊,您好。”我转头看向那位似乎一直努力减小存在感的李助理,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拿出多余的一片暖宝宝递过去。

李助理看上去难以置信,双手抖着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谢谢!”

我点了点头,“麻烦您这几天帮伯贤忙前忙后了。”

相系的手心被旁人的尾指不满地轻轻挠着,同时那人非常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

“走吧。楚山的车在停车场等着。”


我和他走在前面。

“我也好辛苦的好不好,”他稍微弯腰靠在我耳边,喷撒的热气惹得神经一阵战栗,“嗯?夫人。”

我掩着嘴试图挡住上扬的嘴角,这个乱吃飞醋的家伙。

“醋王,帮你打理关系呢。”又尽量软着声音,“辛苦了大忙人。”

“嗯。给你机会,再叫一次?”得寸进尺。

“......老公,”我偏头和他直直对上目光笑得烂漫,暗下使劲掐了他手心一把,“你最宝贝。”

就快出机场大厅了,他攥紧我的手一起塞进大衣口袋里。

“收到了,你也小心冷,宝贝。”


红眼航班后的下午他还是照常去上班,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这几天我倒是比较清闲,惦记着他不齐全的衣物种类,决定给他织一条围巾。

其实我并不太会织围巾,便专门回了家一趟,在母亲手把手教导下不算艰难地学会了基本的针法,又在老巷的杂货店买了几团藏青色的毛线才回家。悄悄把毛线藏起来,打算织好了再给他一个惊喜。


很奇怪,都七点多了他还不回来。

面前的电脑显示着一张某个室内设计的师妹询问我修改意见的初步设计图,我盯了半天,精神却越走越远,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担心以及些许不好的胡思乱想。越想越乱,最后决定打个电话问清楚的时候,门铃响了。

更奇怪了,他不是有钥匙吗?

我谨慎地透过猫眼往外看,前庭灯光即使昏暗,也足以让我轻而易举辨认出靠在门边的人。没有别人,就是他——边伯贤倚靠着门边的大理石墙侧头看向门口,原本锋利的下颔线被灯光黄晕着,脸庞埋没在背光的黑影里。

我轻轻打开门,他费力地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缓慢地朝我眨了眨,挺起身刚往屋内迈了一步就守不住平衡直直朝我坠下—

—“喂!”



【002.伤痕】


我下意识伸手堪堪接住他,惯性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他好像真的是脱力了,全身的支点独独系在一个我身上。

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扶稳沉重的男人身躯。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急匆匆也毫无头路的话语,不知道我的灼心的担忧是不是沿着耳道撞击了他的心房,他尝试着放回了一点重心到自己身上,勉力抬起右手搭上我的背,似乎在尽力安抚。

“没...就是头昏,应该是有点感冒......”声音听着很虚弱,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才怪,何止有点。还逞强。

我半托半扶引导他一步步先就近坐到沙发上,他眯着眼睛努力看清我,喉咙泄出几声难受的哼哼。这下灯光通明,我是看清他脸颊腾起的不正常的酡红了,指尖触碰到的皮肤烫得吓人——估计还发了烧。

去门口把他放在墙边的公文包收进来,转眼的功夫就看见他的姿势从闭眼坐着变为紧皱眉毛以一种并不好受的姿势侧躺着蜷缩在沙发上,漂亮的手苍白地捂着腹部——火上浇油,估计还犯了胃病。更糟糕的是,因为此前他在我的严格管制下安分准时地吃好每一顿饭,家里的胃药已经很久派不上用场以至于全部都过期了,只能从药箱里翻到温度计。

迫不得己,必须出门。

“伯贤,伯贤?你现在能自己洗个澡然后躺好给自己测个体温吗?我要出去买粥买药,很快回来。”我蹲下来平视他蹙起的眉头,轻声呼唤。毕竟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

“嗯...好......我收拾好自己...然后等你..不用太担心...”他说出来的话已经浸上了含糊的意味。

而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消除忧虑,但总归是急匆匆出门去了。


其实边伯贤下午的时候就有点头脑发胀了。

平时律所是周日休假,而元旦又在星期五,协调后决定星期五上班然后放一个完整的双休。

略微思索手头就快完成的事务,决定还是在休假之前加班赶完最妥当。就算生病了也有两天假休息,但案件推迟了两天可就问题不小了。

一忙就是七点。工作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往往不会觉得不适,放松下来才发觉整个身体都昏胀得厉害。王为倒是留意到他的不妥,主动乘他回去。路途中有些颠簸,胃经过几次晃荡也出了毛病,疼得直出冷汗。

自从被浔关照每一餐之后久违的痛楚。

在新加坡那几顿饭应该按时吃、不随便应付的,他有些后悔没听小姑娘的话了。果然是比他还悉知他的健康状况,一时竟不知道该笑自己遇此良人还是该恨自己活该,只能老老实实一路挨着四处的不适回到家。

浔出门之后他大概躺了五分钟才凝聚一点力气把自己撑起,去洗了个澡之后病恹恹地裹紧被子伏在床上等待,困意轻而易举地席卷上来。

感觉还没睡着多久,就再次被叫醒了。刚睡醒的反应总是格外缓慢,他被动地由她扶起靠在床头,讷讷地看着小姑娘转回去舀起一勺还在往外冒白雾的热粥,耐心地凑到嘴边轻吹,又转向他,一手小心地将勺子送至他面前一手隔空垫在下方,像哄小孩子吃饭似的张嘴,“啊——”

啊——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也成了个小孩。然后得到一勺温热的粥水。

咸肉粥落到嘴里也化成了糖滋味。

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喂完一碗粥,吃了点青菜再吞了胃药,舒服了不少。边伯贤趁着温浔把碗筷收拾出去的空档,自动自觉缩回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略带心虚的眼睛。

不过也就像他所知道的,小姑娘同样了解他。

温浔再次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动作很轻,靠到他身前的时候连呼吸都几乎融合在空气中,他莫名松了口气,接着就听到她说,“没睡呢,转过来让我贴个退烧贴。”

听不出悲喜,不过肯定不带责怪和怒意,那就好。从善如流。

她洗完澡的时候,他正在梦境和清明的一线上摇摇欲坠,将要堕入长夜。

“睡着了吗?”

