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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焚樱(中)

2022-03-04 22:13 作者:Kubrum  | 我要投稿

    尚子倚着一块石头斜躺在草席上,样子好不自在。石洞里这片空间的正中央正起着篝火,照得尚子全身暖暖的。

    之前被砸断的右腿,不知怎的被治好了。“得亏神仙救我一命,不然就活活饿死在沙滩上了。”她心有余悸地想。

    篝火上面的蛤蜊汤煮好了。不过虽说是汤,石碗里的水倒可以用清澈见底来形容,或许还有一点石头渣子。尚子没有任何调料可以放,就连里面仅有的两只蛤蜊,都是她醒来后靠经验,趁着天黑后村里人没注意捡到的。

    说起来,自从她醒来后,神仙就不见踪影。但尚子的好奇与疑问此刻已经被饥饿战胜,她端着碗把汤送到嘴边。

    “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

    身后冷不防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尚子吓了一跳,石碗直接脱手。

    看了看洒了一地的蛤蜊汤,尚子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一脸幽怨。可再一看身后那人,不正是自己昏过去前看到的神仙吗?尚子立刻眼前一亮。

    只见那神仙走到尚子面前,低下身来和她四目相对。紫色的肌肤对比那双眼睛,又让尚子想起了山丘上的神樱。

    尚子看呆了。直到饥饿的肚腹又发出抗议,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并不美观。她赶紧挺身起来跪坐在地:“您,您是樱花树的神仙吗?”

    来人听见她这样说话,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尚子感觉对方的笑声很没品,比村里的花老太还难听。“好吧,神仙绝不会这么笑。”她转念一想。

    但这又无法解释对方耳朵的形状。尚子听说那些住在深宫里的神之后裔才有这种又尖又长的耳朵,虽然她从没见过。而且对方的肤色也很独特。

    对方手上端着一个碗,里面似乎是某种粥。尚子没见过碗里面漂浮的食材,就连构成粥的浓稠浅黄色材料,也让她惊奇不已。但对方把碗放到自己眼前的动作让她明白了当务之急。

    “如果您不是神仙,那是什么人呢?”内心里的尊敬被对方先前的笑声磨去大半,但她姑且还是用了敬语。虽然嘴边沾着的汤水基本抵消了这点敬意,但这粥实在太香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就算和你解释了,估计你也听不懂,”尚子从对方眼里读出三分戏谑和一分无奈,“这片群岛太闭塞了,如果是大陆上的人,应该没这么少见多怪。”

    “那您的耳朵……”尚子果然还是最在意这个特征。

    “果然你会注意到啊。也对,毕竟你们国家传说中的神裔就是这样。”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让尚子对她的身份更好奇了:“那您也是神裔吗?”

    对方不说话,只是默默看向尚子手里的碗。尚子见状,赶紧加快速度把粥吃完,用手一抹嘴,然后兴趣盎然地转身朝向那疑似神仙的什么人,挺直身子跪坐在沙地上。

    尚子两眼放光地朝向对方,似乎有些把她逗乐了。

    “在追问别人来头前,不该先自我介绍?”

    尚子这才发现自己都没报出姓名来,隐隐一阵害羞。她连忙开始自报家门:“我是樱居谷尚子,樱居谷村的村民!”刚说完,一种诧异感袭上心头。

    “可是我看你好像被赶出来了呀?”对方的反问让她立刻明白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哪里。随即一股怒气冲上尚子脑门,她赶紧怼了回去:“是谁说的追问之前要自我介绍的?”

    对方有点好笑似的轻抬双手:“好好好。毕竟你也介绍了你自己,那我怎么能不回应你的期待?”

    她俯下身来,但没有像尚子一样跪坐在沙地上,而是直接以石头为椅坐了下来,看来是不太习惯尚子这种坐姿。

    “在别的地方,别人对我有其它叫法,你嘛,可以叫我妮基塔。至于我是不是神裔的问题,如果你说的神裔是指我所理解的那群人的话,那我大概也算吧?”她的笑容包含着某种深意。

    “不过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所以你们的定义对我并不适用。”

    “那您是怎么来到这么偏的地方的?这里除了三个村子就只有那个人都没多少的小镇了。”尚子确信自己近几天并没看到有船只在附近的海上出现。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看你也不是大门不出的深闺小姐,那你应该见过那些灵活的小蜘蛛吧。它们会用丝线在两棵看起来毫不相干的树之间跳来跳去。”尚子确实见过,但这种并不常见的比方还是让她有种新奇感。

    “您是说,您就像那些蜘蛛一样,从海那边一下子跳过来的?”

    尚子的问题让妮基塔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果然她的笑声很刺耳。

    “有什么好笑的?您当真不是跳过来的吗?”

