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摇滚】波奇很忙V

波奇很忙，她正准备和父亲、以及和父亲的乐队一起进行一场路演。

“大家看过来！我们接下来会有路边演出，请看一下我们的传单。我们的乐队名是...”贝斯手在卖力吆喝，而鼓手和同行的LiveHouse工作人员在忙着从包里拿出各种器材，将架子鼓搭建起来。有一部分人驻足停留了下来，更多的人还在往烟花的最佳观景点前进。

当乐队正在热火朝天地自我宣传的时候，波奇愣着站在一旁，过了好半晌才反应回来。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父亲自我介绍的时候，波奇还是陷入了混乱之中。

“你的名字呢”，父亲询问到。波奇的直觉告诉自己，哪怕说错一句话，都会对这场“梦”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恍惚间，波奇又回想起了那个芒果箱子，她说到：

“叫我芒果假面就好了，我们的乐队以昵称相称。”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是一群怪咖”，贝斯手从波奇的父亲后面走了上来，“先是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然后又不肯告诉我们名字。你们还真是有趣。”

父亲示意贝斯手不要继续说下去，然后转头对波奇说到：“没关系的，这个昵称给人的感觉很摇滚呢”，接着鼓励波奇说：“不要紧的，你负责的是节奏吉他的部分。路边演出还不需要有人唱词，只要跟上大部队的节奏就行了。对了，你有路演的经验吗？”

波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跟广井大姐在街边路演的场景，感觉有点怀念，对自己的父亲说：“有的，我以前参与过。”

“那就没问题，随意发挥就行了，要保持演出的自在感。这是这一次的乐谱。”父亲把一沓纸拿给她，接过歌词的时候，波奇的心情突然有一种宁静的感觉，然后她走回到了预定的位置上，开始做演出的准备。

路边演出的窗口期非常短，如果在烟花密集发射的时候演奏，演出的声音就会被烟火声覆盖；但如果早于摄像机开机的时间开始演奏，乐队的表演就不能被转播出去。因此，乐队能够演奏的时间，只有从烟花测试和摄像机开机开始，到烟花大会正式开始前的这几分钟。在这段时间里，电视台应该会将镜头集中在这一边的人行道上，这样乐队入镜的可能性就会很大。剩下的，就只能希望乐队的表演足够精彩，让电视台的人愿意为乐队保留足够多的镜头吧。

波奇还在调试自己的吉他，所幸原来的那把Gibson电吉他刚好在最近拿去修理了，现在波奇手里的吉他是从乐器店新买的，这样起码不会被看出问题来。波奇还在低头的时候，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

“给”，父亲塞给她一张庙会上常常会贩售的面具，波奇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父亲接着说：“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好像有点怕生啊。戴上这个演奏如何？可能会舒服一些。”

“啊，好的，谢谢。”波奇明白，只有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可能减少对梦境的影响。没有任何犹豫，波奇接过了面具戴到了脸上。在架子鼓安装完毕后，鼓手和贝斯手都示意可以开始。波奇站在最角落的位置，注意到了自己的父亲走出了站位，开始向路人介绍自己的乐队。

“以上，这就是我们的乐队，虽然是远道而来，但今天我们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路边演出，Rock Boys & Girls，我们开始吧！”，伴随着路边寥寥几个人的鼓掌，演出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几分钟，贝斯、吉他和架子鼓发出的声音在交汇，这是属于摇滚的狂欢。波奇注意到了乐手们的配合天衣无缝，这种默契建立在对团队成员的信任上，但只有富有经验的职业级乐队才能真正做到这点。波奇想起了虹夏、喜多和凉，感慨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们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一点。想到这些，波奇也打算不落下风，两年不间断的吉他练习带给了波奇优秀的吉他技能，让她得以在这场演奏中也有不凡的表现。在主奏吉他暂停、节奏吉他的音色相对明显的时候，波奇有注意到队内的人在看自己，特别是自己的父亲。波奇只是默默地演奏下去，戴着面具的她没有任何表示。

表演即将结束的时候，波奇注意到转播车上的摄像机已经转向了这边，虽然无法得知电视台有没有全程转播，但效果应该是达到了。除此外，波奇还注意到不少在路边鼓掌的观众，看来乐队的表现是有不少人认可的。之后又一枚烟花飞上了天，随后是第二枚、第三枚，烟花大会开始了。波奇在五彩缤纷的光芒中转过头，看着满天的烟花，久久不语，内心有一种暌违已久的感觉。