他没有回应。被子被轻轻掀开,她钻进来虚虚揽着他;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也许这是神秘的祝愿;有些冰凉的手附上他滚烫的脸颊,轻声呢喃:

“我难道不知道你会干了什么...无非是耗自己身体......怎么你这个爱逞强的家伙......混蛋快点好起来知道吗?不要生病..不要让我心疼....”

她转了个身,变成他从后笼住她的姿态,为了渴求更多安全感似的往里挪了挪,背部更贴近他的胸口,然后以一种安心又平缓的语调说。

“晚安。”


边伯贤大概是做了个梦。

梦的确是梦,而大概 大概是因为太真实。

而过往太长。


似乎大得漫无边际的小洋楼,年幼而瘦小的边伯贤穿着漂亮的迷你衬衫西装,茫然地坐在院前的楼梯上。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恰巧经过,看见这一场景忙奔过去硬生生将他拉起来。他被拽起,差点一个趔趄脸着地,又被女佣大力地拉正,瘦弱的肩膀被久经风霜似乎能把他一捏就碎的大手按住,“小少爷,地上那么脏,怎么能坐在这里呢!快回屋里沙发上坐着吧。”

“我要等爸爸妈妈。”倔强的小孩子站在原地。


他不要回到屋里。

屋里的穹顶那么高,高得那么空空荡荡。佣人来来往往,恭敬地说着安排他一举一动的话语,将他打扮得精致而缺乏活力,而发布命令的夫妇却很少出现。这里就像个冰冷的金丝雀笼。

他曾看见门外嬉笑着打闹着跑过的小孩,心里有些什么在喧嚣。看了看四周,没有佣人,他鼓起勇气大步跑着想冲出院墙,却被台阶绊了一跤,护着头滚了五六米,手磕出满满刺眼的青紫。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回家了。佣人早已为他的手上好药、裹了厚厚的几层,高大的男人沉默地帮他揉开淤青,眉眼和蔼的女人抚摸着他的头。

也许受伤也是值得的,起码能让他们回来。

“伯贤这么漂亮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怎么能受伤呢。男孩子不要毛毛躁躁,你说对吗?”

“嗯。”男人沉着声回应,“想要什么的话和爸爸妈妈说就是了,那些野小子的游戏不是你该玩的,你也不该和那样的人相处。”

那他又应该怎样呢?游戏并不有趣,他只是羡慕极了他们自由生长的姿态。

“那我能和爸爸妈妈玩吗?”

“好......下个月,下个月爸爸妈妈带你去摘草莓好不好?伯贤最喜欢草莓了不是吗。”

他对着女人笑,狗狗一样的下垂眼弯成了盛满星光的月。

女人也笑了,男人依然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他不敢说,他的手被揉得生疼,可是他又憋回眼泪,维持着面上灿烂的笑。


他是拥有着外人羡慕的一切东西的孩子,也是得到一点都小心翼翼的孩子。

至于他们不羡慕的习以为常的,他没有。


“少爷,外面风大,你穿这么少很容易感冒的,快回去吧。”

“他们说过要带我去草莓园的。”

他低头悄悄吸了吸鼻涕,继续胶着在原地。

“边先生和华夫人已经出差了,起码下个月才回来。少爷还是请回吧,怎么也等不到的。”

严肃的老管家缓步走到他跟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消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他似乎把自己关在房间无声地嚎啕了一整夜,又也许没有。因为他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也从来不被允许这么失态。

他们的那个完美小孩——怎么能这样做。

佣人发现他发了高烧,不过家里也没有因此回来什么人。

他们给管家打了电话,稍微关心了几句就继续和管家交代别的事。

“先生...少爷说摘草莓的事......”老管家看了床上小小的一团,于心不忍。

“...我们没有时间的,那次是哄一下他。等我们什么时候没那么忙,等我们......不说了。吩咐的事一定要做到位,还有,伯贤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吧,继续让钢琴老师来给他上课。”

老管家应了声是,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蹑着手脚走出了房间。

本就头脑聪明、感官也异常敏锐的小孩,在背对着老管家的地方,失去了表情。


这场烧来势汹汹也走得突然,再过一天清早他已无恙。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不再抱有幻想了。

他甚至比之前更服从,凡事事必躬行,为人一丝不苟,很顺利地成长为他们所期望的那个完美雕像。甚至说他太过聪明,不用太费心思就能取得成功,要真说牺牲了什么的话,只是不再笑了而已。

毕竟,傻气的笑,抱有无谓期待的笑,一文不值。不是吗?


那对夫妇希望他读财经,但他执意研习法律。

他们试图和他吵架,青年的他已经成熟得通透乃至漠然,甚至不屑于解释,转身收拾东西第二天就出了国,到世界顶尖的法学院,又顺理成章地成为最传奇的存在。

没有人能左右他,没有人会再被他报以希望。都不如他自己。

他怎么允许自己成为商人,在外谈笑风生、把孩子抛弃一旁的商人。成百上千万滚动不能让他动一下眼皮,还是冷硬的法律条文最适合他,方便他冷眼看着有利益的博弈,看着金钱催使追逐它的狂徒付出代价。

家?

太奢侈。

他把这个词藏在了心底很深的地方,用软肉包裹再穿戴盔甲。

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轻易触碰,从湾陆直到罗马。


罗马...罗马假日,回到湾陆,禾野,法庭,瑞士......


