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乡的救赎 103-置身宵暗，欣求光明
人类对夜晚的恐惧，源于未知的混沌。
太阳的余晖行将褪去，漫长的黑夜缓缓降临。自这一刻起，所有栖息于世的活物，皆不约而同地开始了祈祷。
“妈妈你看，那边有个头顶发光的大姐姐。”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响起。年幼的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衫下摆，并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母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颤抖着向后。死寂破，被惊扰的乌鸦怪叫着飞走，而女孩目光所及的方向，那呆立着的金发少女也慢慢将视线转向了这边。
“不，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金发少女没有开口，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黑夜中，她头顶的血色光环与手中泛着红光的剑刃散发出了无比诡异的气息。如此的姿态绝非人类所有，身处夜晚却如鱼得水，那么，金发少女的身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求求你，最起码放过我的孩子！”渐近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一下下敲击在母亲的心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就在此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孩却挣开母亲的手跑到了金发少女身前，拉拉她黑色的裙摆目光中满是艳羡：“大姐姐，你好漂亮啊。”
少女视线下移，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剑。
“你，你这恶魔！我和你拼了！”目睹了这一切的母亲拔出袖中所藏的小刀，发疯般地冲了上去。少女面无表情地再度挥动剑刃，接着，黑暗的世界重归静寂。
“请问露米娅大人，上次联合作战大获全胜所抓获的战俘怎么处置？”身后的部下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和以前一样，杀掉。”露米娅没有回头，冰冷的回答毫无感情波动。
“可，和以前的小规模战斗不一样，这次足足有好几万的俘虏，而且其他几位大人也没发话就擅自……”
“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类，杀了就杀了何须过问他们的意见，大不了我一个人动手。”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自觉闭上嘴的部下，露米娅握着剑与他擦身而过。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灾星啊……”
“哈啊？露米娅？”灾祸的九尾火狐撇撇嘴，以一种奇怪的口吻回答他人提出的疑问。
“说实在的，那家伙只是个没有灵魂的恶魔罢了。没有任何目的，仅凭借本能做出的杀戮行为。虽然因为那强大的力量而在八天魔中拥有一席之地，但她，充其量不过只是个连自己的心都没有的可怜家伙而已。”
“像她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有所改变呢？咱也不知道。或许，只缺乏一个契机吧。”
“没有人愿意接触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孤独的宵暗之王，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那纯粹黑暗的世界里才会出现第一缕光明呐。”
处刑台上，露米娅低着头，衣衫破碎满身伤痕，被锁链紧缚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她，面对着台下无数人类不堪入耳的谩骂与充满恶意的视线，没做出任何表示。
“走投无路了么，曾经无比威风的恶魔也会落得这步田地。”处刑人一脚踹在她的脸上。精致的面容被污秽沾染，这位被迫跪在地上，背着沉重枷锁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少女，谁能将她与曾经放眼八天魔中也最嗜杀的那位宵暗之王联系在一起，“暴虐成性的你，是否想过终有一天会因此被人出卖？”
“无人不惧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恶魔，哪怕是她的同伴，正可谓自食恶果。时辰已到，去地狱忏悔你的所作所为吧。”
高举的刀刃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即便如此，露米娅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动。仿佛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女只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这也让观看处刑的人们大失所望。刀刃落下的瞬间，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那天空中的太阳。如此耀眼，如此炫目……
阳光所及之处，黑暗无所遁形。
