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文本对比(81)
武松篇15——十字坡 话休絮繁。武松自从三月初头杀了人,坐了两个月监房,如今来到孟州路上,正是六月前后,炎炎火日当天,烁石流金之际,只得赶早凉而行。约莫也行了二十余日,来到一条大路,三个人已到岭上,却是巳牌时分。武松道:“两个公人,(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小句)你们且休坐了,赶下岭去,寻买些酒肉吃。”两个公人道:“也说得是。”三个人奔过岭来,只一望时,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十(金本无“十”字)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武松见了,把手(金本无头二字)指道:“兀(金本无头个字)那里不有个酒店!离这岭下只有三五里路,那大树边厢便是酒店。(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大句)”两个公人道:“我们今早吃饭时五更,走了这许多路。如今端的有些肚饥。真个快走,快走!”(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大句)三个人奔下岭来,山冈边见个樵夫,挑一担柴过来(金本“过去”)。武松叫道:“汉子,借问你,此去孟州还有多少路?”樵夫道:“只有一里便是。”(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两大句)武松道:“这里地名叫做甚么去处?”(百二十回本“武松叫道:“汉子,借问这里地名(金本无前两字)叫做甚么去处?””)樵夫道:“这岭是孟州道。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武松问了,自和两个公人一直奔到十字坡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金本“——”)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简本“行了二十余日,来到十字坡前,见个酒店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头插钗环,鬂插野花。那妇人便起身迎接。武松看那妇人,”) 见那妇人如何?(简本“但见”)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简本“奔”)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厚铺(简本“涂”)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红裙内(简本“上”)斑斓裹肚,黄发边皎洁金钗。(百二十回本无此大句)钏(简本“钿”)镯(百二十回本“金钏”)牢笼魔女臂,红衫(简本“纱”)照映夜叉精。 当时那妇人倚门迎接,(金本无此小句,只有“——”)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两个公人和武松入来,那妇人慌忙便道万福。三个人入到里面,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两个公人倚了棍棒,解下那缠袋,上下肩坐了。(简本“公人和武松入到店里坐下。”)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解了腰间搭膊,脱下布衫。两个公人道:“这里又没人看见,我们担些利害,且与你除了这枷,快活吃两碗酒。”(简本“且与都头宽枷,好吃酒。”)便与武松揭了封皮,除下枷来放在桌子底下。都脱了上半截衣裳,搭在一边窗槛上。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道:“客官,(百二十回本多个“要”字)打多少酒?”武松道:“不要问多少,只顾荡(百二十回本金本“烫”)来。肉便切三五斤来,一发算钱还你。”(简本“酒打一桶,肉切五斤。”)那妇人道:“也有好大馒头。”(简本“有好肉包馒头。”)武松道:“也把二三十个来做点心。”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双箸,切出两盘肉来。一连筛了四五巡酒,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两个公人拿起来(简本多个“馒头”)便吃。 武松取一个拍开(简本“剥开”)看了,叫道:“酒家,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简本“酒家,这馒头馅是人肉的?是牛肉的?”)那妇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那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自来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武松道:“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简本“我听得江湖人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那妇人道:“客官那得这话!这是你自捏出来的。”(简本“休要取笑!并无此话。”)武松道:“我见这馒头馅内有几根毛,(金本“——”)一象(金本“像”)人小便处(简本“似人下处”)的毛一般,以此疑忌。”武松又(简本“便”)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简本“的”)不见?”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松道:“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那妇人笑着寻思道:“这贼配军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正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不是我来寻你。我且先对付那厮!”