如同老旧的黑白放映机里忽然蹦出了彩色的影碟,他游荡在冷色过往的灵魂被猛地拉了回来,在斑斓梦幻的雾气里喷了一头礼炮彩带——他和浔婚礼的时候姜岐抓准时间抓弄他的。

他有家了,他理应和过去和解了,他也的确不再对生父母抱有芥蒂了。

可是即使伤口埋合得再好恢复得再正常,心里的遗憾,那些真真实实未完成的愿望,也难免留下一条丑陋的伤疤。


【003.宝玉】


他猛然睁开了眼。

天理应不早了,但房间里还是昏暗不明的,记得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多云,就算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窗帘亦只能透过寥寥光线,难以分辨时间。边伯贤只觉得有些头疼欲裂,便保持着侧躺没有动作,只缓缓转动眼球打量四周。

温浔坐在他旁边,侧身稍微背对着他。在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她小幅度摆动的手臂,还有一根...长长的木棍似的东西。

他还是眯着眼,脑海中不作猜测,只是沉沉地、久久地凝视着她。

穿越了时间。


我不知道边伯贤什么时候醒的。但我趁他昏昏沉睡的时候织好围巾回头看时,发现他似乎已经不动声色地看了我很久。

那个眼神很奇怪,像幽深静谧却空茫的洞穴,细心搜索之下还有几分难言复杂的悲怆。

是做了什么梦吗?不过他看似并没有倾诉的欲望,我便不问。

后背恰好挡住了织好的围巾,他应该还没有发现。伸了个懒腰舒展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而僵硬的筋骨,扭过去对上他的眼睛。他合了合眼皮,撑起身子伸出手拥住我的腰,深深埋头在我的颈肩,大口大口,沉重地呼吸。柔顺的发丝蹭起颈窝的痒意,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

我跟着他不发一言,一遍遍顺着他的发顶抚到脊骨,尽最大限度给予微弱的安慰。

我一直享受和他的分秒,包括只是空白的沉默,任由那些奇妙的荷尔蒙在空气中碰撞再不分彼此地交融。只是不同于往常的势均力敌,大概真的是做了可怖的噩梦,又或是生病的缘故,此刻他的易碎感和对我的依赖那么明显,他神经战栗的余韵同样拨乱着我的心弦。

唯一算好的是体温感觉降下去许多。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我,目光没有那么浑浊但也不光亮。

“几点了?”

“下午两点多了,你一觉睡了好久。天也不怎么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没昨天那么晕,应该还有点低烧。睡了这么久吗?怪不得...还挺饿的。”

他吸吸鼻涕,回头像是在找什么,然后从侧边越过我伸手去床头柜拿纸巾。

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留意到了那条于他眼生的围巾和两根围巾棒针。

“这,这是......?”

他视若珍宝地抱起围巾到我面前,甚至因为太惊讶而控制不住疑惑张开的嘴巴,平日巧舌如簧的人竟也结巴起来。

“昨天才发现你没有围巾,赶着给你织的。手艺有点糙,你就...勉强收下?”

我说得风淡云轻,揭过因为生疏编编拆拆好几回的艰难开始。

他眼里零落晦暗的世界陡然被一道强光照破,荒芜的野草像经了春风一场洗礼,转瞬间迸发出旺盛的生机。


心情的起伏就像过山车,谷底和云颠只是眨眼。

从过往沉郁醒来,还没收拾好曾经受伤的心绪,一份温情脉脉就猝不及防地将他拥覆。是一条藏青色的围巾,很配他惯有穿搭的整体风格。不算很精巧的织法,但看得出来一针一线整整齐齐,明显是小姑娘认认真真费尽了心思织出的。

生活中稀碎而真挚的每个片段,温浔一直都在以这样的方式爱他。

也许是刚刚的梦境太多遗憾,霎时被这样的惊喜扑了满怀,巨大的反差撞开心里感性的大闸,有些温热的液体难得地滚滚积聚在眼眶。

虽然但是,当着她的面哭,稍微还是丢人了点...

感动之余,边伯贤无奈又好笑地仰头眨眼,试图阻止眼泪不争气地掉落。

温浔已经静静在他面前把所有都看在眼里了,他知道。不过也正如他所了解并一直爱着的那个她,体贴地并不戳破,而是像他刚才拥着她那样凑上来钻进他的怀里,以依赖的姿态用发丝挠着他的下巴窝撒娇。他懂的,这是在给他一个能被她依靠的地位认可,重申他对于她就像她对于他一样重要。

边伯贤抬起手拥紧了她,郑重地说,“我爱你。”

对于短暂丧失了语言能力的他来说,任何情话都不比这短短三个字有更好的表达了。


“咕噜——咕噜噜——”

正是温馨的时刻,但还是很不合时宜地,边伯贤的肚子幽怨地叫了起来,打破了恰到好处的氛围。我本来也有些感触,这下都被冲得无影无踪了,最终还是没在他怀里憋住笑——甚至说,猖狂地发出了笑声。

边伯贤没好气地轻掐了一把我腰间的软肉,我装作龇牙咧嘴松开他,就看见一个明明也噗嗤地笑了出来但是又立马假装皱着脸的大家伙,似乎是在装凶。

真可爱。我掩着嘴继续笑。

“嘿?要不是我感冒了,你的嘴早该被我堵住了。”

我灵活地跳下床,溜出去前不忘掩着门朝他眨眼,“我去下个面,不能饿着老公,对吧?”

“真是我老惯着你。”

关门的最后一眼,我看见——

他在叹笑。


其实我醒了之后也只是胡乱蒸了两个包子填肚,现在也饿得不轻。

视线聚焦了围巾太久变得有点眼花,我惦记着边伯贤醒来时忽如其来且前所未有的异常和低落,即使一面为他肯依靠我而安慰,另一方面还是忍不住担忧。想着想着分了神,切肉的刀不留神就割伤了食指,不浅的伤口汨汨淌出刺眼的鲜红。

我还迟钝地等到刺痛蔓延上大脑才反应过来,而整根手指已经鲜血淋漓。啧了一声,无奈地将伤口放到水龙头下冲洗,霎时痛意十分强烈地占据头脑,“嘶......”