“烟花啊，我们也看一看吧，虽然我们这些乐队人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但至少要享受一下表演成功的滋味，这烟花就是为我们而升起的。”父亲走近波奇这么说到。波奇看向远方的烟花，莫名感到平静的情感在心里铺开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终于能缓一口气，至少在这短暂一刻，不需要去考虑太多事情了。这种安心是身边的父亲带来的，亦或只是自己的幻觉，在这一刻并不重要。

“我以前啊，一直在幻想着这样子的事情”，波奇的父亲突然对波奇说到，“乐队的演出大多是在LiveHouse里完成的，而乐队的口碑只能在发烧友之间口口相传。这样虽然理所当然，但我想，如果能有个机会让摇滚被更多人所了解，让他们知道摇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哪怕他们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最终行动起来走近音乐的殿堂，那就是值得的。”

正在波奇准备回话的时候，鼓手走了过来，一胳膊勾在父亲的肩上，对波奇说：“他又在说什么大话了。欸，是叫芒果假面来着？你知道吗？后藤这小子只是单纯想火而已。他的女朋友最近对他说，如果事业没有成色的话就要分手哦。诶你打我干嘛，这些跟乐队伙伴说说没什么问题，不是你说的支援乐手同样是自己人吗...”

伴随着一阵打闹，鼓手跑远了，父亲在追出去没多远后就停下来，又回到了波奇的身边，继续对波奇说：“所以啊，听说这边有烟花大会后，我们打探清楚了电视台的行动路线，准备过来这边干一票大的。可惜前两天节奏吉他手突然就生病了，当时我们以为即将错失这个机会，都觉得可惜得不得了。给，这是慰问品，我这里只有可乐了”。

波奇接过了父亲给的罐装可乐，后者也开了一罐可乐，喝了一口继续说到：“这个时候，真是感谢有你们乐队的支持。如果不是你们愿意支援我们，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父亲突然双手合十，向波奇请求到。

“可以的话，愿不愿意来一趟庆功宴？就在刚才的LiveHouse附近。”

这一次，波奇没有拒绝，她的父亲于是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其他的乐队成员，然后自己也收拾了乐器准备出发。看着父亲一行人在前面有说有笑，波奇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父亲的距离，虽然自己与父亲的距离只有一米，但在心灵上的距离，却是无穷大。虽然她明白这是一个自己不能随便干涉的梦境，但毫无疑问，现在干涉已经发生了，而波奇现在只是想再感受一下和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哪怕只再多一秒也好。

虽然父亲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波奇笑着想。

沿着原路，他们又走回到了LiveHouse，这一次，波奇注意到LiveHouse外面的霓虹灯，它的造型也是一个单词，却与波奇印象里的“Starry”是完全不相干的一个单词，而霓虹灯还亮着，就意味着里面还有人。虽然设想过很多理由去逃回LiveHouse，但如果LiveHouse已经关门，这种努力也无济于事，而现在，波奇突然意识到这是离开的一个机会。想到这里，波奇果断停下脚步，对父亲和他的乐队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东西落在LiveHouse，我想...”。

波奇想这个理由已经用烂了，但此时她也想不出别的借口来。父亲愣了一下，还是对波奇说：“好啊，我们在居酒屋等着你，晚点再见面了哦”。然后就跟着自己的乐队成员走远了。波奇再看了一眼父亲后，向LiveHouse的下行楼梯走去。

打开门进去后，LiveHouse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有一个人在柜台当值，只是抬头看了波奇一眼便埋头到橱柜里去，完全没有去在意波奇。波奇安静地走到了后台门幕的位置，撩开门幕进去后，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她来时的房间。虽然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人来打断她，自己会用什么理由来搪塞，但这一次没有人出现，波奇顺利地进入到了房间，绕过一摞摞箱子，找到了芒果箱子。接下来只要给箱子调转个方向，再钻到箱子里，这个梦就结束了。

但波奇停住了动作，想到父亲还在居酒屋等着自己，这让她感到内疚。波奇摸索着从背包里拿出了纸和笔，那是一开始准备用来构思歌词的。波奇思考再三，最终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离开的原因，波奇编了个理由，告诉父亲自己发现东西丢在了电车站，于是决定去电车站找东西，所以去不了居酒屋了。最后，波奇犹豫再三，还是以“芒果假面”作为落款，写成了一封道歉信。