(简本无此句)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几碗了,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这家安歇不妨。” 武松听了这话,自家肚里寻思道:“这妇人不怀好意了,你看我且先耍他!”武松又道(简本“便曰”):“大娘子,你家这酒好生淡薄,别有甚好的(金本“酒”),请我们吃几碗。(简本“还有好的,烫几瓶来。”)”那妇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只是浑些。”(简本“有上等好酒,便奉来。”)武松道:“最好,越浑越好吃(金本无“吃”字)。”(简本无此句话)那妇人心里暗喜,便去里面托出一旋浑色酒来。(简本无此句)武松看了道:“这个正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简本“却好!只宜热烫。”)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官省得。我荡(百二十回本金本“烫”)来你尝看。”(简本无此句)妇人自忖(金本“笑”)道:“这个贼配军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发作得快。那厮当是我手里行货!”荡得热了,把将过来筛做三碗,便道:“客官,试尝这酒。”两个公人那里忍得饥渴,只顾拿起来吃了。武松便道:“大(金本无“大”字)娘子,我从来吃不得寡酒,你再切些肉来与我过口。”张得(简本“哄”)那妇人转身入去,却把这酒泼在僻暗处,口中虚把舌头来咂道:“好酒!还是这酒冲得人动!” (简本多个“停了一会”)那妇人那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强(百二十回本金本无头一字)禁(金本“噤”)了口,望后扑地便倒。武松也把眼来虚闭紧了(金本“双眼紧闭”),扑地仰倒在凳边。(简本“武松也诈侄在櫈边。”)那妇人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简本“着手!”)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见里面跳出(金本“只听得飞奔出”)两个蠢汉来,(简本“便叫火家快出来。里面走出两个火家来”)(金本多个“听他”)先把两个公人扛了进去。这妇人后来,桌上提了武松的(金本无前三字)包裹并公人的缠袋,捏一捏看,(金本“想是捏一捏”)约莫里面是些(金本“已是”)金银。那妇人欢喜道(金本“只听得他大笑道”):“今日得这三头行货,倒有好两日馒头卖。又得这若干东西。”把包裹缠袋提了入去,却出来。(金本“听得把包裹缠袋提入进去了,随听他出来 ”)(简本无抢东西的事)看这两个汉子扛抬武松,那里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简本“又来杠武松,却搬不动。”)那妇人看了,见这两个蠢汉拖扯不动,喝在一边,说道(金本“只听得妇人喝道”):“你这鸟男女(简本“两个”),只会吃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卖。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扛进去先开剥这厮(金本多个“用”字)。”那妇人一头说,一面先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金本“听他一头说,一头想是脱那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简本“将手抱住胸前”)却把两只腿望那(简本“挟住”)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那妇人(金本“只见她”)杀猪也似叫(简本“大叫”)将起来。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简本“那两个火家欲待向前”)被武松大喝一声,惊得呆了(简本“都惊呆了”)。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只叫道:“好汉饶我!”那里敢挣扎(简本“挣挫”)。 (百二十回本“正是:麻翻打虎人,馒头要发酵。谁知真英雄,却会恶取笑。牛肉卖不成,反做杀猪叫!”) 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首,望见武松按倒那妇人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将进来叫道(简本“跑进将来劝曰”):“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简本“有句”)话说。”武松跳将起来,把左脚踏住妇人,(简本“武松把那妇人脚踏在地”)提着双拳,看那人时,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简本“三颧骨格”)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看着武松,叉手不离方寸,说道(简本“问曰”):“愿闻(简本“求”)好汉大名。”武松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头武松的便是。”那人道:“莫不(简本“非”)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武松回道:“然也。”(简本“是了。”)那人纳头便拜道:“闻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识。”武松道:“你莫非是这妇人的丈夫(简本多个“麽”)?”那人道:“是。小人的浑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怎地触犯了都头?(简本“冒犯尊颜”)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 正是:自古嗔拳(简本“拳头”)输笑面,从来礼数服奸邪。只因义勇真男子,降伏凶顽母夜叉(简本“丫”)。 武松见他如此小心(金本无前六字),慌忙放起妇人来,便问:“我看你夫妻两个也不是等闲的人,愿求姓名。”那人便叫妇人穿了衣裳,快近前来拜了都头(金本“武松”)。武松道:“却才冲撞阿嫂(简本“嫂嫂”),休怪。”