毕竟是他的伙食重要些,我草草冲洗后也没太在意,避着点伤口做好了面条,端着餐盘进了房间。因为食指受伤,就没托在餐盘下,翘着在外边。

他大概已经洗漱好,把暖气又调高了一点,裹着深秋买的毛毯坐在床上发呆,听到开门声之后就转头看过来,黑色的头发乖顺地贴在前额。

估摸着是看见了我还在微微渗血的手指,他立马站起来接过我手上的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握住我左手的手腕以一种轻柔而不容置疑的力度把我的手翻过来,垂着眼睛,语调轻轻。

“怎么受伤了?”

“刚刚不小心切到的。”

“疼吗?”

“有点。”我也没扭捏,不过语气故作轻松,想开玩笑舒解他,“可能是在一起之后被你照顾得太好了,拿菜刀都生疏了——”

然后我噤声了。

他低头,用两片红润的唇瓣,含住了我的手指。神经好像只剩下留在他湿热口腔里的一小段,感受着他软软的舌头一遍又一遍舔弄着那道伤口,心如擂鼓。

离开唇,细心地再轻轻哈气,他好像真的有着疗愈我的魔力。

“不疼了。”

边伯贤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里沾上了笑意,抬手附上我的侧脸,揶揄道,“怎么比我还烫,嗯?”

大概是我的脸真的烧得很厉害吧。

“我的宝贝做得很好,我感觉我很快就能好起来,”他拉开床头柜取出酒精和创口贴,边给我消毒边换成很温柔的语气开口,像一根羽毛撩过心头,“但是也要更多在意自己一点,受伤会叫我心疼的。”最后对准伤口贴上创口贴,执起我的手背吻了一口,“谢谢夫人的照顾。”


她不一样。

有人日日的相处,最后眼里只看得见伴侣的缺点。

可她愈看愈觉得他好到心尖尖上,愈爱愈懊恼于自己的瑕疵。

反倒没有发觉,微瑕不掩白玉。

 

面条快吃完的时候,我看他神色恢复到日常的样子,便试探着问,“你睡着的时候......”

他停下筷子,低着眉抿了抿嘴,没有马上出声。

“没事的——”我害怕这个唐突的提问激起了他不好的回忆,想再开口告诉他不说也没关系,却被打断了。

他说得很急,溢出来的恳切,我撞上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错觉一样,看见了他瞳孔里平日的静谧海洋底下一个孤零零站着的小孩。

“可以带我去摘草莓吗?”


【004.痊愈】


所以我很果断地决定带着他出门了。

他说他的发烧只剩最后一点余温,人也的确很清醒。听见我一声“好啊”就三下五除二解决面条、还积极把碗收拾到洗碗槽里,再进来仔仔细细洗了个手擦干,换好衣服穿上羽绒,迫不及待试起了他的新围巾;又怕弄脏垂下来的下摆,还专门用手熨平再收进羽绒里,下垂眼都笑得像月牙——看上去可真是对那条围巾爱不释手。

是我织给他的呢,难免自豪。

隐约记得安南一隅有个小的草莓采摘场,打开导航载他过去。我有驾照但很少开车,又怕车技不好磕坏了车子,只好全神贯注将一台性能堪比跑车的奥迪rs7开得温温吞吞像老人代步车。边伯贤侧倚在副驾驶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也不乱指挥,只是在我又一次对着前面飞速掠过的一辆车抽嘴角的时候,偏头看了看限速标志又确认了一下十字路口的摄像头,优哉游哉开口,“没事,他们犯法。我们慢慢来。”

...他心情大概还真的很不错?都开始用法了。


驶到附近的停车位泊了车,大概还要步行一段路才到。我低头看着导航走,边伯贤在我身边护着我在道路内侧、在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

我的衣袖忽然被拉住了。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垂着眼睛,沉默了刹那,哑着声线说,“关了。”

“嗯?”我往远处眺望,的确是有一片草莓园,但是围着园子的铁栏门口关上了。

“你在这等一等,我去看看。”内心强烈地不愿使他方才眼里的热切燃烧的希望落空,几乎是不假思索,我抛下这句话就往那边快步走去。铁门旁的小亭没有人,门上挂着一张简单的纸片:

[ 草莓采摘完 休园一天 ]

真不走运。湾陆没有别的草莓园了。

我开始懊恼。其实我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摘草莓,但隐约能察觉到并不只是因为喜欢草莓这么简单。在生活宽裕买草莓绰绰有余的条件下,摘草莓这个愿望的背后,一定有着更重要的意义——大概与那个不好的梦相关。所以即使我并不清楚,也想要倾尽全力去安抚他梦魇深处的...伤疤。

摘草莓,似乎是小孩子更热衷的行为。

我一直在想,皱着眉头慢慢踱步回去,连走到他面前也没意识到,就感觉眉心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还在想?没关系的,是我倒霉。”他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早了,去吃饭吧。”又低声仿佛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果然是得不到的。”

笑得真不好看啊。

那个小孩分明那样沮丧,那双深色眼睛里灰蒙蒙的世界落着滂沱的暴雨。

可是——不要脱下你湿淋淋的外套给我挡雨。在你的世界混沌的时候,我的意义是为你撑伞,是和你走过这场风暴;是把我所拥有的都给予你填补裂痕,让你在我的世界里成为能够得到一切美好的小孩。

“边伯贤,别笑。”

我很认真地揭穿他的伪装,“开心的时候就笑,不开心的时候没必要笑给任何一个人看,包括我。我说过,我们在一起就是被赋予共同面对共同分担的权利。不止相信而是肯定我和你,能够完全承担彼此的所有真实。”

他眼里有些微妙的闪烁,恢复平淡的表情但嘴角有些低落地耷拉着,最后轻轻点头。

强硬地钻过他的指缝与他紧紧十指相扣,他同样收紧了手,分明的骨节上那些棱角被我稍敷软肉的手指填满,恰恰契合。

我们在一家朴素的小店喝了粥,手牵手坐在店门的长椅看巷尾的夕阳落下。

这颗璀璨星体的下坠是盛大的陨落,铺满了天地的霞光,又要在隐没的瞬间毫不留情地抽走所有亮色。而我希望做他晦暗里的灯光,填补他孤寂的长夜。

想到了。

我转头向他,看夕阳在他眼里浮沉,“你愿意陪我去游乐园吗?”