“是时候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八云紫对着露米娅开口道。点了点头，露米娅俯下身，黑暗的力量完全释放而出笼罩整片天际。位于她俩身旁的初代博丽巫女举起手中的御币，开始了低声吟唱。狂风吹过三人的身畔，直通天际的绚丽光芒显现，首尾相接划定了以三人为中心的巨大边界。八云紫伸出手，澎湃的妖力完全放出。与此同时，一个覆盖边界全域的阴阳阵法缓缓浮现。深吸一口气，八云紫微微开口，琉璃般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暮色下的苍然山河。
“[幻想与现实的境界]！”
“见证了一个奇迹呢。现在看来，你的决定可能是正确的。”露米娅转过头，对着注视着这一切有些出神的八云紫开口道。
“谁知道呢。但，我由衷希望这小小的一隅之地，有朝一日能成为众神眷恋的幻想乡。”
“我也这么认为。”露米娅闭上眼，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微笑。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你真的下定决心和我们分别了吗，露米娅……”初代博丽巫女缓缓开口道，语气中满是不舍。
“像我这样的存在，留于这众生灵安宁栖息的幻想乡，只能是个隐患。对此，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所以没问题的。”看了一眼初代的博丽巫女，并没有过多迟疑地，露米娅点了点头。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也不好阻拦。再见了，挚友。”八云紫试图用微笑缓解气氛，“有朝一日，或许还有重逢的机会呢。”
“见到不是你的你么，到时候，我会不知道露出什么样表情的啊。”
“毕竟我只是寿命有限的人类嘛。或许未来有一天，不是你的你会见到不是我的我呢？听上去真奇怪。不过那样的话，或许也不赖？只要幻想乡存在一日，博丽的巫女就会存在一日。”与露米娅深深相拥，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初代的博丽巫女摘下头上的丝带，绑在了露米娅金色头发的侧边，“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希望未来你看到她的时候，能够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那么，晚安。我的挚友，露米娅。”
“何必为了守护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而白白牺牲自己吗……”
“你这家伙，不会懂的啊……”
“曾经失去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失去生命，别开玩笑了！”
绵月丰姬一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对手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手中的剑刃化为黑气消散，露米娅张开双臂，液体般的黑暗自她的身躯中涌现，不断扩张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你想干什么？”
“既然永远无法击中位于另一个空间的你，那么，只要把‘镜的一侧’完全破坏，我就能真真正正地触碰到你了吧！”
“你疯了吗？”绵月丰姬大吃一惊，“且不说实现的可能性。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全力释放体内的黑暗，一定会在空间崩坏之前先力竭而亡的吧！”
“这种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就算真的如你所说，那又如何？”黑暗与虚空无止境地扩张着，露米娅头顶的光环如同感受到本体的决意般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强烈光芒。露米娅竭尽全力释放几乎象征着自己本源的宵暗，看不见绵月丰姬此刻的表情，听不到自己肉体与整片空间双重崩坏的声音，感受不到那深入骨髓直至灵魂的疼痛。大睁着血红色的双瞳，置身无限扩张的黑暗最中央，神情已然有些恍惚的露米娅眼前，再度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抱歉，我还不能这么快去往你们那边……”
“我，还不能就此倒下！”
“……”目睹了这一切的绵月丰姬收起折扇，万般心绪归于一声叹息。
碎裂的脆响随着黑暗缓缓吞噬整个世界而愈发清晰，终于，云开，镜破。无限蔓延的黑暗与破裂的世界残片一并消失在了另一端。拄着剑，几乎已无力站起的露米娅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神情复杂的绵月丰姬，她张开嘴，一字一句慢慢道：
“终于……啊……”
缓缓挪动残破不堪的身躯。咬紧牙关，露米娅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的剑朝向空中遥不可及的绵月丰姬奋力掷去。暗夜的弥赛亚状态自行解除，再也无力支撑背后张开的双翼，露米娅放开手，任由自己从空中笔直地坠落而下。
“我……输了……”
“不，你赢了。”
嘴角淌下鲜血，露米娅用尽最后力量掷出的剑刃无比精准地插穿了绵月丰姬的胸膛。露米娅看到了这一切，但，她甚至连张开嘴的余力都没有剩下。将折扇收进怀里，绵月丰姬看看坠落的露米娅，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
“不用有所质疑，这场信念的对决，是你胜了。反正我本来就非主战派，也并没有一定要赢的心思。”叹口气，绵月丰姬瞬间迁跃到了露米娅的身边缓缓坐下，“用不着担心，对于我来说，这点伤还不至于致命。但，这是你胜了的证明，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再战的必要了。”
“夜安，露米娅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