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送你一场烟花雨
“亚佐，过来帮帮我！”
“我的天，又是抄古诗词，我今天已经帮你抄了两篇英语范文了。”
“但是已经11点半了，你不帮我我就只能熬夜了。”
“好吧。”
我们是柒城市最好中学分别统治高一和初三的两位理科学霸。学霸的目光自然不能短浅，我们都想通过中考和化竞去大城市上学。
“土生木酿水中火，金樽玉液小乾坤……唉，我记得我中考就没写出来这句来着。”我不自主地念叨起来。
“没事，从此以后再也别忘了这句就好。”
“什么没事啊……中考的大失利，被迫继续留在这座小城，古诗词绝对要负大责。”
“至少——你留在这才遇到了我。”
“没错，去年发分后，如果没有你拉住我，我会和两个唯一擦肩而过——唯一的生命，唯一的挚友……我得提醒你，虽然你也走竞赛，但是万一你像我一样竞赛当天严重失误，中考又考不好，就只能留下来陪我和大山了。我帮你抄是让你好好休息，别不背啊。”
“知道了，你跟我说过至少100遍了。”
“唉，去年这个时候我妈也这么叮嘱我，我差不多也是这个话，结果呢——还是没背。”
“放心吧，你的话我肯定听，现在让我专心做这个题。”
我也只好闭嘴，这个点无论是疲劳还是不耐烦都已经到了极值。
短针轻轻拍打长针的后背，又一页日历在我们眼前翻过，再也不会有第二个2008年6月23日了。
我已经抄完了古诗，而她的化竞试卷还没有翻页。
“遇上麻烦了？”
“不要，快做出来了。”
我扶在她的肩上，仔细检查她的过程，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同时，她填了一个19上去。
“不对，有问题，你2呢？”也许我略带激动的语气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什么？”她的语气里闪过一丝愠味，但当时我也很困了，没有感觉到。
“溶质一共就15mol，你怎么算出来19mol的反应物的？”随后我指向出问题的那一步，“就这个式子，你2呢？不配平没分啊。”
“知道了知道了，吼什么啊还骂人。”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改了过来。
“五分因为你2没看到全丢了，你甘心吗？”
“差不多得了你。”
“我又怎么了我，提醒你有问题了还？”
一声摔门回荡在楼道内。
为什么她会生气？
为什么我会生气……
24、25两日恍惚间就过去了。我把一直以来的弱项古诗文全背下来了，语文老师点名表扬：“大家要学习吴亚佐同学，积极补弱，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25日夜，我躺在床上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为时不晚……等等？”我猛然坐起来，翻看日历。“明天……明天她就中考了，我……我……”
学校被征用了，26至28日内，我们全被遣散回家。前两天，我总在考试结束前来到考场口，然后又回去，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毛病，固然，我会的多、错的少，但是如果真遇到不会的，我从没有不耻下问；如果真做错了，也从来不会认真的说一句“对不起”，几乎都是在博得对方的理解，或者干脆冷处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如果篱笆本身就漏洞百出，无论怎么补，都没法避免无处不在的饿狼啊……
但是，我们的祖先没有篱笆，他们用手抓捕羊，用手驱逐饿狼。无论条件再艰苦，永远记住，我们有双手，保不住羊群，至少我们可以紧紧抱住最重要的那只羊。
我想起来23日那天我准备做一个自制烟花，来祝贺她中考圆满结束。我拟出图纸——类似于一边转一边冒火花的陀螺烟花。虽然图纸丢了，但流程很简单，重画一张不是问题：控制好火药的量，并给陀螺加点负重就能稳定旋转，再掺点铁粉就能出火花。但现在，在中考前最重要的两天里我抛弃了她，我必须同时郑重道歉，陀螺烟花不够了，我要让它——飞起来！
我开始设计炮管，第一步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难：由于陀螺很大，里面还装了火药，炮管的火药必须大量，然后就炸膛了，我的左手因此添了两道烧伤。除了炸膛，还有飞行时间、陀螺重心、危险性需要考虑……
7月1日，我意识到烟花是次要，帮她复习才是主要的，于是在期末前一天仍然抽了4个小时把竞赛的易错点抄了一遍放在她家门口。
7月4日，我左手裹着纱布结束期末，她的化竞早在7月3日就已结束。我写了一封信再次放到她家门口，信中充满了歉意，对我的行为仅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解释，信的末尾说：“我准备了一份道歉礼，希望你可以在7月5日晚上8点下楼看看。”
我布好烟花，躲在草丛里盯着单元门口。当她握着几张纸出现时，我拿出了打火机。
完美的时机。风屏住了呼吸。点火——
陀螺升起，在30米左右的高空处旋转喷花，下一个陀螺跟了上去。
我大大缩减了陀螺的大小，使得炮管单次引燃的火药少，不会炸膛，同时将大量炮管串联。炮管的火药将陀螺弹飞的同时引燃引线，引线长度控制使得最高处引燃陀螺火药，在高温下各种元素能级跃迁散发七色光芒，黄钠，紫铷，红钙，绿铜，小号陀螺燃烧时间不长，但胜在数量多，接续成一场烟花宴，最后空腹的陀螺缓缓落地，没有任何危险。
烟花结束，我来到她面前，用反复演练的语气说：“隋蓝色，对不起，在那么重要的时期，我不该去呵斥你……对不起。”
可惜真的见面时，再多的演练也会淹没在紧张与愧疚中。
“啊……没关系的，当我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就彻底不生气了。”她拿出了一张纸，正是我丢了的陀螺图纸，“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做的这么好，谢谢你。”
“呃，应该的。”我沉默一阵后，忍不住问道：“我不合时宜地问一下，考试……”
“别担心，你的整理很有用，竞赛没问题的，但是……”她突然惆怅了起来，“如果我考出去了，是不是，就要和你……”
风又一次屏息，专心致志地等待我的回应。
“但是……”我本想说，如果你留下，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但我咽了回去，“两年后，等我高考结束，我一定给你考出去，然后去找你。而且，我们可以来信，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我们共同生活在一片大地上，我们不会就此作别的！”
“真的吗？”
“必须！”
风恢复了喧嚣，它正在热身，准备在将来，把我们的气息带到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