边伯贤愣住了。

游乐园?比草莓园还要童稚的存在,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词典里。没人跟他提及过,也许是不觉得他需要这些饱含幻想的彩色泡泡,也许是不舍得花时间陪他玩弄幼稚的把戏——这片别人眼里梦幻失真的乐园,早就被抹杀在他的生活里了。

鬼使神差地,心里被淹没的那一点盼头又冒出头起来,“好。”

小姑娘把车调头,加了点速度开往市郊区的游乐场。

不远处的城市里正值华灯,即使天气严寒,仍然有许多裹着棉袄的人群在炫彩的巨大灯座下熙攘。

浔让他站在入口斜对面的大树下,松开他自己去挤着排队买票。但是走远了没两步又转回来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过去。

“怕这个小孩弄丢。”她是这么说的。

“小孩?”他还比他大三岁哩。

“嗯,我心尖尖上只此一个的小孩。”

她头也没回,平静地说,但是咬到“小孩”这两个字的语调微微上扬。忽然直白的宣告,他在寒夜冷风中感觉脸有些发烫,什么时候她这么会说情话了?

园区很大,他们再里面走走停停。

路过过山车的时候两个人齐齐抬头看了一眼,都很默契地避而不谈。

倒是没想到温浔在射击游戏中如鱼得水,一枪一个准,“摄像头也是长枪短炮嘛”,赢来了最大的泰迪熊玩偶后提着礼品袋对他“嘿嘿”傻笑。

“是不是得表扬我一下?”

边伯贤看她笑得这么烂漫,也忍俊不禁起来,心里束缚着遗憾的枷锁悄悄地自行脱落了。

“做得真好,我的小公主。”

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大力将她连着玩偶抱起,在小姑娘的惊呼中转了一圈再放下。

浔就近在他脸蛋嘬了一口,心空。


“看!是烟花!”

由于被他抱高在怀里,我很轻易地捕捉到建筑后炸起的烟火,拍拍他的肩膀让我下来。

“抓紧。”

他立即会意,接过我手里的大熊就带着我穿过街道往空旷的游乐园广场跑去。广场上已经聚集满了人,中心的喷泉随着欢腾的音乐起伏。他寻了处台阶上的高地停下,将我搂在胸前护着。

是华丽的烟火表演。无数的烟花描绘着夜空的轮廓,喧闹盛大着要庆祝新一年的到来。喷泉中央的演出台有表演的歌舞,人群中有欢呼和接吻,但我觉得此刻是那么熟悉,好像天地间贯穿了时空,只剩我和他。

“去年罗马——”异口同声。

总要惊叹我和他的心意相通,“你先。”

“去年你离开篝火的时候美极了,真的。你笑得那么开心,而我看着你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有亮晶晶的星星,蓬勃又耀眼。明明是逃来罗马的,那个夜晚却像我们不问后路的狂欢。现在想想,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了。即使离开了罗马,我也总觉得,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你看,罗马假日也可以是从一天变成延续余生的浪漫。”

我着实有些惊讶,他很少这样大段地和我说这些缱绻的爱语。侧头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颔线和嘴角噙着的笑意——他的心情好起来了吧。

“我那时还觉得再也不会见到你了......罗马在我的回忆里始终像一场美好的梦境。”

“那现在算不算美梦成真?”

他在调笑,但我不想反驳。

“的确是,虽然难以置信,但你现在是真真切切在我身边了。也因为这样,我的后半生不会是梦,而是在真实中继续更美好下去。”

“还有,你给我的每张纸条我都还留着呢,就算七老八十也要常常拿出来看一遍的。”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掷下,火花谢幕,我轻轻脱出他的怀抱,想捕捉他的眼睛。我向来最喜欢那双下垂眼里流露出的感情,工作时沉静锐利而带着一丝不苟的条理,却在看向我时满满都是真挚尊重和宠溺的爱意;而这繁华落下的时刻,我看见他眼里,永不熄灭的光芒。

他重新扣住我的手,“继续玩吧 ,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呢。”


“......所以这就是,你口中值得期待的?”

我站在鬼屋前,扶着头疼的额头,边伯贤在旁边很无辜地眨着眼,还牵着我的手晃来晃去。

“不是你提的嘛。” 还来。

是这样,他经过甜品站的时候死活拽着我不放说想吃雪糕。

怎么可能,我职业性假笑,“这位昨天才发烧38.9℃的先生,大冬天的,不太好吧。”

“你就算给我舔一口也好嘛......宝贝?亲爱的?”

无所不用其极,反差萌犯规!

“......不行,”铁血无情,简直像个管儿子的老母亲,“让你吃雪糕的可能性跟你去鬼屋的可能性一样低。”

我随口打了个比方展示我的决心,这是姜岐在婚礼那天告诉我的小贴士。“嫂子你婚后千万别被他欺负,这家伙其实很怂的。我们大三有天约好全宿舍半夜一起看午夜凶铃,这家伙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之后一声不吭跑出去租了一个星期的酒店住。不但如此,还在后面每次我们想要去给他说情节吓他的时候,什么刑法什么罪张口就来。表面上冷酷得要命,这方面胆小得不行,哈!哈!哈!哈!”