那妇人便道:“有眼不识好人,一时不是,望伯伯恕罪。且请去(金本无前一字,只有“伯伯”)里面坐地。”武松又问道:“你夫妻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姓名?”(简本“武松听说,放了妇人。那人便教妇人:“穿了衣服,快来拜都头。”武松曰:“冲撞阿嫂,休怪。敢问高姓大名?””)那人道:“小人姓张名青,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间(金本无“间”字)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简本“为因事故,一时性起把僧杀了,举火将寺烧做白地。”)后来也没对头,官司也不来问,(简本“后来小人迯出无归”)小人只此(简本“却在这”)大树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小人欺负他老,抢出去和他厮并。斗了二十余合,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原来那老儿年纪小时专一剪径,因见小人手脚活便,带小人归去到城里,(简本“却带小人回家”)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女婿。城里怎地住得?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往,有那(金本多个“些”字)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简本“在此实是图些客商过往,做些勾当。”)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姓孙,全学得他父亲本事(简本“武艺”),人都唤他做母夜叉(简本“丫”)孙二娘。他父亲殁了三四年,江湖上前辈绿林中有名,他的父亲唤做山夜叉孙元。(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大句)小人却才回来,听得浑家叫唤,谁想得遇都头!小人多曾分付浑家道:‘三等人不可坏他:第一是云游僧道,他又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金本“……”)’则恁地,也争些儿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简本“日前争些坏了一僧”)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简本“智深”),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简本“人”),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因他脊梁上有花绣,江湖上都呼(简本“唤”)他做花和尚鲁智深。使一条浑铁禅杖,重六十来斤。也从这里经过。浑家见他生得肥胖,酒里下了些蒙汗药,扛入在作坊里,正要动手开剥。(简本“也在这里吃酒,中了汗药”)小人恰好归来,见他那条禅杖非俗,却慌忙把解药救起来,结拜为兄。(简本“见他一身花绣,把解药救醒,契为兄弟。”)打听得他近日占了二龙山宝珠寺,和一个甚么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简本“近日和青面兽杨志占了二龙山宝珠寺。二人在那里落草。”)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书信,只是不能勾去。(金本“……”)” 武松道:“这两个,我也在江湖上多闻他名。”张青道:“只可惜了一个头陀,长七八尺,一条大汉,也把来麻坏了,小人归得迟了些个,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戒尺,一领皂直裰,一张度牒在此。别的都(金本无“都”字)不打紧,有两件物最难得: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想这头陀也自杀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里啸响。小人只恨道不曾救得这个人,心里常常怀(百二十回本金本“忆”)念他。又分付浑家道:(金本无此小句)‘第二等(金本无“等”字)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又分付浑家道(金本无“道”字):‘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不想浑家不依小人的言语,今日又冲撞了都头。幸喜小人归得早些。(金本“——”)却是如何了起(金本“起了”)这片心?”母夜叉孙二娘道:“本是不肯下手,一者见伯伯包裹沉重,二乃怪伯伯说起风话,因此一时起意。”武松道:“我是斩头沥血的人,何肯戏弄良人?我见阿嫂瞧得我包裹紧,先疑忌了,因此特地说些风话,漏你下手。那碗酒我已泼了,假做中毒。你果然来提我,一时拿住。甚是冲撞了嫂子,休怪!”张青大笑起来,便请武松直到后面客席里坐定。武松道:“兄长,若是恁地,你且放出那两个公人则个。”张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里看时,(百二十回本金本多个“看时”)见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见那两个公人一颠一倒,挺着在剥人凳上。武松道:“大哥,你且救起他两个来。”张青道:“请问都头,今得何罪?配到何处去?”武松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张青夫妻两个称赞不已,便对武松说道:“小人有句话说(金本无“说”字),未知都头如何?”武松道:“大哥,但说不妨。”张青不慌不忙,对武松说出那几句话来,(简本“武松曰:“我也闻他名字。”张青曰:“请问都头,今得何罪?配往何处?”武松把杀人缘由,说了一遍。张青夫妻,称赞不已。且听下回如何分解。”)有分教:武松大闹了孟州城,哄动了安平寨。倚八九分美酒神威,仗千百斤英雄气力。(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大句)直教打翻拽象拖牛汉,攧倒擒龙捉虎人。毕竟张青对武松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