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关里家
(关里家)
我家祖上在山东聊城茌平县一个叫温陈大队的地方,1987年时候跟着我爷我奶我爸我妈回过一趟山东,也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次,他们管那个地方叫“关里家”,长大后才明白,那是当年闯关东那代人管老家的称呼。
当时坐着绿皮火车,除了吃就是睡,对啥都感觉新奇,餐车卖的盒饭十块钱一份,大米饭配胡萝卜的素丸子,我非要吃,我妈舍不得,毕竟那时候她和我爸一个月一人才赚18块钱工资,可最后还是给我买了,反正挺香。
由于到茌平县的火车都是慢车,见车就要让,还在车里静置的呆了一夜,我妈把所有衣服都裹在我身上,给他们几个冻够呛,第二天早上,火车才慢慢的停在了茌平站。
下了火车我在路边捡了根树棍儿,一路上点着土道自己在前面倔哒倔哒的走,我妈说我也不知道累,一连走了10公里直到我太奶家,进屋跟我妈吵着要水喝,结果我妈把水端来的时候,发现我睡得呼呼的。
直到现在我也特别能走,这都是儿时练就的本领。
我就这么睡了一天一夜,起来就嚷嚷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山东大包子,其实这次回山东,是因为我太奶年事已高,弥留之际想看看这个重孙子,我爷就介绍说:这是小晨的儿子。我太奶躺在床上,用手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包,意思是里面的钱是给我留的。
太奶家住在温陈大队4分队,是个农村,家里六间旧土房,一间马棚,两匹马,一匹棕色,一匹灰色,旁边放个草垛,厨房架在屋外,当时太奶家还没有通电,住在那的五六天都是点蜡烛渡过的。
我妈说,我太奶包里的钱谁也不给,就等着给我,太奶家里穷,没什么钱,包里拢共有100多块钱,最后我们也没要。
(除夕)
要说小时候最期待的,那一定是过年过节了,尤其春节,不光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还能收到压岁钱。
一般都是大年三十和初一在我奶家过,初二去我姥家,初三再回我奶家,初四回家,初五初六他们同事同学聚餐。
打年二九一早上,我奶就会在厨房里忙活,烀肘子,炖排骨,我奶那会儿会炸一种面糊,20厘米左右成正方形,中间用刀划出两,三道,有点类似蜜果,还有炸丸子,炸藕盒,剩下就是切菜备料。
我们一家三口,早上在家贴完对联,就会坐五毛钱一位的中型面包车下山,在安乐街附近买只炸鸡,买挂鞭,然后拎着东西走到我奶家,有时候早点,有时候晚点,一般都不超过晌午十点。
(幸福)
年夜饭基本都是我妈陪着我奶一起做,剩下的屋里打麻将,我和我爷下象棋,我爷总嫌他们打麻将嚷嚷声大,说他们。
年夜饭开始前先得放挂鞭,这活一般都我老叔领着我去放的,回来之后大家基本也都落座了,这时候都会让我爷讲两句,一是一家之主,二是过年喜庆烘托气氛,我印象里我爷基本每次说的都不一样,而且是那种张嘴就来的:
“酒,酒,酒,邀朋会友,君莫待,时长久,名呼食前,礼于茶后,临风不可无,对月须教有。李白一饮一石,刘伶解醒五斗,公子沾唇脸似桃,佳人入腹腰如柳”。
后面还有一段,记不住了,有一年我奶过六十六大寿,我爷爷也说过这段,超级崇拜。
吃过年夜饭,我奶和我妈就去厨房准备饺子了,他们边喝边聊,我就坐床上看春晚,十一点半开始,全家人都会出门放鞭赏烟花。
儿时的年味特别足,挨家挨户都抢着比着看谁家鞭炮放的响,时间长,花样多,空气里弥漫着各种火药味儿,天都炸成了粉红色,响声,轰鸣声不绝于耳。
我年龄小,只能跟着放点窜天猴,小呲花,夜明珠,小蜜蜂啥的,我老叔和我爸都用手拿着放二踢脚,当时特别羡慕放烟花的,觉得特别美。
临近十二点,我会站在大屋的门口,伴随着电视里的钟声,原地伸手往高处边蹦边摸,一直随着钟声结束,然后在门边的立柱刻上我的身高,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