那时我听了没想到有用的一天,毕竟首先他不会欺负我,其次我也很怕鬼哪来力气损人不利己去吓他啊!

更偏离事情发展轨道的是,他真的头脑一热就把我拉到这了,并且现在看上去还没有冷静下来。我忧心忡忡地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你还没退烧吗?还是你趁我不注意喝了酒?没事吧你?”

疑惑三连,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了。

[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边伯贤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也不接话。

“你不是怕鬼吗?”这是真诚的发问了。

“你听谁说的。”他一脸不屑地挑眉。

“姜岐说的,你不是之前看午夜凶铃怂得去住了一周酒店吗?”

“那时候小,没见过世面。”他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我们要相信唯物主义。”

哟,一套一套的,怎么不说你马哲也学得很好。

“看上去你怕一点呢,不怕啊,老公罩你。”他又笑起来,“趁现在也有几个人要玩,快进去吧,我想吃雪糕了。”

呵呵,要是被吓死了,我肯定第一个去找姜岐算账。

我认命地点头,把玩偶寄存在门口工作人员处。坏蛋留了最后一点良心特意握住我受伤的指头,说是避免二次伤害。


鬼屋的题材是生化医院,入眼就是昏暗闪烁的绿色灯光和满地沾红的破碎绷带,几道红色激光不时在头顶横扫而过。我俩苟在前面那群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后面一段,畏畏缩缩走了半程,就当我以为可以有惊无险地度过的时候——

“哇啊啊啊啊呜有鬼啊!”

被我逼着走在斜前面开路的边伯贤忽然音调扶摇直上着发出了受惊的凄厉叫喊,我心想大事不妙汗毛一震,就看见一旁的药品柜橱窗内侧的灰尘被擦开,一个腐烂的面容出现在橱窗后,紧接着旁边的几排柜子连着发出了铁柜门摇晃的声响。

我吓傻了,迟缓着一步步往后退;同时边伯贤估计已经把他的唯物主义扔给鬼了,跟个兔子一样往外窜,我被他拉着差点以头抢地行大礼。他急忙忙反应到还拉着个我,一个箭步冲上来——

“诶诶..卧槽边伯贤!”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

边伯贤一手揽住我的腰直接像扛麻袋一样把我轻轻松松拎到了肩膀上,开始狂奔。我被颠得快疯了,倒立的世界里只看得见他的大羽绒。

一道红光扫过我们。

“哔——”

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3D环绕,后脑勺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有只手碰到了我的头发!

我猛捶了一下混蛋的背,“呜呜老婆是鬼啊!!!”,他带着哭腔大叫一声跟个小马驹似的跑得更快了,很快带着一堆生化跟班超过了前面那几个嘟囔着无聊的大学生,然后就是那些东西扎进学生中引发的此起彼伏的颤抖尖叫。

边伯贤还是毫不懈怠地夺命狂奔,直到冲出终点放下我,才扶着旁边花坛的护栏跌坐在地上,扶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大喘气。我捂着肚子蹲到他旁边,灯光很亮,他的眼角微微发红。其实我的游戏体验基本就是那一眼和被他扛着颠簸,他才是看着要被吓哭了。

“我男人力气挺大啊?”他这样子新奇得很,让我忍不住发笑想要调侃。

“谬赞......鬼门关走了一回吧......”他已经气若游丝了。

“唯物主义?”我不放过他。

没想到这厮诈死,他凑上来响亮地亲了我一口,离开的时候眼睛带着奸计得逞的狡黠。

“我说了哟,再挑拨的话,会被我堵住嘴的。”

大尾巴狼偷了个香,又恢复精气神了。

“走吧,吃雪糕去。”

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却发现我没有起来。

“怎么了?”

“......腿软。”

他哑然失笑,“出力的明明是我,你怎么腿软上了?”

这样说着,老老实实背对我蹲下。我攀着他宽阔的肩膀被他背起来,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去入口拿回玩偶,再去甜品站买雪糕。


“你真的好大力气哦。”

“崇拜你男人?”

“嘁,别贫了你。”嘴上不承认而已,的确一直都是的,嗯,这次又解锁了新方面。

“你太轻啦。虽然还是累,怎么我能扛着个人能跑得比当年体测还快。”

“瞧瞧你都出汗了。刚刚也不知道谁叫得那么大声,那个音滑上去的调子高得像个歌手。”

“别说这个,刚刚好像还有东西捶我的背,吓死我了。”

“......其实是我。有东西摸了我的头发,我吓坏了,所以捶你让你跑快点。”

他开怀地大笑起来,将晚风都染上了悦色。


我在巧克力还是香草味上犯了难,边伯贤从身后问,“都想尝尝吗?”

我点了点头,他很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对店员说,“最小份的巧克力香草混合味配吉事果。”

诶,还可以混搭?

他朝我得意地笑笑,付了款把冰淇淋递到我手里。

“不是你要吃吗?节制点顾着感冒就行,不然还是你自己受罪。”

“听你,夫人让我吃多少我就吃多少。”现在又是乖乖的狗勾了。

“喔,那我不给你吃会怎么样?”今天就是很想逗他,我配着吉事果张嘴含了很大一块冰淇淋在口里,嘶,有点冷。

嘴角有些沾到的雪糕,他就沿着那些奶油的痕迹啄吻我的嘴角,真是的,我嘴里雪糕融化的速度都被他加快了。

太坏了,我不得不交出剩下不到一半的冰淇淋,他像只偷到腥的猫眯着眼睛享受,还不忘了喟叹一句,“还是你嘴角的比较甜。”


最后一个项目是舒缓的旋转木马,玩偶放在旁边,我本来都已经坐上去了,结果边伯贤不知怎么忽然下马让我先在这待着玩,然后溜去和工作人员聊了几句,往更远处消失了。我在原地迷惑,看着旁边马上平均不到八岁的儿童,顿觉乏味。

前方一片没亮灯的空地忽然亮了起来,我下意识被吸引过去,是一架钢琴,琴椅上坐着我家大律师。“?”他在干嘛?

