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弹雨》（十八）

十八

“哼！”傍晚，刚从厕所出来的小江心情似乎很不好，一拳打在身旁的柱子上，生着闷气。

“柱子有什么错？”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是雪雨。

“不关柱子的事，我气我自己没用，看了回死刑就这样了！”“大家都一样，要慢慢过渡的。”雪雨实在看不下去，这也是她来找小江的原因，“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什么？””“喏，你的糖！”雪雨说着，将一根棒棒糖丢进小江怀里，“把我们当小屁孩吗？！你已经引起公愤了！”“不是吧……”小江定睛看了看手中的糖，“我当时快晕过去了，没看清……”“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我回去了。”“行。”

小江看着她的背影，轻咳几声，猛然想起：奇怪……雪雨……好像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啊……

懒得想这些烦心事了，小江大步向宿舍走去。

“今晚注定要睡不着了……”

“各位，中队长刚下通知，说给我们停训一周，让我们自己安排，好好磨合！”“真的吗？！”“必须真的！今晚可以晚睡一个小时！”“咱们今晚睡不着了。”“为啥？”“你知道答案的。”

男队员们坐在椅子上聊天——从进入特战队以来，这是他们聚的最齐的一次。

他们聊自己的家庭，聊自己的学习经历，甚至连恋爱史都搬出来了，小江就静静地听着。

轮到小江了，其它的还好，说到自己的父母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决定把自己的一切告诉这帮好哥们。

“我心底里有件事，关于我家庭的，至今为止，活着知道的，只有两个人，我告诉你们。”

但说到父亲的时候，他再次停下，转头看了看窗外，试图正面这些往事，但可没有那么容易。

“额，你们等会——”小江说着，起身跑出门外，甚至还不忘把门关上。

“他怎么了？”“又去厕所吐了。”“不是吧，他还有东西吐？！”“不知道，我去看看。”“我也去！”叶凡追上张凯。

“江哥……”“咳，我没大事。”小江嘴上刚说着没事，就咳出一滩血。“小江！”“没事，我吐多了就是这样……”

抬手擦擦嘴角，三人就一块儿回去了。

“我突然好困，你们先聊着，我先睡了，失陪。”“那我们也睡吧。”“不用，你们继续聊，我全当睡前故事听。”“那行吧。”

小江听着其他队员讲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家事，不禁红了眼眶。但出于某种倔强，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半夜，所有人都睡下了，但宿舍的人总是少那么一两个——全跑去厕所了。

梦里，江帆——不，严格来讲，那时的他还是江浦安。江浦安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正逢春节，街上人满为患，四周满是嘈杂声，但是，小孩子偏偏喜欢热闹。

这是江浦安第一次去爸爸所工作的警局——很兴奋。

此时，特种兵小江的视角，却是第三人称——他听着小家伙奶奶的童声一声声唤着“妈妈”，自己竟也控制不住跟着叫起来。

“爸爸！”“小安在家，有没有听妈妈话啊？”“报告，小安最听话了！”“居然都会部队用语了！进步真快！”“爸……”

“江哥？”听到小江的呓语，张凯有些不放心的坐在他床边。

“爸，妈，我想再吃一次年夜饭……带爸爸同事的那种……”

见小江说的话越来越奇怪了，张凯干脆直接把他晃醒。

小江醒了，眼前还留着几点警服的黑影。

“江哥，你可算醒了……”“你为什么要叫醒我？！”小江看到了现实与梦境过分鲜明的对比，怒气值一下就飙升到最高点。“你……”“我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醒我！”“你刚才……在叫你爸妈吗？”“对不起张凯，我累了，你别再拽着我了。”“不，不行……”张凯总是在某些奇怪的点上固执，即便他已经知道小江的怒火已经达到令人恐惧的地步。

“你给我一个不让我睡觉的理由。”“我，我想知道你刚才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是。”“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不是，是我6岁的春节。”“你，你要是有什么心事的话，你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不是一类人！我和你不一样！没法说！你见过你爸惨死在你家门前的样子吗？！你见过你妈死在你面前却还要哄你的样子吗？！你见过一群同学围着你骂你‘孤儿’的样子吗？！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