然后波奇走回了前台，柜台上的人还在做打扫。波奇走近了问到：“打扰，请问你知道刚才在这里等待的乐队吗？就是那个准备搞路边演出的乐队？”

那个人年纪比波奇要大一些，看上去也是在这里打工的。他回答到：“知道的，他们的路演今天都上电视了，那个演出可精彩了。不过他们偶尔才会过来。怎么？你有事找他们吗？”

“有，也没有...如果你再见到他们的话，请麻烦把这封信交给他们的吉他手，他看了就明白了。”波奇支支吾吾说到。

打工的人接过了信，说到：“真是奇怪，这年头还有你这样用老方法传递信息的人。不过我们都是玩乐队的，有点习惯上的执念也正常嘛。好吧，如果我遇到他们，或是店长遇到他们，都会把信交给他们的。”

“啊，谢谢，非常感谢”，打工的人也点头致意，然后又埋头到工作中去了。波奇也回到了那个房间。做好准备后，波奇进到了箱子里，虽然还在后悔自己的不辞而别，但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离开这个梦境了。波奇把头埋进膝盖，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那种温馨给自己留下的心理余温正在散去，而自己必须面对梦醒的现实。

当她掀开箱子时，强光照射了进来，眼前是自己熟悉的排练室。波奇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情况，她慢慢走出了排练室，穿过走廊来到前台，打开大门后，抬头看到的是星空。

就在波奇发愁怎么向店长她们解释门锁开了的原因时，手机响了，波奇看了下号码，发现是喜多打来的，赶忙拿到耳边。虽然波奇很多问题想问，但这次依然是对方首先发言。波奇听得出喜多的语气相当急促。

“后藤桑听我说，虽然非常感谢你的帮忙，但似乎一切都没有回到正轨。你是不是进入到了一个跟上次不一样的梦境里？”

“啊，是的，我...”，没等波奇说完，喜多叹了口气，继续说：“那这一次可能还是会引发跟第一个梦境时一样的情况，也就是说，在后藤桑你的身边，意料之外的情况还会出现，我希望你能暂时忍耐一下这种情况。这一切也都是我造成的问题，请放心，等我找出解决方法后，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什么叫做意料之外的情况？波奇不太明白，喜多始终没有给自己说明情况，又究竟是为什么？但波奇摇了摇头。打自内心里，波奇都是相信着喜多的，于是她对喜多说：“好的，我相信你。不要离开太久啊。”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说到：“谢谢，非常抱歉。对了后藤桑，能麻烦你锁一下门吗？钥匙已经放在门口的长凳上了。这把钥匙先不要跟你身边的人说，等我以后到了再交给我处理，好吗？”

波奇跑到了街上，看到了自己与广井大姐坐过的那条长凳，椅背上似乎挂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把钥匙。同时喜多最后在电话里说到：“谢谢你信任冒失的我。”没有等波奇回答，电话便挂断了。

手机弹出了锁屏界面，通话结束。波奇抬头看着星空，想着这一下午自己经历的事情，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既然喜多说她会拿回钥匙，那就是说明天我就能见到喜多了吧，就这么想着，波奇也轻松了很多。她决定先回一趟居酒屋，就跟店长她们说自己进不去LiveHouse，至少这一切就暂时可以放下了。

这么想的波奇走在星空之下，脚步变得轻盈了很多。当经过路口的拐角时，红灯亮起，而波奇没有留神，一个踉跄差点跟人撞到了，因为一时的紧张，波奇闭上了眼睛。当她张开眼睛时，眼前看到了一个女孩，她正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绑着相当显眼的侧马尾。最主要的特征，是她的头发是红色的。

没有错的，波奇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喜多郁代。喜多过来扶着波奇，担心地对她说：“没事吧，我看你差点撞上来了”。

波奇急急忙忙从兜里拿出了钥匙，向喜多说：“喜多酱，这是你刚才说的钥匙。可是你怎么会有LiveHouse的钥匙啊？”

看到波奇拿出钥匙，喜多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看着波奇，然后跟想到什么了一样，微笑着对波奇说：

“啊，你是二班的后藤同学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十字路口的红灯变成了绿灯，而另一条路的绿灯又变成了红灯。当两条路交汇时，总有一条路不能保持一路畅通。

而当波奇将疑惑转换为问题时，问题却只能换回更多的疑惑，这让波奇意识到。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还会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