他有些紧张但还是弯着嘴角朝我看了一眼,漂亮的手指抚上琴键后从缓慢到灵活地跃动,优美的乐曲就从他指尖溢出来,通过一个小音箱清晰地传到这里。

嗯?

是我很欣赏的那个歌手Kyoong不久前发布的冬日曲《Amusement Park》?

他连这都知道还学会弹了?

不是,他会弹钢琴?

万般愉悦不如他一人给予的意外惊喜,更让我瞠目结舌地,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背靠近麦克风轻声唱起来——

“随时欢迎来玩

别人的想法何必在意

……

不要留任何的遗憾

想要什么我都会配合

Always Always be yours

梦与爱来填充

出发去那神秘世界吧

华丽的烟火表演

两个人的精彩旅行

我是你的游乐园

Merry-go merry-go merry-go-round

旋转木马上 美丽的你

Merry-go merry-go merry-go-round

让我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

边伯贤略带金属质感的嗓音在夜空里揉碎,渗透到每一丝空气中围绕着我娉婷;圆月皎洁,光华流转,可我偏偏觉得是他,温柔了满天星辰月色。

噢,这家伙在唱到“想不想去鬼屋探险/害怕就投入我的怀抱”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个场,下一句唱“只是别松开我的手”的时候变得正经又深情。

我在旋转木马上晃晃悠悠,他的声音也轻轻柔柔陪伴着我。在弹毕的那一刻,我们默契地对上视线,他笑得灿烂耀眼,眼角眉梢都挂着弯弯爱意,在暖色的灯光下扶着钢琴,就像童话里永远浪漫且忠诚的王子;而我迷醉在他的魅力里,好像天地之间独独我们二人,我是最幸运被他热烈爱恋着的公主,这里是我们永不褪色的童话乐园。

他小跑着过来,我跳下旋转木马也奔向他,相遇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捧着我的脸庄重地亲我的额头。然而我觉得这还不够,揽住他的脖子踮脚寻到他的嘴唇后径直吻了上去。他一手扶住我的腰另一手扣上我的后脑勺,唇齿厮磨,翩翩舞蹈。


我和我的先生都是比较内敛的人,虽然坦率,但其实不常像今天这样倾诉这么多甜蜜的爱语,更多时候我们有满腔爱意在胸口燃烧,便牵住对方的手,只消一个眼神,太默契,就如干柴遇火般相拥相吻,抵死缠绵。

以吻封缄默,融化浓情蜜意。


“这才笑得最好看嘛。”

边伯贤松开浔的时候,脸上红通通的小姑娘笑着对他说。

他忽然对比起那个梦,不,那段回忆来。

没有勉强笑着的男孩,也没有灰心的麻木,真心实意的欢愉将其取代;没有人要求他漂亮精致,只有一条可以温暖整个冬日的围巾,他的爱人爱着不管何种模样的他,更注入他鲜活与蓬勃;还是没有去摘到草莓,但小姑娘看不得他失望,献给他更梦幻的一天来弥补童年的缺憾;那曾经将他束缚的黑白琴键,也可以是带给爱人惊喜的演奏。

即使成年也被允许饱含一颗童心,被给予一片无论现实如何都能尽情享受而不失真的乐园。

这次没摘到也没关系的,只要有她在,他们总能摘到草莓,在田野里微笑,在长风下嬉笑,他要在璀璨的日光下亲吻她的鼻尖,说你比万物都甜。

她心尖上唯一的小孩此刻是那样相信,每个缺憾每道伤痕,都一定会有她以爱敷疗。

和过去彻底和解吧。

没有伤疤是不能痊愈的,边伯贤想。


【005.公主】


毕竟他扛了我一路,所以回家这段路还是我开车。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钢琴啊——好喜欢哦,钢琴王子。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的歌手是谁的?还有还有,你那么忙,什么时间练的这首曲子啊?”

我真的憋了很久,满心的疑惑连珠炮似的喷出来。

他在副驾靠着座椅假寐,闻言扭了扭身子调整姿势,也没睁开眼,大概是后知后觉的疲累。

"小时候学的。"

"Kyoong每次发新歌你都会当天分享到微讯朋友圈,不好猜吗?我也会去听,歌的确也很不错。"他轻声笑了一下,我才意识到,以他的心细肯定会留意我的每份喜好,何况这样连续。

“《Amusement Park》当天我就听了,觉得很好听。想着给找时间你个惊喜,就抓紧时间在出差前到律所旁边琴行练了,毕竟这阵子很少陪你。也不算很难,我学东西很快的。”

车辆穿梭城市之光,斑斓我和他不变的笑颜。

快回到家的时候看见一辆远程大巴,有人穿着厚而笨的大棉袄抬着大件行李上车,应该是趁早返乡的人群。

“我们都来自湾陆,也归属湾陆,安安稳稳,算是很大的幸运和幸福了吧。”

感叹了一句,边伯贤沉沉地应了一声。

过了几分钟在家门前停车,转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我帮他解了安全带,然后什么也不没做地就是托腮看着他,他真好看,从皮囊到内里,都越看越叫我喜欢。

奇妙的角色互换,以前总是我在睡觉而他在等我。他没过多久也悠悠醒转,看见我盯着他还有些发懵,睡醒呆呆的样子软乎乎的。

走回家的那几步,忽然有个白影从脚边窜过,我一蹦三尺缩到边伯贤怀里……?他怎么没反应?

“连小流浪猫都怕吗,小姑娘?”