    “哈哈哈哈,抱歉,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有意思,哈哈……”妮基塔笑得几乎从石头上翻倒。就在快要失去平衡时,她正了正自己的身姿,憋住笑意。

    “总之,我不需要坐船就可以来到这里。不过这个国家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一是因为地方太过偏僻了,二是你说的那些神裔的原因。”妮基塔的解释让尚子把注意力从她的渡来手段转移到了神裔上。

    “神裔怎么了?”尚子从嘴里说出这个词时,心脏怦怦直跳。如果在平时,光是提到神裔,他们这些村民就会立刻变得诚惶诚恐,年轻人可能还会因为随便说这些词而被长辈责怪。因为太宰府的大人和代官们就是为神裔办事的,村里有些学识的老人们也都说神裔是这个国家的在世守护神。“既然他们能保护整个国家,那应该比村口山上那棵树要强多了吧?”尚子曾经这样想过,但没敢把这个问题说出口。

    “我看你是不懂哦?”妮基塔看向尚子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尚子感到一阵无所适从,还有点被羞辱了的气愤。

    “懂、懂什么啊?”她有点不服气。

    “神裔们的传说呀,”妮基塔说的这个,尚子确实不怎么懂。只见妮基塔手里出现一本书,“这是我在来这里之前,从大陆那边的商人手上淘到的旧书。上面全是关于这个国家的历史,作者也是这个国家的人。上面说神裔的祖先是从天上下来的,在来到这片土地后,就展现威能,让这里原本的各路野神臣服噤声了。所以神裔理所当然地统治这里。要我说这作为一个国家的起源史,编得也太简单了。”

    “啊这?”尚子脑中又浮现出一个神奇的想法,这次她没什么禁忌了 ,直接说出了口,“那村口那棵樱花树是不是野神?”

    妮基塔微微转头望向洞外沉吟了一小会,说道:“我目前还不清楚所谓的野神到底指什么,毕竟是你们国家的人分出来的类别。但那棵树确实让我感到了神力,可能它有自己的意识。但因为树木的性质,它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事物在这里的‘代理’。”这一说,尚子更迷茫了。

    尚子这模样似是让妮基塔不耐烦了。她扫视了尚子全身上下一圈就说:“我解释再多,现在的你也不懂。干脆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不用马上就猜里面的意思,但我相信,等你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东西,这里面说的都是什么,你也会懂的。”

    “是吗?”尚子兴致满满,在村子陷入饥馑前,她很喜欢在白天捡完蛤蜊后回去听花老太讲故事,“赶紧的赶紧的!”

    “从前有一个人,周围除了祂什么也没有,所以祂觉得很孤单。他在空无一物也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快疯了,但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不能接受。祂就想创造出新事物来。但祂发现自己什么材料都没有,怎么办呢?”妮基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怎么办呢?”尚子也难住了。

    “于是祂就用自己做材料。不用吃惊,那可是古代人啊。祂就像……你们做团子时一样,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糯米团似的东西。然后再分成很多个小团,每个小团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不能替代的特殊性。”

    “古代人这么能的吗?”尚子闻所未闻,她就当是在听村里老人吹牛了。

    “那可是古代人啊!不过古代人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比如说祂分出来的第一个小团就和祂对着干,经常说什么‘你凭什么把我分出来?你是不要我了吗?’这种话出来。”

    尚子轻笑一声,明显是代入到故事里了。

    “祂本来觉得能有个对象说话还不错,但不久后就厌烦了这团整天抱怨的小糯米。这下就真的不要祂了。于是祂又从自己身上分出更多糯米团来,周围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听到这,尚子居然有一股怪异的温馨感。但最初的那团糯米还是有点可怜。

    “分到最后,这个人发现自己剩下的部分已经不比别的团子多多少了。于是祂赶紧停下,开始和自己的这些团子,或者说分身们交流。交流着交流着,其中一团吸引了祂的注意。那可是从自己身上分出来的呀,但祂居然喜欢上了祂。”

    “于是祂就去和那个小团子告白,说‘让我们用新的方式,生出更多人吧’。之后的展开你就很熟悉了,现在的人怎么结婚,祂们就怎么来。”

    尚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有点被这个展开整懵了。

    “但是呢,最开始被分出来的那一小团非常不满。于是祂就暗地里向那些新生出来的小宝宝们说他们父母的坏话。你猜怎么的?”

    “应该真有人被说动了吧,”尚子听到“父母”这个词,怒上心头。就在今天白天之前,想必她还不会这么生气,“世界上总会有渣父母。”

    “你没猜错。这两人作为互相的配偶还算讨人喜欢,但作为父母确实很失败。祂的新孩子们当中有些比较弱小的,不受父母注意,就和这个最初分开的团子同病相怜起来。当孩子们的数量越来越多,那团最初的糯米构成的团子们意识也越来越微弱,横贯在孩子们当中的裂痕就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孩子之间爆发了一场争斗。结果是被小团子煽动的孩子们被打败,小团子被别的团子们掏空了馅,以示惩罚。失败的孩子们也四散逃跑了。”说到这里,妮基塔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尚子不能接受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你觉得那些逃走的孩子会怎样?”妮基塔突然反问道。

    尚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答道:“如果他们人很多的话,总会有一些人不服气吧。不过本来就打不过被父母注意的那些孩子,他们能怎么办呢?”

    妮基塔看向尚子的目光意味深长:“裂痕这东西,可不是靠打架就能消灭的呀。”

    尚子一瞬间感觉自己有些懂了。她突然坐不住了,觉得自己必须有一些事要做。在危机感与急迫感的驱使下,尚子对着面前的妮基塔脱口而出:“您能带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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