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瓦尔特:在瓦格纳音乐面前—“我就像得了不治之症的特里斯坦”
…在施恩特学院,在我父母那里,在与我相关的人群当中,有一种对瓦格纳根深蒂固的敌视。他们都是“老古板”思维。勃拉姆斯被认为是肩负着伟大音乐传统的人物,瓦格纳则是耳朵与灵魂的败坏者。…我有逆反心理和英雄崇拜情结。比如,俾斯麦遭到批评,为我周围的人所诟病,而我更倾向于视他为伟人。听到所有人都反对瓦格纳——所以我感觉有必要站在他一边。但我不了解他,也缺少有力武器。…关于瓦格纳创造新语的倾向,我人微言轻,没有表态的资格,实际上也有几分不喜欢。但对瓦格纳还是越来越感兴趣,我渴望听到他的管弦乐之声,感觉他的肆意妄为非常具有诱惑力。因此我在家中叛逆地宣称:希望仔细品味一部瓦格纳作品。我必须挣一些钱,因为爸爸绝不会买票去支持这类“败坏”我灵魂的东西。我坐在柏林歌剧院座席的最高处,从大提琴声部第一个音符开始,我的心就一阵阵发紧。这种魔法,让我就像得了不治之症的特里斯坦,在第三幕诅咒的毒药“从心灵扩散到了头脑”。我的灵魂以前从没有被声音和激情的洪水如此淹没过,内心从没有被如此的渴望和极端的快感吞噬过,我也从没有因为如此真切的天堂般的荣耀而激动过。我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散场后,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神游。到家时什么也不想说,请求家人别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半夜,我的狂喜之心还在跳个不停。第二天醒来,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经改变,新的时代开始了:瓦格纳就是我的上帝,我希望成为他的追随者。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走近这位大神。…音乐学院忽略瓦格纳,在这儿找不到一部他的作品,我也没有很多钱去买那么贵的东西。逆来顺受,听天由命,不是年轻人的美德。我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尤其是当燃烧的心正充满渴望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那就是为年轻歌手伴奏,做他们的艺术指导。当然,我只有很少的时间来做这个,每小时50芬尼,无法让我的钱包迅速鼓起来。不管怎样,我还是挣够了钱,有机会去到阶梯剧场(剧院顶层走廊的别名)观看瓦格纳乐剧的表演。这里的座席价钱是1马克,站票是69芬尼。如此一来,我就能欣喜若狂地投身到自己的极度渴望当中。
…渐渐地,通过尽可能多的表演观摩,我熟悉了瓦格纳的大部分作品,…我同样非常认真地去研读他的著作,共有十卷…我感受到其中两篇文章的深度并印象深刻。一篇是他的“论指挥”,这是与我当时的理想目标相关的知识宝库。还有“论贝多芬”一文,也是很精彩的著述。…在瓦格纳和勃拉姆斯之间进行选择,对我来说非常痛苦。我没有选择,两者我都喜欢。我不想去调和他们,…尽管瓦格纳的光芒胜于过所有其他人,却不能从我心里驱逐任何一位古典作曲家。我天性中有酒神的一面,也有太阳神的一面,它们好像拥有足够的肚量,为彼此的包容提供了足够空间。
除了辅导课,我找到了另一条满足我欣赏瓦格纳和日常杂费的生财之道。尽管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钢琴家梦想,但间或还是有机会与女歌手进行短期的音乐会巡演,特别是在假日。如果我父母觉得这些歌手还靠得住,我就能与她们一起外出,为她们演唱的歌曲和咏叹调伴奏,在演唱间隙再搞一点独奏。
摘自《指挥家瓦尔特自传——马勒时代的德奥音乐圈》P.54-P.56
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布鲁诺•瓦尔特/著 王崇刚/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