他的揶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啊,丢人。

我挣扎着想要出他怀抱,他却紧紧桎梏着不让我离开。

“记不记得罗马那天我们走在街上,忽然有砸东西的声音,你吓了一跳还强装镇静又走近我,知道是习俗之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可爱。噢不对,害怕了学会缩到我怀里了,这是值得奖励的长进。”

他忽然弯腰勾住我的腿弯,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我不得不勾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头靠在他的宽肩上倍有安全感。

混蛋又笑了起来。

“刚刚扛麻袋的姿势我很抱歉,现在这样可以吗,我的小公主?”


谢谢你爱我,让我觉得我值得。


—痊愈 完—


“混蛋调头回车把玩偶拿上啊喂!”



【000.穿越】

元旦假后正常开工,我和朋友一起为一家轻奢的新品香水做广告摄影。期间发现背景少了点花作为装饰,我便主动在中午的休息时间去隔壁商业街找花店补充些。

有点熟悉的街道,好像是当年姜岐向方乔表白的地方。


步入一家鲜花纷呈的花店,门口的风铃轻响,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从花架后走出来,“您好,有什么需要?”

“唔…”我站到花架前细细打量不同品种的鲜花,想着家里上一束花也快谢了,顺便可以趁机挑些回去。

老妇人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候,我看向侧边的的雏菊,忽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我回头看她,发现她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姑娘,不知道您现在有伴侣了吗?”

“?…有,怎么了?”

“不知道您去年情人节有没有来过这里,又有没有收到过一束雏菊?”

“有的,啊——我好像想起来了,您真是好记性。”是了,感觉没错,是这里。

“那我没认错,”她喜笑颜开,“那位送您雏菊的先生,后来和您在一起了吧。”

“是的,现在他是我的先生。”

“我对你们两个印象很深呢,俊男美女。”老妇人笑眯眯地走到我斜后方的一个位置,“他当时就站在这里——很认真地看着你,连我去问他的时候他都轻声细语的,生怕打扰你。那个时候还没在一起吧?可是我看他的眼神,明明是沉默着,可是好像文人说的什么情意绵绵千言万语,都化在他的视线里给你了。我问他你是不是他心悦的姑娘,他只问我有什么推荐的花。”

“他一定很深情吧,提起他你笑得这么幸福。”她指着雏菊,“我觉得他肯定是喜欢你啦,虽然那时他可能不太肯定,所以我就推荐了雏菊。算是我的一厢情愿也好,我觉得它的花语很适合你们,雏菊的花语是单纯美好,以及‘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谢谢您,我们很相爱。”

我一直以为这束花的意思只有第一层,即使在被姜岐点破他的心意之前我曾私下幻想过他对我会不会有别样的感情,还是因为害怕自作多情而马上否定了自己;就算在一起以后,我也没有缠问过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并且一直以为那束雏菊只是那个情人节他体贴地以朋友身份给予的礼物。

现今知道了那束雏菊背后的故事,忽然变得饱含意义起来,原来在那段我认为是暧昧的时期,他早已给出了确切的情意。

“那真是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中午我买了拍摄的花回去场地,下午结束时又去了一趟花店买了盆迎春花。

老妇人叫我常来,什么时候也把我先生带来让她羡慕一下。我说好,毕竟我们之间也有这位和蔼妇人的几分推波助澜。


边伯贤照常踏着万家灯火的时分回家。

他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病好了就不怕传染小姑娘。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开门迎接他的浔按在墙上亲了个够。嘶,又被捶了。

不过更像是撒娇一样软绵绵的力道,眼角还是弯弯的。

“似乎心情很好?”

“嗯哼,”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想给份回礼,但没什么惊喜,只是买了盆花送给你。”

然后小手拉着他走到院子里一个角落,有新种的一棵植物,“迎春花,一并回你的了雏菊和钢琴。”

“雏菊?”

钢琴他知道,可是雏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不是不知道其中的深意吗?怎么会忽然想起来。雏菊的花语他了解,当初默许了那个店主的推荐,也算是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今天才发现,你爱我这件事,似乎比我知道的还要早得多。”


边伯贤愣了愣,掏出手机查到迎春花的花语后,再次吻上了我,竭尽温柔。

岁岁春春,相爱到永远。

我对上他始料未及后涌起爱意的视线,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对我满腔情意的注视,能够穿越时间。


BB time:

1w6,终于写完了,谁敢信这是个元旦番啊!

之前看见过关于爱情这样的解释,大意是,爱情不能以求治愈为动机,因为两个有问题的人为了让对方治愈自己才走到一块的话,会落得两败俱伤;相爱的双方应该是独立而强大的,这样强强联手锦上添花才是最好;简单讲,救赎是爱情的结果而非目的。

同样的,边律和浔的相爱是平等的。痊愈是她的呵护体贴,但绝非他本来就想从这份爱情里求得的。

痊愈的心态变化,在004最后给出了。

温暖甜蜜,会是他们一直走下去的状态吧。


关于内容:

【001】

勾手心的小细节不知道会不会被留意到 感觉手心稍稍发痒的感觉很苏。

严格来说其实没在吃醋

就是小别胜新婚 某个男人想借题发挥以退为进撒个娇骗小姑娘嘴甜一下去哄他(他肯定知道浔没别的意思啦)

浔也知道的 所以大概是

“知道你要讨哄 那满足你 但是你的坏心眼我也知道 所以别太过分 不然掐你喔”

小夫妇的心照不宣吧

【002】

好吧还是朝着补充正文情节的方向发展了 不知道没看正文单看番外会不会理解不了 其实一直想交代的 边律的成长 也算是填了个坑 完整了一点 

(怎么感觉看了这段再去看正文也不错)

写的时候都心疼了 完美小孩其实是莫大的悲哀 srds 也不希望看了之后会觉得他们是很坏的父母啦..成人世界的机遇不会将就时态 有得到必然会失去 他们以为孩子会等 可其实什么都在变 只能说是无奈吧

也造成了边律这么这么看重家庭的原因 他真的很珍惜 绝不允许重蹈覆辙了

【xxx】很多照应 很多照应

【边伯贤】痊愈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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